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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弈8對弈8
常書欣

第一章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存在,而且就在中州,六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帥朗。

十數年前端木界平就能躋身千萬富翁的行列,積累十數年的財產有多少恐怕是個天文數字了,聽到存在,聽到就在中州,而且是端木的“同門”說出來的,在座的眾人被勾得放筷的放筷、瞪眼的瞪眼,即便都是家資不菲的主,也被這消息撩得蠢蠢欲動。

還是光頭陳健最先沉不住氣了,直問著帥朗:“喲喝,你是不是真知道點什麼?”

口氣很硬,不過馬上省得自己這口吻不對,又換著一副客氣的口吻問道:“別擔心啊小夥,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你,劉經理說了,他要留下的東西,即便在你手裏也是廢紙一堆,沒那麼容易變現的。”

“得得得,聽人家說,把你急得。”徐進鋌斥了光頭一句,這光頭噎得愣生生刹住了,於是都期待地看著帥朗,帥朗笑了笑,很誠懇地說著:“知道嘛,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有些不必知道,猜都猜得出來。”

“猜的!?”鄒曉璐一聽大失所望了,有點泄氣了。

不過看樣劉義明和黃宗勝對帥朗多少有點了解,即便是猜得也有偌大的興趣似的,黃老頭笑道:“傳聞騙術大家都是揣度他人心理的高手,我聽說端木界平就是,聽說反騙專家帥世才也是,看來這位小兄弟也窺得門徑了,即便是猜測,恐怕要比別人眼見的都有可取之處。”

輕輕一句,既點明了帥朗的身份,又提高了帥朗的身價,由不得那幾位不重視了,都詫異地看了黃宗勝一眼,旋即這詢問的眼光又投向帥朗了。

帥朗知道今天不爆點料,恐怕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了,於是幹脆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條理分明地說著:

“不是我一個人能猜出來,我想很多人都猜得出來,有這麼幾個原因:第一,端木來中州的時候,恰恰是新加坡老窩被端的時間,而且他是預見到了要出事,既然預見到了,那自然是金銀細軟要卷個一幹二淨,理論上講呢,他可以放在所過之處的任何一個隱密角落,不過以他的縝密性格,我想他不會隨意放置的;而且他從來不相信別人,籍此判斷,我覺得他應該把財產隨身帶著,大家以為呢?”

沒異議,帥朗接著道:“第二呢,大家注意他的身份,他是個騙子,來中州的目的一個是了結前怨,另一個,我估計是離家十幾年了,也有點思鄉之情,也正是因為他的身份,不管他走到哪兒都會存在危險,我想他會習慣性地在辦事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慣常的作法是找好一條安全逃亡路線或者一個安全屋,以防被人發現可以從容脫身,如果帶著貴重東西,就應該放在退路的某一處了,這個地方應該滿足幾個條件,隱密、安全、而且方便迅速取走逃亡。”

也沒異議,黃宗勝的眼睛亮了亮,似乎從帥朗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也是類似的分析,不過似乎帥朗言辭要更直接、更確定,眾人的興趣上來了,帥朗繼續道著:

“這個遺財本來我不知道是什麼,不過聽說是大麵額債券,這倒可以說得通,不管它是什麼,應該是便於攜帶的東西。就再退一萬步,遺財不在中州,但在他的遺留物裏,也一定有某種媒介直接指向財產,比如鑰匙、密碼或者其他……所以我想,中州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肯定留下這東西,但具體是什麼隻有找到的人才知道,否則行騙十數年,那錢總不能都捐給公益事業了吧?”

“嗬嗬……精辟,應該離事實相差不遠。”劉義明很難得地笑了,端著酒杯給了帥朗一個讚賞的眼神。黃宗勝老頭也點點頭,豎了個拇指道:“要不是了解你的背景,我得把你當警察了。”

陳健那一方和徐進鋌、鄒曉璐這一方同樣被帥朗說得蠢蠢欲動,此時也看出為什麼中州這幾方都把眼光盯在帥朗身上了,原因估計是這個人確實有過人之處。

帥朗說完了,輕啜著酒,不經意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給他的杯子傾滿了酒,一側頭,卻是隔得最近的鄒曉璐,看來帥朗的表現有點顛覆美女的感覺了,此時給了帥朗一個溫文優雅的微笑,其中不乏還有崇拜的成份,帥朗笑著示謝。

“說得雖好,可價值並不大。”淩銳鋒插了句,陳健也附合著:“對,大家都知道這個老騙子留下的遺財不少,也都知道很可能在中州,可怎麼找呢?”

一攤手一問,幾位剛來的喜悅又是失望一臉,不料黃宗勝笑了笑一示意帥朗:“問他嘍,這小夥是個明白人,否則也不會從端木和尚銀河的事裏安然脫身,如果要找答案,除了他沒有更好的人了。”

於是矛頭又調轉過來了,帥朗難色一臉,暗罵著這頭老狐狸每每擠兌著自己,瞬間又難為地道著:“黃…黃總,您這話從何說起?我要真知道了,別說你們了,警察就放不過我。”

“看來,小夥子還是有顧慮呀?要不,咱們再想想其他途徑?”黃宗勝不動聲色道著,不料一句激起眾人反應了,徐進鋌反應最強烈,直說著:“那不行,小帥,有話咱們當麵說清楚啊,今天的諸位可都你請的,不能厚此薄彼吧?要是回頭你告訴那一家了,你把其他各位置於何地呀?既然都到事裏了,總得見者有份吧?當然,您那一份誰也虧待不了你。”

“對,這事上不能含糊。”陳健附合著。意外地和徐進鋌這個外來戶站在一隊裏了,劉義明和陳健看樣是一路,很客氣地邀著帥朗。帥朗瞅瞅黃宗勝那老頭的樣,知道這老家夥算計上了,既然獨吞不得,那幹脆結成同盟一致對外,生拉硬扯要把帥朗扯到一條船上。

帥朗心裏倒不急,不過臉上挺急,那種快被逼急的表情,抓耳撓腮半晌才憋了句:“黃總,還有各位,您幾位太抬舉我了,我倒不介意幫著各位找找,可這要找得到,那找回來的可不是錢呀,是麻煩……說不定被警察提留進去還得坐幾年。您幾位不怕,可我害怕呀,這違法的……”

哈哈哈……一陣笑聲,都笑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那徐進鋌不屑道:“有我們保著,就進去也能把你保出去,再說這違什麼法?又沒偷又沒搶。”

“現在的法製環境不一樣嘍。”黃宗勝提醒著:“以前是嫌疑人你證明不了自己清白,你就違法;現在呢,是警察證明不了嫌疑人違法,那他就是清白的……假設有人能證明遺財是端木界平的,是贓款贓物,那就是違法的,可端木自殺了,誰來證明呢?連徐鳳飛都不知道。”

“對,就這個意思,還是黃總懂得多。”陳健恭維了句。

沒錯,就這個意思,嚴格地說,如果真是不能證明所有者的財產,不能證明是贓款贓物,還真不算違法了。恰恰那個天馬行空的所有者已死,證明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幾句旨在給帥朗吃定心丸,吃了定心丸逼迫又來了,六雙眼睛盯著帥朗,帥朗貌似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非找上我,不過即便是我找,也未必找得出來。”

“對呀,所以咱們才坐下來商量不是,要知道辦法,早動手了。”黃宗勝安撫著,沒來由地讓帥朗覺得黃老頭這話裏有話。

“我隻能告訴大家可能的辦法,不是我幫忙,實在是我負不起這個責任,而且對於可能性,我真不知道有多大,就退一萬步講,真找到這些浮財,我也不敢拿呀?”帥朗苦著臉道,又引起了幾人的笑意,那位徐進鋌仗義地道著:“沒事小夥,你不敢拿我們敢拿……你換不成錢,我們能換成錢。”

“好像就你能似的?”光頭陳健斥了句。兩人又辨上了,看來有錢人隻不過是在“人”字前多了個錢字,脾氣秉性和普通人沒啥區別,這個場合誰也怕誰搶了先,最坐得住的反倒是劉義明和黃宗勝,兩人爭了幾句,黃宗勝出聲製止了,示意著聽帥朗說,帥朗又一次被架到火上烤了,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大家這麼看得起我,那我就放開說了,我想了兩三天,倒也想出了一個辦法,很繁瑣,操作難度很大,行不通別怪我。”

沒有異議,於是帥朗直接說道:“首先,得了解端木回到中州以後的行蹤,他在中州混跡兩個多月,這期間落腳的地方必須一一查實,雖然端木自殺了,可和他一起的徐鳳飛還關在看守所,這一點從她那裏可以得知……對於摸清端木的活動規律,找到可能的藏匿之處很重要。”

開篇就是難點,幾個人撇著嘴作難,要進看守所見重要的人犯恐怕沒那麼容易,唯一不怎麼作難的是黃宗勝,而且陳健、淩銳鋒和劉義明仨人都看著黃宗勝,這黃老頭笑了笑道:“往下說,這法子對路。”

“第二,端木是絕對不會和警察合作的。”帥朗強調道,此時像一位講經說法的大師,聽眾俱是凜然一臉側耳傾聽,就聽他說道:“大家都懷疑他是寧給仇敵,不給官差,後事托付給了我這個倒黴蛋……坦白的說啊,是警察逼著我要去跟端木見麵的,他當時是自知將死,哭得那叫一個稀裏嘩拉,這個老騙子,差點把我也給逗哭了,反正怎麼說呢,這家夥可恨之處很多,可憐之處也不少,我什麼都發現了,就是沒發現他把財產怎麼托付給我了……當然,就即便有也不是一個直接和容易想到的辦法,因為當時周圍都是警察,最後一次見麵看守所肯定錄了像,我和大家一樣,也懷疑裏麵有什麼暗示,可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還真想不起更多的細節來,所以第二件事,這盤錄像得拿到手,這是他最後一次說話,得好好分析分析……”

又是一個難點,徐進鋌臉黑了,那玩意聽說過,一直沒弄到手,不過陳健樂了,笑著道:“那個咱有,要不是那錄像,大家還找不上你呢?接下來呢?”

完了,敢情這回是被警察賣了個好價錢。帥朗暗道了句,對著陳健亮裎裎的光頭,被他的話雷倒了,那些機密的東西能流出來,可不得這些貨都找上自己這個冒牌托付人。

愣了下,帥朗咳了聲故作姿態地說著:“接下來就需要很大的人力和物力了。”

“這事不能大張旗鼓辦吧?”徐進鋌提了個意見,很不認可,帥朗側了下頭,正和凝視自己的鄒曉璐對了個眼,雖然不怎麼待見京都來的這個老男,可看鄒曉璐還是蠻順眼,笑著回了這位一句道:“現在就不大張旗鼓,您覺得還瞞得住麼?”

