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村子裏來了一個賣陳皮的女人,村裏的人就在慢慢失蹤。
一開始是老人,後麵變成了小孩。
小小的村莊消失一個人便可以引得全村出動去尋找,一般一天不到便找到了,
可是自從她來了之後,消失的人從來就沒有找到過,
至少是沒有活著找到過。
可是有一天,我在陳皮鋪裏,看到了一塊帶有失蹤小孩胎記的陳皮
我驚愕的轉頭,卻看到了賣陳皮的女人,咧開嘴巴對我笑著。
1
女人的嘴巴裏有一排尖牙,嗓子眼裏有陷著一個紫色的珠子,從暗到亮,瑩瑩發著光。
隻一眼,我便就地暈了過去,在黑暗中,回到了她才來村子的這一天。
——一個月前。
我們村子地處深山,村裏的前村長嚴格遵守著初代村長留下的規矩——村子裏永遠不能接待來路不明的人。前村長每次說到這個規矩的時候,都不由得看向天空,喃喃道,「村中的長老用命和狐妖搶奪了這塊地方,他們的規矩不容違背。」但是在老村長去世第二天,村子放著的白花都還沒有撤下。村裏的老光棍劉引就帶回來了一個女人。
女人長相俏麗身材纖細,拿著好幾婁的陳皮,帶她回來那天正下著大雨,她穿的白衣被雨打濕變成半透明狀,好不可憐。
「村長,仙兒這樣一個瘦弱女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你就讓她暫住一陣吧。」
新任村長拄著拐杖,怒斥劉引沒有記住老村長的囑咐,仙兒沒有理會新任村長的怒斥,反而含情脈脈媚眼如春地朝村長走去。
一夜過去,村長春風滿麵的打開了屋門,拐杖也被扔在了一旁,甚至還帶頭為仙兒新建了一個屋子。
夢裏她倚著牆,腰肢細的如弱柳扶風,身後似有尾巴在晃動,突然,她好像發現了我似的,回頭跟我對視了一眼,露出了她的尖牙連眸子也變得火紅。
我被嚇得冷戰直出,猛地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我已經躺在了床上,媽媽在我旁邊掉眼淚,看到我醒了,喜極而泣抱住了我。
我正想跟媽媽說我夢到村子裏那個新來的女人是狐狸精,下一秒媽媽便喊出了她的名字。
「仙兒,你快來看看啊,佩佩醒了。」
我一轉頭,正好看到了端著湯藥的仙兒。仙兒身上散布著好聞的胭脂味。
她眼角微吊,含笑的看著我,隨後將湯藥塞在我手裏,「沈妹妹在我的鋪子裏暈倒了,嚇我一跳。現在好些了嗎?若是出了問題,我可要擔心了。」
我幾乎是控製不住的往仙兒的身後看,確認後麵沒有尾巴才磕磕巴巴的回道,「好些了…可能是有一些不適,大約是最近沒休息好。」
媽媽摸著我的頭慈愛的說我昏迷之後,仙兒就一直在我們家寸步不離,時刻關注我的情況,對我頗佳照顧。
我看著仙兒望向我笑眼盈盈的目光,心裏打起了鼓,她的寸步不離,究竟是關心我,還是監視我?
2
我醒過來之後並沒有什麼後遺症,當天下午我就出去到外麵走動了。
但是我沒想到,我僅僅昏迷一天,村子裏已經變了個樣子。
外麵赫然放著各種火紅的物件,每家每戶在門口都懸了一個亮晶晶的紅寶石。
那是到這個村子的第一批老人們傳下來的。
用來,防狐狸的。
聽說我們這個村子曾經受到過一群狐妖的襲擊,村裏的第一批老人費勁心力才守住這個村子。
為什麼現在將紅寶石拿了出來?難道,狐妖又一次出現了嗎?
