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次被長公主以善妒罪名趕到小佛堂罰跪時。
我的眼前突然飄過一段金色的文字。
“徐正頃可真可憐,居然被親妹妹和外人聯合設計,送到性情最是暴戾的長公主的床上。”
“逼得他不得不放棄自己原本的婚約,入贅給比大自己八歲的長公主做駙馬,每天殫心竭慮,將自己身體徹底熬垮。”
“徐正頃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徐家和秦家的事,卻因為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在侯府受了三十年冷眼,一直到死都沒能得到一個笑臉,老天何其不公。”
我停下插香的手愣在原地,感覺心臟像是被人撕裂開一樣疼。
因為我,便是徐正頃。
1.
“徐正頃,你可知錯?”
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進來的人正是我的妻子,也是如今的長公主秦虞。
“臣不知,還請公主明示。”
我被方才的金色文字擾了心緒,雙眸發紅,語氣也不自覺帶了些顫抖。
“沐兒本就體弱,你為何還要罰他抄書,莫不是你連個七歲的孩兒都容不下嗎?”
我嘲諷一笑,悲從心起。
秦虞和往常一樣,沒有去調查事情的真相,就因為徐沐的告狀和下人的兩句閑言碎語,便迫不及待的朝我發難。
“沐兒不知聽了誰的挑撥,竟派人去抓了兩條毒蛇過來放到宴席上,若不是下人機敏,微臣和李禦史早已命喪黃泉,為了平息李禦史的怒氣,我罰他親自抄一遍佛經向李禦史道歉,何錯之有?”
“他還隻是個孩子,能懂什麼?會如此頑劣還不是你這個當父親的沒教好。”
秦虞臉上帶著些愕然,但還是固執的將過錯都推到我身上。
可她忘了,我從未在徐沐身上實行過父親的教導,每次隻要我準備教導徐沐,不是被麗妃娘娘叫去學學公主府的規矩,就是被她找借口罰跪在這小祠堂裏。
他們生怕我會因為嫉妒堂兄故意養廢徐沐,所以他的教育,我從來都插不上手。
我原本以為隻要我真心相待,公主府的人總會看到我的真心,隻要能得到他們的認可,我往後的日子便不會那麼難過。
可過往的種種經曆告訴我,方才金色文字中所說的未來,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到嗎?”秦虞語氣冰冷,充滿了不耐煩。
“是臣愧對公主殿下與麗妃娘娘的期待,可臣這些日子覺得身體虧空得厲害,實在沒精力再管府中的事,公主或許可先找人代勞。”
“原來你是氣我前幾夜又找了柳公子,我竟不知原來你心眼如此之小。”秦虞一副了然的樣子,語氣帶著嘲諷。
“剛好你也該知道,本公主不止能有你一個男人,你若是管不好公主府,那便將管家對牌交給柳公子,我剛好準備接他來公主府當麵首。”
秦虞拉住身旁的柳淵,親昵的貼著他。
不過她嘴裏說著狠話,眼睛卻片刻不眨的看著我,不願意放過我的一絲表情。
我知道,她想以此來逼我就範,放下自尊,讓我將毒蛇的事攬到自己身上,保全徐沐的名聲。
畢竟管家之權被麵首搶走之事一旦傳出去,怕是滿京城的達官貴人都會笑話我攏不住公主的心,被一個麵首騎到自己頭上。
可我沒有為自己辯解,隻是讓小廝回去將賬冊和庫房的鑰匙拿過來,交到柳公子手上。
“以後府中之事,就麻煩周公子了。”
柳公子臉上是藏不住的驚喜,似乎沒想到這個天大的餡餅就這樣砸到自己頭上。
秦虞臉上帶著驚愕,“你是本公主的駙馬,居然就這麼把管家權讓出來了?”
