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安山中有位富翁名叫鬱道生,有千頃良田,奢華房屋上百間,豬牛成群,但是胸無點墨,是個文盲。娶了歙人鮑十姑作為妻子,鮑十姑不僅外形姣好,而且精通書史,隻是暗暗抱怨丈夫太鄙薄太俗氣。鮑氏這個人物很神奇,懷胎十五個月才生下一個女兒,取名線雲,由於她出生時有一線彩雲,這彩雲從北鬥星邊飄來降落在庭院中。線雲完全不同於父親,剛生下來就識字,瀏覽書籍一目十行,加上從小得到慈母的教誨,五六歲時就才華橫溢,精通書史,能揮筆寫文章。母親樂滋滋地說:“這可是我家的女學士啊!古代女才子曹大家、管仲姬果真有繼承人了。”
鬱翁由於鮑十姑生下女兒後很久沒有懷孕,所以納了走繩索的女娼妓金關為妾,對她極其寵愛。鮑十姑晚上略有留下丈夫之意,金關就想盡辦法撒嬌啼哭進讒言,然後再無中生有地顛倒黑白。鬱翁雖然受美色迷惑,但是還懷念著結發夫妻的感情。金關又偷偷埋木人在後花園裏,趁鬱翁種花時再故意挖出,木人上刻有鬱翁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刻的符篆字樣彎彎曲曲好像蚯蚓。鬱翁見了怒不可遏,認為是用巫蠱法暗算自己,心想一定是鮑十姑幹的。於是把鮑十姑禁閉在自家的暗房裏,將設謀把她害死。
當時的線雲才十二歲,偵查發現母親所在,深夜伺機鑽挖牆洞,把母親救出,藏在東鄰家,自己仍然回閨房休息。鬱翁見鮑十姑不見蹤跡,最初還亂叫亂罵,後來發現了底細,也憐惜女兒的孝順,就置之不管,仍然叫鮑十姑回家。但是從此以後夫妻反目,一刀兩斷,見麵也一句話不說。鮑十姑惱怒抑鬱,時間一長得了重病,無論如何都不肯吃藥,時間一長病情加重就去世了。線雲心痛至極卻不敢放聲大哭,隻是枕頭上有許多淚痕。
鮑十姑去世後,鬱翁又將寵妾金關扶正為妻,脅迫線雲要像對母親一樣侍奉繼母。線雲容貌行為都極其溫柔,但是一舉一動卻都不符合繼母心意,於是開始毒罵線雲,接著再毒打她,鬱翁想袒護也很為難。都翁後來更加荒唐糊塗,由於房事過度,弄得骨瘦如柴。自己考慮身體病得很嚴重,將要斃命,想想同族中僅有一個堂兄弟玉生是至親,就邀請玉生來家辭別。鬱翁躺在枕上低聲哭泣說:“哥哥沒有兒子,僅有一個女兒,求我弟好好照看她。我家田地房產非常豐饒,妻子與女兒都是女流之輩,哪能管理?請求我弟替女兒找一個好女婿然後入贅我家,當我的繼承人,然後把家產一分為二,一半給弟弟,另一半給他們。”玉生很感動,一一恭恭敬敬答應,鬱翁就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線雲見父親去世,痛苦不已,而金關如同原來一樣塗脂抹粉吃山珍海味。線雲對著牌位失聲痛哭,金關帶著怒氣說:“整天哇哇啼哭,真是讓人討厭!”接著立刻將她卸裝毀容,讓她參雜在傭婦中一起幹家務。線雲私下悄悄向叔叔訴苦,玉生一臉氣憤,說:“她是你的母親,母親教訓女兒是理所當然的事。”後來繼母對線雲的辱罵更加嚴重,線雲再一次向叔叔訴說,玉生說:“這是因為你不能安分聽從母親。做母親的縱然真的虐待你,你就算控告到官府,又有什麼用呢?”金關打探到這些情況,更加欺淩孤女並且感激玉生。從此家中所有事務都聽從玉生的安排。金關抹淨床榻清掃廚房讓玉生住在家裏,供給豐富飲食。夜晚與玉生絮絮叨叨,常常到半夜才分開。
一天,金關給線雲一條鞭子,命令她去放豬,線雲抹淚而去。清晨出去傍晚才回來,一日隻提供她吃一碗糙米飯,久而久之水靈的皮膚變成了雞皮皺紋。她路上遇見叔叔,就伏地叩頭泣訴,玉生卻充耳不聞,置之不理將要走開。線雲實在無奈,牽著他的衣服才讓他止步,線雲含淚說:“叔叔啊!為何你竟忘卻我去世的父親贈遺產托孤兒的遺囑呢?”玉生勃然大怒:“小妮子真該用鞭子狠狠地打。你父親贈我遺產,又不是贈你的財產。托孤這句話雖說有根據,但是你那麼執拗,我又有何辦法?另外,我家祖輩幾代都沒有分過家,又怎麼談得上是贈送遺產?尚且虐待你的是你母親,不是叔叔我。你如果再多言多語,我就直接去告訴你母親。”說罷揚長而去。
那時金關還有個表兄弟王禽,經常來往,後來與玉生結成酒肉朋友。王禽看到線雲嬌豔漂亮,要想辦法強奸侮辱她。東邊鄰居白七姑察覺到王禽的不良企圖,私自把消息透露給線雲,線雲十分恐慌,說:“此地真是不宜久留啦!”
