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父親為假道姑坐視全家被流寇淩辱。

隻因假道姑想要放生一隻小白兔。

父親便帶走所有護衛和下人陪她去了圍場。

卻不料，曾被父親圍剿過的流寇趁機突襲莊子。

母親為救我被流寇淩辱。

祖父母為給我爭取逃跑時間被亂刀砍死喂了狗。

我連吹九十九聲求救哨子，逼得父親跟隨海東青匆忙趕回。

流寇被滅，假道姑卻因馬速太快，墜馬而亡。

臨死前，她怒目圓睜，“終於如夫人所願，夫君是她一人的了......”

父親將假道姑草草掩埋，回京後日日悉心陪伴我和母親。

可在假道姑祭日那天。

母親被流寇淩辱的消息傳遍京城，她被逼懸梁自盡。

我也被打斷四肢，扔在發狂的馬群中踩成爛泥。

“你們母女為了害仙姑簡直不擇手段，就用你們的命來換我們下一世情緣！”

再睜眼，流寇奔襲的馬蹄聲已近在耳邊。

這一次，他想討好假道姑，那就隨他去吧。

1

莊子外流寇的呼哨聲讓我猛地回過神。

這一次，我沒有吹響哨子讓海東青引來父親。

而是直接點燃了專門向官府求救的狼煙。

可最近的縣衙帶兵前來也需要時間。

在此之前，我必須先想辦法保住家人性命。

來不及解釋，我挨個扯著母親和年邁的祖父母將他們塞進了馬車。

“清婉，你這是想去哪兒，怎麼也沒喊個馬車夫過來？”

“是啊乖孫女，你父親不是說，最近流寇卷土重來，讓我們務必要帶護衛出行嗎？”

三人疑惑地望著我，卻在聽到大門外的喧鬧聲後變了臉色。

我焦急不已，壓低嗓音說出了真相。

“父親根本不在家，他帶上莊子裏所有護衛和下人，去陪沈飛燕抓兔子了。”

大門外突然傳來陣陣撞擊聲。

要不了多久，那些流寇就會破門而入了。

母親愣了愣，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一向思慮周全的父親，竟會做出如此兒戲之事。

明知近日流寇有卷土重來之勢，竟會為了哄一個不知哪裏撿來的道姑，把我們孤兒寡母獨自扔在家中？

可看我費力套著馬車，額頭都急出了汗，她又不得不信。

母親幫著牽來馬匹，嘴裏還慌亂念叨著。

“清婉，我記得你有辦法召喚你父親身邊那隻海東青，你快吹響哨子，讓它把你父親引回來救我們。”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天空中海東青就盤旋著扔下了一封信件。

“夫人，你一向最是善良大度，可莫要為了爭風吃醋，編出什麼流寇突襲的戲碼，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流寇早不來晚不來，偏在我帶仙姑出門時來。”

“告訴你那個好閨女，要是不想再次被踩成肉泥，就別再摻和我們夫婦之間的事，你們娘倆的小把戲我早就看透了，一個字我都不會信。”

默念著父親絕情的話語，我哆嗦著打了個寒顫。

原來我們全家那些淒慘的結局不是做夢，而是前世真實發生的事。

可既然父親也經曆過那些，為什麼還覺得我們是在做戲呢？

前世他明明知道母親是如何被折辱侵犯，祖父母又是如何死於亂刀之下。

為什麼重來一次，他竟會變得如此狠心？

難道就為了護著沈飛燕一人，他就連全家人的性命都要置之不理嗎？

祖父母在一旁拄著拐杖斥罵出聲。

“不知哪裏來的小賤人，竟勾著你父親失了魂，她這是要故意害死我們一家呀......”

還沒罵完，大門外傳來了轟隆一聲巨響。

2

原來是流寇撞門撞不開，直接一刀砍斷了門框。

我們眼睜睜看著大門沉重倒地，激起一陣塵埃。

眼看情況危急，我狠狠一鞭子抽在馬屁股上，從後門衝了出去。

七八個流寇翻身上馬，也快馬加鞭追了過來。

“臭娘們，你們不會真以為坐著馬車就能跑掉吧，老子的千裏良駒可不是吃素的。”

“別怪我們，要怪就怪顧修遠惹了不該惹的人。”

我整個人因為恐懼止不住地發抖，卻聽到身後傳來利箭破空的聲音。

車廂被擊破，母親的身影顯露出來。

“喲，這就是顧修遠的正妻？本以為是個半老徐娘，現在看來卻是風韻猶存啊，真不知道跟大戶人家的夫人......嘿嘿，會有多帶勁。”

