妻子林雨有個念念不忘的初戀陳遠,被診斷出絕症晚期。
那天探望歸來,結婚多年,一直連好臉都沒給過我的妻子噗通一聲就跪在我麵前。
我以為她是想拿錢給初戀治病,於是在林雨淚眼婆娑懇求我時點了頭。
可誰知,她是想為愛奉獻,替為陳家延續香火。
1
林雨念念不忘的初戀陳遠被診斷出罕見血液疾病,生命垂危。
我陪她去醫院見他最後一麵。
看到病床上瘦得隻剩皮包骨的陳遠,林雨悲痛欲絕,惹得對方的老父親也跟著老淚縱橫。
想著人之將死,這是最後的告別,我便轉身去走廊接個工作電話,給她們留下空間道別。
但等我通話結束再回來,竟看到陳老跪在林雨麵前苦苦哀求。
我以為對方是借錢治病。
因為陳遠的特效藥需要從國外進口,且不在醫保範圍內,治療費用高得驚人。
見我進來,林雨眼淚汪汪地懇求。
如果錢能買來生命延續,我做一次冤大頭又何妨。
看我首肯,六十多歲的陳老立刻從地上站起來,"快,喊醫生取出陳遠的精子,晚了怕是來不及了。"
醫護人員進來忙碌時,陳老小心翼翼過來握住我的手:"真是太感謝你了,你是個好人。"
他豎起大拇指誇獎。
我連連後退。
醫護人員操作完畢抬頭問我們:"精子已經取出,準備好的母體在哪兒?"
我茫然問:"什麼母體?"
身後的林雨紅著臉:"就是我。"
一盆涼水兜頭而下。
到了這種時候,我就是反應再遲鈍,也意識到方才並不是借錢治病。
醫護人員皺眉催促:"那就來婦產科做一個全麵檢查,之後還要馬上服用促排卵藥,提醒各位一句精子取出後保存時間有限,時間緊迫。"
所以是要給陳家留個後。
那一瞬間我腦袋好似被人用重錘敲擊,等再晃過神,病房裏就隻剩下我和靠呼吸機維持生命體征的陳遠。
我們一起同床共枕三年多,我算什麼?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人遺棄的工具人。
等我趕到婦產科,裏麵冷冷清清。
我茫茫然一圈又一圈尋找,最後一屁股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撥打林雨電話,可無人應答。
【林雨,你在哪兒?是不是忘了什麼?】
【我還在醫院裏呢,我不想你傷害自己,如果給陳家留個後能讓你心安的話,我可以找人從外麵尋找一個專門做這個的女孩子,就由她替你承擔生孩子的痛苦。】
......
我不知道枯坐等待了多久。
直到熟悉的鈴聲,熟悉的聲音出現。
"老公~"
隻一聲,電話裏林雨委屈地哭起來:"你來接我好不好?好長好長的一根針伸進我體內,我好害怕身體都要僵住了......"
2
"在哪兒我去接你。"
很快我便找到了說服自己的理由。
也許林雨心地善良不好意思當麵拒絕陳老,肯定是我先前太莽撞進來,什麼也沒問就答應了對方,才讓林雨受了這麼大的苦。
至於已經取出體外的卵子,就當是捐獻了。
停車、上電梯時我都在提醒自己待會記得谘詢醫生,怎麼給她補身子。
可剛走到診室門口,我聽到了醫生、陳老、林雨正在溝通人工授精後續事宜。
"胚胎培養需要3-5天時間,林女士記得這幾天定時服用葉酸,等醫院通知就可以進行移植手術了。"
陳老一旁追問:"醫生,肯定能成功嗎?"
醫生用筆尖輕輕敲了一下桌麵:"原則上沒太大問題,但移植14天左右還要進行一次妊娠測試,需要確認胎兒是否著床。"
可聽完醫生的解釋,陳老哭了:"可是我兒子堅持不了那麼久啊,醫院裏用那個呼吸機一天要花好多錢。"
林雨也跟著抹淚:"陳叔叔你相信我,錢的問題交給我來解決,至於陳遠的孩子,我一定會懷上的,不然醫生您再多取些卵子,我相信隻要被胚胎培養的數量夠多就一定能成功,對不對?"
陳老後麵還說了什麼,我再也聽不進去。
我隻知道這一刻林雨勇敢無匹。
我強迫自己先不要想後麵這些事,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硬著頭皮敲了門。
"老公,你來啦。"
看見我後林雨很驚喜。
我輕輕"嗯"了一聲,"咱們回家吧。"
一路兩人無語,車裏的氣氛也降至冰點。
林雨小心翼翼觀察著我眉眼,伸出一根手指俏皮地在我麵前晃了晃:"就這一次,死者為大,等事情結束咱們以後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好不好。"
不好!