後來扔下放牧的豬,逃到東山峰巒茂密處,垢麵蓬頭,衣衫破舊,住宿在山洞裏。餓了就吃野果子,渴了喝附近的泉水,得以保命。一年過後,看到山穀底部有兩種草,亭亭樹立像筆管,草根結成團像薑芽一樣,嘗嘗味道甘甜,就收集好多留下準備過冬。洞穴僅能住一個人,她就用石塊支撐當成門,鋪草做床,來阻斷洞口前的小木橋,那境界更加高雅清幽。過了很久一段時間,線雲感到身輕如燕,健步如飛,能越過大山穀。山中沒有日曆,轉瞬間又是春光明媚。線雲心想既然無拘無束,大可出去遊玩一下東南麵的群山,於是不停地到各處登覽遊眺。
偶而來到都梁的牧羊山,就是民間傳說《柳毅傳書》中的龍女牧羊處,線雲於是仰麵向天,大哭道:“龍女得罪於公公婆婆而牧羊,我得罪於繼母而牧豬。可是龍女能有柳毅替她傳遞書信,還有返回龍宮的一天;我的遭遇如此悲苦,想寄書給九泉下的父母,怎能辦到呢?”說完大聲慟哭,煙靄滿林的宿鳥聽到哭聲鳴叫著嘈雜驚飛。
突然,山崖對麵有一位垂髫女子提著竹籃子,手持鴉嘴鋤,如同畫上走來的采藥仙童,向線雲招手。線雲猜測她不是人,但毫不害怕,抹去眼淚走到對山,兩人就相對著坐在岩石上。垂髫女子笑著說:“剛才聽到你說的話,應該是位閨閣小姐,但是你的知識還算不上真正精通。《柳毅傳書》中的涇河距離此地特別遠,跟龍女的事有什麼關係?此山取名為牧羊,是因為這是楚懷王的孫子熊心牧羊的地方。項梁找到他尊奉他為義帝,建都盱眙,但沒過多長時間就被英布所殺害。禍難涉及義帝的長公主,公主最後堆積柴薪縱火自焚。我的真實情況是姓畢,名岫芙,字女須,是三阿亭長的女兒。白天在鬧市把我父親的仇人給殺死,義帝因為可憐我,赦免我的罪過,我最終淪為宮奴。我常常得到公主的憐憫,所以就以身殉公主,一同燒死。上帝憐惜鑒照,敕封公主做此山之神。都梁、石梁兩地的紅顏薄命的女子都歸公主掌管,各司其職,我是專管采藥的。”線雲疑問道:“這樣看來,姐姐是鬼嗎?”岫芙微笑說:“哪能還會是鬼呢?”線雲說:“那麼是仙人嘍?”岫芙說:“也談不上是仙人,不過羽化登仙的日子經常會有的。剛才聽見你的哭泣,想來也是傷心人,為何不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給我聽聽?”線雲淚水直淌條條細述,並且哀求拯救。岫芙說:“你接下來如何計劃的呢?”線雲說:“如果姐姐不嫌棄我身份卑微,就收我做婢女,或許也可以替姐姐分擔辛苦。”岫芙仔細打量她並思索很久,說:“先同我一起回去請求公主,或許你與公主早就有主仆緣分。若要做我的徒弟,我哪擔當得起呢?”線雲笑了笑,尾隨岫芙而行。
夕陽西下,樹林深處突然間現出一座宮殿,規模宏大,雄偉壯麗。殿裏有幾十個美女,風裳月帔,都不是現代流行的裝束。她們有的手持拂塵盤腿趺坐,有的靠著樹聽淙淙流泉,有的鼓動鳳凰,有的調弄鸚鵡,有的獨立高處遠眺,有的就幾人聚在一起娓娓清談。岫芙說:“這些人都是侍奉公主的。”眾美女看到了岫芙,爭相迎接道:“岫姐為何這麼晚才回來?”岫芙說:“忽然拾到一個下界的平凡人,她雖有慧根卻遭受極大的苦難。”就代線雲陳述她的經曆,而且介紹線雲與眾美女相見相識,然後領著去拜謁公主,說明線雲的來曆。
