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鳳族祭祀大典當天，白絮瑤被認出是流落在外的鳳族血脈。

而當了幾百年鳳族公主的我，則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雉雞精原型，被當作是別有用心的冒牌貨，逐出鳳族。

丈夫江燼對我深惡痛絕。

他留給我一封休書，轉頭帶著兒子入贅，與白絮瑤長相廝守。

百年後，我在萬山穀飲酒。

兒子找到我，滿臉嫌惡的開口：“明天是我的拜師禮，你總該有所表示吧？”

“公主姨姨說，我未來的師父滄月尊主最想要一件萬鱗甲，如今隻差你胸口的那根護心羽便可製成，你自己動手拔下，明天給我送過來！”

“不然，我不認你這個娘親。”

萬山穀瞬間一片寂靜。

所有妖獸戰戰兢兢地看著江明昊，仿佛在看一位勇士。

坐在我對麵的李滄月手一哆嗦，半杯酒全灑在地上。

“嘖，你看你！”

我有些不滿的感慨，掐了個訣，酒水又完好無損的回到杯子裏。

“七十年的酒，用的是瑤池的靈液，你再哆嗦兩下就別喝了。”

江明昊見我不理他，瞬間拔高音調：“你聾了嗎？我在跟你說話呢！”

李滄月雙手捧著杯子，小心翼翼的問：“你確定你未來的師父是這麼說的？”

江明昊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你算什麼東西！也配和我說話？”

隨即又得意洋洋的昂起頭：“那還有假？公主姨姨憑著自己鳳族公主的身份，親自詢問滄月師尊。”

“我不確定，難道你確定嗎？”

李滄月被堵得啞口無言，心虛的瞥了我一眼，又立即否認：“那沒有，你說的對。”

江明昊冷哼一聲，眼眸中滿是不屑。

李滄月又問道：“你可知道護心羽相當於鳳族的第二條命，沒了它，你娘親的實力會大減。”

江明昊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

很快，他又變得理直氣壯：“我當然知道，可是她又不是鳳族公主，隻是一隻雉雞精，誰會想著害她？”

“與其留在身上當做裝飾品，不如拔下來製作萬鱗甲。”

李滄月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嘟囔道：“這哪裏是親生兒子？我看是垃圾堆裏撿的吧。”

江明昊勃然大怒，猛地摔碎李滄月手中的酒杯：“你怎麼說話呢！”

“夠了！”

我嗬斥一聲，給李滄月使了個眼神，隨後皺眉看著江明昊。

“你回去吧，明天我會參加的。”

江明昊這才滿意，但口吻依舊倨傲的說：“別光顧著人來，記得把你那根護心羽拔下。”

“不然，還不如不來。”

他又瞪了一眼李滄月，冷笑道：“你恐怕連滄月尊主的名號都沒聽過，就敢對我指手劃腳。”

“土包子一個。”

說完，江明昊揚長而去。

李滄月氣得險些捏碎手中的酒杯。

他委屈的看著我，難以置信的用手指著自己的鼻梁，反問道：“我，滄月尊主，李滄月本人。”

“我怎麼不知道我要收徒？我怎麼不知道我最想要一件萬鱗甲？”

“明天我一定要跟著你一起去，看看究竟是哪個王八蛋敢冒充我的名頭招搖撞騙。”

我沒好氣的說道：“你去個屁。”

“敢公然冒充你，甚至還敢收禮，這件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你去了非但不能證明身份，反而會添亂。”

“老實在萬山穀呆著。”

離開萬山穀後，我回到自己的田園小院。

裏麵供奉著母後的衣冠塚。

自從百年前，我被逐出鳳族之後，母後的精神就不太正常，最後自盡而亡。

我將特意留出的一壺佳釀倒在母後的墳前，輕聲說道：“娘，明天你外孫就要拜師了，可惜他拜的是個冒牌貨。”

“自從你離開我之後，世界上就沒有全心全意疼愛我的人了。”

“父皇將我逐出鳳族，剝奪我的公主身份。”