“嗬嗬,說得好,警察恐怕就想包也包不住了,現在除了咱們幾家,我想衝端木來的人會越來越多。”黃宗勝老頭笑著打了句趣,瞞是瞞不住了,那陳健卻是不悅地道著:“我說老徐,您別打岔成不成?我還沒聽明白呢,又被你打斷了。”

“那這位小兄弟,您說……您說……”徐進鋌被眾人詰難,沒治了,擺手示意著帥朗,帥朗繼續忽悠著:

“接下來就需要從他的活動範圍入手,把活動範圍和他有可能做出暗示的地方對比考慮,比如有可能涉及到的時間、地點、人物……綜合考慮,然後找出可能的地方來……中州雖然很大,但他去的地方非常有限,隻要能限定到這些有限的範圍內,如果再能找到他留下的提示,那就應該容易找了……當然,僅僅是比沒有目標容易,能不能找到,誰也不敢打保票,而且呢,最麻煩的是現在不少警察也在找,由於掌握著嫌疑人和更多的信息,我想最快得手的應該是他們。”

很中肯的答案,那位黃宗勝老頭點點頭,很認可,這也許正是他沒有步步緊逼帥朗的原因所在,就帥朗單槍匹馬,這事辦成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別說帥朗,就在座這些掌握巨資的大鱷也未必辦得到。

看著眾人神色做難,帥朗暗自樂嗬了,一攤手:“我就能想到這些,還是想了兩天才想明白的,端木是個什麼人大家都清楚,這是個騙術集大成者,我現在甚至懷疑他一直向警察強調自己有幾個億、十幾億的財產裏頭水份不小,就即便真有,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到的,要是容易的話,滿中州多少警察,他們肯定從這幾方麵下手了,隻要在中州,我估計他們遲早挖得出來……”

難了,更難了,徐進鋌和鄒曉璐相視一臉難色,沒作聲的劉義明在微微蹙眉,肯定是苦苦思索了。那陳健老總看著黃宗勝,看樣沒什麼主見,黃宗勝看看諸位,眼神閃爍不定著,幾次要開口,不過好像有所忌諱似的又咽回去了。

均衡,暫時的均衡,帥朗看出了這種態勢,來的幾方也存在信息不均衡的問題,正因為不均衡造成了現在這種自己和其他幾方的均衡,既然帥朗和盤托出,那有這種能力、有這種信息來源黃宗勝就成眾望所歸了,帥朗成功地又一次被忽視了。

這次換徐進鋌直接了,問著黃宗勝道:“黃總,您得發個話呀?這裏頭論年齡、論資曆、論聲望,可還真沒有超過您的。”

“嗬嗬,這事論什麼資曆,好,那我提個問題。”黃宗勝貌似要開底牌了,指摘著道:“沒錯,我有消息來源,找合作方嘛,看來也是必須的……”

黃宗勝環視了一圈,瞅著陳健道著:“陳總嘛,我得借重了,還真少不了幫忙……義明嘛,對端木在海外的消息很清楚,也得借重了……不過徐總,我怎麼就沒發現你有什麼我可以借重的呢?”

像是開了個玩笑,不過明顯地在擠兌徐進鋌,徐進鋌也不是省油的燈,京油子的嘴皮一咧,袖子一甩,拳一抱,笑著道:“別介黃總,我知道您舍不得扔下我……以後我手裏再有什麼項目,或者您到京裏辦什麼事言語一聲,我徐進鋌那是沒二話,就這次也沒說的,要沒結果,就隻當來結交各位了……要找到嘛,我直接出資購買怎麼樣?直接變現總比你們捂在手裏安全吧?不過請各位高抬貴手,多少給我留點利潤就成了,我們那攤子事被端木騙得實在太慘了,兩個多億呀,當時在中州兩幢樓都有富餘……”

看來這位的身家也足夠引起在座各位的重視,眾人笑著都沒有提什麼異議,倒是陳健抓住時機邀徐進鋌到中鐵勸業集團公司觀摩觀摩的事,徐進鋌巴不得溶入這個圈子,自然是滿口應承。黃宗勝隻是笑了笑,似乎認可了這個臨時團隊的結構組成。

被無視的帥朗抓緊時間開吃了,邊吃邊聽著眾人聊著,差不多是圍繞這個財產可能的總額展開的,不管是幾億還是十幾億對於帥朗都是天文數字,那錢根本就沒敢想,不過也正因為沒敢想,心裏才覺得很坦蕩了。坦蕩之時倒覺得這些人又可笑了,還不知道那些遺財究竟花落誰家,此時倒像已經成了大家的囊中之物似的。

錢呐,那是殺人不見血的刀,隱隱間帥朗覺得仿佛還有一雙無形之手在操縱著此時房間裏的這些大鱷,也許……帥朗回味著劉義明所說和陳健聯袂作局的事,暗忖著鄒曉璐和徐進鋌的來意,湧起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莫非端木有意向警察強調他的財產有多少多少,也是個圈套,為的就是在身後把這些人,包括自己,全部套進來?要那樣的話,他可失算了,老子窮光蛋一個,那麼大的金額非嚇死老子,那敢伸手拿呀?

大塊的魚、細切的絲、片削的鴨大塊朵頤上了,就是嘛,這趟錢花得實在肉疼,怎麼著也得多吃點,能補回點來算點,服務員又上了幾道配套的熱菜,此時的討論更熱烈了,那幾位頻頻敬酒,看樣要奉黃宗勝這老頭主持這事,帥朗懶得理會,埋頭吃著,正忙著祭五臟廟時,又一隻雪白修長的美手挾了隻烤雞翅放到了帥朗麵前的食盤上,滿桌就一位女人,自然是鄒曉璐了,帥朗看了眼,不怎麼領情地往嘴裏塞著,那妞著實秀色可餐,隻不過不可能是自己的菜,鄒曉璐看帥朗這麼個饞相,淺淺笑了笑,大大方方挪了挪椅子靠近了帥朗坐下,很矜持而優雅地給帥朗斟了杯酒,小聲說著:“來,敬你一杯。”

“嗯。”帥朗吃著滿嘴,隨意碰了下杯,一飲而飲,小茅台的醇味很香,放下了杯子很沒風度地咧咧嘴筷子指著飯桌請著:“吃呀,甭客氣。”

“我不怎麼餓,你多吃點。”鄒曉璐自己不吃,倒頻頻給帥朗挾菜。倆人這麼個膩歪樣子落在徐進鋌眼中,這半拉老頭微微得意地笑著,光頭陳健也注意到了,胳膊肘捅捅淩銳鋒,明顯地覺察到了帥朗和鄒曉璐的神態貌似親蜜,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危機感了,跟著又使著眼色,示意的黃宗勝,黃宗勝笑了笑,接著剛才的討論道著:“各位老總,你們把我推到前台有點不合適了,我和端木沒照過麵,對此人僅僅有耳聞,恐怕是難以勝任了,這個事嘛,我想咱們得從長計議。”

“那不行,黃總,也就您老能壓住陣,您老要不出麵。回頭又是各自為政,撞車怎麼辦?自己人掐起來怎麼辦?”陳健說著,很不認可,當然不認可,最大的問題沒說,要離了黃總,這準確的消息來源可沒地方找。幾人附合著都同意黃宗勝的話,卻不料黃宗勝搖搖頭問著:“你們到現在難道還沒發現最合適的人是誰嗎?”

眾人不解,黃宗勝抬頭一示意,矛頭又指向帥朗了,劉義明早有此意,也早料到了這招,微微笑著和陳健交換眼色,陳健呢,沒怎麼想,馬上覺得這是一位比黃宗勝更合適的人選,對黃宗勝有點忌憚,對這號人可拿捏得住,甚至於連徐進鋌思忖了片刻,筷子一指帥朗道:“沒錯,我覺得這小子合適,咱們出麵都不怎麼方便,手下都沒什麼合適的人,就有人也沒他合適呀?”

倒不是沒合適的人,而是都怕其他人捷足先登,帥朗呢,無疑是緩衝各方矛盾的最佳人選。

帥朗嚼著,眼睛直愣愣地,使了好大勁才嚼咽下了嘴裏的食物,看著一幹虎視眈眈的老總,訕訕地道:“各位老大,不帶這麼玩人的啊,我找不回來,你們合夥收拾我;我找回來,你們萬一分不均,還得收拾我,您這事我那敢接,我還想多活兩天呢?”

黃宗勝笑了笑,直說沒那麼嚴重,真正存在不存在還得兩說,也就是盡力而已;陳健呢,直拍著胸脯道,小兄弟誰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陳健過不去,以後你就是兄弟,到那報我的名兒……徐進鋌也不甘示弱,直擺活著,小兄弟你擔心什麼呀,大不我到北京跟哥混去,就你的聰明勁,當個京官都沒問題……幾個人吹捧著帥朗,帥朗看看這個、看看那位,凜然之意頗濃,這老鼠進風箱幾頭受氣的事等閑可接不得,眾人知道劉義明和帥朗打的交道多,眼光示意的劉義明,劉義明倒是對帥朗多少有點了解,直勸著帥朗道:“我知道你擔心其中的利害,但你今天把大家都請一塊了,難道不是把你和大家的利害關係,變成幾方互相挾製的關係了,如果誰對你不利,那其他方自然不會放手不管……帥朗,我知道你是膽大包天的主,別告訴我你真沒想法就來了。”

一語點破了帥朗的心思。咦?帥朗倒對這位綠帽哥刮目相看了,而且再要推辭下去,恐怕就有點矯情了,想了想,看著諸人道:“我有條件。”

“說,就怕你不提條件。”陳健痛快了。

“我得上班呢,誰給我請假?元旦後單位就競聘,耽誤我提拔怎麼辦?”帥朗問。陳健一拍胸脯道:“這事包我身上,我砸他十幾萬,給你買個副科當當,小意思。你不上班,照樣領工資。”

“那我入黨呢?”帥朗又問。

得,座上幾位一愣,俱是撲哧撲哧笑了,這事搞得陳健有點難色了,直拍著桌子道:“兄弟呐,不是哥不幫你,昨天你們晏局長還給我打電話,哥不知道你一身案底,在鐵路局還那麼大名氣,這事我可沒辦法。”

一說,幾個人的笑意更甚了,也是陳健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本來想給帥朗謀個好出身,誰知道是個劣跡斑斑的分子,提拔有可能,這入黨恐怕夠嗆了。帥朗正要說話,黃宗勝一擺手很老成地道:“這事也不難,帥朗因為舉報網上追逃嫌疑人獲過獎勵,有這事壓著……隻要市公安局出個證明再來個表揚信,也不是就辦不了,你們局黨委屬於市直工委直轄,包我身上了。”

這下子,忍不住讓帥朗對此人又多看了幾眼,看來人家確實有牛逼的資本,此時呢,眾人也看著帥朗,似乎覺得這貨的要求和他的身份很不匹配似的,尤其是劉義明,忍不住出聲問著帥朗:“就這些?”

