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明知道電子海圖被一起長大的沈雪更改,他還是提前轉了船舵。
而我,這一次也沒有聯合領航員進行勸說。
上一世,我苦口婆心勸他不要改變航線,成功讓郵輪躲過了方川號,卻害死了沈雪的女兒。
丈夫表麵感謝我,卻將篡改通訊信息的黑鍋扣給我,害我遭到刑事拘留,抑鬱而終。
這一次,他決定救下青梅的女兒洋洋,而我,決定讓他自尋死路。
1
“周晚棠,雖然我和你結婚了,但你也就是個普通船員,有什麼資格幹涉郵輪的航行?”程卓冷冷的看著我,眼裏盡是不屑。
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不屑一顧。
甚至,他麵對我時,更多了一種莫名的感覺,是憤恨。
我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所有的情緒都掩蓋下去。
他以為自己重活一世,就能改變結局,救下青梅的女兒,讓我再一次萬劫不複。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也不是上輩子那個會設身處地為他著想的周晚棠了。
“程卓,你別再執迷不悟了,沈雪改了電子海圖,你明知道有問題還提前轉舵,咱們的敘白是方川號的船長,你難道要為了那個女人的孩子,害死我們的親兒子嗎?”他的眼底閃過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就被那股自以為是的勁兒給掩蓋下去。
“周晚棠,你少在這兒煽風點火!我早就計算過了,隻要提前轉舵,郵輪就不會撞向3-11號貨輪,洋洋就不會被害死,方川號也會順利經過航線。你以為看了幾本書就能對我指手畫腳了嗎?真是愚蠢!”
我有些失控的抓住他的手臂,死死地盯著他。
“程卓!我絕不允許你拿一整船人地性命去冒險!現在天氣惡劣,我們不清楚整個海麵的情況,提前轉舵可能會造成更加慘烈的後果!”
我猩紅著眼睛,說完身體還在微微的顫抖。
“你算什麼東西也來命令我!”他粗暴的把我推到一旁,我踉蹌地撞在桌角,“你少說這些冠冕堂皇地話,我還不了解你嗎?你不就是吃醋我和阿雪的關係嗎?上輩子就是因為你的小心眼害死了洋洋,現在還想對她們母女下手!我告訴你,隻要我活著,就絕對不允許你再傷害她們!”
被撞得生疼的後腰也抵不過我心底的淒涼。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再顧念什麼舊情了,這都是你自取滅亡。
但是,我絕不能放任我從小疼到大的兒子再一次被害死。
兒子從小受到程卓的熏陶,十分熱愛航海,大學報考了海事學校,現在已經是一名優秀的船長。
上輩子我和程卓反目成仇,可憐兒子隻能夾在我們之間左右為難。
兒子看出了程卓的陰謀,一直奔波為我搜集證據,甚至在我入獄後患上抑鬱症自殺。
按理來說,如果船長出現決策失誤,可以聯係三位副手。
不過,上一世誣告我的,就包括這位大副。
我看著閃爍的電子海圖,深吸了口氣,我不僅要阻止一切悲劇的發生,更要保全自己,讓自己清清白白的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隻不過船艙門口一早就有人在等我,正是沈雪和輪機長。
“嫂子?你怎麼在這兒,裏麵正在和岸基通信呢,任何人不得進入。”
“讓開,根據國際航海條例......”
還沒等我的話說完,就被沈雪打斷:“您快歇歇吧,就算這些文鄒鄒的東西記得再熟,這裏也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我麵前的她這副洋洋自得表情和上一世法庭上相重合。
她似乎很有把握把我再一次扳倒。
此時,大副卻打開艙門走了出來。
距離下一次通信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是我計算出的大副的巡查時間。
2
我展示手中的屏幕,“大副,海圖有篡改痕跡,我請求重新接收數據,以免造成航海事故!”
“周晚棠,海圖的事可是非同小可,你沒有證據就敢瞎說,能承受的了後果嗎?”大副玩味的看向我,語氣不急不徐。
我心跳加速,前世的記憶又如潮水般湧來讓我窒息。
就是這個大副和沈雪互相串通,栽贓我篡改海圖,讓我平白遭受牢獄之災。
“大副,我親自觀察過海況,現在海麵的狀況絕對不是海圖上顯示的那樣,那副海圖有多處自相矛盾的地方,您大可自己去求證,裏麵的數據絕對有偽造的!”
