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盡心思治好林懷瑾的眼睛後,他得以重用。
他抱緊我,眼眶泛紅,“阿棠,我定會娶你。”
與我拜堂時,昔日拋棄他的青梅突然回來了。
她一把奪過他腰間的佩劍,架在脖頸,哭著道。
“如果你娶她,我就死在你麵前。”
冷靜自持的林懷瑾終於失了分寸,緊緊抱住她。
“她算什麼,我隻要你。”
1
心上人尋死,林懷瑾一下失了分寸,驀然將我推倒在地。
我重重的摔在地上,紅蓋頭落在地上,露出了我蒼白的臉頰,聽著他語氣裏帶著的哽咽,我忍不住眼神恍惚。
可隻是愣怔了幾秒,我便忍著擦破的傷口,默默地爬起身來。
身邊眾人全都在祝賀。
“瑾王爺與何姑娘終於重歸於好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可是,今日是王爺與蘇棠月的大喜之日啊,何清影半路殺出,有點不要臉吧,蘇棠月做錯了什麼?王爺最慘的時候,隻有她不離不棄,小心翼翼的伺候照顧著。”
“噓,你也不看看局勢,王爺都抱得美人歸了,你還管別人死活,小心王爺揍你。”
眾人議論紛紛,每個人都覺得不妥,卻都不敢大聲嚷嚷。
畢竟,如今的林懷瑾是備受矚目的新貴瑾王,不是隻能困在一方天地的落魄王爺了。
我看著林懷瑾,他心疼的望著他的青梅,不斷的安撫著,自始至終沒有理會過我。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過去。
三年前他剿匪出事,雙腿殘廢,眼睛也瞎了一隻,皇帝對他不聞不問,兄弟落井下石,恨不得踩死他。
而他的青梅何清影,更是送來退婚書,他狠狠吐血,昏迷倒下。
隻有我給他送藥。
“阿棠,你也會離開嗎?”他的臉上藏著無盡的悲傷與慌張,哀求我,“不要走,好不好?”
我放下手中的藥罐,深深的凝視著他,他看不見的視線裏,蓄滿了我的愛意。
“我不走。”
那時,我已被寵妾滅妻的爹趕出府,沒有活路,是他救我於水火,更是他收留了我,他一朝落魄,就算他趕我走,我也不會走。
他眸子瞬間亮起,很快又黯淡下,苦笑一聲。
“如果你遇見更好的人,想走,我也不會攔著你,跟著我......你沒有未來。”
“不會的,”我說:“我會治好王爺,讓您重回巔峰。”
為了他的腿,我每日隻睡一個時辰,以身試藥,把半吊子的醫術練成了精湛,熬了三年終於治好他的腿,同時治好了他的眼睛。
他康複那日,激動的抱住了我,“阿裳,若沒有你,我不會有今日,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貴人,我定不會負你!”
他還說要娶我,要一輩子對我好,沒想到成婚當天,卻是他讓我最傷情。
婚宴中斷結束,我換下婚服。
他雖沒有與我說話,但我瞧見了他看過來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想娶我了。
其實我也不是什麼挾恩相報的人,何況他幫我,遠勝我幫他。
他不願,我走便是。
婚事過於荒唐,當晚不歡而散。
而皇上一大早便暗中召見了我,問我要補償。
林懷瑾康複後想娶我,皇上是最不樂意的,隻是拗不過他。
如今局麵,皇帝也樂意見成。
我跪在地上,低聲回話。
“民女這兩日便離京,願聖上能賞民女一些錢財,民女感激不盡。”
皇帝詫異,卻又很滿意。
太監見狀尖著嗓子,“你這小姑娘還算有點分寸,皇上允了,隻管好好離去吧。”
皇上賜了我萬兩銀票,隻要我不亂花,夠我三輩子好好生活了。
我跪謝恩賜後,離開了皇宮。
我爹是京官,我生來就是官家姑娘,從來沒有離開過,想去江南,尋人問路就花了不少時間,幾個船夫都說江南路遠,最快也得明天才有船離開。
我想了想,時間上來得及,便回了王府收拾細軟。
這時,房門卻突然被推開。
林懷瑾牽著何清影的手推門而入。
他來尋我向來不會敲門,可他身後的何清影,臉色卻因此變得有些不好。
他們走向我,他瞧著我,目光有些躲閃,卻開口道:“阿棠,大婚的事是我虧欠了你,此事我們回頭再商量,清影莫名心悸,頭痛頭暈,你醫術好,快點給她看看,別是生了什麼病。”
我看了眼林懷瑾,他果然還不知皇上召見我的事。
我馬上要走了,如今美人在側,我便沒有與他辭別。
“好,何姑娘請坐。”
林懷瑾把何清影拉到我麵前坐下,安慰她。
“沒事的,阿棠的醫術很好,肯定會好好醫治你的。”
何清影甜甜的笑,“嗯,你說什麼,我便聽什麼。”
而我隻是垂眸把脈,她的脈象康健,心臟尤為好,沒什麼病。
“何姑娘身子並無大礙,至於心悸,也許是思慮過重,安心休養幾日便好。”
何清影聞言,臉色一冷,望著我的目光充斥著挑釁,可在看向林懷瑾的時候變成了委屈。
她拉著林懷瑾的手,失落道,“懷瑾,我是真的不舒服,心痛頭痛,可能阿棠就是不願給我看病吧。”
“也確實是,到底是我愛的太深,出現在你的大婚宴上,壞了你們的喜事,阿棠姑娘討厭我也是應該的,怎麼會給我醫治呢。”
“心悸也不是什麼大事,都是我應該受的,就讓心悸把我痛死吧,這樣你與阿棠姑娘之間沒了阻礙,就又能在一起了。”
“你胡說什麼呢!”林懷瑾聞言,立刻冷著臉製止,“我不是說了,我要娶你,怎麼會眼睜睜看著你死。”
何清影頓時淚眼婆娑,一臉脆弱的靠在了林懷瑾的懷中,小聲的嗚咽了起來。
林懷瑾眼裏滿是心疼,隨即指責我,“阿棠,我知道昨日大婚未成令你難堪,一切都是我不好,可你就算心中有怨,也不要拿清影的身體開玩笑好嗎?”
