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素來陰狠霸道的他第一次真情實感地露出了驚詫無助的神情。
他顫抖著手摸了摸刀口。
細密的線將皮肉縫合在一起,像一隻醜陋惡心的蜈蚣,放肆地趴在腰部。
“啊!”
“你們都幹了什麼啊!”
主刀醫生正好走了進來。何言徹抬起眼,雙眼如刃直戳戳地瞪向他。滿口的質問在看清楚他的麵容後瞬間噤聲。
何言徹嘴唇抖動著,整個人如墜冰窟。
“你,不,不是......”
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收買的醫生!他為什麼會按照原計劃把林迎舟殺死?又為什麼要割開他的腹部?
他對他做了什麼!
陸清歡沉浸在失去愛人的哀痛當中,根本不想搭理何言徹。
視線短暫地在何言徹身上停留一瞬,知道他沒死,回過頭自顧自地繼續跪在亡夫屍首前哭泣。
“阿舟,你醒醒,我不允許你丟下我。”
“阿舟,我從未想過要讓你死啊!我怎麼這麼愚蠢?啪——啪——”
陸清歡哭著自扇耳光。
“是我害死了你啊!”
“阿舟!”
何言徹這時也顧不上吃醋了。
總歸林迎舟已經死翹翹了。何言徹更擔心的是腎是否健在。
似是感覺到了他的疑問,主刀醫生嘴角咧開一抹詭異的笑。
他抬手,做了個切割的手勢。
何言徹當即摔到了手術台下。
“你竟敢!”
何言徹怒目圓睜,恨不能衝上前將眼前這個該死的醫生給碎屍萬段。
“嘶——”
剛站起來,強烈的疼痛就讓何言徹臉色驟然失去血色。除了三年前被侵犯後進院搶救,他從未受過這麼大的罪。
居然敢把他完好的腎給摘了!
陸清歡對何言徹的關懷和照顧,這麼多年來已經成了習慣。可麵對摯愛的死,話語間難免染上怨懟。
“行了!”
“鬧什麼鬧!”
麵對何言徹錯愕的表情,陸清歡沒有出言安慰。
她甚至不願多看他一眼,對著站在角落裏極力縮小存在感的段特助沉聲吩咐。
“把少爺送回病房。”
何言徹一下子委屈哭了:“姐姐!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曆了什麼?”
“這個混蛋!”
何言徹指向主刀醫生。
他尖聲控訴:“他割了我的腎!”
“胡說八道什麼!”陸清歡怒了,“明明是阿舟給你捐了腎,被割腎的是他!”
“因為你,阿舟死了!”
陸清歡強行壓製著的怨恨觸不及防地噴湧而出,如同滾燙的岩漿,將理智連帶著靈魂和肉體都腐蝕殆盡。
隻剩下無盡的空洞和絕望。
去踏馬的弟弟!
她想把整個世界全都毀掉!
為什麼在徹底失去他之後,才後知後覺、刻骨銘心地意識到他對她而言有多重要?就好像硬生生地把心剜了出來,疼得恨不能追隨他而去。
從前,她總說還愛他就是在犯賤。
如果能換他複活,就是再犯賤千萬次,就是要放下尊嚴。
她也心甘情願。
可他死了!
憤怒和悲痛扭曲了陸清歡的麵容。
何言徹還是第一次見到陸清歡露出這麼癲狂可怖的神情。就是當年他自殺,她都沒有這麼暴怒悲愴。
“姐姐,你......你瘋了。”
陸清歡決然地收回視線,虔誠地捧著那隻僵直發白的手。
她從口袋裏掏出了當年他親手設計的婚戒。
隔著三年光陰,她終於為新郎戴上了戒指。
可惜圈口偏大,她剛放開屍體的手,戒指就“哐當”一聲砸落地麵。
“你居然瘦了這麼多......”
陸清歡泣不成聲。
“阿舟,對不起......對不起......”
何言徹的眼淚跟著簌簌落下。
他清楚地嗅到了危險氣息,不敢再不管不顧地直言自己的腎臟被摘除。苦澀和屈辱填滿了他的軀殼。
他一定要查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