“嗯,就這些,其實以後再說,能不能找著還得另說。”帥朗道。

條件,不是太高,而是有點太低,劉義明瞬間想到這可能是緩兵之計,難道一年半載也找不到,就這麼拖著,一念至此笑著自加砝碼道:“我提議呀,車輛和你需要的其他費用我負責,總不能我們坐著閑看吧。”

“對對,這樣。”徐進鋌也明白劉義明的意思了,誰走得更近,或許得到的消息會更快,直勸著帥朗道:“得,我就在索菲特酒店給你和那個胖子定兩間包房,方便咱們相互交流是不是?就……就這麼說定了啊。”

“嘿喲,這事……”陳健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回頭問黃宗勝,黃宗勝一擺手製止了,傾著身子提醒著:“那我醜話說到前頭,咱們中間不管誰,有消息共享,誰要是藏私的話,那就是大家的公敵了啊,還有帥朗,費用你隻管吭聲,不過真要有發現,你可不能隨便給某個人……得大家共同知道,反正那筆橫財,就分成幾份也是非常可觀的。”

“對對……就這意思,聽黃總的。”陳健和淩銳鋒不迭地維護著黃宗勝。另外兩拔也沒有再提意見,這個小團體因為共同的利益結成一個合體了,但除了帥朗都是些名聲在外,身家不菲的主,議論了半天,帥朗倒沒提什麼意見,隻在最後補充了句:“那我也醜話說前頭,找不到東西你們甭為難我,我盡力了;那東西即便是我知道在哪兒,我也不親自去拿啊,甭想拿我當槍使,反正不管你們最終誰得到了,還是共同得到了,多少給我點就成……就你們手縫裏多少漏點,回頭我就能大款了,我不想被警察追啊……”

這話說得,那是既想吃羊肉,又不想惹膻,既然不想惹,那隻能別人吃肉咱少喝點湯嘍,幾拔人雖然有點小覷帥朗這番小市民作態,不過都巴不得帥朗這麼著呢,於是一眾紛紛附合,有人提議,各端著酒杯,一個cheers重重的碰在了一起……

沒怎麼出乎意料,帥朗知道自己被盯上恐怕跑不了,根本不合作那是態度問題,而合作了卻沒結果那是能力問題,與其用個不合作態度把對手激怒對方,倒不如讓人認為自己的能力不行,反正那什麼遺財雲裏霧裏,就真拖上個把月找不著,誰也沒話說,反正咱們賣力找了不是?

而這幾拔人怕是比以前更看到了些希望,用個了解的人總比生打生的上手快,反正對方提的條件也不高。這一場宴席終於賓主盡歡,斛籌交錯喝了個七七八八,陸續告辭著走人,帥朗很殷勤地挨個送著老總進電梯,出門廳,眼看著醉態並不可掬的黃宗勝、陳健被美女攙上車走人,羨慕了一番,這才想起還有程拐呢,人都出來了好像沒見這貨送人,趕緊地奔回五樓,一開隔壁包間的門,得,鄒曉璐和徐進鋌正看著腦袋貼在桌上打擺子的程拐發笑,這貨哼哼嘰嘰已經七八成醉了,帥朗趕緊地上前推著問怎麼了,程拐努力地睜睜眼,喝得有點頭大,好歹認出帥朗來了,哼嘰著罵著:“我日……什麼他娘滴美女,簡直是母狼嘛,一個比一個能喝,都他媽斤把酒量,幾頭母狼灌我……帥朗你個王八蛋害我吧……呃…嘔……”

一直脖子,嘔了,帥朗無奈地看著程拐,沒治了,就這體重怕是一兩個人拉不走,那徐總倒是熱心,幹脆安排著鄒曉璐給開了房,又叫了幾位保安,連攙帶抬,好容易把程拐送進房間安頓好,頭稍稍有點暈的帥朗拿著陳健給的一張刻錄光盤,在房間的電腦上,細細地看上了……

元月六日,山西路川府大酒店,正在舉行的一場婚禮把酒店裝點得熱鬧非凡,等了許久不見人出來的徐進鋌和鄒曉璐從一輛大眾轎車上下來,向後麵的那輛商務走踱過去了,此時身處的地方離婚禮現場有幾十米遠。車擠人湧,帥朗隻說隨個禮去,誰知道這一去倒不複返了。

六天了,一無所獲,徐進鋌邊走邊有點失望地說著:“小璐,我怎麼覺乎著,這趟咱們當冤大頭了啊?你覺得是不是?”

一問至此,鄒曉璐掩鼻輕笑,沒有接茬,索菲特酒店包的房,每頓吃飯換著地方滿足口味,吃了兩天帥朗還嫌一個人沒勁,又找來一拔人,說是一起幹活,其實是組團吃喝,六天什麼都沒幹,連吃帶住倒花了好幾萬,錢吧徐總倒不在乎,就是很在乎像這麼毫無結果的花下去還得多長時間。

沒治,咱這麼大身家總不能和人家計較這點小錢吧?不過越花越讓徐進鋌覺得自己要當冤大頭,真到最後啥也沒辦,總不能回頭還跟人家計較酒飯錢吧?倒不是真在乎,而且就怕這些人根本屁事不知,純粹就為混吃混喝來了。

“看看,這賊窩裏就飛不出好鳥來。”徐進鋌快到車前,再看車上帥朗同來的那一拔又賭上了,悻悻地說了句,這些人五毒俱全那不是吹的,打牌時候因為十塊錢能翻了臉互掐,這事徐進鋌已經見過幾次了。上前拉開車門,正拆牌的羅少剛笑著問:“徐總,要不您來兩把?”

“拍逑什麼馬屁呢?他又不會打。”大牛接著牌,呲牙來了句,眼裏根本沒有豪富概念。程拐回來看了看徐進鋌和鄒曉璐,一如既往顫笑著:“要不鄒美女來兩把?”

客氣話,鄒曉璐自然不會和這些人坐一塊瞎扯。車廂裏三貨正鬥地主,後頭還站了一半拉老頭和一個年輕人,徐進鋌聽別人都叫他老皮,另一位叫黃國強。不管怎麼看還是一車沒一個好貨,這中午飯剛完擱這地鬥得起勁,車座位放著,各人麵前都堆著一摞鈔票,徐進鋌心裏有事,直接問著道:“喂,我說小兄弟們,這帥朗進去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出來?你們誰催催呀?下午還趕路呢?”

“催他幹嘛,催他也不理你。”羅少剛甩著撲克,得空來了句。

“催也白催,沒準瞅見那個漂亮妞把正事就給忘了……哎老拐,出牌,你娘滴。”大牛道,嘴裏叨著煙含混不清地說話著,催著程拐,程拐卻是冷不防扔了四條七,嘴裏“轟”聲示意著炸彈響,接著兩個三帶一抄底,奸笑著撫著肥肚子直打顫,看著大牛和羅少剛給錢,收好錢才想起來了,回頭問著徐進鋌道:“哎,徐總,你說什麼來著?”

“我……”徐進鋌一氣結,一擺手:“玩吧,玩吧,我什麼也沒說。”

說著嘩聲關上了車門,本來心情就不爽,倒給氣得更不爽了,鄒曉璐安慰著道:“徐總,入鄉隨俗嘛,別跟他們置氣。”

“我這不是著急麼?咱們來了都快半個月了,究竟個什麼情況,其實到今天和剛來的時候沒什麼區別,我現在懷疑帥朗肚子裏究竟有沒有值錢貨……你想想,第一天第二天是去邙山公墓,說是端木去過,折騰了兩天啥也沒有,總不能咱們把幾萬座公墓都挖一遍吧?第三天是去鍋爐廠,據說是徐鳳飛舊家的所在,什麼都沒發現,還差點碰上警察,這兩天又是挨著各景區逛,這倒好,還是黃宗勝給提供的消息……這那是辦事嗎?簡直成了公費旅遊了。”徐進鋌氣咻咻地說著,耐性快被磨光了,偏偏對那群天天嬉皮笑臉的貨還發不起火來,鄒曉璐笑了笑勸道著:“總要有個過程的嘛,真要那麼容易找到,那端木界平就太浪得虛名了。”

事實證明端木界平肯定不是浪得虛名,而且是栽在這個混混手裏陰溝裏翻船了。不過此時徐進鋌開始懷疑帥朗在這事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過詳情連黃宗勝也說不太清,隻說是體製內的朋友提醒的,想起黃宗勝這頭老狐狸徐進鋌問題又來了,停了步壓低了聲音問道:“哎對了,小璐,你覺得黃宗勝、陳健和劉義明幾個還有其他路子,找了這麼個小痞子糊弄咱們?屁事辦不了,白吃白喝還得咱們供著?”

“這個……不大可能吧?那幾家把帥朗捧得也不低,我聽說提拔當副站長的文件都下來了……不過他們就真雙管齊下我們也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這些人了。”鄒曉璐道了句,那事的難度倒比養著這幫白吃白喝的大得多,聽得這話,徐進鋌認可,可心裏還去不掉那份懷疑,搖頭無奈地道著:“我算是倒黴透頂了啊,京裏那幫朋友要知道我被中州這些小痞折騰成這樣,那得笑話死我……”

“如果找到了,那他們不得羨慕死……嗬嗬,您別急徐總,我進去瞧瞧。”鄒曉璐落落大方地把徐總安排到車上,徑自去婚禮現場了。

不時地回頭看看貌似風塵仆仆的兩輛行車,徐總怕太招眼還專門租了一輛大眾,其實想想這半個月一無所獲,讓鄒曉璐也有點按捺不住了,真要這麼無休無止的白吃白喝下去,金山銀山也養不起呀?走了不遠,擠著人群進了飯店,個子較高的鄒曉璐在門廳口上掃了一眼偌大的大廳全成了酒席現場,一對新婚的夫婦正在挨著桌子敬酒,不時地有同齡的男女促狹地逗著新婚新郎灌酒,場麵很是熱鬧。

看到了,鄒曉璐看到了帥朗坐在一個角落位置,不過旁邊還有一位小姑娘,梳著大辮子的姑娘,兩人正咬著耳朵說什麼,那姑娘不時地被帥朗逗得咯咯吱吱直笑,看到此處讓鄒曉璐又是氣結不已,敢情那些兄弟還真了解帥朗,把這麼多人扔外頭,自己個跑婚禮現場泡妞來了,稍等了片刻,正拿捏不定是不是上前時,被帥朗發現了,那帥朗回頭和小姑娘說了句什麼,爾後從座位的人群人的空隙間擠出來了,直擠到鄒曉璐的麵前,看樣已經喝了幾杯,臉醺醺地上前一招呼走人,今兒是藍冬梅結婚的日子,來隨禮卻撞到了王雪娜,瞎扯了一通還真把正事給忘了個差不多,要不是鄒曉璐進來,還真想不起來。

“帥朗……你女朋友?”鄒曉璐出門莫名地問了句。

“我鄭重聲明啊,我還沒有正式女朋友呢。”帥朗正色道,回頭看了眼鄒曉璐,現在理解狗熊掰玉米為什麼邊掰邊扔了,實在看著一個更比一個好呀。鄒曉璐笑著問:“有原因嗎?像你這樣能說會道的,應該不缺女朋友吧?”

“不缺,不過有正式女朋友後,就不好意思去勾搭其他妞了……對了,鄒美女,你呢?有沒有男朋友?”帥朗色色地問,期待地眼神,明顯讓女人很不自然的眼神瞅著,鄒曉璐笑了笑,像是開玩笑問道:“那你希望我有,還是沒有呢?”

“這話你不能這樣說,男人的希望是共通的,不能作數的。”帥朗誠懇地道。

“共通的!?什麼意思?”鄒曉璐愣了下,不知所指,帥朗卻是擺活著:“男人的共通希望是啊,不上班來不簽到,天上紛紛掉鈔票;美女的腦殼都壞掉,哭著喊著讓俺泡……希望和現實是脫節的,往往很難實現呀?”