“臣累了,公主若沒什麼事,就先請回吧。”
“徐正頃,你居然敢攆我......”秦虞揚著巴掌朝我扇過來。
瞬間,我嘴裏泛起腥甜地氣息。
“裝暈。”金色文字飄過。
我眼睛一閉,順勢摔在墊子上。
不過片刻,我便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剛才的表現和我原本所看的小說不同,所以你能看見我說的話,對嗎?”金色文字再度浮起。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很疼,所以這不是夢。
我真的看到神跡了。
“神仙,我想和公主和離,你能幫我嗎?”
得到肯定的回複後,我再也抵抗不住身上的疲憊,沉沉睡去。
2.
“你既醒了就收拾一下,沐兒過來看你,說是要和你道歉。”
秦虞的表麵功夫一向做得很到位,我不過剛睡醒,她就要帶著徐沐過來與我道歉。
我沒有拒絕,秦虞向來不會聽從我的意見,拒絕也無用。
“父親,之前的事是我做錯了,我給父親賠罪。”
徐沐恭敬的彎腰給我行禮,態度上看不出一點不情願。
“你可別信他的話,這狗犢子就是個白眼狼。”
“你掏心掏肺對他好,給他請名師帶他拜大儒,可他貪婪虛偽,撒謊成性,覺得都是你害死了他父親,不但不記你的好還經常栽贓陷害你,這府裏最恨你的人就是他。”
金色的文字再次出現。
我冷聲點頭回答,“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徐沐唰的一下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若是放在以前,我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肯定會笑著說沒關係,搞不好還會反過來哄徐沐,讓他無需把這事放在心上。
但現在一反常態冷著臉,他有些慌了,求助的看向秦虞。
秦虞哪舍得兒子露出這副模樣,直接怒了:“你這是什麼態度,沐兒都與你道歉,你還想怎麼樣,難道要讓他下跪給你磕頭認錯嗎?”
“駙馬,沐兒還是個孩子,就算性子頑劣了些,駙馬慢慢教就是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跟著進來的柳公子也一把將徐沐護在身後。
“我是他父親,別說我現在這副模樣是他氣的,就是我自己生病,讓他跪著給我侍疾,也是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秦虞滿肚子氣,卻不能說不是,因為麗妃娘娘就是這麼要求我的。
每次公主府裏有人不高興,麗妃娘娘都會以自己生病為由,將我叫到她的宮中侍疾,端茶倒水,換衣倒尿,甚至讓我用手接她的口痰。
我心裏明白他們瞧不上我,秦虞更不會護著我,所以一般都是忍氣吞聲,從來沒想著反抗。
“不可理喻。”
“我已用你的名義親自去向李禦史請罪,告訴他是你不滿沐兒與柳淵交好,才特意設下此計栽贓陷害沐兒,以後那侍郎府,你就別想再去了。”
說完最後一句,秦虞拉著徐沐就準備走。
“公主既然如此不尊重我,不如給我一紙和離書讓我歸家。”
我小聲呢喃,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秦虞聽見。
“你說什麼......你要與我和離?”
“當日若不是你爬床毀我名節,你兄長也不會被你氣得吐血身亡,沐兒更不會小小年紀便沒了父親,如今隻是讓你多替他打算打算,你居然還有臉委屈?”秦虞麵布寒霜。
“你當我公主府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你既已進了公主府,生是本公主的人,死是本公主的鬼。”
“想和離,不可能!你就是死,也得死在我公主府裏。”
“何況你父母已死,唯一的妹妹更是視你如仇人,離了公主府,你還能去哪?”