沈雪漫不經心地冷嗤一聲:“嫂子,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你以為拿望遠鏡看兩眼就能分析出海況了?大副正忙著呢,沒空和你在這兒玩過家家,再說,這是你一個小船員該管的嗎?你未免也太認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我抬眼看表,多爭執無益,時間可不等人。
兒子掌舵方川號還在航行,距離上一世出事的時間越來越近。
“大副,海難可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萬一真出了事,您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大副的神色有些動搖,目光在我和沈雪的身上來回飄忽。
就在我以為他要像上輩子那樣裝傻時,他突然看向了我,正了正色說:“那就去核實一下吧。”
沈雪臉上的血色卻一下褪的一幹二淨,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船艙的門一打開,我快步走到大屏前,卻不能完全看懂精密的海圖,也找不到原本的圖示,隻能憑著上一世的記憶指出當時出事的地方。
“大副,這裏數據有誤,是被人動了手腳!”
“周晚棠,條例有明確規定,嚴格按照海圖航行,你既然找不出真憑實據來,就少在這亂潑臟水,我看你就是沒事兒找事兒!”
就在我們二人針鋒相對之時,程卓闖了進來。
“行了!你別在這兒胡攪蠻纏了!”程卓冷冷地將視線從我身上挪開,看向大副,“她就是嫉妒沈雪,我早就警告過她很多次了,不允許將個人感情帶到工作中,這次下船後我會從嚴處理!”我臉上火辣辣的,心裏也是又酸又澀。
眼眶不自覺地蓄滿了淚,但強撐著麵子不讓它落下。
上輩子,他也是這般毫不留情,罵我小肚雞腸,說我隻知道爭風吃醋太小家子氣。
可是作為母親,我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送死。
大副皺著眉,看了看程卓,又看了看我,歎了口氣。
“程卓,畢竟這事事關重大,你們誰的一麵之詞我都不能相信。”他頓了頓,轉身對輪機長說“把中控室鎖了,沒有我的指令,誰都不能靠近這裏。”
輪機長偷偷看了一眼程卓,隨即趕緊低下頭,乖乖聽船長的話將船艙上了鎖。
沈雪著急了:“船長!你不能就這麼相信周晚棠的!她就是見不得我好!”
我沒理她,趁著鎖門的間隙,悄悄拿出應急的信號燈,藏在衣服裏。
有信號燈在,至少提醒一下兒子,給我阻止程卓爭取時間。
然而,程卓突然將我攔住,鉗製著我,等其他人離開,一把將我推到甲板下的暗室中,緊緊地將門反鎖。
“周晚棠,你別想再傷害雪兒一根毫毛,今天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這裏待著,見證我改變曆史吧!”
船上的機械音忽然響起,播報當下的時間。距離篡改過的海圖的通信數據發出還有十五分鐘。
3
15分鐘,足夠一艘貨輪行駛幾公裏。
我發了瘋的捶打著暗室的大門,“程卓!你趕緊收手!你隻要計算一下就能知道,兒子掌舵的貨輪會和3-11號相撞的,他是你的親生孩子,你是在親手把他送上絕路!”
外麵一陣寂靜。
我絕望的靠在冰冷的船壁上,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無力。
不,不能放棄!我絕不能讓兒子再一次走上絕路!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接收到基站發送的海況信息,領航員也會第一時間收到原始信息,沈雪隻能篡改中控室的海圖,所以領航員一定會有原始海圖的信息留存。
這裏距離領航員的船艙不遠,隻要能出去,我就有機會拿到原始數據。
我掙紮著站起來,密不透風的房間裏,隻有頭頂照射進來一束小小的光源。順著看去,四周的鐵片已經鬆動,上麵鏽跡斑斑,但此刻卻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咬了咬牙,踩著牆麵的突起,身體蓄力,用半邊身體狠狠地撞在鐵片上。
半邊身體馬上就在劇痛中麻木,我深吸一口氣,拖著已經脫臼的手臂再一次撞了上去。
破舊的牆體坍塌,混雜著我滴答下來的血跡,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領航員所在的船艙。
終於,看到了門口掛著的牌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敲響了門。
“阿傑!我是周晚棠!我有緊急情況!海圖被篡改了!前方的方川號有危險!”我將我發現的所有異常還有沈雪對海圖做的手腳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領航員。
他聽完後,立馬跑到屏幕麵前,從層層的信息中找到了那封最初的傳信。
“該死的!”他狠狠一拳砸在屏幕上,“是有人故意要製造事故!”我正了正神色,勉強打起精神來,對著阿傑鄭重道:“我申請采取緊急應對措施,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將一力承擔。”
“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務之急是趕緊阻止事故的發生!”領航員把目光投向我,“你想怎麼做?”
