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解剖了一具死了十年的死者。
死者還挺眼熟的。
是周瑤的父親。
而周瑤,是我老公的白月光。
屍檢報告出來後,老公看了一眼報告上的死因,冷聲道:
“改了吧。”
“他就是死於胃癌。”
“胃癌和他殺,是兩回事!宋周,你在幫誰隱瞞?”
1.
宋周沒有回答我,但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事實上,當宋周將解剖的事交給我的時候,我的心裏就有答案。
到底,他還是忘不掉周瑤。
為了周瑤,他甚至可以忘掉底限。
也可以忘記,我曾經跟他說過的話。
我靜靜的看著宋周,眼波沒有情緒起伏。
“宋周,離婚吧!”
宋周微微抬頭,麵露驚詫的看著我。
“之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我們結婚十年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圈子裏最恩愛的一對。你......”
恩愛嗎?
如果,我還是十年前的我,或許真被他蒙蔽了。
可十年過去了。
越是了解他,就越發現,宋周這個人,很虛偽。
連帶著他的愛,也充滿了虛偽。
“宋周,我們,真的恩愛嗎?”
我定定的看著他。
回答我的是一陣沉默。
我自嘲的笑笑,收拾東西,離開辦公室。
身為法醫,時刻保持情緒穩定,是我的職業操守。
但今天......
我還是沒能控製住。
出辦公室的那一刹,淚水濕潤了眼眶。
擦幹眼淚,回家,起草離婚協議。
當天晚上,宋周沒有回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
剛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宋周一個學生在門口走來走去。
“師母。”他這一聲喊得畏畏縮縮,眼神閃爍。
我一陣狐疑,但還是示意的點了點頭。
我剛想繞過他,進辦公室,他一下攔住我。
“師母,你還沒有吃飯吧,要不,我請你吃個飯?”
“不用了。你有什麼事,直說吧。”
“沒......就是,一直以來想找個機會,好好的感謝師母。”
那學生一邊說,一邊往辦公室的方向瞟。
我就是再傻,也察覺到事情不對。
我推開他,徑直走到辦公室門口。
推開門,我總算明白了剛剛那個學生攔著我是為了什麼。
因為辦公室裏除了宋周,還有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我在照片上看見過。
正是周瑤。
她本人比照片更為堅韌好看。
她被宋周抬起放在辦公桌上,困在宋周胸膛和桌子間。
周瑤抬眼,語氣裏滿是不屈:“宋周,當初我甩了你,這還不夠,現在還要像一個狗皮膏藥一樣纏著我?”
宋周掐住周瑤的脖子,眼底是化不開的偏執:
“周瑤,隻要你還活著,就別想輕易好過。”
周瑤氣急,隨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個擺件就砸了過去。
宋周用手一檔,玻璃獎杯碎了一地。
那是我做法醫生涯上的第一座獎杯。
那時我在同樣的位置,雙手環勾住宋周的後脖頸,笑盈盈的:
“以後,我的信仰就交給你保管了!”
他雙臂攬緊我的後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垂,“甘之如飴。”
而現在,他帶著別的女人在我的辦公室做著親密的動作不說。
連帶著,我的信仰,也摔得粉碎。
看到我,宋周一臉詫異。
“之之?”
宋周鬆開周瑤,眼底有一些無措。
倒是周瑤,整個人鬆懶的半倚在辦公桌上,神色無常。
我勾起唇角,“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
宋周走到我麵前,靠近我攬我入懷,唇角靠在我耳邊,語氣旖旎:
“之之,周瑤比不得你。”
嗬,這樣的宋教授,還真是難得。
我推開身前的溫熱,直直地注視著對麵女人眸底的興味。
慢慢......走過去。
蹲下身子,一點一點將地上的獎杯玻璃碎片撿進懷裏。
起身側眸和站著不動的周瑤對視。
“當然比不得......”
我紅唇微啟,“所以她不要的男人......”我轉身,“我也不想要了!”
宋周以往鎮定的臉色慢慢潰敗,沉沉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之之,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轉身眼神直直地和他對上。
他眼底是化不開的陰鬱,我卻低頭嗤笑,“宋周,昨天我說得不夠清楚?”