母親憤怒地瞪著他們，舉起木板護在祖父母身前。

“都給我滾！你們知道我夫君是誰嗎，等他趕回來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眼看著流寇的馬匹距離我們越來越近，我們馬上就要被追上了。

我強忍住頭皮發麻的恐懼，回頭對母親低聲道：

“一會兒我趁亂卸下車架，母親你騎快馬去找舅舅，他的軍營就在附近駐紮，隻有他才能救我們。”

反正我都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一次，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母親再被玷汙。

隻是對不住祖父祖母了，孫女不孝，隻能陪你們一起赴死。

“清婉，母親怎能舍下你獨自逃走！”

我又一鞭子狠狠抽在馬上，咬牙切齒對著母親嘶吼。

“你是舅舅最寵愛的妹妹，隻有你親自求救他才會相信。”

“聽我的，到前麵那顆大石後您就趁機上馬，我會想辦法拖住這幾個流寇。”

“隻要您能找到舅舅，我和祖父母就還有活下來的機會！”

卻在這時，一個流寇揮著鞭子勾住了車廂頂！

然而母親卻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抱住我扔上了馬背。

她快速解開繩索，拔下簪子就紮在了馬屁股上。

“清婉快逃，快去找你舅舅！”

她的聲音中帶著絕望和悲愴。

“母親！”

就在我終於抓穩韁繩回頭看去時。

母親正被揪著頭發，狠狠從車廂裏拽出來。

那一瞬間，我隻想不顧一切掉轉馬頭衝回去。

“清婉，別回頭！快逃！”

我心如刀絞，但求生的念頭戰勝了一切。

馬匹剛飛奔到一半路程，我就看到前方有穿甲胄的將軍等在那裏。

我連忙勒緊韁繩，看清楚來人後激動地痛哭出聲。

“舅舅，快跟我走，母親他們有危險！”

可沒等我說出具體情況，舅舅一把將我從馬上拽了下來。

他鐵青著臉，“果然如你父親所言，你要勾結流寇作亂。”

3

我用力掙紮想要甩開他的手，“舅舅你在胡說什麼？”

“你不是打算去找流寇嗎？”舅舅看向我的眼神滿是憎惡。

“你父親一大早就讓海東青傳信給我，讓我在此地蹲守，說你定會騎快馬路經此處去給流寇報信。”

“顧清婉，你外祖父當年就是平叛流寇而死，你竟然為了幫著你母親爭風吃醋就跟流寇勾結，你們母女還算是人嗎！”

我猛地一個趔趄跌倒在地。

明明每個字我都聽到了，可卻琢磨半晌才明白了舅舅話裏的意思。

上一世，父親弄死我和母親時，也說了同樣的話。

他說是我和母親勾結流寇，祖父母自願赴死。

目的就是為了逼迫他趕回來，再想法子嫁禍給沈飛燕。

我們全家人都看不得他和沈飛燕好。

怪不得重活一世他寧願犧牲祖父母也不回來。

原來在他眼中我們全都是阻止他們相愛的仇人。

來不及解釋其中紛亂的關係，我跪地磕頭求著舅舅。

“舅舅，我真的沒有勾結流寇，我來此地隻是為了跟你求救。”

“流寇突襲了我們莊子，可父親把所有護衛下人都帶走給沈飛燕捉兔子了，現在我母親和祖父母都已經被他們抓住。”

“您快帶兵隨我趕去救人吧，晚了他們就真的沒命了！”

也許是我的神情太過痛苦，舅舅呆愣了幾息。

可隨即他又拍著巴掌大笑起來，“清婉啊，你這小姑娘扯起謊來可真是麵不改色，要不是我清楚你父親的為人，就真要被你耍的把戲騙過去了。”

“上一次掃蕩流寇可是你父親親自帶兵去的，他明知近日又有流寇作亂，怎麼可能為了哄一個女人開心就把你們單獨丟在家裏。”

麵對舅舅懷疑的眼神，我急得聲嘶力竭大喊。

“我說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帶兵去看一眼，您就不怕我母親真出事嗎，她可是您最疼愛的妹妹！”

舅舅深深歎了口氣，“你這丫頭嘴皮子真是利索，可我不會信你，你是想等我走了好去給流寇報信是吧？”

“清婉啊，你就別再編瞎話了，你父親心裏一直都裝著你們母女呢，就連這次得知你們要勾結流寇做戲，都是悄悄報信給我讓我阻攔，否則你們早進京都大獄蹲著了。”