這話聽得鄒曉璐愣了愣,旋即怪異地看了帥朗幾眼,跟著是仰頭哈哈大笑,一掃平日裏的矜持之態,直笑著上了車。帥朗呢,和靚女扯了幾句心情也端得是頗爽,上了後麵的商務車叫著羅少剛開車,前頭帶路,直駛嵩陽書院……

“……黃總,陳總,他們今天的行程這樣的,上午到省檔案館查閱了一些資料,用了兩個多小時,公司公關部的小宋給他們出麵接洽的。下午的行程是去嵩陽書院,4A景區,據徐進鋌說,好像這個地方曾經是端木界平父親端木良擇呆過的,咱們的信息也顯示,端木和徐鳳飛回到中州後,確實去過這裏……”

夏佩蘭口齒伶俐地彙報著,一身OL職業裝和人的打扮一樣幹脆利索,黃總正身坐著,看著小宋彙報過來那一行人瀏覽過的東西,端木良擇的生平而已,看不出有什麼重要之處。側麵沙發上坐著陳健和淩銳鋒,此時身處的地方是遠勝的總部,豐樂園大廈的二十一層,兩層都是遠勝公司的辦公地點,從這裏可以附瞰南郊的大部分建築,光頭陳健正和淩銳鋒羨慕著黃總辦公室一層展示架的古玩,聞得此言,加了句:“黃總,您留個神啊,我怎麼越看這小子越不是回事。”

“是嗎?你有什麼發現?”黃宗勝瞥了眼,對這位土財主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鄙視。

“當然有發現了……我聽老徐說了,這小子拉了哥弟兄幾們淨白吃白喝了,吃得老徐快架不勁了啊,我就琢磨著,這小子是不是也是個混吃混喝的主啊?要真這麼白吃白喝下去,咱們還真沒治啊,吃飽了、喝足了,回頭一拍屁股走人了,咋辦?”陳健拍著巴掌道,很無奈。以現在黃總和自己這幾家的身份根本不怕帥朗提什麼條件,就要錢也未必不敢先給,隻不過人家沒要,真像這樣白吃白喝一通,回頭總不能因為點酒飯錢跟人過不去吧?

“對了,黃總……還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您……”夏佩蘭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好像也故意賣了關子,黃宗勝知道這姑娘八麵玲瓏,笑著直說道:“說吧,陳總又不是外人。”

“我覺得陳總說得有道理,您還記得您讓我先給帥朗一張中州人私人會所的VIP卡嗎?”

“記得。”

“他用了,一月四號去的。”

“嗬嗬,連我的也吃上了?”

“不光吃了。”

夏佩蘭彙報道:“他帶了五六個人去消費了,吃了夜宵,洗了桑拿,還叫了幾瓶紅酒,後來還叫了特殊服務,一共消費了四萬多……”

特殊服務的含義自然是異性陪侍了,這事大家都懂,私人會所裏沒那玩意還真不叫會所。黃宗勝當時給VIP卡僅僅是個示好,可沒想到這貨真拿著卡組團去白吃白喝白嫖去了。聽到此處,光頭陳健卻是哈哈大笑,滿臉橫肉跟著顫著,那淩銳鋒也是不禁莞爾。本來有點氣結的黃宗勝也氣笑了,揮揮手屏退著夏佩蘭道著:“你忙去吧,有消息直接通知我……願意去他就去吧,反正誰去不是去。”

夏佩蘭淺笑著出門了,輕掩上了門,那陳健實在憋不住了,謔笑著道:“這帥朗丫的根本不是尋寶,他本身就是一活寶……那地那是拉人下水的,他倒好,自己個撲通撲通往下跳,黃總,我說這樣幹可不成啊,一個人白吃白喝白嫖還不算,還得叫上一夥,真要沒什麼結果,咱們拿人家還沒治,都是些沒家沒業不要臉的混逑,拿不住人家呀。”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給黃宗勝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但凡拿捏別人的小辮,隻要知道點脫了衣服幹的爛事,背過人幹的黑事,都是把柄。可對這種既無身份,又沒社會地位的混逑,他們巴不得天天有這樂子呢,根本不當回事。

為難了,第一次見黃總這麼為難了,不住地撫著下巴,半晌才說了句:“等等看吧,總不能到這份上了,再打退堂鼓吧?”

“黃總,我覺得咱們還得另做打算,不能老吊死在這棵樹上。”淩銳鋒開口了,直說道:“其實有您的消息靈通和陳總的手下人馬,有些事咱們直接就能辦了,不必再通知徐進鋌了吧?”

喲,背後使絆子了,黃宗勝愣了愣,其實也早有此意,要是徐進鋌帶著帥朗那方有進展,自己會知道,而自己的消息卻是獨家的,如果捂著話,說不定那一條就能起到關鍵作用,隻不過稍稍有點顧慮,問著淩銳鋒道:“這是你們倆人的意思吧?我倒不介意咱們中州幾家合作……隻是精英創投也小覷不得,我們做的進出口貿易免不了要和上麵打交道,倚重的地方很多,雖然有些事上有分歧,可大體還是傾向合作的,他要是知道這次咱們甩了他,回頭跟咱們翻臉……麵子上總過不去,萬一以後有事……”

“別,黃宗,您考慮的太多了。”陳健笑著道:“其實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就成了……您想想,就那幫吃喝嫖賭的混逑,老徐生怕咱們搶先,像撿著寶一樣養著……不用您吭聲,他要能支持到月底,我以後見了喊他徐大爺。”

黃宗勝想了想其中的關竅,再想想這數日這幹混痞的行徑,眯著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著招著手,三個人聚到了一起,商議上了……

時間,過了六天,又過去了六個小時……

從嵩陽書院遊覽一圈,先賢祠、先師殿、三賢祠、麗澤堂、藏書樓、道統祠、博約齋、敬文齋、三益齋粗粗看過,所謂的先師先賢、曆代文人墨客書法、碑刻,對於帥朗這幹好吃愛玩的貨是沒有吸引力的,幾個小時的行程,遊覽卻僅用了半個多小時,冬天夜來的早,五點多就天黑了,循著景區的遊覽圖,當晚幹脆入住到了距書院不遠的嵩峰山莊,進莊的第一件仍然是:吃。

卻說這吃相還是有說道的,最起碼徐進鋌發現這些人是各不相同的,帥帥的羅少剛多少還注意到言行舉止,喜歡細嚼慢咽;那位肥程拐,整個就是豬八戒進西瓜地,逮啥拱啥;還有一個凸嘴吊梢眉的大牛,吃什麼都是一個狼吞虎咽,即便是那位年紀稍大的老皮,人幹瘦幹瘦的,可吃起來一點都不比年青人差,帥朗呢,卻是集中這一夥人的共同特點,喜歡吃就狼吞虎咽,不喜歡吃就細嚼慢咽,吃的時候還喜歡指指點點,這不,當地的一樣特色菜叫“五仙菜”,全是用蠍子做成的,整隻的蠍子先蒸後炸,嫩黃一色,“蠍”和“仙”同音,故叫五仙菜,是用五種味料調配炸成的,在座的女士鄒曉璐有點緊張,看著一盤子貌似還活生生的蠍子不敢動手,那幾位卻是見獵心喜了,帥朗搓著手,眼睛發亮地道著:“這是嵩陽招牌菜,滿漢全席都沒這美味,早就想來嘗嘗……喂喂,別搶,蜇死你……”

剛說了一句,幾雙筷子蹭蹭蹭早挾了一多半,那吃法叫一個生猛,不剝殼不拽尾腳,直放嘴裏大嚼著,仿佛被重重刺激了一般,那“好吃”二字,頻頻從這些人嘴裏迸出來。帥朗分別給徐進鋌和鄒曉璐挾了隻,勸著兩位訕訕不敢動筷的,出於禮貌,鄒曉璐按著性子,細細剝著背上的殼放在唇齒間咬了咬,嫩、脆、香很明顯的綻開在舌尖的味蕾上,讓她也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嗯,好吃,挺有特色。”

“哎,對嘍,這叫初吻的味道,你一準忘不了。”帥朗嚼著,得意地道,徐進鋌雖然嘗著好吃,倒不屑帥朗這扯淡話,大牛卻是不同意了:“淨胡扯,親嘴那能和這比,這多嫩、多香,女人味道和蠍子味道差老遠了。”

眾人一愣,看看大牛,又看看鄒曉璐,俱是呲眉擠眼嗬嗬笑了,鄒曉璐這數日已經習慣了這些人雷語不斷,臉微紅著沒多計較,徐進鋌那叫一個唉聲歎氣,已經提不起瞎扯的勁來了。

這幾位活寶雖然對名勝古跡不甚了解,可要說起吃喝那叫一個精到,老皮說著家鄉的脆皮鴨、汽鍋雞;羅少剛吹噓著小時候一起打麻雀做的泥巴雀,和叫化雞有的一拚。至於程拐就不屑了,說起吃了他是老大,別說他知道的,就他吃過的都能說得這幹兄弟愣聽著直流口水,這幾位連吃帶說來勁著,唆導著帥朗開個飯店,帥朗不同意了,直罵了句,開逑個飯店還不夠你們吃……

岔題了,岔了兩條街了,徐進鋌示意著鄒曉璐,鄒曉璐從女包裏掏出張紙來遞給他,老徐一攤紙給帥朗,招呼著大家問著:“哥幾個都聽我一句啊,什麼事呢,大家都知道了,這找了幾天了也沒啥結果,咱們還沒好好商量過呢……那錄像也看了幾遍,就覺得那首宋詞很有點說道,你們幫著瞅瞅,看是不是有什麼秘密一時沒瞧出來……”

搬回正題了,估計是徐進鋌發現這些人需要點正確引導而不能像帥朗這麼著光顧吃喝,帥朗看了看,沒發言,暫時理解不了這詞中的深意,或者說,這首詞當時和端木的心境寫照太過契合了,根本沒覺出有什麼深意來,看了眼,搖搖頭,一旁的羅少剛拿走了:“直念著……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我首詞咱讀過啊,不過說來說去,好像還是在墳地裏呀?鄒美女,您覺得裏麵有什麼秘密?”

這是蘇東坡懷念亡妻的一首詞,好歹羅少剛學過,擺活了句,鄒曉璐對這個頗帥的羅少剛倒沒惡感,接著話題道:“我說不好,這首詞的副標題是乙卯正月二十日記夢,是說他在夢中夢到死去的妻子,那句‘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寫得傳誦千古……如果真要有秘密就多了,比如,可以是涉及某一個時間;或者,是指某個特定的地方,少剛說是墓地很有道理……不過我懷疑似乎是一個組合式秘密,因為這一首詞裏涉及到的數字特別多,乙卯、正月、二十日、兩、十年、千裏、千行、明月夜……都能轉化成一組特定的密碼……如果密碼和某種媒介契合的話,難度就要更上一個層次了。”

“錯了,凡你冥思苦想出來的東西都是錯的……”帥朗啜著酒,不知想什麼,不過全盤否定著鄒曉璐的話,直說道:“大師的手法就是簡單而直接,要麼根本沒有,要麼就放在你眼前,而且不會這麼麻煩。”

鄒曉璐微微不悅,這麼個場合被駁了麵子,幹脆閉口不言了,此時紙張傳到了程拐手裏,這貨裝模作樣的看了看,猛然間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喊著:“我知道了……”

咦?靈光出來啦?徐進鋌一喜,追問著程拐,程拐指點著:“你們看啊:夜來幽夢忽還鄉、明月夜、正月二十日夜……連用三個夜字,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有問題嗎?徐進鋌愣了,以他多少也涉獵國學的眼光,倒還真沒發現問題,剩下的就更不知道了,都凜然地瞪著程拐,帥朗催著:“什麼問題?”

