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外公從醫院檢查完身體回來，胃口不好。

媽媽把他吃剩的麵條推到我麵前：「楠楠，把這碗也吃完，別浪費。」

這時眼前出現彈幕。

【老登都確診艾滋了，還讓女主吃他的剩飯。女主他媽是在做服從性測試嗎？】

【一家子壞種，不然女主他爸也不能要求她考公，硬把她留在老家。】

【最慘的是全家隱瞞女主兩年，害她年紀輕輕被傳染，這輩子毀了。】

我握著筷子的手一抖：「我吃飽了。」

說完，我把碗推到她麵前：「媽，你吃吧。」

「讓你吃就吃，推來推去做什麼？」

媽媽瞪了我一眼：「別惹你外公生氣。」

說完她拿起碗，一把將麵條扣在我碗裏。

一心急，我咬到嘴裏的口腔潰瘍，隱隱作痛。

媽媽明知道我這幾天一直在吃潰瘍藥。如果彈幕說的是真的......我不敢繼續往下想。

我試探著問：「外公身體檢查得怎麼樣？」

坐在主位的外公眉頭一皺，將茶杯大力地放回桌上。

「好得很，死不了。」

他起身離開餐桌，語氣生硬：「不想吃就倒了，別在那兒吵。」

媽媽趕緊笑著說：「爸，楠楠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

隨即，她拿筷子敲打我的手，低聲埋怨道：「死孩子，懂不懂事啊？」

「外公年紀大了，你得順著他。」

外公照例出門遛彎後，一直沉默的爸爸突然挑起話頭。

「楠楠，大廠的offer我替你拒了，你還是留在老家考公吧。」

我的怒火立馬竄起來：「誰讓你替我決定的？你動我電腦啦！」

不敢相信耳朵聽到的，我連忙掏出手機看郵箱，眼前一黑。

原來，彈幕說的都是真的！

2

我怒聲質問：「為什麼要拒掉我辛辛苦苦麵試來的offer？」

「你問過我的意見嗎？昨天還說支持我呢？」

爸爸沉默不回答。

媽媽嗬斥道：「怎麼跟你爸說話的，我們還不是為你好。」

「外公一個月退休金一萬六，你再在老家考個公務員，可比去深圳累死累活打工舒服多了。」

我氣到渾身發抖，飛快地打字跟HR道歉解釋。

HR很快回複我。

【抱歉，我們剛剛已經通知新的候選人入職。】

眼淚一下子溢出來，我再也看不清屏幕上的字。

媽媽在一旁勸道：「楠楠啊，爸媽比你考慮得周全。」

「深圳那邊連個親戚朋友都沒有，到時候你生病了都沒人照顧。」

「在老家有家我們照顧，哪裏不好？」

從小到大，我的人生還算順遂。

外公是退休幹部，工資可觀。爸媽在本地賺點小錢，保證我吃穿不愁，對我從未過多幹涉。

我本以為平淡幸福的人生也不過如此，沒想到......