因為那是她和陳遠的孩子。
陳遠活著時我嚴防死守,不給她和他再續前緣的機會。
如今,我拿什麼提防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在過去的三年裏,因為知道她心裏有陳遠,我努力地滿足她的一切需求,想她愛我一點,忘記他多一點,這樣隻要日積月累,我們就能長長久久幸福地一起到老。
現在他快死了,可又多了一個代替陳遠死死糾纏著我和林雨的試管嬰兒。
心裏的酸澀、委屈無處釋放。
過去那些曾被我刻意忽略的往事一件件叫囂著衝出來向我揮拳重擊。
我和林雨準備結婚前。
有一天她醉醺醺回來,我扶她躺下後去廚房準備蜂蜜水,她又跌跌撞撞衝過來,一把褪去外麵的大衣,露出性感內衣。
一聲聲質問:
"我就這麼不堪嗎?"
"真的很沒有女人的樣子?"
"為什麼送上門也拒絕。"
那時我腦門子哄一下,便熱血上頭,有些地方再也不受控製。
匆匆含了一口蜜水渡給林雨,而她也閉眼攬著我熱情回應。
第二天醒來,林雨主動解釋:"昨晚跟朋友聚會喝酒告別單身,沒想到開心過頭一下子喝大了。"
後來,她又無數次在我麵前說起陳遠是現下浮躁社會裏難得一見的正人君子。
如今細想,她恐怕是想自醉,好在結婚前將自己送給陳遠。
我們婚禮當天,陳遠手捧999朵紅玫瑰說是賀禮,後又喝得雙眼迷離。
林雨還貼心取出一盒護肝片塞到他手中,"對你身體好。"
可為婚禮現場喝多的豈止陳遠一人,所有祝福我們的敬酒我也是來者不拒啊。
婚後,我媽催我和林雨應該趁著年輕抓緊時間生個孩子,林雨聽完當場發作:"難道女人結婚的意義就隻有肚皮?"
我媽還解釋:"倒也不是催生,隻是分享一些老輩經驗:女人早生產早恢複,對身體好。"
事後她向我解釋說自己身體不適合懷孕,需要先調理一段時間。
那現在,她是調理好了,還是從來隻想懷一個陳遠的孩子。
3
萬念俱灰之際,我想到了離婚。
但很快又勸自己穩一穩,隻要這幾天想辦法說服了林雨,日後再努力修補修補婚姻就還能堅持。
可陳遠第二天就去世了。
等我和林雨趕到醫院,陳遠的身體已經完全冷掉了。
護士站的人悄悄告訴我們,昨天半夜病人病情惡化,被他的老父親一怒之下拔了管子。
林雨聽完直接甩了陳老一個巴掌。
"我已經說了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如果你覺得一個人太累,可以給我打電話啊。"
"你怎麼就不能再堅持一下,等我懷上孩子後告訴陳遠我會幫他養大孩子…"
陳老懦懦低頭:"已經太麻煩了,借了你那麼多錢,怎好意思再張口。"
借錢?
我急忙查詢銀行賬戶,餘額為零。
再看投資賬戶,裏麵也少了280多萬。
那一刻,我隻感覺天旋地轉。
一年前,林雨說和長輩生活在一起不方便。
我便想著再買一套小房子給爸爸住,可當時手裏大部分的資金都在投資中,那時市場不景氣,我們便商量緩兩年,等行情好了再買房。
現在眼看市場回暖,林雨卻不打一聲招呼割掉80%的投資直接套現,就為了給陳遠治病。
腦海裏又一次轟一聲。
我想要努力扶住護士導台,可身體再也不受控製。
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接暈了過去。
等我再次醒來,林雨淚眼婆娑枕在床邊,細細摩挲著我每根手指:"老公,要是你也走了我可怎麼辦?"
聽到這句話,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醫生說你剛才血壓飆到240了,太嚇人了,幸虧沒有顱內出血,否則咱家以後可怎麼辦?"
我輕輕抽回手。
多年心動最後還是敗給了現實。
我們的生活裏處處有陳遠的影子。
過去,以及未來。
可林雨卻還在說,還在說。
她說:
"周明,等生下陳辰,咱們以後再努力懷一個孩子好不好,到時候兩個孩子還能相互做伴。"
我非常努力的讓自己擠出一絲笑容:"誰他媽的要他做伴?"
林雨楞了。
在他震驚的眼神中,我一字一句告訴她:"林雨,沒有以後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什麼意思,就是字麵意思。”
"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