“嘖,夜夜夜,連用三個字。”程拐豎著三根肥手指,表述著自己的發現:“這說明和夜有關,什麼和夜字,又和男人有關呢?那是夜總會呀,沒準就藏在哪家夜總會呀……”

程拐一表現,此時無聲勝有聲了,徐進鋌氣得快失聲了,偏偏這群人裏沒有最雷人,隻有更雷人,那年紀也不小的老皮琢磨良久點點頭附合:“有道理,有道理……男人不進夜總會,枉受一世苦和累,這有錢人他就愛去那地方折騰。對吧,帥朗,你不常去嘛。”

撲……帥朗捂著嘴直噴酒,眾哥們直讚老皮有見識,這徐進鋌臉發黑了,鄒曉璐臉帶紫了,氣得咬著下唇,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更未料及的是,天雷滾滾,豈是一聲兩聲能響罷了,這紙張被大牛搶到手裏了,歪著腦袋看了看,帥朗怕這貨再胡扯惹徐老總生氣,趕緊地搶走,塞進口袋裏,那大牛不樂意了,呲著嘴道著:“看看咋拉,這江城子誰呀?姓江的可多了。”

羅少剛笑了,不多說話的黃國強也笑了,看著徐進鋌的臉色都不好意思了,老徐怒發衝冠之後,被人氣過來氣過去,此時倒平和了,優雅地抹抹嘴,先起身了,摞下椅子道著:“我飽了……各位慢用,慢慢研究,明天早上再告訴我研究成果啊。”

人走了,倆人一起走的,羅少剛對鄒曉璐頗有好感,回頭斥著大牛:“大牛,你文化不高是中國教育問題,可你還拿這個顯擺就是人品問題了……看,把美女氣跑了。”大牛自認為行得正,走得直,最看不慣羅少剛的漢奸樣,翻著白眼往嘴裏扔著菜嚼著罵著:“少扯蛋,你可長進了啊,以前見利忘義、現在是見色忘義……你能不是?你能你怎麼不找出來?”

羅少剛被噎住了,眾人笑得卻是更歡了,唯獨帥朗一個人自斟自飲,隻是臉上微微地笑著,倒不像無奈,像自得其樂……

夜色,靜靜地籠罩著位於二七國道不遠的嵩峰山莊,元旦佳節,入住並不多的賓館過早地安靜下來,晚九點的光景,鄒曉璐邁著輕盈的步伐出現了六層直通頂樓天台下,朝上望時,並沒有看到帥朗的影子,稍稍停了下,拾階而上。

徐總被這群痞混氣得早早睡下了,剩下的那幾位精力旺盛的在山莊棋牌室租了間,麻將都打了兩圈了,鄒曉璐尋到了棋牌室才知道帥朗在天台上,或許僅僅是閑極無聊,或許是一層淡淡的好奇心,驅使著鄒曉璐鬼使神差地來到樓頂的天台。

老實說,在心裏是不大願意和這群中人任何一位單獨接觸的,雖然不排斥生活在底層的小市民,但要能容忍如此一群吃喝嫖賭的集大成者,鄒曉璐自認自己還缺乏那麼點海量,如果不是此事的話,也許已經習慣大都市小資情調的生活永遠都不會和這樣的人交集。

生活就是一次旅行,你我都是匆匆的過客……鄒曉璐突然心裏泛起了這樣一句話,在看到這群並不缺乏歡樂和幸福的人群時,甚至於有時候感覺到自己有點過於執著了,少了這些人那份對生活的豁達,對,豁達,鄒曉璐心思敏銳地指向自己好奇心的源頭了,是帥朗的豁達,那份似乎對遺財並不渴求的豁達。

天台的出口像一個鋼筋水泥的保壘,一到此處,豁然開朗,夜很靜,靜得能聽到風聲呼呼,夜空深遂,朗星皎月,明河在天,讓此時的心境也跟著空曠起來了。四顧幾眼,看到了帥朗獨著倚著樓欄,身旁放著MP5,不用說,還是在看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場景。

聽到了高跟鞋輕脆的響音,帥朗似乎並沒有沉浸,不過也沒有表示出更大的意外,僅僅是回了一下頭,鄒曉璐輕盈地上前,手裏熱過的咖啡紙杯隨意地遞給帥朗,笑了笑,像是一份刻意的關心,或者也僅僅是找一個能開口的話題,這個話題從女人嘴裏說出來要高過咖啡的熱度,就聽她說著:“嘗嘗,這是我來中州帶來的,用這兒雲台山礦泉水煮的。”

“嗬嗬,我喝咖啡和你抽煙一個樣子,享受不到其中的樂趣。”帥朗笑了笑,噓噓吸了兩口,確實沒什麼樂趣,一嘴苦味。

鄒曉璐笑了笑道:“我原來也不大喜歡,不過習慣以後,也像你們抽煙一樣,有點上癮……還在看那份視頻。”

帥朗輕嗯了聲,側麵打量著風衣一襲,圍巾飄飄的鄒曉璐,每每在偷窺的時候,都被這位高過自己多半個頭的女人看得有點壓抑之感,不僅是視覺上的壓抑,還包括心理上的壓抑,感覺雖然很淡,但一直都沒有消失過,即便是對方有意的示好,帥朗也很清楚是因為那些身外之物的原因,而不是因為他本人魅力的吸引。

所以呢……帥朗瞥眼看了看倆人的位置,相距七十公分,遠遠地在安全距離之外,心裏暗笑了笑想想曾經盛小珊教過的那些種種泡妞伎倆,此時都像玩笑一樣可笑。

“你在笑什麼?”鄒曉璐揶揄地問,不經意地發現了帥朗的笑意,帥朗笑著道:“沒笑你,想起了一個朋友。”

“帥朗,我覺得你和你的那些朋友有點不同之處。”

“是嗎?除了老皮我們幾個是光著屁股長大的,性子都差不多。”

“不一樣,感覺你好像比他們多了一份成熟。”

“那個容易理解,他們是爹媽寵著,我爸媽離婚早,所以吃得虧比他們多了點。”

“嗬嗬……是嗎?嗯,不過也看得出來,你是這個團隊的靈魂人物,自然應該責任較大了。”

“也不是因為我是靈魂,而是因為這些王八蛋跟著我都賺了,他們不敢不聽我的……如果有更好的生意呀,他們會立馬拍屁股走人,招呼都敢不打。”

“嗬嗬……是嗎?我能理解成為朋友關係也是建立在金錢基礎上嗎?”

“難道不是嗎?我們身處的是個精神貧瘠、缺乏信仰的年代,生活的目的和價值都可以被量化成經濟指標後,就隻剩下錢了……怎麼?鄒美女你有更高的精神境界追求?”

“……”

鄒曉璐被噎了一下,沒想到即便是不出口成臟,自己也會有無言以對的時候,笑了笑掩飾著尷尬,此番前來中州,說白了也是為了錢,和更高的精神境界無關。不經意的幾句鄒曉璐的姿勢由倚欄眺望改成了轉身靠著欄杆,帥朗一動未動,播放完的畫麵已經定格,鄒曉璐看了看確認帥朗沒有諷刺的挖苦的意思,幹脆直入主題問著:“沒錯,我們在這一點總是還有共同之處的……不介意我們交流一下對此事的看法吧?對於端木說實話我還真不太了解,不過對於來找端木遺財的這些人,我多少還是了解的。”

“你是想探探我的底?”帥朗回頭,笑著問,知道這倆位快坐不住了。

“嗯,包括把我們的底子亮給你。”鄒曉璐點點頭。

“那你就是應該想告訴我這些人和端木的恩怨了……或者說你們彼此之間的恩怨,或者再簡單點,是你和或者精英公司和劉義明之間的恩怨,當然,還包括因為利益,你們幾家之間的矛盾。”帥朗直擺了幾處,鄒曉璐眼一直,本來要當秘密說出來的話,反而語結了,訝異地問:“你知道什麼?”

“不知道,好像不用知道吧,那頓飯能看出來的東西太多了。”帥朗道。

“那你說說,你看出什麼來了?”鄒曉璐奇怪地問,似乎那頓飯,都是針對帥朗,倒沒想到帥朗會從中看出點什麼來。

“也沒什麼其實,我想劉義明和你們精英應該有點舊怨,之後呢,劉義明和中鐵勸業、共同布局在拍賣會上撈了一筆,這個事嘛,應該是遠勝也參與了,沒準因為利益不均彼此間有點隔閡……反正就是一種感覺吧,感覺你們一桌上鉤心鬥角的厲害。”帥朗道。

“看得很準,基本就是這樣……”鄒曉璐換了個姿勢,和帥朗同樣的倚欄眺望,幽幽地說著:“這其中的關鍵人物我想你應該看出來了,是劉義明……你對這個人了解嗎?”

“不怎麼了解……”帥朗道,回避著。

“其實呀,劉義明以前精英的財務總監……”

鄒曉璐用一種回憶的口吻說著,事情往若幹年前追溯了,要追溯到這位劉財務總監到中州市建分公司,也是精英拓展二線城市業務的一個嘗試,這個人很會算計,拿著精英創投公司的1000萬資金投資了最初的鳳儀軒,這份投資計劃一年後才凸顯出回報率很低,不到百分之四,連銀行的利率都不夠,總部對此置疑,誰可想這位劉義明概然辭職,一辭職投資麻煩了,鳳儀軒以經營不善拖欠著投資款分文未還,總部派人在地方法院上訴,官司打了一年多才陸續執行回本金來……

這其中的決竅帥朗聽明白了,等於借別人的雞給自己下了金蛋,果不其然,等官司完結,才發現劉義明已經和鳳儀置的一位股東結婚成家,名正言順成了鳳儀軒的第一股東。而精英創投呢,隻能看著人家合法的操作暗暗吃了個啞巴虧。

鄒曉璐說著,掏了一份文件,是一份保存的判決書,中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判決書,假不了,有應訴人盛小珊的名字,原告方就是鄒曉璐。帥朗笑著看了眼還回來道著:“嗬嗬……這都已經不錯了,你們好歹把本金要回來了,現在的賴皮,拿上錢你根本找不著人。”

“看你的道德底線不怎麼高。”鄒曉璐笑著開了個玩笑,收回了判決書,繼續說著:“要是就這麼點事我們自認倒黴也罷……可後來的事,這個無賴就越來越無恥了。”

鄒曉璐道著後續的事,之後雖然離開的精英創投公司,但這人很工於心計,居然私下裏和公司在珠海、南寧、海口的幾家分部聯絡,攛掇著大家一起投資一項新品藥的開發項目,自然給了高額的回扣誘惑,結果自然是投資打了水漂,兩個億的資金下落不明。

聽到此處帥朗愣了愣,訝異地問著:“是端木設的局?南寧發生的事吧?那是四年前端木最後一次設局。”

“沒錯,就是那次,除了他誰還有這本事,為了做個騙局,不惜花上千萬買廠房、上設備,連我們總部派去的專員都騙了,投資一到手,他扔下了爛攤子就溜了,為了找這個騙子,我們給當地的經偵提供了一百萬多萬的辦案經費,花了幾年時間都沒有找到……”鄒曉璐氣結地說道。

“這是端木的常用手法。”帥朗聽著,評價了句,這個騙術大師和華爾街那位龐氏騙局製造者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實大師的手法越簡單越恒久,無非是拆東牆補西牆,或者扯虎皮拉大旗,錢一到手就溜,想了想,出聲問著:“以端木的手法,除了他自己,剩下的人都要被踢開,那你的意思是,端木曾經和劉義明聯過手?哦,明白了,這就是他們結仇的原因……也正因為他被端木踢開了沒有碰到錢,所以逃過了製裁,對不對?”