我看著他不滿的眼神,心頭驀然刺痛了一下,在一起多年,他竟覺得我會是公報私仇的人。
我垂下眼眸,“我學藝不精,可能沒看出何姑娘的病情,王爺若是實在擔心,可以帶何姑娘去太醫院看看。”
何清影拉了拉林懷瑾的衣袖,有些嬌氣的開口。
“跑來跑去多麻煩啊,我就想讓阿棠姑娘看病,這她也不肯嗎?”
林懷瑾看向我。
我知道,這事我非管不可了。
“既然這樣,我給何姑娘開副湯藥,何姑娘回去喝下,若還覺得不舒服,王爺明日可讓太醫院的人來瞧瞧。”
我提筆寫下了八珍湯的藥方。
何清影脈象平穩,並未得病,八珍湯這類似糖水的滋補湯藥,喝了也不會有事。
即便還有事,也是讓太醫院的人看了,明日,我已經走了。
我如他們的願開了方子,林懷瑾卻不知為何,抿著嘴沉默起來。
“我還有事要忙,王爺與何姑娘如果沒其他事,可以先離開。”
我話音剛落,林懷瑾更是難以置信的望著我。
“你為何......為何與我如此疏遠?”
從我們相依為命開始,他便不允許我喊他王爺,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他說,這世上誰都會走,隻有我不會,他不想將我看成是什麼陌生人,而是能走一生的摯友,愛人。
如今我又成了一開始的模樣,連他的名字都不叫了,他忍不住心慌。
我剛要說話,好好辭別,何清影眼中的怨毒一閃而過,隨即捂著胸口輕輕蹙眉。
“懷瑾,我好難受......我想歇息了。”
林懷瑾見狀,注意力立即抽回來,看也沒看我一眼,馬上抱著何清影離開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苦澀感蔓延,最終扯了下唇角。
“也好,免得離別愁人淚。”
2
過了兩個時辰,丫鬟送來了晚膳,不讓我在大堂用膳。
我知道林懷瑾眼疾恢複,備受賞識,每日都會有許多人登門拜訪,今日肯定也有宴會。
隻是陪在他身邊參宴招待客人的不再是我,而是何清影了。
我坦然接受,連房門都沒出半步,更沒有大鬧宴席的想法,丫鬟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她們麵色不悅,往外走時還在小聲議論。
“真是倒黴,偏偏被派來伺候這個被王爺拋棄的女人,大婚當日被丟下,跟著她能有什麼好前程。”
“就是,誰都知道王爺最愛的是何姑娘,她還賴著不走,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對啊,王爺與何姑娘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多般配啊。”
我麵色如常,早有預料,可心頭卻忍不住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痛感。
嫁給林懷瑾,確實是我妄想。
出事的幾年,他對我我極為依賴,日日都要在我身邊,給了我妄想的機會。
我在院中試藥,他會靜靜坐在院裏陪著我。
如果我安靜下來,他就會驚慌的喊著我的名字,問我在哪,聽見我的聲音才會安心。
那時,我暗自歡喜,甚至想與他永遠停留在那般時刻,即使無名無份也願意。
如今我倒是有了恩人的名分,也差點與他成婚,可最終還是走散了。
甚至不能說走散,若非他落魄,他是不可能看見我的,我從未擁有過他,如今也不過是回歸正軌罷了。
我自嘲一笑,關上門,行李已經收拾妥當,隻等明日下江南。
翌日,我背著包袱出門,準備離開。
一路上碰見的下人都對我避之不及,我也不惱,忽然聽見有人尖叫,喊著。
“來人啊!何姑娘喝藥中毒了,蘇姑娘也太惡毒了吧!”
我頓住了腳步。
我給何清影開的是滋補的八珍湯,怎麼會是毒藥?
何清影暫住王府,我剛要進屋瞧瞧,丫鬟就眼尖的看到了我,一把抓住了我,將我帶到了何清影的房間。
我瞧見躺在床上麵色蒼白的何清影,看著很痛苦,便要上前替她把脈,卻被趕來的林懷瑾拉住,狠狠甩開。
“住手!你還想要對清影幹什麼!”