我問了問旁邊正在懸掛紅寶石的張嬸,原來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現了王進的屍體。
一個月前,準備來說是仙兒來了之後,村子裏便不斷有人失蹤,一開始是老人,都據說是村子才建成的時候,開村的老人。他們或多或少都反對仙兒來到這個村子。
我昏迷不到一個小時,就有人在河邊找到了被扒了一層皮的王進,眼珠子隻剩下血淋淋的兩個洞,村裏的大人說,就是被狐妖引去吃掉的。
我聽見王進的名字,突然想起,我昏迷之前,在仙兒的陳皮鋪,就是在一塊陳皮上看到了王進的胎記。
仙兒來了我們村子之後,她俏麗的臉龐和曼妙的身材將村子裏的男人都勾了魂,引得了村子裏嫂嫂姐姐們的嫉妒,但是自從她開了一家陳皮鋪之後,讓嫂嫂姐姐們都對她改觀了。
就是因為據說仙兒賣的陳皮喝了可以讓人肌膚透亮,身材比原本更加的纖細柔軟。並且仙兒的陳皮都曬得規整,用三刀法割的漂亮的橘皮放在一個個晶瑩剔透的罐子裏,十分好看。
並且,真的像仙兒所說的那樣。那些喝過陳皮的農婦,幹裂的肌膚都開始變得溫潤,皮膚從黝黑變得白皙,腰線也顯出來了。
一開始不相信的村婦,在看見其他村婦的變化之後都紛紛去購買,仙兒的陳皮鋪一時之間門庭若市。
然而就是這樣門庭若市之後,有人失蹤的消息才慢慢傳來。
一開始是陳家的老人失蹤了,仙兒才到村裏的時候,陳家的老人反對的最為厲害。他怒斥村子裏的青壯年都失了魂忘了祖訓和村規。這下兀然的失蹤了,反對最強的聲音消失,反而讓村子裏的人更加接受了仙兒。
村子裏的老人都一個個失蹤了,村子裏的老人本就不多,加上他們大多都已經七八十歲,村子裏的青年人也覺得隻是少了一些負擔,都說大約是老人家覺得自己大限將至,都出去尋個安靜處歸隱了。
誰也沒有注意到,仙兒才來的時候,背的那幾小背簍的陳皮,已經變成了一整個鋪子。
3
村子裏真正發生騷亂就是在小孩開始消失的時候。
如果說老人的失蹤是麻煩的消失,那孩子的丟失就是絕望的開端。
第一個失蹤的孩子,便是王進。
王進是我從小的玩伴,他出生的時候,脖子後麵便有一塊大大的胎記,因為形狀像一個愛心,旁邊還有一個水滴狀的小胎記,所以我們都說王進不管變成什麼樣子,隻要有這塊胎記,我們定能認出他來。
沒想到再次看到他的胎記,竟是在仙兒的陳皮罐內。
我想到這裏,歪頭看了看跟我一起出來的仙兒,她對每家每戶懸掛的紅寶石並沒有絲毫的異樣。甚至,連她的陳皮鋪也入鄉隨俗一般掛上了火紅的物件。
可是我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堅定的告訴我,仙兒就是狐妖,村子裏發生的一切奇怪的事情,都和她有關。
我要找出來她是狐妖的證據。
村子裏有個鎮壓狐妖的祠堂,隻不過因為太久沒有人去供奉,現在祠堂裏已經破敗不堪,門已經東倒西歪甚至供奉的神明也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決定去那裏看看有沒有讓仙兒原形畢露的辦法。
一開門我便看到了坐在大堂正前方的神明,慈眉善目,隻是身上蓋了厚厚的塵土和碎落的瓦片,顯得格外的破敗,更生出一股詭異之感。
我想用抹布將神明擦拭幹淨,卻擦拭的時卻總感覺有一股氣力將我推遠。
或許是因為昏迷才醒所以體力不足吧,我想。
擦拭完了神明,我便在這個祠堂之中尋找有沒有先祖留下的方法。
果不其然,在布滿了灰塵和蛛網的大門背後,我找到了一本殘破的書。
祠堂和門都已經布滿灰塵,書卻隻是殘損破頁,並沒有太多的落灰和蛛網。
破舊缺角的封皮赫然寫著三個大字——《辨妖術》。
我屏住氣,翻閱了起來,
「第一,狐狸哪怕變成了妖,身上的味道依舊無法散除,需要用其他味道掩蓋。」
我突然想到了仙兒的陳皮鋪,不管多久進入,陳皮鋪中總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胭脂香,陳皮的味道蕩然無存。哪怕過來照顧生病的我,身上的胭脂味也沒有減弱的跡象。
「第二,狐妖在晚上會發出嬰兒般的叫聲。」
仙兒剛搬來那段時間,就說自己有個孩子卻一直沒見過,但是常常在半夜聽到小孩子的哭聲,在鄰居的再三詢問下,仙兒笑著從水缸中拿出了一隻娃娃魚,「嬸兒啊,是不是這小東西的叫聲讓你覺得是嬰兒啊。」
大家紛紛調笑仙兒拿什麼不好非拿娃娃魚當寵物,可是誰也沒有發現,那隻娃娃魚死掉了之後,仙兒的陳皮鋪裏在晚上還是會經常傳出來嬰兒的叫聲。
我想到這裏,手密密麻麻出了一層細汗,條條仙兒都沾的上邊。
「第三,」第一頁已經到了最下麵,蓋翻頁了。
我翻頁的時候,自己都沒有發現,手已經抖成了篩糠。
「當你看到這一行的時候,狐妖已經發現了你,並出現在了你的背後。」
我心下一緊,便聞到了那股熟悉的脂粉香味,「佩佩,怎麼在這玩?」