線雲在台階下不停地跪伏叩頭,偷偷地看見殿上坐著一位身穿黃衣裳的美豔女子,兩旁的侍衛就是剛才進殿門所看到的那些美女。公主微笑說:“來了很好,姑且跟從阿岫住下,清晨起來采藥,但是不能偷懶。”線雲恭敬叩謝後,就趕向岫芙居室,二人同桌吃飯,同床睡眠,相親相愛就像同胞姐妹。岫芙對線雲特別好,又暗自傳授給線雲健步丹藥一粒,吞服過後很神奇,走山路像飛一樣。但凡山川古跡,線雲一問,岫芙都能精準回答,線雲因此更把她看成自己的師傅,如果看作同輩姐妹都覺得是有失禮貌。
兩年過後,公主另派遣人采藥,讓岫芙管理小琅環的圖書典籍,線雲就做副手。那裏麵還有奇特的書籍,例如《鴻文寶書》,人間根本不存在,線雲無論早晚都閱讀研究,加上岫芙替她講解,因此就精通了內典,她還開始學習遁禽的法術。其中有《劍訣》一書,最適合她的口味,就偷偷地學習。岫芙發現後笑說:“妹妹要學那妙手空空兒嗎?”線雲說:“正是。”岫芙說:“妹妹心中有幽恨,學劍術隻恐不適合吧。但是沒有神仙傳授秘寶給你,學也學不會,隻是打擾了日常的清課。”
有一天庭院前木苓花開,花開旺盛,燦爛如火燒。公主擺開盛大酒宴賞花,侍候的美女各獻絕技,有的歌舞,有的彈奏,有的獻上書畫。岫芙獻上親自采摘的都梁香草祝壽。線雲當時也站在階下,公主看著她微笑道:“女學士怎麼沒有一技之長呢?”線雲被公主點名,就走上前去,然後拔出正掛在牆上的雌雄寶劍,接著就挽起袖子翩翩舞劍,仿佛狂風疾雨,寒氣逼人。公主正凝神欣賞,突然一個美女跑來報告程太夫人雙手捧著天庭詔書來到。公主起身後更換了朝服,執笏焚香並且恭敬迎接。岫芙私下告訴線雲說:“這就是東陽程嬰的母親。”
沒過多久見程太夫人騎鶴下降中庭,公主恭敬地跪伏在地。程太夫人大聲宣讀詔書說:“九霄靈寶天尊玉清帝主下詔曰:下界前義帝女兒楚姑,生前淑均靜貞,死更慘孝英烈。風聲叱吒,青史留名;火海埋身,紅顏有淚。那殉難的呂後,淫蕩的虞姬,同你的模範行為相比,真有天壤之別。從前敕封你為牧羊山神,又能感動當地百姓,忠於職守,實在為皇室的後裔感到愧疚,怎忍心讓你長期羈留在地神的位置上?今敕程安人隆重地來迎接你升金闕,朝玉妃,貶謫期已滿,重返仙班,重建功勳,封賞爵位。啊!銜投前山的木石,可惜精衛含冤;觀看雲路下的旗幟,聊以取代女媧補恨。欽哉!”公主謝恩完畢,與程夫人相見,噓寒問暖。擺開龍肝麟脯、洗淨佳肴,款待天使。
岫芙眼淚汪汪對線雲說:“我們都將隨從公主上升天界,妹妹還是平凡身,怎麼辦?可是歡快團聚的日子也不會很遠,其實自有上天安排。”這時線雲突然被公主號召進去,公主說:“你有仙骨,但氣性未平,還不放心把大道傳授給你。而今要與你離別,聊以一物贈送。”說後,從袖中拿出兩粒白丸讓線雲吞下,說:“這是劍丸。剛剛看到你舞劍,所以投你所好。可是要牢固記住:不要濫殺無辜。以後山陰道上,有個瀟灑跛足少年背著葫蘆的,是你的夫婿。你功德立滿後當再次來見我。”線雲方依依不舍,程夫人跨鶴,公主仍騎鳳,其餘人都乘錦禽,黃巾力士在前麵指引開道,一陣香氣隨風遠飄,刹那間都飛入雲霄。線雲抬頭仰望,直到看不到影子,再回頭一看宮殿全都消失不見,隻見亂石流泉,不覺號啕大哭。