秦虞冷著臉斥罵,眼中都是溫怒。
我清楚的意識到,在公主府眾人的心裏,我就是個貪慕虛榮,為了上位不惜設計爬公主床毀人名節,氣死自己堂兄的壞人。
不管我做的再多再好,都改變不了他們對我的偏見。
“我知道這事委屈了你,可你是沐兒父親,為他善後是應該的。”
“為了補償你,我可以以後不再和墮胎藥,給你生一兒半女,隻要你乖乖聽話,我會給你長公主駙馬該有的體麵。”
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秦虞在拒絕了我和離的要求之後,又耐下性子哄我。
那深情的眼神,看得我內心一陣恍惚,覺得自己就是她的此生摯愛。
“徐正頃你可千萬別心軟,按劇情秦虞這個賤人會在三個月後知道當年爬床之事的真相,為了彌補你才懷孕,但又不想生下兒子影響徐沐的地位,所以在禦醫推測肚子裏是個男胎就毫不猶豫打掉了,還撒謊說是意外。”
“她說因為你傷了身子,從此以後再不能生育也是用來騙你的,你為此愧疚自責,隻能全心全意照顧徐沐,剛好遂了她的願,秦虞這個女人就是個自私薄涼的賤人。”
金色文字的出現猶如一盆冷水,將我心底那點動搖和僥幸滅得一幹二淨。
“公主說笑了,如今府裏有柳公子管家,沐兒生病也有大夫隨時在旁邊照料,怎麼會需要我這個病人去費心。”
被拒絕的秦虞臉色鐵青,伸出玉手鉗製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和她對視,語氣變得刻薄鄙夷。
“你在婚前千方百計爬我的床毀我名節,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現在我滿足你,你又在這裝什麼?”
“我已決定和離,公主若是有這方麵的需要,我相信柳公子會很樂意為你付出。”我抬頭與她直視,語氣裏帶著果決。
“若是公主非要逼迫我,我就一頭撞死在堂凶的牌位前。”
房內陷入詭異的安靜,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虞鐵青著臉走了。
我原以為我的決絕會讓秦虞同意和我和離。
可我沒想到第二日,我便在府中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妹妹。
3.
“兄長,你到底在鬧什麼,日子過得好好的,長公主也決定給你生孩子給你體麵,為什麼突然要和離?”
“你難道不知道我肩上還挑著振興二房的重擔,此時離不開長公主的幫助嗎?”
“若是爹娘泉下有知,也肯定不會同意你跟公主和離歸家的。”
妹妹橫眉冷對,看我的眼神猶如看斷她前程的仇人一般。
“徐家是不可能讓你回去的,你若是不想安穩當這個駙馬爺,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你聽話。”
妹妹說完這番狠話後甩袖離開。
我內心止不住的悲涼,原來我這三年在府中的所受的屈辱,她一清二楚。
那個小時候連塊糕點都要藏起來分我一半的乖巧妹妹,終究還是死在了這繁華的京城。
妹妹剛走,秦虞便走了進來。
“認清現實了嗎?本公主說了,這世間除了公主府,你無處可去。”
“本公主的耐心有限,你若是再說胡話,別怪我不給你第二次機會。”
我明白現在不是徹底撕破臉的好時機,隻能收斂起滿心的恨意與屈辱,表示自己想通了。
秦虞很滿意我的識趣,覺得我已經認清了事實,解了我的禁足。
伏低做小一個月,我終於在秋獵這天得到了出門的機會。
“今天的狩獵上會有刺客,劇情裏皇後會受重傷,隻要你把握好時機救下她,也許就能求個和離的恩典。”
在金色文字的幫助下,我順利在秋獵上救了皇後的命。
禦醫替我包紮好傷口之後,屋內的下人便全被秦虞趕了出去。
“你救駕有功,父皇肯定要給你賞賜,你到時求一道恩典,讓沐兒進宮做太子的伴讀。”
“沐兒知道你肯用心為他打算,以後肯定會願意真心俸你為父。”
我沒有說話,秦虞默認我同意了這個要求,帶著我朝著皇帝的營帳走。
屋子裏,坐在高位的皇帝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徐駙馬,你救駕有功,朕許你一個要求如何?”
我跪在地上,恭敬的磕頭,“臣想讓陛下下旨,準我與長公主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