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的佛堂在後院,我八年裏統共沒來過三次。
第一次是結婚敬茶,沈硯當著他爸媽的麵給我手腕套上佛珠:「晚晚身體弱,我舍不得她生孩子。」
第二次是婆婆指著程薇的孕肚罵我下不了蛋,沈硯跪在佛前發誓:「再逼晚晚,我明天就結紮。」
今天是第三次。
卻也是我第一次,主動踏足這個充滿諷刺意味的地方。
檀香的味道濃烈而壓抑,混雜著一絲香奈兒包包廉價的脂粉氣,熏得我胃裏一陣翻湧。
佛像慈眉善目,卻更像是在嘲諷我的愚蠢和悲哀。
我站在佛堂門口,木門半掩著,裏麵傳來孩子的笑聲。
「爸爸,再高一點!」
那聲音清脆稚嫩,像一把刀,猝不及防捅進我的耳膜。
我下意識攥緊門框,指甲陷進木頭裏。
透過縫隙,我看到沈硯——我那號稱「清心寡欲」的丈夫——正把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舉過頭頂,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輕鬆笑意。
而程薇,那個總在娛樂版頭條出現的影後,正倚在香案邊,指尖勾著沈硯的佛珠手串,笑得溫柔又得意。
「阿硯,楠楠該喝藥了。」
程薇從包裏拿出兒童衝劑,動作熟練得像做過千百遍。
沈硯放下孩子,接過杯子試了試溫度,才蹲下身哄:「楠楠乖,喝完爸爸帶你去騎馬。」
那孩子撅著嘴搖頭,突然指著供桌上的糕點:「我要吃那個!」
那是我今早親手做的蓮花酥。沈硯連猶豫都沒有,直接取來遞給他。
我的胃瞬間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惡心感直衝喉嚨。
想起上個月我發燒到39度,想吃城西的粥,沈硯在電話裏溫聲細語:「晚晚,我在佛堂誦經,手機靜音沒聽到,下次一定早點回來。」
原來他的「佛堂」,供的是這對母子。
「啊!」
突然,一隻貓從我腳邊竄過。
我的驚呼聲讓佛堂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為了不被他們發現,我轉身就走。
隻聽見身後沈硯慌亂的腳步聲和程薇的尖叫:「阿硯!楠楠害怕——」
多熟練的台詞。
八年前我流產後抑鬱,半夜驚醒時哭著給沈硯打電話,「老公,你去哪了,我......」。
「阿硯!我好難受!」話音未落,電話那頭便傳來程薇的哭喊聲。
接著才是沈硯,「晚晚,程薇被人欺負懷孕了,我現在在醫院,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那天他在醫院陪了她整夜,而我吞了半瓶安眠藥。
後來他跪在病床邊給我戴上手串:「晚晚,我發誓這輩子隻守著你。」
檀香木珠上刻著「不離不棄」。
現在想來,該是「又當又立」。
當初那個孩子,就是他和程薇的。
真相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割著我的心臟,疼得我幾乎要喘不過氣。
喉頭腥甜翻湧,我死死咬住嘴唇。
不能吐在這裏。
太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