當時滁陽知府高公命人迎太夫人來任處所奉養,曆經牧羊山,看到道家妝束的線雲在路邊痛苦哭泣。太夫人一向慈悲心腸,把線雲帶到車前,關切地詢問詳細情況。線雲謊稱孑然一身,孤獨無依,投奔親戚,後來迷失道路。太夫人就把她帶回滁陽,讓她做個赤腳小丫頭。線雲周旋侍奉,處處招人歡喜,太夫人對其尤為寵愛。線雲家東邊鄰居白七姑尋找丈夫來到此地。說她丈夫最近同朋友一齊從塞外流落本縣,因此投入縣衙為女傭。線雲見了白七姑十分驚喜,暗暗地問她家裏發生的事。白七姑說:“自從你走後,金關先是與玉生發生不正當關係,後來又和表弟王禽淫亂,導致所有的家產都用來償還堆積的賭債,令尊大人的遺產早已蕩然無存。不知最近怎樣眉目,還記得我離開家門時,見金關所交往的都是一夥下流之輩。”線雲聽了痛哭流淚,再三請求白七姑不要泄漏秘密。
恰巧遇到滁陽知府把嬌女下嫁給鄰郡某縣令的兒子這事,彩轎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剛過清流關,隨從人員忽然騎馬飛回,氣喘籲籲著報告:“中途遇上盜賊,小姐被搶到山上去了!”全家驚惶焦急又不知所措,一會兒說傳令衙役去逮捕,一會兒說派遣營兵去圍剿。線雲聽後高聲大喊說:“這些都不是好計策。女兒家最看重的是貞潔,如果拖拖拉拉過了今宵,即便用西江水去洗滌汙垢,也來不及了。”眾人說:“那該怎麼辦?”線雲說:“我這個沒用的人,希望為小姐去走一趟。”說完就像鳥兒張開翅膀一樣,刹那間消失不見,眾人愈加驚恐,語無倫次。
夜深人靜,一輪新月掛上樹梢,金鑼木柝齊傳更為響亮,衙內眾人癡呆相對猶如木偶。突然聽到屋簷上有人說話:“幸好不辱使命,把掌上明珠給迎接回府了。”接著跳下地麵,一看果真是線雲,而且背上背著小姐,當時雞犬不斷,夜漏傳聲剛好三更。眾人圍住小姐問訊,小姐回應說:“賊徒最初把我搶上山,關閉在一間小房間,沒過多久來了個男子,企圖強奸侮辱我。我萬般阻擋抗拒,大聲喊叫,苦於無法尋死。猛然間有一線白光從窗縫透入,涼風瑟瑟,看強盜已腦袋落地,丫鬟趕忙也來到,立刻背著我,像駕禦著風一樣急速飛行,我才能夠活命回家。”眾人這時方才知道丫鬟並不是普通人,以前太沒有眼光看準人,這時對線雲大加恭敬,但是線雲並沒有一點驕傲自得的神色。
太夫人問線雲有何本領,線雲沉默不語。詢問再三,白七姑才陳述她因為受繼母惡叔虐待而被逼逃入深山的過程,可是實在不知道她怎麼會有如此高超的神術。太夫人聽了,就替線雲鳴不平,說:“兒的劍術高超比得過古代女俠紅線女與聶隱娘,深入虎穴救出鳳雛尚且易如反掌,悄悄返回故鄉親手殺死惡賊還能有什麼困難呢?”線雲說:“像太夫人所說的確實很容易就可以辦到,可是假如不是由於他們的逼迫淩虐,那麼我不過成為一介農婦終了此生,哪能有現在這樣的一絲本領?因此我將要酬謝回報他們,何必定要玷汙我的刀劍?”太夫人愈加佩服她的寬容胸襟,打算為她做媒,意思是讓她嫁給自己家的孫子。線雲知曉後,連夜告訴白七姑說:“我已暴露了底細,難以長久住下去,可是此地不久將有盜賊,太危險啦!”白七姑急忙問:“怎麼抵禦?”線雲慢慢脫下指上的鐵箭環遞給白七姑說道:“那時禍難殃及姐姐,就用鐵環遠遠扔去,強盜就將被俘獲。”白七姑問她去哪裏,線雲說:“不過是天涯海角罷了。”白七姑問她還有什麼吩咐,線雲說:“姐姐趕快回鄉,勞煩你代為照看我離世父母親的墳墓,將要終身銘感。”說完後與白七姑抵足而睡,清晨一看,線雲已杳無蹤跡,尋覓不到。太夫人更悲傷感慨歎息,但也無可奈何,時間一長也就不再想了。
