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隻流浪狗,被段樾撿回了家,隻是後來再次走失,死在了找家的路上。
重生成人後,我終於找回他,並瞞著身份留在了他身邊。
段樾依托我研製的狗糧找到創業轉機,事業蒸蒸日上。
他問我有什麼願望,我說希望世界上不再有狗流浪,他便建了流浪狗基地,收留無家可歸的狗。從此名利雙收,成為了別人口中樂善好施的段總。
慶功宴當晚,新糧配方敲定下來,我急匆匆趕去,想給段樾一個驚喜。
“聽說你大學時養過狗,怎麼不見你提過?”
“隻是順手撿的,身體不好病死了。”
我敲門的手頓在空中,段樾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知道你不喜歡狗,溫葉,我向你保證以後我們的家裏不會有一根狗毛。”
“我一直在等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曖昧的親吻聲傳進耳裏,我原本雀躍的心一沉到底。
手上的信封被我捏皺,塞回包裏。
裏麵除了新配方,還有一個鑰匙掛鏈。
掛著的是前世他為我做的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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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宴會廳裏賓朋滿座,一身黑西裝的段樾站在台上。
他感謝溫家注資,填平了公司最後一道融資缺口。
在眾人麵前,他牽起溫葉的手,說沒有她,就沒有自己的今天。
而我站在角落,穿著還沒來得及換掉的實驗服,聽眾人起哄他們親一個。
歡呼聲中的每一秒都是煎熬,我轉身去了洗手間,擦掉來之前悄悄塗上的口紅。
出來時,我撞見段樾,濃鬱的香水味撲鼻而來。
他眼尾上揚,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笑著對我說:
“小骨,我熬出頭了。”
“以後你也不用再跟著我那麼辛苦了。”
我嘴巴微張,想問他當年的事。
撿到我之後,他明明把我養得很好。
我不是病死的,是走丟的。
他為什麼要撒這個謊。
可見他那麼高興,我把話咽回肚子裏,隻是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頭頂上。
希望他能像曾經回家給我開罐頭前那樣,摸摸我的頭。
身後溫葉一聲喚,那隻手飛快從我頭上撤離。
段樾沒有猶豫,轉身向溫葉追去。
留我在原地,看著他們成雙的背影。
晚宴開始時,段樾的領帶換了一條。
他夾起肉,放到溫葉碗中。“我記得你最愛吃這個,快嘗嘗。”
“難為你還記得,”溫葉抿唇一笑,嘗了口後讚道,“排骨味道不錯。”
這話讓我手一抖,勺子掉落,發出清脆聲響。
......排骨是我的狗名,段樾給我取的。
養我那幾年,他愛做各種味道的排骨,吃不完的就會喂我。
原來都是為了討溫葉的歡心。
全桌人朝我看過來,我回過神,發現碗裏湯濺出來些。
剛想要從盤子下抽出餐巾擦拭,卻聽見溫葉說:
“林小姐眼睛不方便,千萬別燙到了,我讓人幫你收拾。”
我垂下的睫毛微顫,下意識抬眼看向段樾。
前世流浪搶食時,我被玻璃碎片劃傷眼。重生後,也有一隻眼睛沒有視力。
好在外表看起來隻是瞳孔微淺,如果不是段樾說,溫葉不會知道這件事。
四周議論紛紛,都在說我的眼睛。
段樾回避了我的視線,什麼都沒說,隻是轉頭喊來服務員。
這讓我想起他曾經同樣的沉默。
“兒子,你養貓貓狗狗我不管,但不能啥人都養啊。”
“她這個情況,以後肯定會拖累你,到時候你可別怨爸媽沒提醒過你。”
那是我第一次明白罐頭不是免費的,愛也不是。
不顧桌上狼藉,我匆匆起身,想要擺脫湧上來的難堪,不料卻被地上的長桌布絆倒。
驚慌失措間,一雙手將我穩穩撐起。
“我剛好有事,和林小姐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我看見這人麵前的餐食一動未動,桌上名牌寫著溫森。
溫葉的弟弟。
2.