爸爸附和道：「是啊，爸媽都為你鋪好路了，你聽話。」

3

媽媽滿眼心疼，我卻從彈幕裏看到他們的算計和利用。

【信她不如信我是秦始皇，要不是舍不得老頭子的退休金，女主爸媽跑得比誰都快。】

【女主答應考公後，爸媽立馬借故離開老家。害她邊照顧老登，邊接濟中登。】

【親女兒照顧多好啊，省了付給護工的錢。這如意算盤打的溜啊。】

我這才明白，原來我是親情火葬場虐文裏的悲劇女主。

我所有的幸福終結在爺爺確診艾滋後。

父母舍不得外公的高額退休金，又不願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決定犧牲我。

最後我感染艾滋，丟了工作，被男友拋棄，精神崩潰，慘死在24歲生日的前一晚。

那時他們才幡然醒悟，發瘋般追悔莫及。

我猛地想起他們剛剛一回家門就遮遮掩掩。

於是，我站起身直接衝進爸媽的臥室，從抽屜裏翻出兩張檢驗報告。

我將檢驗報告單拍在桌上，指著白紙黑字上赫然寫著“人類免疫缺陷病毒”幾個大字。

「那這是什麼，你們告訴我啊？」

誰不知道這是hiv病毒檢查項目。

4

媽媽一把奪走報告單：「誰讓你亂翻我們東西了。」

我氣到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你們為什麼突然檢查去艾滋，是外公確診了嗎？」

猝不及防間，媽媽站起身，啪的一巴掌扇到我臉上，我險些站不穩。

她的表情毫無悔意，反倒大聲嗬斥我：「別胡說。」

「楠楠，從小到大，我們和外公對你不夠好嗎？」

「你怎麼敢拿他的健康開玩笑！」

我摸著火辣辣的臉，怒瞪著她。

「既然你們不承認，那我也要去檢查。」

說完，我走進房間。

明明身份證就放在第二個抽屜，但我翻遍房間也沒找到。

我衝客廳喊：「你們把我身份證藏起來了？」

爸爸捧著手機刷視頻看得嘎嘎樂，沒搭理我。

媽媽在廚房收拾，悠悠回複道：「我可沒動你身份證。」

我哀求道：「媽，你們告訴我真相吧，求求你了。」

「我是你們的女兒，至少有知情權吧。」

媽媽扔過來一記眼刀：「我看你真正該檢查的是腦子。」

「待會兒外公就回來了，可別亂說話。」

5

【女主認清現狀吧，別指望你爸媽良心發現了。趕緊跑！】

【受不了了，她爸媽跟奪舍了一樣，換我也無法接受。】

【因為本來就是自私的人，以前不存在利益衝突罷了。】

看著媽媽狠戾的表情，我的心涼了半截，轉身奪門而出。

在醫院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中，我一邊忐忑不安，一邊不斷刷著招聘網頁界麵。

拜托了，隻要是一份工作，去哪裏都好。

再在這個家繼續待下去，我真的怕會變成彈幕裏說的下場。

我可以照顧患病的家人，也深知艾滋的傳播途徑有限，正常共同生活不會有影響。

但我無法忍受隱瞞，還試圖將我推進火堆。

拿著結果陰性的報告單回家。

剛進家門，就聽見媽媽從衛生間門口傳來的尖銳暴鳴聲。

「爸！您別用楠楠的牙刷啊！」

「放下，快放下。」

「我一定勸她留下來照顧您。」

我心底升起一陣惡寒，想也不想摔門離開。

身後爸爸大聲叫住我：「楠楠，回來！」

6

我飛也似的逃離家裏。

明明是大太陽天，我的身體卻不住地顫抖。

一個不留神，我撞到徘徊在家樓下的爺爺的牌友劉爺爺。

我們同時把對方嚇了一跳。

劉爺爺神色慌張，勉強笑著：「楠楠啊，這麼著急是要去哪裏？」

【最大贏家出現了！他才是女主外公的第一財產繼承人。】

【迫不及待想快進到女主爸媽發現自己沒有一分錢遺產的那集了。】

【快哉快哉，惡人自有惡人磨！豆沙了，讓你們欺負女主。】

我目瞪口呆，瞬間悟了。

我對劉爺爺說：「劉爺爺，外公好像生病了，可爸媽都瞞著我。」

「我懷疑他們想把外公扔福利院不管，怎麼辦啊？」

劉爺爺一聽，瞬間臉都白了。

正在這時，爸爸喊我名字的聲音從樓道傳來。

「劉爺爺，你可要幫幫外公啊。」

我對他叮囑道，然後迅速躲起來。

咚咚咚，劉爺爺氣呼呼衝上樓，攔住爸爸。

「你們別想把老喬送去福利院。」

爸爸無奈解釋：「沒有的事，就算我們沒時間照顧，楠楠正好畢業在家也可以照顧啊。」

劉爺爺意外仗義地沒有透露看見我的事，更生氣道。

「你們啃了一輩子老，好意思啥事都讓孩子來？」

