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潛

海下5000米。

李磊呆滯地望著窗外，這些場景在之前的演練中已經見過無數次。反倒是王教授異常興奮，直直地看著窗外，喃喃自語：“太美了，這些奇異的海洋生物簡直是大自然的傑作！”

“教授，我們已經看過N次了，沒有什麼新鮮的了。”

“你不明白的，這是曆史賦予它們的使命，千百年的演化讓它們成為深海的主人。”

“啊！”李磊第一次聽到教授說出這樣的高論，心頭一驚：莫非他還懂生物進化史？

“可惜毀於那場戰爭了，即使到現在，種類也隻恢複了一半不到，還是在人工培育的前提下。”教授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看到這些，就能想起當年在海洋中作戰的慘烈場麵。”

“嗯。”李磊應和了一聲後，索性直接在後麵的睡艙內躺了下來。因為他知道教授馬上又要開始那老一套的說教了。

“你雖然跟我學了半年，但其實學習潛水器操作和演練占了一多半時間，剩下的時間你還在搞自己的地質研究，真正用來學曆史的時間並不多，今天趁這個機會就給你好好普及一下。”

“哦，是嗎，洗耳恭聽。”但李磊依然躺在睡艙內沒動。自動駕駛係統穩步運行，他甚至覺得之前的潛水器學習和演練都是在浪費時間。

“當年就是在這兒，地表人損失了將近5萬艘潛艇，而且連遺骸都找不著，匪夷所思。”王教授指著窗外。

“哦，是嗎？”李磊心裏猛地一顫，教授還真的說了一些他以前不知道的曆史，“我隻知道發生過戰爭，最後我們贏了，沒想到過程這麼慘烈。”

“那隻是初期的損失，後期因為地表人不再用潛艇，所以潛艇就不再有損失了，嗬嗬。”王教授還不忘玩一下冷幽默，“知道二戰期間一共才造了多少艘潛艇嗎？二戰可是近乎全球範圍內的戰爭啊，一共不過幾千艘，但是‘表內戰爭’隻是在西太平洋海底發生，就讓地表人損失了5萬艘潛艇。”

“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內星人發明了一種粒狀物的武器，像魚群一樣，攻擊潛艇，瞬間可以擊潰，而且據說可以把殘骸吸收掉，毀滅其於無形之中。”

“好可怕的武器……”李磊感到背脊一陣發涼，猛然想起之前看過200年前大火的一部科幻小說，裏麵的水滴武器讓他歎為觀止。

“內星人當時的科技水平應該是遠超地表人的，在戰爭初期他們甚至不派真人，隻用探測器和粒狀武器就打得我們落花流水，而且地表人直到停戰協議簽署才第一次親眼見到內星人，之前一直認為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無比強大的深海生物與人類作戰。”

“內星人……哼。”李磊哼了一聲，“教授，我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叫他們內星人。既然他們是內星人，那我們不應該叫外星人嗎？”

“孩子，你能想出來這個問題，看得出來平時也在思考。外星人指的是其他星球的生物，我們能叫外星人嗎？至於為什麼叫內星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據史料記載，是對方在簽署停戰協議的時候提出來的，之前的備選名有地幔人、地核人、地心人、裏星人，好像……還有伏地魔……”

“噗……”李磊雖然極力壓製，但還是笑出了聲。

“最後還是決定叫內星人，但是他們同時要求我們不能再叫地球人，而是叫地表人。因為我們不配再叫‘地球人’這個名字，地球的主人不止我們；如果我們執意叫‘地球人’，那麼，戰爭將繼續……一夜之間，所有的語言，還有對外的書本、媒體、廣告牌……隻要是公開出現的名字全部改成了地表人。”

“原來是這樣啊。”李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表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地表和地幔從地質結構上來說應該是兩個世界，這個你應該比較了解吧，磊？”

“嗯，地幔是介於莫霍麵和古登堡麵之間，厚度在2800公裏以上，平均密度為4.59g/cm3，體積約占地球體積的82.26%，質量約占地球總質量的67%，屬於地球內部的中間過渡層，在地質結構中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地球物質的總組成，可以說地幔是地質結構中最重要的部分。”

“內星文明主要在地幔，因為再往下就是地核，沒法住人了。”

“地幔的水資源也很豐富，甚至比地表還多，而且地幔上麵是‘天花板’，不會受到外星體和外星人的幹擾，孕育出高級生命也是有可能的，但是弊端就是地質結構不穩定。”

“是啊，就是這個原因最終導致了戰爭的走向，以及兩個文明的走向。”

這時，李磊已經從睡艙裏站了起來，王教授從來沒有看見他的神情這麼認真過，他直直地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成群的粒狀物肆無忌憚地遊蕩著，似乎海洋已成為它們的極樂世界，它們可以隨意地決定其他生物的命運，包括那些由金屬拚成的大塊頭，統統不是它們的對手。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粒狀物瞬間消散，好似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海水這一次徹底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