“江燼留給我一封休書，帶著江明昊成為白絮瑤的贅夫。”

“這些我通通都不在乎。”

我摟住墳頭，淚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我隻要一個真相。”

“我不是雉雞精，你也不是自盡而亡。”

“我要讓那些迫害我們母女倆的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2

白絮瑤沒出現之前，我是鳳族長公主。

天資聰穎，實力極強。

不僅從小被父皇母後捧在手心中嗬護，更深受族人信賴。

成年禮當天，我救下受人欺負的江燼。

他對我一見鐘情，展開熱烈追求，用一顆真心打動我。

很快，我與他結契，不久後生下江明昊。

直到鳳族祭祀大典當天，白絮瑤顯化出金色的鳳凰真身。

父皇一眼就認出白絮瑤是他的血脈。

而我卻露出屬於雉雞精的尾翼，黯淡無光。

母後百般維護。

可父皇堅持認為我就是冒牌貨，將我逐出鳳族。

當晚，江燼帶著江明昊找到我。

曾經口口聲聲說“我不要身份隻要愛”的江燼，毫不留情地將一封休書砸在我臉上。

他趾高氣揚的說：“白昭昭，虧我將寶壓在你身上，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冒牌貨！”

“幸虧白絮瑤對我一見鐘情，打算招我入贅，否則我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兒子歸我，你自生自滅，不要來糾纏我們。”

失去親人，失去身份，甚至連曾經珍惜的愛情都拱手相讓。

我開始懷疑人生，站在萬妖穀的斷腸崖上，準備跳下去。

沒想到，卻在此時碰見李滄月。

他其實是一隻蜉蝣。

人類口中“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的蜉蝣。

他本該朝生夕死，卻憑借頑強的毅力突破限製，步入修仙之道。

當時，他險些一隻九級妖獸滅掉。

被我救下後，聽聞我的經曆，發現我想輕生，忍不住勸道：“姐們，我一心想活，你一心想死。”

“你不是不相信自己是一隻雉雞精嗎？”

“這樣，咱倆搭個伴。”

“你提高修為尋找真相，我能活一天是一天。”

他陪著我上天入地。

百年間，我踏入大大小小的秘境，經曆無數次九死一生，實力飛速增長。

放眼天地間，沒有幾個老妖怪敢與我匹敵。

而不久前，我終於找到傳說中的真話石，耗費足足一年突破禁製後，得到回應。

我也終於得到關於真相的線索。

坐在母後的墳前，我喃喃自語：“父皇？白絮瑤？江燼？”

“明天，我會找到三選一的最終答案。”

“無論是誰，你害我母後身亡，害我眾叛親離，我必會教你挫骨揚灰！”

3

鳳族長孫的成年禮，辦得十分隆重盛大。

雖然江明昊的親生母親是一隻被逐出鳳族的雉雞精，但白絮瑤舍得為他保駕護航。

明麵上，沒人敢看輕他。

可實際上，鳳族長老已經在秘密商討，下一任繼承人決定從鳳族的嫡係血脈中選擇。

為了不讓自己被淘汰，江明昊這才費盡心思拜滄月尊主為師。

畢竟，李滄月和我一起九死一生，獲得的機緣非常人所能匹敵。

有他坐鎮，江明昊必然能成為下一任鳳族繼承人。

這次拜師禮，除了鳳族族人，更邀請了世代姻親龍族。

看見我出現，不少人露出詫異的目光：

“那不是白昭昭嗎？百年前被逐出鳳族的冒牌貨公主，今天居然敢出現在這裏！”

“不管怎麼說，畢竟她是江明昊的親生母親，理應參加拜師禮。”

“這你就不懂了吧？百年前江燼丟給白昭昭一封休書，轉頭帶著江明昊入贅。你覺得白昭昭會這麼好心過來祝賀？”

“莫非，這一次江明昊能拜滄月尊主為師，是白昭昭從中牽橋搭線？”