溫森送我回家的路上,發生了點小插曲。
我到家時已經是半夜。
鑰匙插進孔裏卻打不開門,我反應過來,門從裏麵反鎖了。
我給段樾打電話,被立刻掛斷。
隨後我收到一筆轉賬,伴隨一條文字消息。
他讓我到外麵找地方住一晚。
樓道間的風穿縫而來,我裹緊外套,攥緊手機靠著牆角蹲了下來。
我不敢走。
流浪的日子太苦,段樾在的地方對我來說就是家。
半夢半醒間我打了個噴嚏。
腳步聲從門後傳來,眼前緊閉了一晚的門終於打開。
段樾低頭看見我,立即邁出一步。
“你怎麼在這裏?”他眉頭緊蹙,把居家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
即便凍得嘴唇發麻,我還是固執地拽住他的衣角說:“我不走。”
那一刻他的眼裏閃過複雜情緒。
“我都趕你走了你為什麼不走?”
“林小骨,離了我你是會死嗎?”
我答不出口,隻能埋下頭顫著身體說:“阿樾,我冷......”
下一秒身體騰空,我落入一個有溫度的懷抱中。
他的衣領歪斜,我抬眼便看見他頸間的紅印。胸口刹那如同針紮一樣刺痛。
我輕聲問:“你會和她結婚嗎?”
他腳步一停,卻沒回答我。
屋內有暖氣,段樾倒了杯熱水放在我手中,一聲不吭給我做早餐。
身體漸漸回溫,我不再發抖,想告訴他新配方完成的事。
他卻將食指放在嘴前,眼睛瞟向房間的方向,壓著嗓子說:
“有什麼事晚點再說。”
我垂下眼睛,收了聲。
就在熱氣騰騰的吐司煎蛋放到我麵前時,房間門打開。
溫葉走出來,看到我的瞬間,眼中閃過驚訝與不悅。
段樾立即向她解釋:“小骨來給我送些公司的資料,說餓了,我就給她做點吃的。”
這個家裏明明有我的房間,有我們共同生活的痕跡,他三言兩語抹個幹淨。
“怪不得這麼香。”溫葉對我揚起笑,笑不達眼底,“這麼早還麻煩林小姐,辛苦了。”
“我給你也做一份,等我一下。”
段樾正準備重新開火熱鍋,溫葉卻說不用。
“我嘗一口就好,林小姐應該不介意?”
她剛要靠近,我條件反射般將盤子朝自己拉近。
流浪時落下的毛病,我不喜歡分享食物。
段樾當即麵色一冷,把我護著的盤子端起,直接遞給了溫葉。
“你先吃,她的我再做。”
“算啦,你別忙活了,等下一起出去吃?。”
盤子又重重落回我麵前。
段樾攬住溫葉的腰親熱,不再看我一眼。
我怔怔望著他,卻得不到回應。
忍住鼻酸,在他的漠視下,我默默離開。
獨自驅車來到流浪狗基地。
昨晚段樾的謊言像一根刺紮在心頭,令我隱隱不安。
這種不安在下車後被急劇放大。
空氣中彌漫著狗排泄物的臭味。
門口守衛大爺卻帶著耳塞在椅子上打著瞌睡。
聽見我的聲音,數不清的大狗小狗撲上前來,幾乎快把大門推倒。
每一隻都瘦得不像話,全是餓壞了的模樣。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場景,渾身的血液仿佛凍住。
“哎喲喂!林小姐你怎麼來了!怎麼沒提前打聲招呼,我這還沒來得及收拾呢。”
此起彼伏狗叫聲驚醒大爺,他抹了把臉,賠笑迎上前。
我掏出手機,顫著手指正準備打給段樾。
突然想起昨晚溫森從寵物醫院出來時說的話。
起因是我們在路邊撿到隻受傷的流浪狗,送去醫院檢查後,我說段樾的基地可以收留它。
溫森卻嗤之以鼻,帶著狗和新買的狗糧狗窩回到車上。
“不愛狗的人怎麼值得信任。”
他給我留下聯係方式,說想看狗可以隨時找他。
望著眼前基地的混亂狀況。
我不再猶豫,撥通了溫森的電話。
3.