我沒再聽下去，從另一側的樓梯道離開。

遠遠地還能聽見爸爸求饒道：「劉叔，您先讓讓，我還有要緊事。」

「讓什麼讓！你不把話說明白，我跟你沒完。」

7

離開家後，無處可去。

我隻好去火車站辦完臨時身份證，坐上回學校的火車。

跟輔導員說明情況後，我回到空無一人的宿舍住下。

這段時間我獨來獨往，繼續投遞簡曆，等待麵試機會。

而這段時間，我雖然拉黑了爸媽，卻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

原因是我加了小區的互助群。

後來這個群沒用了，被一幫愛八卦的鄰居當作吃瓜群。

群裏日常分享著小區的新鮮事。

比如那天之後，劉爺爺天天上家裏和爸爸吵架。

爸爸本來就看不慣他，說話更是不客氣，氣得劉爺爺差點腦溢血，被外公拎著掃帚圍著小區追著打。

比如爸媽的店開始清倉甩賣，頗有要跑路的架勢，劉爺爺出院後又去店裏跟他們吵架。

比如媽媽逢人就問有沒有鄰居看見我，被鄰居毫不留情懟回去。

幾周後，我再度去醫院檢查。結果再次呈現陰性，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拿著報告單回寢室的路上，周圍的人對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我心中疑惑，搖搖頭，當沒看見。

沒想到在寢室樓下，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媽媽激動地跑到我麵前：「你這死孩子，一聲不吭就跑回學校。」

8

她一把接過我手裏的袋子：「嚇死媽媽了，我跟你爸急得差點報警。」

宿管阿姨笑眯眯地說：「找著了就好，同學，以後可得跟家人報備好啊。」

我衝阿姨笑了笑。

冷冷地問媽媽：「你追到學校要做什麼？」

媽媽懇切道歉：「對不起，女兒，爸媽之前瞞著你，是我們不對。」

「我們隻是還沒想好怎麼跟你說，怕你接受不了。」

「跟我回家吧，別因為這種事跟家人鬧別扭。」

「外公知道你賭氣出門，不知道有多難過。」

一番話讓我心裏堵得慌。

事到如今，讓我還怎麼相信她。

我奪過袋子：「我不會回家的。」

媽媽臉上的笑容消失：「你敢！」

輔導員剛好趕來，厲聲問我：「喬夢楠，你為什麼要隱瞞老師？」

9

來到輔導員辦公室，我才搞清楚前因後果。

原來媽媽料到我無處可去，便打電話問了輔導員。

輔導員實話實說後，她開始編造謊話，說我不自愛感染艾滋，偷了家裏老人的退休金跑來學校。

輔導員一氣之下，把我帶到辦公室質問。

「喬夢楠同學，你在校期間一直表現良好，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我氣極反笑道：「李老師，她雖然是我媽媽，但她沒說一句實話。」

「患病的是我外公，他們先隱瞞外公病情在先，還把我暴露在感染的危險下。」

「我沒有偷錢。」

我盯著媽媽：「你敢不敢跟老師說實話。」

媽媽無所謂道：「李老師，我不說嚴重點，怎麼能這麼快找到孩子，是吧？」

「還說呢。外公生病，你就這麼不管不顧跑回學校。」

「我們真是白養你二十多年。」

我委屈道：「那你明知道我口腔潰瘍，硬逼我吃外公的剩飯是什麼意思呢？」

「外公用我的牙刷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時候的事，別在老師麵前瞎說。」

媽媽捶了下我的胳膊：「跟我回去，你在學校隻會給老師添麻煩。」

說完，她抓住我：「李老師，她都說自己有感染的可能了。」

「就這樣還讓她自由出入學校，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一個輔導員負得了責任嗎？」

許是被媽媽嚇唬住了，輔導員表情糾結。

我決絕地看著媽媽：「媽，你非得把我的後路堵死，逼我回家是吧？」

我心急地甩開她的手，從包裏翻著檢驗報告單。

「李老師，我做過檢查了，我沒有感染，絕不會影響學校。」

媽媽雙手抱胸靜靜看著我。

我的手摸索一番後，突然頓住。

「我的報告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