我呸，心裏真有我們母女就是特意傳信給舅舅，堵死我們求救的最後一條路嗎？

既然舅舅不肯出兵，那我就轉道去縣衙，說不定半路就能遇上救兵了。

我攢攢力氣，剛翻身上了馬，卻被舅舅再次拽了下來。

“你還真是死不悔改，就非要與流寇勾結？”

“你不在乎我母親的性命，我在乎！”我再次從地上爬起來，“滾開，別擋路！”

“我絕不允許你做出有辱門風之事！”

舅舅狠狠一巴掌，把我扇得眼冒金星。

他反綁住我雙手，把我拖在了馬匹身後。

我扯著嗓子淒厲喊叫，“舅舅你快放開我，母親真的會有性命之憂！”

“還不消停，”舅舅狠狠啐了我一口，“有我在，今天你休想去給流寇報信。”

我被拖行著向舅舅所在軍營而去。

剛到大營門前，就看到數十位士兵列陣而出。

舅舅慌忙下馬問詢發生了何事。

“有士兵巡邏發現了流寇蹤跡，副將正要帶我們趕去救人！”

舅舅瞬間煞白了臉色。

4

看出舅舅神色有了鬆動，我立馬爬起來瘋狂磕頭。

“求你了舅舅，快帶兵去救救我母親他們吧，求求你了。”

舅舅心裏有了不好的猜測，不自在地躲過了我的視線。

“那好，我這就解開你的繩索帶兵隨你出發。”

“但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到了莊子上沒有流寇，那我這個當舅舅的可要好好治治你這愛撒謊的壞毛病。”

我又哭又笑地慌忙點頭。

可就在路程剛走到一半時，有傳令兵騎著快馬追了上來。

舅舅看了眼傳令兵，又看了看我。

最終接下信件大聲念了出來。

“清婉這死丫頭竟然又跑來找你了，你可別被她騙了，家中老仆剛來給我們送過午飯，可沒說家中被流寇突襲之事。”

“孟老兄啊，你妹妹和你外甥女屬實是不像話，她們母女為了不讓我跟仙姑獨處，可真是費勁心思，你這個當舅舅的，可得我替我好好管教管教。”

我如同被敲了悶棍，整個人昏昏沉沉亂了意識，就連視線都開始模糊起來。

我怎麼也沒想到，曾給母親許下此生隻一人諾言的父親。

竟為了一個相處不過一月的假道姑，徹底放棄了全家其他所有人的性命。

我轉頭看向舅舅，辯解的話剛要說出口，就被他冷眼製止。

“要不是我先前派傳令兵去向你父親報信，催他趕回來，還真就要被你給騙得團團轉了。”

“全體聽令！原地休整！給我把這個臭丫頭抓起來，今天我這個當舅舅的，非要狠狠把她這壞毛病掰回來不可！”

我忍著全身被拖行的累累傷痕，狠抽馬鞭衝出了人群。

“你簡直眼盲心瞎！明明有士兵巡邏發現了流寇蹤跡，你卻寧願隻相信我父親也不願相信自己手下士兵和我這個外甥女的話。”

“我告訴你，此前我早就點燃了求救烽煙，等官府帶兵前來，你這個玩忽職守的將軍就等著被依律懲處吧！”

幾個士兵剛要動手，卻被我話裏的意思嚇到不敢再亂動。

舅舅不屑嗤笑，一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撲通一聲，我從馬背上墜落，後腦勺重重磕在地上流出來血。

“嚇唬誰呢，你以為搬出官府就有用？等他們來了，少不得治你個虛假報官之罪！”

我努力挪動著後退，眼前的舅舅簡直比流寇還要可怖。

我後腦勺的血已經流了一地，他卻已經又一鞭子甩了過來。

這一回，我的左臉被抽爛，連眼睛都徹底睜不開了。

“這就是你滿口謊言的下場！”

“好好的大家閨秀，不想著如何讀書學管家，整日瞎摻和父親的房中事，簡直丟盡了我孟家的臉麵！”

“你母親也是，如此心胸狹隘，連個妾室都容不下，怪不得妹夫寧願寵個孤女也不願搭理她。”

我呸了一口血沫，“住口！不準你侮辱我母親。”

見我還敢頂嘴，舅舅舉起鞭子就要向我另外一半臉抽來。

卻在此時，有身著衙役服之人高聲呼喊著快馬衝過來。

“前方可是孟將軍，令妹一家被流寇襲擊，現性命垂危，您快進宮請太醫來救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