帥朗分析著,靈光一現,似乎隱隱地揣摩到了端木會成為中州眾的矢之的原因。

鄒曉璐有點詫異地盯了帥朗一盯,沒想到這人的反應這麼快,點點頭:“他當時僅僅是一個張羅跑腿的,沒碰到錢,被當地的經偵滯留了幾個月,後來花錢撈出來了……那一次我們的損失很慘重,三個分部投資兩億血本無歸,還有一位珠海區的經理跳樓自殺了,總部也不得不撤了幾個分部壓縮業務……”

“哦……這個劉義明也算個人物,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之後肯定是臥薪嘗膽,要置端木於死地。”帥朗往後想著,人之常情,為了仇怨為了錢,做這些事在情理之中了。

“對,這個人心機很深,他出獄之後幾個月又回到了精英總部,給我們當時的薛總經理開了個條件,要價一千萬賣給我們端木界平的資料,說是此人是江相派的出身,聽說這是個江湖騙子門派,我們覺得當時匪夷所思了,而且他這個人本身又是個騙子,沒人信他……誰知道沒過多久,他轉投了境外的APTX風險投資公司,後來據我們所知,這個風投公司在香港居然也被騙過一次,劉義明恰恰知道這個幕後操縱者是誰,那些資料成了他晉升資本……再往後,我也是隱約知道,他好像找到了這個江湖門派餘孽,共同設局把端木界平誘回了中州,之後的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鄒曉璐道,沒來由地幾分黯然。

連起來了,帥朗終於全部連起來了,劉義明應該是找到了古清治和寇仲那一幹人,雙方聯合用拍賣會算計了端木,而更聰明一點的劉義明應該是同時和中鐵勸業的那位光頭大鱷暗地合作了,給端木尋了尚銀河這麼個對手,讓兩虎相爭,好從中漁利,不管倒了誰都有利可圖,更何況現在是兩個都倒了。中鐵勸業那個靠房地產發家的大鱷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把尚銀河的生意全接手了。

“哦……”帥朗猛地又想起了一個美女,那位殷芳荃,愣愣地自言自語著道:“看來是早有準備了,我說尚銀河好像和這事無關,怎麼被坑得這麼厲害,他們是準備借尚銀河之手收拾端木,然後再通過尚銀河身邊安插的人,隻要拿出賬目,隨時可以把尚銀河也置於死地……我其實就是個意外,其實隻要端木和尚銀河接上火,說不定陳健都會在關鍵時候出手,那麼遠勝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我可以告訴你,你知道中州九月份拍賣會的成交額有多少嗎?”鄒曉璐問。

“好像挺大,十一個億,創曆史記錄了。不過裏麵一大部分都是空買空賣,他們左手換右手,然後賊喚捉賊。”帥朗道,那次記得很清楚,華泰汽貿的老總華辰逸帶的頭,明明坑了別人一把,還裝得跟個受了委曲的小媳婦一樣四處上告。

“那僅僅是個表像,當然,不得不佩服你們中州這幫人,靠這辦法騙了不少人……不過我聽幾宗最大的買賣卻沒出問題,比如一塊漢玉賣了三千多萬,一個明代紫砂壺賣了兩千萬,還有一個什麼屏風,創下了六千多萬的高價,據說是被境外的神秘買家購得……我要是告訴你,這個誠實守信的賣家是遠勝公司,你覺得有意思嗎?”鄒曉璐神神秘秘說道。

現代的企業有些囤古玩增值保值倒不是什麼秘密,隱隱約約還記得似乎當時有企業賣家,隻不過被假貨的吵翻了天,那時候倒沒有注意這些圓滿達成的交易了,不過聽鄒曉璐的口氣,登時讓帥朗心中一凜,脫口而出道:“洗錢。”

“聰明,其實自賣自買,除了賊喊捉賊,還有一層功能就是讓非法的資金進入合法的流通渠道……劉義明是資金操縱的高手,也不瞞你說,我們創投公司的這些人,那個拉出來都是洗錢高手。”鄒曉璐笑著道。

“哦……明修棧道,暗道陳倉,輿論都指向拍賣會的假貨騙局,反倒沒人注意這正常交易裏的貓膩了,他們是雙管齊下,一石二鳥,騙錢和洗錢是同時進行的……而且因為洗錢無形中放大了交易量,還能吸引不明就裏的投資人,兩者不但不衝突,反而相輔相承……哦喲,這騙局做得,恐怕端木都沒瞧明白吧。厲害,不是一般地厲害。”

帥朗唉聲歎了句,有點懷疑自己的智商跟不上騙術的發展了,還以為自己已經窺底了,卻不料最大的問題都沒看出來。感歎之餘,隻有一句凜然的“厲害”能表達此時的心境了。

感歎了幾句,不經意瞧得鄒曉璐,隻見得這女人仿佛有點黯然,帥朗隨意地問著:“鄒美女,您今天的情緒有點不對呀?你們公司被騙了錢,又不是你自己的錢丟了,至於這麼難過嗎?”

“倒不是難過,也就是個心願未了吧。”鄒曉璐黯黯地說道。帥朗詫異地問:“什麼心願。”

“這些年我一直參與著公司和警方接洽查找這個騙子下落的事,不過遺憾的是等我們得到消息,他已經自殺身亡了,其實你可能對我有點誤解,我的身份頂多算一個高級打工者,薪水還沒有高到能在北京買得起兩萬一平的房子。精英創業投資基金創建人是徐總的父親,嚴格地說這一個家族式的公司,即便找回錢來,也和我的關係不大。頂多會得到一筆額外的獎金而已。”鄒曉璐莫名地說著,話語著隱隱地流露出一種悲傷的情緒,幾次看帥朗,那個心願卻是遲遲沒有說出口,反而繞著彎子說著:“有些人沒有外表看著那麼光鮮和高傲,比如我。你說的沒錯,以前我有一個心願在支持著我做這事,不過現在這個心願消失後,我發現能剩下的也就是數額不會很多的獎金做這件事的,你覺得可笑麼?”

帥朗眼睛滯著,眼光仿佛看到了這位美女靚麗和光鮮的表麵下隱藏著的無奈和可憐,這份情緒的出處讓她變得如此自艾自怨,在四目相接的時候,帥朗緩緩地問:“珠海跳樓的那位,是你什麼人?”

鄒曉璐一怔,旋即一抹抽搐的鼻子,無奈地撇了下嘴:“我父親。”

抽泣了幾聲,時過境遷,已經沒有那種號陶大哭的欲望了,反而淚中帶笑地道:“我的生活就像一個低俗故事,父死母嫁,我的本事又不大,隻能憑著臉蛋找飯碗,我知道我沒有報仇的本事,不過我一直想找到那個騙子問問他,為什麼要破壞我們幸福的一個家庭……當我知道他和我父親選擇同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時候,我當時在辦公室都笑出淚來了……其實吧,我就找到又能怎麼樣?回頭還不是身不由己,千裏迢迢來找不知道存在與否的遺財……”

“還是不存在的好,要是真出世了,說不定像你父親那樣的悲劇還會發生……”帥朗道,聽著仿佛還有潛台詞沒有說出來,鄒曉璐不以為然地嗤聲道:“其實我有點看不慣你的惺惺作態,仿佛都在乎遺財下落,就你超脫事外一樣……真有十個億放在你麵前,我就不相信你不動心。”

“動心,怎麼可能不動心……不過動心和伸手是兩回事。”帥朗搖搖頭,很客觀地道。

“那我問你一句,帥朗,你得跟我說實話,對於此事,你究竟有沒有把握?”鄒曉璐很正色地問,帥朗瞥眼道:“什麼意思?還是提醒我嚴重後果。”

“不不,沒什麼意思,我隻是覺得如果沒把握,就沒必要這樣毫無意義地耗下去,徐總快失去耐心了。”鄒曉璐道,帥朗馬上接道:“那不正好,明兒你們把我們打發走,就這幾天的花銷,我們自負,咱們正好一拍兩散。”

“你什麼意思?是不是壓根就沒有想找到。”鄒曉璐問。

“喲,你終於明白了。”帥朗道,氣得鄒曉璐一翻眼,噎住了,帥朗卻是笑著問:“你別光誘惑我呀,我問你啊,鄒美女,那十個億找到你動不動心,他們能給你多少獎勵,是不是在北京能買幢房子,要不還能給你添輛車?”

“你嘲笑我?”鄒曉璐不悅地道。

“不,我在保護你。找不到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結局,我們可以繼續現在的生活,但要找到之後會發生什麼,我還真不敢想像。特別像你們這種外來戶,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問題。”帥朗道。

“那我得謝謝你嘍。”鄒曉璐沒有謝意地說道。

“別客氣,反正我也不知道在哪兒。”帥朗道,很沒心沒肺地說了句。

淡淡出現的理解、溫馨以及同情,漸漸消彌在有關於遺財的談話中,夜色漸濃,氣氛漸冷,清冷的月光下男女相視,缺了份應有的氛圍,鄒曉璐看著對方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越看此人身上的謎越多,越說不知道,反而越覺得他像欲蓋彌彰一樣,不過也許他說得對,什麼也找不到或許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結局,從他不無傾慕的眼光裏,鄒曉璐感覺得到他應該像遇到了男士一樣,總是不是不憫給美女一份關心。

凝視間,電話鈴猛地響起,倆個人驚省,同時摸著手機,卻是鄒曉璐的在響,接了電話,像是有了急事,抬步就要走,不過又轉回身來告知著帥朗:“徐總的電話,可能找到了,是警察找到的,在中信銀行的保險箱裏……我們要連夜趕回市裏,他讓你們自便,那,你如願了。”

說著急匆匆地走了,臨到出口時回頭看了帥朗一眼,帥朗一動未動。人旋即消失在天台的入口。

“假的!”

帥朗半晌自言自語吐了兩個字,要是警察找到,肯定是根據徐鳳飛的交待路徑反查監控找到了藏匿處,不過帥朗很確定地能感覺到這是假的,如果要找銀行托管,隨便在境外都可以辦理,以端木苦大仇深的身世絕對不會那麼便宜國庫,而且這人跑路都找老式的小胡同,豈會在這麼大事情下留下監控記錄?

雖然找不到更多的理由,不過帥朗覺得應該是假的,也許是個幌子,也許是他準備下一個騙局的什麼道具,反正不會是真正的財產。夜涼了,帥朗收拾起播放器,裝進口袋,把兩個喝完的咖啡杯子拿在手裏,看了看,仿佛依然可見鄒美女端著杯子優雅的樣子,扔進了左近的垃圾桶,慢悠悠地下樓,邊走又想到了心事,如果是假,那麼真的在什麼地方?

於是帥朗又拿出來了播放器,又一次看著最後一次和端木見麵的場景,其實先前跟這些大佬所說的貌似合理,實屬廢話,一切沒有那麼複雜,如果在,就在這次對話裏;如果不在,帥朗相信,永遠也不會再有人找到。

當然,還有第三種可能,這種可能是:根本就沒有,端木想用一個彌天大謊來了結身後的舊怨新仇。

是什麼呢?