白七姑的丈夫最近也從塞外回來,路過滁陽,夫妻相會,正好辭別太夫人回故鄉。幾天後的一個夜晚,果真有一夥強盜大膽地翻牆進入內宅,強盜頭包錦帕,身穿短衣衫,手持利刀,臉戴假麵具,總共四十多人。知府守護著母親潛藏在男女仆傭房間,剩餘的人也都躲藏起來。強盜計劃登樓大肆劫掠,白七姑的丈夫抽刀準備挺身而出,白七姑趕忙阻止說:“我有鬱線雲姑娘給我的珍寶,今夜可算是派上用場了。”白七姑照線雲所說的把鐵環擲向強盜,鐵環突然間發出耀眼光芒,像一團火焰往下撲,又如捕獸的獵網四麵垂下,把強盜全部套牢套緊而不能逃出。
白七姑的丈夫打開門大聲呼喊,眾差役都一哄而進,給每個強盜的頸上套進黑繩索,如牽犬羊,而鐵環也竟然一齊消失。知府立刻高坐大堂嚴加審問,問道:“你們這班強盜氣勢洶湧而來,為何一下子不加一點反抗就被縛住?”強盜回答說:“小人等正擬登梯上樓,刹那間有一團火光從頭頂落下,好像身陷牢獄,不容再移動一步。”再加審訊,才發現前麵搶劫小姐也是這夥強盜所幹。問強盜頭目是誰,眾囚徒害怕地跪伏向前,指著三個人,放聲哭道:“我們都是賭場中無所事事的無賴,因為受他們三個的誘惑才淪為強盜,所以無話可說。”問三人姓名,發現一個名叫鬱玉生,一個名叫王禽,最後一個名叫金關,其實是女扮男裝的。最近因為經濟窘迫,金關因此重操舊業。知府聽說大驚,讓白七姑夫婦鑒定一下,白七姑夫婦看了說不錯。知府然後錄取口供,疊成文案詳細申報上司,最後將三名盜魁斬首東市。白七姑夫婦告別回鄉,知府聽母親叮囑厚謝他們。
幾年過去了,知府罷官回福建,仆人車馬行進在亂山叢中,正有戒心。忽然發現線雲一副劍俠妝束,隨從的還有一位背著葫蘆的跛腳男子,線雲拜伏在車前,說:“我已嫁了夫婿。知道大人路經這兒,特地來問候太夫人是否別來無恙?前途雖然有很多強盜匪徒,但都已被我清除掉了,請大人安心前進,不用害怕。”知府還要問訊,線雲急忙說聲“珍重”,就化成一線彩雲徐徐向西飛去,背葫蘆的跛足男子也立馬消失。正好太夫人的後行車隊也接著來到,知府慌忙向母親報告剛才所見所聞,太夫人更是惋惜長歎不已。
白七姑夫婦回到來安,用知府的賞銀稍加經營,就買了田產,從此過著小康生活。一天晚上,夫妻倆正在閨房中對飲欣賞秋月,忽然空中落下一樣東西,聲音鏗鏘。不久聽到雲端有女子的聲音,說:“我是畢岫芙,奉公主命令祭掃義帝陵墓。路上遇見線雲妹妹,極度稱讚你們夫婦沒有辜負她的囑托。請我順路帶給你們一點薄禮。”接著就駕著彩雲東去,悄無聲息。白七姑俯身小心翼翼拾起地上物,卻是一隻彩色包袱,裏麵還裹著二錠黃金。夫妻倆因此前往鬱家二老的墓地叩謝,大規模增土種樹。每年清明寒食節,夫妻倆總備下羹飯茶酒紙錢前往墓地,嘴裏叫著線雲的名字,流淚祭奠鬱家二老的亡靈,幾十年從未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