我下意識的往門口方向望去,畢竟她如果是狐妖,按理來說是進不來這座祠堂的。可是門口卻空無一人。
「佩佩,往哪兒看呢,我在這兒。」
我向後轉頭,仙兒竟然坐在了供奉神明的祠堂之上,眯著眼睛將我看著,嘴角有兩個犬牙,她衝我一笑,兩個犬牙在月色的映襯之下閃著寒氣。
4
仙兒靈巧的跳下了祠堂,走了過來摟住了我,而我手上還握著那本《辨妖術》。仙兒瞄了一眼書,笑了一聲。
「我還不知道我們佩佩還喜歡看這種江湖道術。」
我心虛的將《辨妖術》合上,想等後麵支開了仙兒之後慢慢看。正準備將書卷著藏進衣服裏的時候,仙兒直接將書撕成了兩半。
「你看這書幹嘛?又對你沒什麼用。」
她的臉朝我越靠越近,我不禁想到了剛剛張嬸說的王進的屍體。
被扒了皮,眼珠子被掏了出來隻剩下兩個窟窿。
可是我沒等到仙兒扒我的皮,隻看著仙兒的臉朝我靠近,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吻。
「走吧,我帶你回家。」
哪怕在家門口我依舊驚魂未定,死死地攥住媽媽的袖子。媽媽不好意思的衝仙兒笑到,「辛苦你了這麼遠給她送回來,我家小孩就是怕生。」
仙兒看了一眼我,說了句沒事就走了。
我看著仙兒走遠,將門一關。
「媽,仙兒好像是狐妖。」我壓低了聲音附在我媽的耳邊道。
可是就在我說了這句話之後,媽媽馬上將手掌蓋在了我的嘴上,死死地捂住了我。
「佩佩,這句話你可不能亂說,什麼狐妖不狐妖的!都是道聽途說!」
「我沒有亂說!」我反駁道。媽媽卻瞥了我一眼,「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要亂說。」
我自知吃癟,但心中發誓,我一定要找到仙兒是狐妖的證據。於是我偷偷跑到了祠堂,將那本仙兒撕碎了的書拿了回來,仔細閱讀了後麵的幾節,可是我卻驚訝地發現,第三的那一列,赫然變成了,在春季的時候,狐妖也會換毛,所以頭發會比常人翻倍的生長。
為什麼和在祠堂看到的不一樣?
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但是依舊還是接著看了下去。
「第四,狐妖有著極好的治愈能力,如果被劃傷,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第五,如果用龍骨花刺傷,若是狐妖,背上則會出現異狀。」
後麵的字模糊不堪,或被蟲子啃食,已經看不太清了,隻依稀辨認出什麼狐女之類的東西。不過知道這些,也已經足夠了。我將書的殘頁貼身帶著。
明天我就去找龍骨花。
5
龍骨花長在高山之上,我需要爬過滿是荊棘沙土的山坡才能摘到龍骨花。
但是為了證明仙兒是狐妖,我也已經顧不了那麼多決定一個人孤身去摘龍骨花。
山坡的路艱難異常,多碎石瓦礫。我一想到仙兒吊起的眼睛和喉嚨處那顆紫色的珠子,還有——王進死的樣子。
我一定要摘到龍骨花。
等我到了山頂的時候,我的手和腳已經被路上的碎石和荊棘劃破了幾條血口子。
龍骨花就在山崖之上散發著微弱的香氣。
可是當我準備碰到龍骨花的時候,我沒想到我的背上竟然出現了刺痛。
我隻以為是山坡路上的荊棘,抱著龍骨花便回了家。
我到家的時候媽媽正在做菜。看到我跑來媽媽簇起了眉頭,想責怪我為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而當媽媽的視線落在我懷裏的龍骨花的時候。她的眼神從責怪變成了驚恐。
「這是哪裏來的?」媽媽問我。
「我自己去山上摘的。媽媽,我已經有辦法可以證明仙兒就是狐妖了。」我這樣說著,高高的揚起了頭。
我本來以為媽媽隻是會責怪我把身上弄臟,沒想到媽媽發了怒,她一把奪過我懷裏抱的龍骨花並將我關進了柴房。
柴房陰冷還有老鼠和和蚊蟲。到了晚上就更加的可怖。
這個時候我的背竟然用力的疼痛了起來。
不像被荊棘劃過的刺痛,而是像有幾萬隻蟲子在啃食我的皮膚和骨頭一般。我疼的叫喊了起來,「媽媽,求求你,放我出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媽媽要把我關在這裏,好像從仙兒來到這裏之,後她就一直喜歡仙兒還不讓我說仙兒的不是。
我活生生被疼了一個晚上,疼痛折磨得我一夜都沒有合眼。好不容易在疼痛中睡著。天剛亮的時候就被外麵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吵醒。
「怎麼辦啊,佩佩她,碰了龍骨花。」
是媽媽。
「以佩佩的功力碰了龍骨花,必定會顯出身份。」
——這個又嬌又媚的聲音,是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