帥朗回到了房間,枕邊還放著那個播放器,細細地看著其時的每一個細節,又一次從頭到尾,依然能感覺到這個身世離奇的人那話語中莫名的悲憤,念到了那首宋詞,帥朗有意識地放慢了速度,又從頭到尾聽了一遍這詞,整個談話就這句話顯得突兀,很多人在關注著這首辭,把他化成地名、化成密碼什麼奇思妙想都有,不過那一種帥朗都覺得有牽強附會之嫌了,以端木的手法,應該是一個就放在你眼前,而你發現不了的藏匿之處,那些自詡聰明的想法,根本說不通。

依然沒有發現,帥朗悻悻然一扔播放器,唉聲歎氣著,更覺得這老騙子是臨死忽悠了一把。不過恰在此時,那被扔的播放器還在播放著,是念完詞後的那一句,輕聲響徹在空蕩的房間裏讓帥朗驀地愣了……

“很好的一首辭,就像專門為我父母寫的,可憐的是,我背負著如此狼籍的聲名,不想再去玷汙我父母的墳塋,也不想再用端木界平這個名字,我死後,如果有塊碑,我希望是一塊無字碑;如果是一個骨灰盒,希望是沒有名字的骨灰盒……”

“哇……不會就在去過幾次的公墓吧?”

帥朗驚叫著,猛地省悟到了什麼,一骨碌起身,冷不丁興奮過度呼通聲栽到地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輛紅旗轎車緩緩地停在豐樂園遠勝總部寬大的停車場上,車未停穩,早已等在停車場裏的幾輛車門幾乎是同時嘭嘭開關,文文雅雅的劉義明、剽悍霸氣的陳健、風流倜儻的淩銳鋒以及眼高於頂的徐進鋌,幾個人幾乎是同時從車裏下,向著這輛紅旗轎車走來,不是所在的豪紳都喜歡炫富,這輛轎車雖然一般又一般,可因為車裏坐得是一慣於低調的黃總,就顯得很不一般了。

更何況,肯定發生了不一般的事,這幾位在中州叫得上名來的名流,愣生生地就在停車場等了一夜,就睡在車上,而且肯定沒有睡好,幾個人邊走邊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勉強提著精神,迎著下車的黃宗勝,客套、寒喧、問候都沒了,幾聲“有消息麼?黃總?”、“怎麼樣了,黃總?”、“能確認麼?黃總?”

幾句問得黃宗勝難以應對,揮著手示意著進公司,保安開著玻璃門廳,直到進電梯確認無人時黃宗勝才一臉憂色地道著:“找到這事是肯定確認的,昨天晚上九點半發生的事,警察控製著全市的監控資源,之前他們是根據徐鳳飛的交待,動用了大批警力,一幀一幀查監控錄像,還真反查到了端木出入建設路中信銀行的事,時間是去年十月三日……這裏有我的人拍的照片,昨天晚上有一個中隊的警察把那地方包了個嚴實,你們看看……”

手機拍的照,很模糊,不過能看得到警燈的閃爍和如臨大敵的陣勢,從在場一個接一個人的手中傳過,看過的人俱是心下一涼,要是落到警察手裏,那這事可以劃上個句號了。

“黃總……警察究竟拿到了嗎?”劉義明最後看到的,很關切地問。

“說不來,消息被封鎖得很死,昨晚上我找了不少人,都探不到消息,差不多得到天亮之後了……昨天晚上零點才從銀行走的,分析、檢測、辨別還需要幾個小時時間,等消息吧……”黃宗勝擺著手,有點心煩意亂,出了電梯,領著這一幫人到自己的辦公室,大清早的,公司冷冷清清沒什麼人,這幾位說話倒不怎麼忌諱了,剛進辦公室徐進鋌唆著光頭陳健道著:“陳總,我聽說您手下能人不少,想想辦法呀,總不能眼看著這事黃了吧?”

“你不廢話麼?我手下人倒是不少,可我膽子再大,也不敢從警察手裏搶東西吧?要不我給你人,你帶隊去搶?”陳健斥了句,悻悻地坐到了沙發上,點著煙,淩銳鋒詫異著問:“黃總,中信銀行那麼容易就讓警察把儲戶的東西提走?”

“這叫國情。”黃宗勝聽淩銳鋒問了這麼個白癡地問題,敲著桌子道:“理論上行不通,但是實踐中行得通,在中國最大的遊戲規則是什麼知道麼?是行政命令,不管你什麼商業規則、遊戲規則、潛規則,碰到這個規則你得全部靠邊站,這是省廳的命令,有市政府從中協調,那家企業他敢不聽話。”

都是混油的老油條,體製內這些事自然是懂的,徐進鋌聽到此處倒是不怎麼著急,笑著對諸人道:“我倒無所謂啊,我們南寧那被騙的案子立案已經幾年了,真要找到遺財來,說不定公安局還會開個公開退贓大會,怎麼著也得退還我們一部分吧?”

“呦喝,你倒想得遠了。”陳健一聽這話火大了,指著這個京油子斥道:“老徐,這時候你說這話,擱你北京人說啊,我真想揍你丫挺的。”

“彼此彼此啊。”老徐不以為然嗤鼻道:“誰也別糊弄誰啊,你們這麼快就消息,那是有其他路子吧?有其他路子不告訴我,讓我讓冤大頭養著那夥小痞白吃白喝是不是?這虧是警察找到了,要是你們找到了,我能不能知道都是問題。”

牢騷一發,倒把陳健語結了一下下,黃宗勝沒理會這倆人的鬥嘴,劉義明出聲勸著:“都別爭了,現在是當務之急是確認一下警察找到的是不是真貨……如果是真的,咱們就可以分道揚鑣了。”

“喲,劉總,那您說,還有可能是假的?”淩銳鋒聽到弦外之音了。

“當然,你們別忘了端木界平的身份,他是騙子,這是個以騙為生、以騙為樂的人,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真貨,有多少假貨,那鬼才知道,而且呀,我不妨給大家透露個消息,端木的財產絕對不是一個窩,像他這樣小心謹慎的,雞蛋是不會放在同一個籃子裏的。”劉義明很中肯地說道,說到此處,連黃宗勝的重視了,很鄭重地傾身問著劉義明道:“義明,你的意思是說,藏匿地不止一個?”

“這個我不敢確認,不過以我對端木的了解,他身後還應該存下一批古玩字畫拓片之類的藝術品,解放前這騙子就是個大富之家,他父親端木良擇是咱們省的金石專家,一生收藏頗豐。就即便其他可變現的東西被警察起獲,那這些東西,同樣價值不菲……當然,首先得確認,警察起獲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劉義明侃侃而談,仿佛黑暗中的燈泡、伏天裏的雪糕,讓眾人眼前一亮,登時又是精神清爽,特別是徐進鋌,眼睛瞪得溜圓溜圓,此時有點覺得精英沒有和劉義明再行合作,是公司決策層最大的一個失誤。

“大家稍安勿躁……耐心再等等。”

黃宗勝拔弄著手機,像在發什麼短信,此時眾人心領神會,都不問了,知道黃宗勝有內線的消息,唯今之計,隻能耐心等待了。等待的時間裏,各人的眼光都不時地盯著桌上的手機,期待著這小玩意,帶著不至於讓大家全盤的失望的消息……

天漸漸地放亮了,鄒曉璐開了車門,下車捶捶腿,做了幾個伸展運動,上班時間未到,離街麵尚有一段距離的公司停車場冷清而空曠,徐總上去很久了還沒有消息,其實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休息一夜再回市區呢,這倒好,在車上窩了一夜,就為等黃宗勝來。

站了片刻,又感覺有點冷了,回坐到了車裏,鄒曉璐翻著坤包準備補補妝時,不經意的看到手機,拿到手裏的時候,莫名地有點想給一個人打電話的衝動,這個衝動一閃念而過,讓她直拔了帥朗的號碼,一拔,通著……其實此時她心裏很促狹地想著,是不是知道了找到的消息會讓這個人很失望,會不會他也被這個消息攪得一夜都沒有睡好,就像徐總一樣,鑽在車裏和劉義明聊了大半夜,根本沒顧上休息。

“嗯,誰呀…娘的大清早打電話……”電話裏傳來了迷迷糊糊的聲音。

失望了,看來這貨睡得挺香,鄒曉璐知道和這些人說話得直截了當,於是直說道:“我呀,鄒曉璐,聽不出來呀?”

“嗯,聽出來了,什麼…什麼事?”還是迷迷糊糊的嘟囊。

“沒事,就是告訴你,我要走了。”鄒曉璐編了個謊言,試探著。

“哦……那路上小心點啊。”帥朗隨意的道了句,權當道別了。

“別掛,這都幾點還迷糊著……我就是告訴你一句,警察找到藏金處了,起獲的東西不少,我們公司這回追回被騙資金有望了。”鄒曉璐眨巴著眼睛,編著謊言,似乎就想刺激刺激帥朗,似乎覺得昨天晚上自己在這個人麵前丟了很大的份,似乎覺得自己的魅力第一次被如此無視,話音裏聽不出這人的留戀。

“狗屁,就不可能找到,端木的東西落誰手裏,也不會落警察手裏……就落警察手裏,你們也沒戲。”帥朗迷糊著,不過頭腦好像很清醒,鄒曉璐權當是這人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哼了哼斥著道:“你口出穢言隻能表明你不學無術、心中不服……別給我擺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要是你知道,我想你會迫不及待地換成現金,對嗎?”

“嗬嗬……你打電話就是為了證明我和你一樣財迷是不是?不用證明,我就是個財迷,我還告訴你,藏金處說不定現在就我一個人知道,我還真要發財了……”帥朗的話音清醒了,聽得鄒曉璐反而好奇心起,詫異地問:“什麼,你知道?在哪兒?”

“那個……嘿嘿……電話裏說不方便,你回嵩峰山莊來,到我房間陪我睡覺,我被窩裏告訴你……嘎嘎……”

“流氓……”

鄒曉璐悻然罵了句,扔了電話,本來調戲對方幾句,卻不料被對方調戲了個不亦樂乎,氣得花容失色,連補妝的事也暫且忘了,直到樓上的徐總打電話安排她給準備五人份的早餐時,她才驚省,匆匆駕車離開了停車場……

太陽漸漸地升起,整八時,守備森嚴的省公安廳技術裝備研究處的小院迎來了一列高規格的車隊,清一色的七輛奧迪,當前下車的是省廳主管經偵的劉副廳長,同來的一行人,多數是省廳和市局經偵處的人員,一行七八人,在裝備研究處許處長的陪同下,直上四層的隔離間。

粗粗介紹著經過,經過刑偵、技偵、網警監控大隊的數個警種的連續作戰,分析了端木界平和徐鳳飛出入中州的長達數百小時的監控錄像,最後把目標鎖定到了建設路中信銀行,再通過出入時間的業務比對,終於查找到了嫌疑人藏匿在銀行托管箱裏的一隻保險箱,昨夜零點取回,經過技術的分析、開鎖、菌檢,之後是辨認,整個過程在高度保密的狀態的進行……劉副廳長強調著,省廳和政法委的領導正等著彙報,現在全國數十家被騙的積案都等著梳理,要是光拿人,不見錢,明顯沒法向廣大人民群眾交待之類的雲雲。

隔離的樓層有荷槍實彈的特警守衛,進了四層的隔離間,一屋子警察起立敬禮,忙碌了一夜,劉副廳長揮手示意著,問著情況,卻不料這幹經警麵麵相覷,那劉副廳不悅了,瞪了瞪眼:“照實彙報。”

“膺品。”一位老警察迸了句,滿會議桌的塑封贓物,花花綠綠的一桌子債券。

“假的?你們昨天晚上,不,今天淩晨還說是真的,怎麼就成假的了?”劉副廳覺得糗大了,起獲贓款的消息已經提前彙報上去了,這可沒法交差了。

“我們的初步檢測沒有發現疑點,為了慎重起見,我們連夜從省行和北京邀請了業內專家鑒定了一下。”那位經偵處的警察彙報著,回頭看了一眼省行的來人,這位中年男子,拿著一張債券指點著:“仿真度很高,是XX銀行發行的不記名債券,憑肉眼看不出差別來,不過沒有通過射線檢查防偽標識,正常的是桔紅色,而這個偽券顯示深紅色……我敢肯定這批偽債券出於菲律賓,那裏是全世界偽券發行的中心,有幾千個造假窩點,美國警察在兩年前破獲過一宗麵值2萬億的債券詐騙案,源頭就是菲律賓……大家看一看,這是我們業內掌握的辨識資料,這是昨天對這批偽券檢測的錄像,差別很細微……不過肯定是假的……”

小型的監視器放開了,兩廂對比著,劉副廳長看不下去了,重重地哼了聲,背著手掉頭就走,隨行的人快步跟著,把一屋子忙碌了一夜的同誌們扔下了,出了門,劉副廳長瞅著守衛也不順眼了,直擺著手:“撤了撤了……還不嫌丟人現眼,老鄭……”

“哎,劉副廳長,我在。”鄭冠群應著湊到了副廳長身邊。

“嚴密封鎖消息……你組織一下,召開案情討論會,盡快討論個補救方案。”

劉副廳長短促的安排著,鄭冠群應了聲,稍稍難為了,生怕這副重任,又壓到自己肩上。

車隊離開的時候,有一則短信無聲無息地從某輛車上發出去了。

……

“債券全部是假貨!”