“胡說八道！白昭昭是一隻雉雞精，怎麼可能會認識滄月尊主？我聽說絮瑤公主製作拜師禮還差一根護心羽，她是來送羽毛的。”

眾人恍然大悟，看向我的眼神帶著鄙夷，仿佛我就這點作用。

就在這時，百鳥齊飛。

父皇坐在高位上。

白絮瑤化作一隻金色的鳳凰，高貴且優雅的降臨在眾人麵前。

江燼和江明昊緊隨其後。

白絮瑤走到我麵前，上下打量我，語氣帶著藏不住的諷刺：“昭昭，即便百年前你深受打擊，也不該荒廢修為。”

江燼冷哼一聲：“絮瑤，你沒必要關心她！一隻雉雞精，修為能高到哪裏去？”

他又警告我：“白昭昭，今日參加兒子拜師禮的賓客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你最好老實點。”

“不然，你得罪人被弄死，我可不負責！”

看著江燼那副勢力的嘴臉，我忍不住回憶起當初他追求我的模樣。

麵對弱者，他盡力伸出援手；麵對強者，他不卑不亢。

唯獨將溫柔和耐心留給我。

如今看來，不得不承認，江燼演的確實好。

父皇緩緩走到我麵前。

二人同時噤聲。

昔日疼愛我的父皇，如今冷漠的打量我一眼，歎口氣：“白昭昭，你吃了不少苦。”

“這些年我也想通了，畢竟你也曾經當過我的女兒。”

“隻要你把護心羽拔下，我便將你納入鳳族，不受外妖侵犯。”

我差點氣笑了。

如今，我的實力比鳳族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強。

輪得到鳳族庇護我？

光憑這點，就想拔掉我的護心羽，真是癡人說夢！

4

還沒等我反駁，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覆蓋在上空。

原本自恃清高的白絮瑤，瞬間變得滿臉諂媚，連忙迎了上去。

父皇也扶了扶皇冠，滿臉嚴肅。

“是滄月尊主！”

我感受著那股高調且陌生的氣息，警惕的搖搖頭。

這不會是李滄月。

他這人貪生怕死，若非被逼無奈，絕不會選擇如此高調的出場方式。

即便收徒，擔心樹敵，也絕不會大擺宴席。

鳳族上下都被人騙了。

所有人都敬仰的看著金光所在之處。

直到金光慢慢消散，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男人便是白絮瑤口中的滄月尊主。

他神色倨傲，麵對白絮瑤的恭維，越發得意洋洋。

“你們這拜師禮，排場有些太小了。”

江燼連聲應和：“是，是我們準備不周。”

不少賓客竊竊私語：

“這就是滄月尊主？雖然與我想象中的有所不同，但我居然看不出他的實力。”

“難道你沒聽說過嗎？幾十年前人魔大戰，滄月尊主下場，以一敵萬，將魔族屠戮得幹幹淨淨。”

“原來如此！江明昊的母親白昭昭雖然是一隻雉雞精，但能拜滄月尊主為師，以後必然實力大漲。”

“看來下一任鳳族繼承人就是他了！我得想辦法把我女兒嫁過去。”

眼前的冒牌貨顯然對這些恭維十分受用。

他瞥了一眼白絮瑤，冷聲問道：“我要的東西呢？”

白絮瑤立刻命人雙手奉上。

我定睛一看。

除了尚未完成的萬鱗甲，火明珠，洗金棒，月光綢……

這些分明是母後的嫁妝！

白絮瑤卻讓人一趟趟的搬到冒牌貨身邊，恭敬的開口：“尊主，這些是我們為您準備的拜師禮。”

“您還滿意嗎？”

冒牌貨的眼中露出貪婪的神色，伸手一一摸過那些寶物。

最後矜持的點頭：“還行吧，既然你們這麼誠心誠意，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他正準備用儲物戒指收起來。

一直沒開口的我忍無可忍，厲聲嗬斥道：“夠了，你們要不要臉！這些是我母後的嫁妝，你居然用來給江明昊當拜師禮？”