幾百斤應急狗糧運到,溫森還帶了不少人手來幫忙清理和喂狗。
摸著腳邊狼吞虎咽的小狗,我心中的愧疚快溢出來。
新配方研發的這些時日,我沒能抽出時間過來。
——你不用擔心基地那邊,我會派人好好管理。
現在想來,段樾的承諾就是一句敷衍的笑話。
溫森剛給一隻掙紮的狗喂完藥,手臂上多了幾道冒血的抓痕。
我接過棉簽幫他止血消毒,他安慰我:“該愧疚的不是你。”
然後看了眼我腳邊乖巧的狗,眼中閃過笑意。
“是我的錯覺嗎,我怎麼覺得這些狗格外聽你的話?”
剛想開口,手機震動,是段樾打來的。
“小骨,你在哪裏?”
“我聽研發部的人說新配方已經確定了?”
對他的信任在瓦解,我選擇了暫時隱瞞。
“還沒有,配比需要再調整。”
“段樾......我想和你聊聊。”
我很久沒喊過他全名,通話那端安靜幾秒後,說好。
來到約定地點,我沒想到先見到的人會是溫葉。
“你眼睛的事是段樾和我說的,他害怕我誤會,就告訴我了,你別怪他。還有早上的事,他就是比較護著我,林小姐別介意。”
“段樾很重視你,我希望不要因為我耽誤了你們工作上的溝通。”
“這個很好吃,我讓他去買的,你嘗嘗?”
她遞給我一塊蛋糕,巧克力味的。
我渾身的汗毛不由自主豎了起來,應激一揮手,蛋糕被推翻在地。
流浪那一世,我正是因為在垃圾桶邊誤食了巧克力,才會在痛苦中抽搐死去。
“抱歉,我......”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我有些手足無措。
停好車過來的段樾恰好看到這一幕。
“林小骨!你在鬧什麼脾氣?”
“有什麼不滿你衝我來,與她無關!”
我站起來著急解釋:“阿樾,我、我隻是......”
他根本無心聽,隻顧著檢查溫葉身上有沒有哪裏傷到。
溫葉雖然也沉了臉,但還是貼心勸他。
“別生氣了,林小姐也是不小心的,我明天再去買一個就好。”
段樾聽了這話更是惱火,一把將我拽到溫葉麵前。
“道歉!”
我愣住,耳朵裏其他喧囂的聲音消失,隻聽他一字一句重複。
“向溫葉道歉。”
那雙冒火的雙眼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眼底湧上濕意,胸腔好像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濃鬱的巧克力味穿進鼻腔,我忍著惡心緩緩蹲下。
然後在他們的注視中,用手抓起地上的蛋糕。
段樾下意識護住溫葉。
我卻將那臟了的蛋糕塞到嘴裏。
狗吃巧克力會死,人不會。
“段總,”咽下甜膩的奶油後,我紅著眼問,“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在段樾驚愕的目光下,我轉身就走。
可他卻拉住我沾滿奶油的手,聲音裏多了幾分慌張。
“等等......你找我來是想說什麼?”
我停下腳步,沒回頭。
“你以前養的狗真的是病死的嗎?”
段樾不明白我為何突然問這個,但溫葉在場,他給的答案與先前沒有什麼不同。
“當然......流浪狗本身毛病就多,醫院也說沒有辦法。”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他甚至連哪家醫院都說了出來。
我記得那家寵物醫院,因為我曾在附近徘徊過許久。
就在我與段樾走失的那條舊街上。
4.
我找到那家醫院,詢問當年的事。
以段樾如今的名聲,問起來很快。
一個資曆較老的護士說她有印象,並且翻出了當年的來訪記錄。
段樾確實來過,就在我走丟的那一天。
當時他把我放在車裏,獨自前來,所以我不知情。
他來也不是為了問我的身體情況,而是問醫院能不能收留我。
護士的回憶像一桶冰涼的水,將我從頭澆到腳。
從醫院出來時,我渾身發冷,頭腦空白,無知無覺地走在路上。
車鳴驚響,我回過神時,車燈已經晃進眼裏。
“小骨!”幸好有人將我從亮著紅燈的斑馬線拽回路邊。
司機開窗怒罵,我愣愣看著段樾的臉,恍如隔世。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裏。”他扶著我,沉聲問:“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在意我以前養狗的事,比溫葉還......”
