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友姚霜青是民間訪談節目的記者。
在一檔采訪節目中,我們遭遇情緒激動的村民,提刀暴起。
危急時刻,姚霜青將我推到她的初戀陳齊身前擋刀。
沒等我反應過來,鮮血飆出——
菜刀將我的手臂幾乎鑿個對穿,骨頭都明顯被截斷。
我大出血被送急救,一直到脫離危險期蘇醒,姚霜青都不見人影。
我看了新聞,才知,原來姚霜青轉頭就接下新節目,還和陳齊在網上狂炒cp。
雖早有預感,但真正見姚霜青和初戀在鏡頭前肆無忌憚親親貼貼,以及言語模糊承認關係。
我一顆心終究沉到底,轉頭向省電視台投了簡曆。
當年,我選擇真愛,隨姚霜青回老家發展,還蝸居在這個小電視台,浪費天賦資源。
現在,人心已變,我選擇自己,重回實力賽道、開啟新生。
1
“阿琤對不起呀,前段時間工作安排特別多,我都抽不出空來看你。”
“不過我安排了護工,你這麼大個人了,肯定能照顧好自己......”
一打開車門,姚霜青的碎碎念響起。
我假裝不知,她微博上記錄的,和陳齊的約飯日常、和對評論區磕cp的模棱兩可的回應。
包括請護工的錢,也是從我卡裏劃出的吧。
手臂仍隱隱作痛,我沉默著坐上了車。
一落座,我就發現不對勁——
副駕駛的座椅被人調了。
當初,我全款給姚霜青買下這輛車,她當即感動承諾,副駕駛是我的專屬。
因為我有腰椎方麵的老毛病,副駕駛座椅角度從調好開始、就一直固定,然而現在卻變了。
我不動聲色四下觀察。
最終,在手邊的門槽裏發現了一根白沙。
我不抽煙,但陳齊幾乎手不離煙。
一顆心還是沉到了底。
我靜默片刻,伸出手,費勁夠到後排的靠枕。
“阿琤你受傷的是手臂,怎麼還坐不住了,動來動去的......”
姚霜青發現我的動作,下意識抱怨道。
可當她發現,我墊上靠枕時,好像才想起什麼,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
“那個,前兩天公司的車出故障了,我剛好有車,就載著同事一起去出差了......”
在一起七年,我會聽不出來姚霜青說謊心虛時的語氣?
我懶得拆穿她,隻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姚霜青卻開始不安。
“阿琤,我都忙忘了......要不我路邊停下,你調整好座椅?”
我笑了笑。
“不用費勁,我那麼大個人了,沒什麼不能忍的。”
看著姚霜青被我噎住的表情,我心說:
反正,都忍到頭了,也快結束了。
車子快開到家,姚霜青卻好像才想起什麼,懊惱一拍腦門。
“哎呀,我都忘了......”
她轉頭看向我,通知道:
“我稍微繞個路,幾分鐘就好,去買點東西啊。”
沒等我回應,她就掉了個頭。
我神色平靜地看著姚霜青走進一家蛋糕店。
掏出手機,我點進陳齊的微博。
他最新一條,就是曬出和姚霜青的聊天記錄,並配文道:
“我真隻是隨口提了一句,沒想到她就興衝衝給我去買。”
“是誰家同事這麼好啊。”
底下一堆起哄的——
“什麼同事,明明是貼心小女友!”
“天塌了,同樣是苦逼打工人,看看這戀愛的,畫風真就完全不一樣啊!”
......
直到姚霜青上車,我才合上手機。
對上我的視線,姚霜青嘴角勾起的一抹甜蜜還沒完全消失,她收斂神色,向我解釋道:
“我早飯沒吃,有點低血糖,買了麵包備著。”
可我瞥見包裝袋露出的一角。
巧克力煉乳夾心。
姚霜青總不會忘記,她自己對巧克力過敏吧。
罷了,都無所謂了。
我收回視線,閉眼小憩。
可沒過多久,姚霜青又停下車。
我睜眼,發現還沒到家。
姚霜青一臉為難道:
“阿琤,組裏發消息說馬上有個緊急會議......”
然而,她手機尚未熄屏,聊天背景的粉紅愛心合照映入我的眼。
我瞥見姚霜青最新一條消息,是未接的語音通話記錄。
我不是傻子。
“嗯,沒幾步路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我神色從容地下車。
姚霜青卻愣住了。
“你怎麼......”
她頓了頓,最後幹巴巴補充道:
“別多想,今天下班我早點回來。”
“晚上咱出去吃,我爸媽還等著和你商量咱倆婚事呢。”
2
聞言,我微微一頓。
我想說,談了那麼多年也沒確定一個結果,現在更是不用談了。
可我終究咽下這些話。
“嗯,我知道了。”
我知道,有些話一說出口,又免不了大鬧一場。
但我有些累了,不想和她糾纏。
然而剛到家,我就收到一個陌生好友請求。
通過好友後,對麵發來一袋子麵包照片。
“天琤哥,今天是霜霜去接你的吧?我說,霜霜還是這麼貼心,去接你,還不忘給我帶回來我隨口提到的麵包。”
對麵還在輸出。
陳齊借口我住院養傷不方便打擾,所以現在才來和我聊聊天。
但其實每條消息都傳遞暗示,試圖激怒我。
我靜靜看著,諷刺一笑,直接開了免打擾。
晚上,我和姚霜青一家到她早就預定好的包廂。
一入座,姚霜青她爸就開門見山。
“天琤,你這麼多年的心意,我們看到了,這次,還多虧你保護了我的女兒。”
“可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好不容易養到成年......”