短信聲響,黃宗勝著急地拿到手裏,一看驚聲念到,旋即喜於形色。

“假的。”

一屋子正吃鄒曉璐買回來的早餐的人俱是喜出望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光頭陳健一抹嘴巴道著:“我就說嘛,端木這見人騙人、見鬼騙鬼的貨,那有那麼容易被警察抄底。”

“嗯,有道理,人都死了,錢再落警察手裏,太沒天理了。”徐進鋌開著玩笑,暫時忘了剛才幾人的不快,淩銳鋒笑著沒有斥責徐進鋌前後自相矛盾的話,劉義明呢,微微地一怔之後,又埋頭吃著早餐,慢條斯理地吃著,像在想什麼,此時群情蠢蠢欲動,黃宗勝意外地叫著劉義明問:“義明,你和端木打過交道,我看這事,還得請你好好謀劃謀劃。”

“我!?”劉義明笑了,搖搖頭,又看向了徐進鋌,老徐一愣道著:“看我幹嘛?別指望我再花錢供著那幾個貨啊,這幾個貨除正事不幹,什麼事都幹。”

幾位笑了,都知道而且同情老徐的遭遇,而且這一拔人也確實有把老徐排到團體之外的意思,眼看著他當那個冤大頭,看來老徐也終於明悟了。

這事呢,沒人顧得上,都心揪著接下來怎麼辦呢,警察這麼快動作無疑給大家敲響了一個警鐘,都開始擔心夜長夢多了。

早餐草草吃過了,夏佩蘭和鄒曉璐幫著收拾著快餐杯,累了一夜的黃總有點疲憊,不過還是拉開了城區圖招呼著眾人圍上來說著:

“大家再討論討論……這事我也不用給大家藏私,警察查到了幾個座標點在這兒,滎陽去過三天,十月份住在蔣莊,離中州四十多公裏;在中州主要這幾個地方,郵電大廈住過、森島別墅住過、甚至於政府家屬院裏他們都租過一個地方……還有就在市區的幾個景區他們遊覽過,最後落腳的地方在小浪底……包括北邙公墓,大家看看,那些地方有可能成為端木界平的藏金處,咱們不缺人手,就缺指揮,總不能滿世界亂轉吧?”

“這就難啦啊,黃總,把中州從南到北的大區域都包進來了。”淩銳鋒難為地道。

“是啊,您讓我給您招幾百人掘地三尺容易,可總不能沒準頭亂刨吧?”陳健撫著光頭,更難了。

黃宗勝沒指望這幾個有什麼主意,盯上了劉義明,不多言辭的劉義明蹙眉看著,“肯定有咱們遺漏的地方,端木肯定留下了什麼……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隻是我們還沒有摸到他的脈搏,讓我想想……”

橫叉著雙手,一手撫著下巴,這位冥思苦想上了,許久,一屋子被遺財撩得七上八下的人,都不敢打擾這位……

整九時,經過兩個多小時的奔波,帥朗終於看到了中州城市的輪廓出現在視線中,哥幾個全部被扔在嵩峰山莊了,其實接電話時帥朗就在車上,不麵對麵的時候終於敢放肆地調戲鄒美女幾句了,調戲的感覺嘛挺爽,讓帥朗在車上自得其樂地笑了好一會兒。

沒進市區,直駛南郊的邙山公墓,現在想到了更多的支持理由,或者說是更多的自相矛盾。矛盾之一,端木界平既然視死如歸,那為什麼不被捕的時候就自殺,偏偏還要最後見自己一麵再死,這其中的深意有嗎?肯定有。矛盾之二:既然這貨準備籍籍無名而死,那為什麼不直接給警察留下許多樁懸案再死,偏偏還全盤交待再死,這說明,他不想身名俱沒;矛盾之三,既然死都不在乎,還在乎死後葬在哪兒?那麼他故意提醒的邙山公墓肯定有問題……這正契合了端木的手法,把答案就放在你眼前,看著你找不著他偷著樂。帥朗對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徑理解頗深,如果換個角度,這種事和惡作劇一樣,能讓施行者獲得智商上的優越感。

這是個變態,而且是個聰明的變態,能看穿他沒那麼容易。

帥朗越走越確定,越走越興奮,到了邙山公墓園門前,停車跳下來,直奔管理處。奔了幾步,感覺不雅,又停下來,深呼吸,調整心態。然後若無其事地敲響了管理處的門,這地和房地產公司的售樓處一樣,跟死人也論一平米多少銀子,敲了幾敲,沒人,湊到窗上一看……氣壞了,這單位的製度居然比自己的單位還差,根本就沒上班。

悻悻然又遛達到了園門口,守園的是位五十開外的老頭,帥朗用兩根煙成功的和老頭瞎掰上了,那老頭以為帥朗是來訂葬位的,歎著氣安慰著帥朗節哀順變啊,小夥子,家裏什麼人不在了……

帥朗氣得又被煙嗆了下,壓著牙根道著:“奶奶,七十多了,喜喪……哎大爺,您這地兒,還有葬位嗎?”

“有,二期工程開發了一萬多個葬位……行情見漲啊,一平米葬位一萬多,虧是死人躺得不占地。要不比活人房價還貴。”老頭抽著煙,很感慨地說著。

帥朗打斷了老頭把死人活人一塊說的扯談話,小心翼翼問著:“大叔,問您個事……您這園子裏,無字碑多嗎?”

“多呀,要麼幹嘛開二期工程,生墳都是無字碑。”老頭道著,這其中的決竅帥朗也略知一二,為了確保死後能如時入住,現在訂生墳的不少,人沒死,自然碑還空著,帥朗又是小心翼翼追問著:“那有多少?”

“多呀,有六千多個葬位無字碑。”老頭爆了商業機密了,一句聽得帥朗眼一黑,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這六千座,坑爹呐,這可怎麼找。

“怎麼了小夥子?”老頭關心上了,帥朗擺擺手,換著話題問:“那大叔,那無名的骨灰盒多麼?”

“多呀!?逾期不交管理費,就都把名撤了呀,那幢樓裏都是,地下還有一層。”老頭揚手一指,園區邊上的一幢樓,這回帥朗有想躺下把自個埋了衝動了。

老頭隻當帥朗是個窮鬼,又是安慰著:“唉,小夥子,別計較什麼風光大葬,人死如燈滅,除了個念想還有什麼呢?關鍵是活人,要是經濟不寬裕,就留個骨灰盒得了……現在用地都緊張,墓地的價格是一個勁漲……”

聊了幾句,帥朗要求到墓園看看風景,這老頭指點帥朗出去了,漫山遍野的碑林,走了不遠就看到了幾座墳塋的無字碑,現在忍不住要佩服端木騙子了,就後來者有誰真找到這兒,誰敢大興土木把這無字碑都挖一遍?再說,他肯定不會用端木界平的名字訂購墓地,這沒有準確的方向,可怎麼找?

喲,名字……帥朗有點觸類旁通地靈光再現,眼一亮,那一句“我也不想再用端木界平這個名字”此時想來對帥朗有了更深的一層意思,於是乎,帥朗有點自鳴得意地笑了。遊逛了一圈,回到了園區口上,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好容易管理處終於有人了,是位黑臉胖腮的大媽,帥朗瞅瞅不見上次來時賣給自己的墓地的小夥子,生打生有時候還比較方便,敲門而入,落坐下來,那大媽自然又是節哀順變的話一溜出來了,帥朗趕緊地打住道著:“阿姨,我不是家裏死人才來的。”

“那總是要死的,有備無患嘛。知道你買生墳,沒事,見多了。”大媽給了句更雷的。

“別別別,我也不是買生墳的。”帥朗趕緊地又打住了。

“哪你是幹嘛的,大過年來消遣我呀?”大媽估計是和喪事打交道多了,一聽不買墳,態度極不友好。

“阿姨,您聽我說,我不是買墳的,可我是炒墳的……現在葬位這麼緊張,囤幾座你沒意見吧?”帥朗忽悠著,那大媽臉色好看了,一擺手:“無所謂,你掏錢我們給你留位置。”

“好,生意咱改天談,今的來意是……”帥朗起身,掏著錢包,按規矩老辦法,出買路錢,幾張百元大鈔一遞,迎著大媽愣怔竊喜的眼神,帥朗壓低聲音問著:“我有競爭對手,幫咱查查,他在這兒買了幾個葬位?”

“叫什麼?”大媽一拉鍵盤,對著電腦,很直接地道。

“叫……江城子。”帥朗怪怪地道,一直不相信這是個人名,不過除了這個人名,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來了,如果有,就在墓園的登記上,如果沒有,那就慘了,幾千上萬的無字碑葬位,根本無從去找。

更怪地事來了,那大媽一敲鍵盤,眼睛湊近了屏幕上看,機械地念著:“有,江城子,登記0712號葬位……咦?小夥,他不是炒墳的吧?就一座。”

“嗯,那我就放心了……阿姨,給我打印出來,哎喲,錢放抽屜裏,桌上擺著多不雅……”

帥朗把鈔票直塞進大媽抽屜,那大媽頗為高興地給帥朗撕了張老式針式打印紙出來的半截紙,帥朗揣著心潮洶湧地出了管理處,第一個念頭是真他媽有點鬱悶,能猜出這個謎底來的天才居然是大牛!坐到了車上,第二個念頭泛起來,十億呀,唾手可得了,帥朗興奮到要死了,直砸著方向盤發泄,全身失血似地抽搐痙攣,兩手發抖、腿肚子抽筋、心裏忽悠忽悠地沒著沒落。

十億呀,十億金燦燦的鈔票能買多少大奔、寶馬,爺想開就開,想砸就砸;一會兒又浮現成了洋樓別墅,爺就住就住,不想住就扔給程拐那幾貨看他們得瑟去。

就是嘛,爺要有十個億了,爺快hold不住了,一陣眼冒金星的感覺襲來,帥朗貌似高潮方過一般,腦袋貼著方向盤歪歪地躺著,幸福地在哼哼嘰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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