冒牌貨聞言，臉色流露出不滿。

江燼立刻擋在我麵前，低聲警告：“你瘋了嗎？這種場合輪得到你說話！”

我據理力爭：“那些是母後的嫁妝，本應隨她一起入墳墓，可你們居然私吞，還想私自送給別人。”

“你們不怕母後九泉之下有知，上來找你們算賬嗎？”

父皇的嗬斥聲從高位上傳來：“閉嘴！白昭昭，是我太給你好臉色了。”

“你隻不過是一個冒牌貨，有什麼權利決定嫁妝的去留？”

提起母後，我眼眶濕潤，不甘心的怒吼：“我不是冒牌貨，我才是母後的……”

就在此時，鳳族領地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李滄月帶著萬山穀大大小小的妖獸，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

他盯著滿臉驚慌的冒牌貨，氣極反笑：“就是你冒充我招搖撞騙是吧！”

5

眾人一陣嘩然。

白絮瑤上前，目光在我和李滄月之間來回打量，神色恍然大悟：“白昭昭，你好惡毒，今日是江明昊的拜師禮，你居然帶著人來搗亂！”

“江明昊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這樣害他，難道不會良心不安嗎？”

江明昊攥緊拳頭，瞪著我，咬牙切齒的開口：“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認你這個娘親！幹脆死了算了！”

江燼連忙叫人，打算把李滄月趕出去：“哪裏來的瘋子？胡說八道！這明明是如假包換的滄月尊主。”

我將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

李滄月越想越氣，幹脆凝聚靈力，將冒牌貨困在編織的牢籠當中。

我清楚，一旦被困住，除非修為比李滄月高一個層次，否則絕無掙脫的可能。

冒牌貨瘋狂的大叫起來：“你幹什麼！快把我放出去！”

父皇已經命令鳳族將士將我們包圍。

他毫不留情的下令：“白昭昭，你再不趕緊放開滄月尊主，休怪我對你無情。”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我目光掃向在場眾人，悠悠的開口：“你們難道不好奇嗎，傳聞中屠戮魔族的滄月尊主，居然這麼輕易的就被困住嗎？”

“這似乎和傳聞中的實力強勁並不相符。”

懷疑一旦種下種子，便很難根除。

眾人盯著滿臉驚恐的冒牌貨，議論聲逐漸大了起來：

“對啊，聽聞滄月君主有移山倒海的實力，怎麼會被區區牢籠困住？”

“莫非，真的如同白昭昭所言，這個滄月尊主是假的？”

“可是，我聽說這位滄月尊主是白絮瑤費盡千辛萬苦請回來的，怎麼會是假的呢？”

沒等白絮瑤出言反駁，李滄月忍無可忍。

他抬手一揮，小聲嘟囔：“我倒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冒充我？”

冒牌貨發出淒厲的哀嚎聲。

他不斷在地上滾動，直至最後化作一條醜陋的黑蛟。

眾人嚇得連連後退。

白絮瑤難以置信的搖頭：“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是一條黑蛟？”

她立刻明白過來，抬頭瞪著我：“是你，白昭昭！一定是你搞的鬼。”

我哈哈大笑：“各位不覺得這一幕很熟悉嗎？”

“百年前，在鳳族的祭祀大典上，白絮瑤顯化出金色的鳳凰真身，我卻變成一隻雉雞精。”

“向來疼愛我的父皇將我逐出鳳族，母後卻百般維護我。”

父皇嗬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白昭昭，你已經毀了江明昊的拜師禮，你究竟還想幹什麼？”

看見父皇的反應，我心中隱隱的猜測被證實。

閉上眼，憋住即將流出的淚水，我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塊通體金光的石頭。

在場有見多識廣的人一眼認出，驚呼道：“這是傳聞中的真話石。”

我點點頭，將手覆蓋在石頭上。

“真話石，所說的一切都經過天道認證，絕無謊言。”

“那麼，我要問出我的第一個問題。”

“我是雉雞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