我轉頭看向身旁的人。
姚霜青專注地看著手機,嘴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仿佛我們討論的,不是她的婚姻大事。
我心底自嘲一笑。
再次對上姚霜青她爸精光四溢的眼神,我輕聲道:
“伯父,我理解您的心情。”
“我不懂你們這邊規矩,您看需要多少彩禮?直接報個數吧。”
姚霜青她爸見我今天這麼“闊氣”,吃了一驚。
“天琤你這是最近有準備了啊,好好好,伯父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
“看你年輕,你們小兩口現在租房都挺方便,房子就不用了。”
“一輛車、20個以內的就行,另加88萬。”
我和姚霜青戀愛七年,早想結婚,可在彩禮上一直沒談攏。
她爸媽知道我是孤兒,又見我為姚霜青到此工作、定居,愛慘了姚霜青,便有恃無恐,張嘴就要天價。
姚霜青也絲毫不覺得父母有問題。
麵對我私底下的為難,她總是不耐煩——
“我爸媽養我那麼久,我當然要有所回報。”
“你多讓讓怎麼了?現在就對我爸媽不滿,之後結婚了,還不知道怎麼對他們老人家......”
我隻當姚霜青孝心重。
直到臥病在床那幾天,我刷到姚霜青和陳齊一起主持的、采訪鄉村愛情的真實紀錄片。
而她和陳齊也在采訪互動中,被八卦的網友拉郎配。
當看清,姚霜青麵對陳齊一臉嬌羞道:“隻要是我真愛,彩禮什麼都無所謂的”時,我瞬間有種吃了狗屎的惡心感。
“天琤啊,你看?”
姚霜青她爸眼含探究地盯著我。
我強行按下思緒,正準備發言,身旁的姚霜青卻突兀地起身,拎起包就打算走。
我下意識拉住她。
“你幹嘛去?”
姚霜青一把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道:
“陳齊錄晚間節目,出了點事,我得馬上趕過去。”
我拽住她的手臂,難以置信道: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現在是工作之外的時間,我們還在商量婚事!”
姚霜青表情一滯,欲言又止。
這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我眼睜睜看著她臉色大變,在急匆匆低聲幾句“別怕,我馬上就到”後,她掙開我的手就往門外趕。
我徹底坐不住,站起身,朝她低吼道:
“姚霜青,你把我們結婚當什麼了!”
姚霜青不耐煩擺擺手,回眸,神情冰冷。
“這種事你和我爸媽談不就好了,我現在工作有急,沒空聊這些。
“林天琤,你怎麼像個女人樣、這麼矯情!”
隨著抱怨聲漸遠,我重新坐了下來。
手機震動,點開來是一條陌生短信——
“小醜。”
我都可以想象出這屏幕背後,陳齊嘲諷的臉。
姚霜青她爸見我臉色不對,趕忙打圓場道:
“天琤啊,這丫頭隻是偶爾有點小脾氣,女人嘛,你懂的,你作為男人多包容......”
我平靜一笑。
“伯父,就這樣吧。”
她爸大驚失色。
“天琤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別衝動......”
我打斷他。
“我是說,您剛剛說的,我都答應了。”
“彩禮什麼的,我都無所謂。”
看著姚霜青她爸一臉喜色,我但笑不語。
反正,我也不會娶姚霜青了。
3
出了餐館,微博推送了一條我所關注的最新消息。
看著陳齊曬出的火鍋、和姚霜青專注調蘸碟的側顏抓拍照,我諷刺一笑。
我默默點了個讚,評論道:
“吃好睡好。”
到家後,我就開始收拾舊物。
我一直忙到很晚,收拾出兩大袋廢棄物。
最後不出我所料,姚霜青又是徹夜未歸。
第二天,我正在吃早飯時,姚霜青匆匆趕回來換衣服。
一看見我,她頓了頓。
“昨晚後來我回工位,通宵趕了一個采訪報告。”
見我仍舊淡定看手機,毫無質問的意思,姚霜青忍不住湊近。
“阿琤,你在看什麼?”
看清我手機頁麵的娛樂新聞後,她有些詫異。
“你不是不看......”
她猛地變了臉色,隨即滿眼試探地緊緊盯著我——
“你不會還看微博吧?”
我神情平靜,狀似疑惑。
“剛剛吃飯無聊,我才隨便看看的。”
“微博有什麼新聞嗎?”