我的眼淚洶湧流下,他一下沒了聲。
“狗不是病死的,是你丟掉的,對不對......”我哽咽著,希望他告訴我不是。
可他目光閃躲,掐滅了我最後一絲希望。
“段樾,你混蛋!”我崩潰大喊。
“為什麼啊!你既然養了,為什麼又要丟掉它......”
你把我的狗繩拴在柱子上,讓我等你。
我堅信不疑,你會回來找我。
可你根本沒有。
隻剩我在每一個流浪的夜裏,怪自己狗繩鬆了之後沒能留在原地等你。
段樾扣住我的肩膀,指尖用力到我生疼,聲音從未如此尖銳。
“是又如何!難道就因為我丟了一隻狗,在你眼裏就豬狗不如了?”
“林小骨,我為你養了成千上百隻狗,其他人都可以唾棄我,唯獨你不行!”
養?他怎麼有臉說出這句話。
想起基地那些瘦骨嶙峋的狗,我狠狠推開他。
“為我?段樾!你究竟在騙我還是騙你自己。”
就在此時,我發覺口袋裏一直在震動。
溫森打來好幾個電話,似乎很急。
我接起來,立即麵色一變。
基地意外失火,所有流浪狗正在緊急撤離。
我邁步就走,段樾問我出什麼事後,說要和我一起去。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也一響,看完消息後他遲疑了。
“溫葉有事,我得去找她,忙完我再去找你。”
說完便朝相反方向離去,如同他一次次違背承諾,丟下我一樣。
隻是這一次,有他沒他我都無所謂了。
我以最快速度趕去基地。
所幸火勢控製及時,所有狗都已經脫離危險。
跟著救援車離開之前,我掛斷了段樾打來的幾個電話。
他還在打,我幹脆掰斷手機卡,丟進火苗中。
幾日後,我給段樾寄了個皺巴的信封。
裏麵隻有一串備用鑰匙。
連同掛鏈上的狗牌,我一起還給了他。
與此同時,流浪狗基地先前糟糕的運營情況被一段視頻曝光,引發熱議。
5.
接下來的日子。
我和溫森商量後,在郊區租了個廢棄工廠,改造成了新的基地。
並將原基地所有流浪狗分批轉移了過去。
新基地由我們自己管理,雇用了專業的醫護人員,將狗狗們的新傷舊病一起檢查了一遍。
幾個月後,新基地設施基本完善,我也開始了新的生活。
我問溫森為什麼要幫我。
他說不是幫我,是在幫這些狗。
“小時候我養過狗,是放學路上撿的串串。”
“它隻有我兩隻手掌那麼大,睡覺時喜歡趴在我的頭頂貼著我睡。”
他敲完最後一根釘子,把裝好的狗窩挪到位置上,然後揭開手套。
“後來它被我姐丟了。”
我心頭一緊,不自覺皺起了臉。
溫森看到我的表情後笑了,彈了我額頭一下。
“現在有能力幫到這些小家夥,也算是彌補一些遺憾吧。”
“看到它們吃飽睡好,我心裏會好受一些。”
腳邊幾隻滿歲的小狗在打架,溫森低頭看得津津有味,偶爾伸手扒拉一下勸個架。
我彎腰抱起一隻舉到溫森麵前,小狗很給麵子地舔了他一臉口水。
溫森喊著停停停,往室內跑,我幸災樂禍地舉著小狗追他。
“小骨。”
我以為自己聽錯,回頭一看,笑容僵在臉上。
段樾不知何時站在新基地大門前。
胡子拉碴,與先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不想見他,轉頭就走。
“林小骨!”
他繼續喊,喊得我心煩,隻想加快腳步。
“排骨......”
這一聲呼喊仿佛從上輩子傳來,讓我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