我被他狠狠推倒撞在桌角,腰一陣刺痛,好一會才忍痛站起,“王爺,我沒有下毒,那藥方是......”
話音未落,林懷瑾便劈頭蓋臉的怒罵我,眼神充滿了嫌惡。
“蘇棠月!醫者仁心,你卻給人下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此惡毒!”
我心頭一窒,看著他蓋棺定論的眼神,竟說不出口。
“懷瑾,我沒事的。”這時,何清影強撐著身子,朝林懷瑾扯出一抹脆弱的笑,“是我壞了阿棠姑娘的好婚事,壞了她與你的姻緣,她記恨我也是應該的......”
林懷瑾心疼的抓住了何清影的手,隨即冷冷的瞥向我。
“你昨日給她開的究竟是什麼藥?”
我望著他,“八珍湯。”
“是補藥吧,我想蘇姑娘是不會害我的,八珍湯怎會讓我吐血,中毒,”何清影眼淚汪汪的讓林懷瑾不要生氣,“懷瑾,你就當是八珍湯好了,別怪阿棠姑娘,會傷了你們的感情。”
她的貼身丫鬟也哭著道:“王爺,您可要替我們家姑娘討回公道啊,那湯藥明明就有毒,才害姑娘如此難受的!”
林懷瑾的眉頭越發皺緊,心中的怒火蔓延到了臉上。
“來人,去熬一碗大陷胸湯喂給蘇棠月喝。”
說完他冷眼看我,“也是毒湯,能讓你腹痛,但不會要了你的命,你怎麼欺負清影的,就怎麼還回來吧。”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攥著包袱的手越來越緊。
“我真的沒有下毒,那方子隻是八珍湯,是補藥 ,你隨便找大夫,瞧瞧便知。”
林懷瑾顯然不信我,沉著臉安撫著他的心上人。
何清影埋在他的懷裏,挑著眉梢衝我得意的笑。
此刻侍衛端著藥碗逼近。
我看見裏麵黑棕色的藥,聞見嗆人的味道就覺得不對。
這藥湯根本就不是什麼大陷胸湯,小毒湯,而是加了商陸劇毒的湯藥!
會死人的。
“我不喝這毒湯,我真的沒有傷害何姑娘,真的沒有!王爺,你尚未查清,便要我付出這般代價嗎?我會死......嗚嗚嗚。”
我劇烈的掙脫著丫鬟的束縛,卻還是被守在一邊的侍衛摁在了地下,動彈不得的被灌下湯藥。
很快,藥效便發作。
我痛得大汗淋漓,蜷曲著捂著肚子,隻覺得快要死去。
快要痛暈之前,我聽見何清影假情假意的關切,“呀,阿棠姑娘怎麼留了這麼多汗,她沒事吧?”
“別管她,她就是裝成這樣的,她先前試藥痛得打滾都沒吭聲,如今不過是碗大陷胸湯,不會疼成這樣的。”
我的眼角有些濕潤,慘笑一聲。
我先前以身為他試藥,卻不幸中毒,也像如今這般痛得大汗淋漓。
那時的他心疼的眼眶泛紅,不眠不休的守了我兩日,直到我好轉。
他牽著我的手,說心疼我,以後再也不會讓我遭受如此痛苦了。
可沒想到我如今的痛苦,竟全是他給我的。
最是故人心易變,曾經的一切果真不能作數。
林懷瑾抱著虛弱的何清影大步流星的離開了,其餘人也全都離開,隻餘下我一人趴在地上。
我在劇痛中死去活來口吐鮮血,我知道,如果我再不自救,怕是真要死了。
於是我強忍著疼痛爬起來,一步一步挪向門外。
終於在瀕死之際,看見了一個人影。
“救......”我隻勉強虛弱的擠出一個字來,便兩眼一黑,直愣愣的倒進了那人的懷中。
而林懷瑾將何清影送去太醫院看診,再帶著太醫回府時,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去看看阿棠吧,她喝了大陷胸湯,會腹痛一陣子,上幾趟茅房就好了,現在過去了兩個時辰也應該好了,但她身體弱,你給她開點藥補補。”
他終究還是舍不得蘇棠月。
畢竟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陪了他三年,她即便做錯了事,他也不該罰她吃腹瀉的藥,以此懲治她。
他還將蘇棠月的藥方遞給了太醫,讓他看看這藥方到底是什麼作用,怎麼就讓何清影暈倒了。
太醫端詳藥方,疑惑開口,“這藥方就是滋補的湯藥,八珍湯,不會讓人暈倒啊。”
林懷瑾心頭驟然一緊,尚未回話,掃地丫鬟抱怨聲便先響了起來。
“哎呦,這阿棠姑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淨留些臟東西,你瞧這黑黑的。”
“哎不對,怎麼有股血腥味兒,好像是血?”
太醫立馬上前,看著地麵上殘留的黑棕湯藥,蹲下去沾了一點放到鼻尖聞了聞,頓時大驚失色。
“王爺,這不是大陷胸湯,而是加了商陸,會死人的劇毒湯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