“還是,你沒有看到我放在桌上的離婚協議?”
我歪著頭,看著宋周。
他眼底的痛苦真是唬人。
可我,早就不是十年前那個會隨時追在他身後跑的小女孩了。
他不記得我昨天說的話,是因為他從昨天就跟周瑤在一起吧。
不想跟他再討論這件事,反正,這婚,我離定了。
我準備出門,眼神一撇,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屍檢報告。
雖然,是複印件。
但我還是看到了,死因那一欄,由他殺變成了“胃癌”。
所以,宋周還是出賣了信仰?
我想起,我剛跟他認識的時候。
那時候,我們都是法醫學萌新。
但他天賦極高,入學不到一個月,就成了同一屆的優秀學生。
我也是被他拿著解剖刀時,自信的模樣吸引。
因為是一個專業的,我們接觸的機會越來越多。
我被他深深吸引,而他,也沒有拒絕我的靠近。
後來,我們在一起了,一切看起來水到渠成。
直到,我發現,他經常半夜起來偷偷看一張舊照片。
還有,他特別執著的關注一樁十年前的舊案。
為了將這個案子重新調出來重做調查,他放棄了他的夢想,放棄了當法醫的機會。
轉而,回到母校當一個客座教授。
那天,他來找我,希望我重新給死者做屍檢的時候,我以為,他是為了追求真相。
沒想到,他說,是為了見一個很重要的人。
當時,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以為他是想要見哪一位學術上的大佬。
直到,我知道死者的身份,我才明白他說的話什麼意思。
現在,清醒了,挺好的。
我回家的時候,看到離婚協議依舊擺在桌上沒動。
很顯然,宋周沒有回來過。
我打開電腦,準備再多打印一些,不管是單位還是母校那邊,都放一些。
這樣,宋周總不能繼續無視這些離婚協議了吧?
我剛打開電腦,開門聲傳來。
真是巧了,怎麼今天回來了?
我停下動作,準備從打印好的離婚協議裏,直接拿一份給他。
就聽到客廳的方向傳來他的腳步聲。
他將我堵在房門口,一低頭就看到了我手上的離婚協議了。
“之之,你還是要跟我離婚?”
“之之,我知道錯了。我不應該瞞著你,周瑤回來的事。”
“可是我......”
“夠了,宋周,你不用解釋。你跟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你以後要跟誰在一起,要討好誰,跟我都沒關係了。”
他一臉委屈的看著我,“之之,不要這樣。你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能解氣?”
“不管你是打我,還是罵我,我都認了。”
真好笑,原來,在他看來,我決定離婚,是賭氣?
隻要他哄哄我,我就會乖乖的聽話?
也是,以前的我,可不就像個傻子嗎?
每一次他惹了我生氣,他隻要抱住我,我就會往他懷裏靠。
然後,他再買點我喜歡吃的,我就不生氣了。
所以,他以前總說我最好哄。
可宋周,他從來沒有想過,我好哄是因為那時候的我,深深的愛著他啊。
我冷臉站著,沒有接宋周的話。
宋周大抵從未見過我這樣,將我一把攬進他懷裏。
換做以前,我早已心動不已。
但現在......
“宋周,沒用的。”
“你應該明白我的個性。”
我的一句話讓宋周慌了神:“之之,你怎麼這麼殘忍。我們在一起十年了,不是十天。”
“你怎麼可以說放下就放下?”
我不由失笑。
到底是誰先放下的?
難道,不是他宋周?
更何況,他觸動的是我的逆鱗。
應該沒有比他更了解,我有多麼重視我的信仰。
當初,我之所以喜歡上他,也是因為他站在講台上說的那句話。
那時,台下有很多學生嘲笑法醫不體麵和死人打交道。
可他板正了臉,嚴肅道:“法醫,捍衛的,是需要捕捉的真相,是死者那不能言說的尊嚴。”
可現在,他怎麼做的?
“之之,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到時候一定會跟你說清楚的。”
“我沒有背叛我們的信仰,真的......”
沒有?
那......那份屍檢報告又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