她眼裏劃過一抹心虛。
“沒,最近網上沒什麼八卦新聞,刷微博純粹浪費時間。”
姚霜青還想繼續說些什麼,可電話鈴聲又響起。
或許是與我距離挨得近,她看清來電姓名後,臉上慌亂一瞬。
姚霜青強作鎮定,可接起電話時,不小心開了免提。
於是,我清楚地聽到了陳齊曖昧的聲音。
“寶貝怎麼換個衣服都這麼慢?昨晚你也是這麼慢......”
姚霜青手忙腳亂地掛斷電話.
我假裝不知,先一步開口道;
“昨晚你們一起工作的?工作辛苦了。”
姚霜青下意識順著我的話點點頭。
但她隨即意識到不對勁。
“阿琤,你最近怎麼......”
可又一個電話進來,打斷了姚霜青。
她回房換了衣服,又匆匆出門。
在她離開後,我才將手機頁麵切回省電視台的入職申請。
吃過飯後,我就回公司辦了離職。
我沒和姚霜青說,隻是,在離開公司時,不巧撞上隔壁攝影組的同事。
他對我調侃道:
“天哥,你女朋友和別人炒cp,酸不酸哦?”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對姚霜青和陳齊的事並不知情。
畢竟,當初我錄節目被推出去擋刀的事被壓了下來,對外隻稱是普通生病、回家修養。
同事沒發現我的異狀,繼續道:
“聽說你和霜青準備結婚了?七年了吧,真不容易。”
“當初你放棄國家電視台的機會、來我們這個小節目組,我們這幫老同事誰沒聽說過。”
“恭喜恭喜,終於抱得美人歸、得償所願咯......”
我心裏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當年剛出社會不久,熱戀上頭、為愛出走,辜負辛苦培養我的導師的期待。
現在,後不後悔也隻有自己知道。
思緒錯綜複雜,到最後,也隻化為釋然一笑。
“嗐,都過去了。”
是啊,物是人非。
4
早上和老同事聊過後,我陷入自己的思緒。
以至於,在對上姚霜青的臉時,我仍有些恍惚。
直到她一開口,將我瞬間從回憶裏拉出。
“阿琤,你不會介意吧?我們結婚後,我可能還需要和陳齊保持一段時間的情侶關係。”
“當然,隻是在網絡上炒cp,現實中我會和他一直保持距離的。”
“你也知道,咱們節目收視率一直不高,領導才想出這個餿主意......”
眼前人眼神躲閃的樣子,和當年羞澀卻倔強望著我的少女模樣相重疊,卻又全然陌生。
下午收到姚霜青消息,說晚上約會吃飯,我還微微詫異。
現在她此話一出,我才知道今晚這頓飯的目的。
我心底嗤笑一聲。
姚霜青見我久久不說話,眼神忐忑,但還是小心翼翼繼續道:
“可能還有一期節目,為了節目效果,要穿婚紗上場。”
“租婚紗多貴啊,我想,反正之後咱們結婚也要買婚紗,要不就這兩天,咱們去挑婚紗,之後我先穿著?”
“放心,我不會還要求什麼儀式感,以後賴著你重新買一套的。”
我幾乎要被姚霜青的奇葩氣笑了。
但我麵上仍是風輕雲淡。
“行啊,你高興就好。”
姚霜青見我爽快同意,反而更加不安。
她囁嚅著嘴唇,一再向我保證和陳齊沒有什麼,隻是合作關係。
看她急切解釋的模樣,我輕輕笑了。
“沒關係,我理解的,都是節目要求嘛。”
見我神情淡定坦然、不似作偽,姚霜青籲了一口氣。
隨後,她看向我的眼神也愈發溫柔。
“阿琤,我感覺你最近成熟好多,對我的信任感也加深了,不像之前,耍小孩子脾氣。”
姚霜青漾開笑容。
“我們戀愛這麼久,我終於可以如願嫁給你了。”
“我想好了,咱們結婚之後,工作都要申請重新安排一下,像那種采訪村民......”
她頓了頓,臉色有些不自然。
“像那種危險的工作,少靠近點。”
危險?難道不是在她身邊、被她推出去給情人擋刀危險?
我喝了口水,餘光掃了眼姚霜青臉上憧憬和甜蜜的神色,心想——
沒有以後了。
我想靜靜吃完這最後一頓飯。
然而,還是無法。
在姚霜青又接起一個電話後,吞吐道“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一下”時,我定定地看著她。
直到姚霜青被我看得臉上心虛愈發明顯。
我放過了她。
“嗯工作重要,你先去忙吧。”
姚霜青幾乎是如釋重負地忙不迭起身。
“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飯......”
直到姚霜青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我一個人默默掃清桌子上的剩菜。
咽下最後一口涼透的菜,我心想——
終於,要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臥室門,就看見沙發上淩亂的外套的挎包。
真是難為她了,還要給我做戲,半夜趕回來。
我最後看了一眼隔壁客房門口的鞋,就拖著靜音的行李箱,悄然離開。
一氣嗬成飛往陌生城市,在和省電視台負責人麵談時,手機瘋狂傳來消息提示音和電話鈴聲。
走得匆忙,我竟忘了開靜音。
負責人頓了一下,問我是否需要時間去處理一下。
我搖了搖頭,笑著說不必。
接著,我果斷將手機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