“開啟信號燈,提醒方川號,讓其提前做好應對準備。”
“現在海麵可見度低,如果按照原本傳送的信息行駛,兩艘船很可能發生碰撞!”
“最好的方案還是按照原本的海圖行駛,這樣既能避開3-11號貨輪,也能阻止和方川號相撞。。”
我頓了頓,抬頭看向阿傑:“另外,我還發現隨行船出現零件老化,是否聯係工作人員進行檢修?”
我雖然痛恨程卓和沈雪,但畢竟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程卓啊程卓,明明所有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偏偏要讓無辜的人為他的剛愎自用買單。
“我們檢測不到3-11號的信號,可能遭到了幹擾或者屏蔽!”船員實施彙報。
“信號不可能憑空消失,你去嘗試聯係一下岸基,貨船失聯這件事可能也不簡單,我這邊立即上報海事管理機構。”阿傑焦急地敲著屏幕,指揮另一個船員,“為了防止意外發生,現在立刻嘗試聯係方川號,讓他緩慢通過這一航線!”幾分鐘的嘗試後,有聲音透過電波傳出來,帶著嘈雜的噪音,但兒子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聞。
“這裏是方川號船長程敘白,請說。”
我幾乎控製不住的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
上一世,兒子在我入獄後就病倒了,至死未能相見。而這一世,他還活著,就在這裏。
領航員阿傑迅速做出回應,簡單的交代了現在的情況,並指示方川號立即減速。
那一頭卻傳來兒子驚訝的疑問,“可是,船上有信號燈亮了——”
我急忙從窗口探出頭,遠遠看到甲板上,程卓亮起了發出了信號燈。
怎麼會?我看向船艙裏存放著的信號燈,而隨即看到了身後沈雪手裏拿著的強光手電。
那刺眼的燈光,將我的靈魂都快要灼透。
我奪過領航員手裏的對講機,衝著那頭怒吼:“敘白!那不是信號燈!信號燈沒有亮!敘白你聽媽的,現在趕緊減速!”
4
因為情緒波動過大,我的身體現在還在微微顫抖。
領航員一把奪過對講機,簡單交代了情況,並再次確認了行進指令。
我恨得咬牙,程卓,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執迷不悟?
難道說沈雪的幾滴眼淚,比親生兒子的性命,比你身為船長的責任,都重要嗎?”
腦海裏浮現出上輩子我在監獄中聽到兒子幾次自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消息。他還托人給我傳了話,毫無生機卻又悲傷絕望,“媽......爸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
我不會讓悲劇重演,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拉下了郵輪的總閘。
郵輪的一切信號都會在海圖上消失。
領航員怒視著我,暴跳如雷:“周晚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是郵輪的總閘,一旦關閉你知不知道會產生多麼嚴重的後果!”
我根本不理會阿傑,從窗口一躍而下,跳到了樓下的中控室,在信號燈前安裝了一個信號屏蔽器,領航員似乎也是明白了我的用意,再度拉開了總閘。
所以,輪機長按照海圖所指示的信息亮起信號燈,卻因為被我安裝的屏蔽器,毫無變化。
按照原本電子海圖的指示,方川號應該正常航行五分鐘後提示轉舵。
隻要信號燈不亮,航行到下一個航線,一切都會平安度過!
遠處傳來程卓的怒吼,“周晚棠!你竟然敢對信號燈做手腳!”
他搶走了我手中的遙控器,我直接搶先一步順手扔到了海裏,他氣的掐住我的脖子,幾乎要將我整個人提起來,“周晚棠,你真是分了,你不光要還洋洋,現在竟然連敘白都不放過......上一世敘白就是因為你的罪行而抑鬱自殺!”
我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了,說不出話來,身體卻止不住的發軟。
兒子明明是因為他的栽贓而被刺激抑鬱的。
他到底對上一世的事情有多少誤解?
就在這時,我看到沈雪悄悄靠近了中控室。
她手中拿著什麼東西,在鬼鬼祟祟的擺弄著。
“不!”我失聲大喊,“阻止她!她在篡改信息!”
下一秒,信號燈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