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開機儀式上，相戀五年的男友當眾將我的女主送給了白月光。

他為討白月光歡心，縱容她扇了我幾百個巴掌；

他擔心白月光生病，讓我寒冬臘月在零下五度的冰水裏凍了三天；

他怕白月光受傷，讓我做了那個危險又不能露臉的武替。

後來，他在維多利亞港擁著白月光看煙花時，我因替身戲份死於劇組的爆炸意外，

我死了，他還不知道。

1.

看到桌上放著的絲絨首飾盒，我全身濕透地抖著身子，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心痛。

助理妹妹立刻將大衣披到我身上，我剛替顧芸時完成了一場落水戲。

僅僅因為沈晏川不忍她那體弱多病的身子在寒冬臘月泡進水中。

但他不記得，我明明也還在生理期，卻在刺骨的冰川水裏浸了三天。

“念念姐，這是沈導給您的。”

她打開首飾盒，一條鑰匙樣式的項鏈靜靜躺在那，看著就價值不菲。

“看來沈導心裏還是有您的！讓您來做芸時姐的替身也隻是一時生氣而已。”

我狼狽地扯起嘴角，助理以為這是沈晏川給我的道歉禮物，

但我知道，沈晏川這是要和我斷了。

這條項鏈本是一對，鑰匙在他手上，鎖在我這。原來從一開始，這段感情的主動權就在他手上。

我顫抖地合上，再多看一眼，我的心就多疼一分。

“走吧，還要趕下一場爆炸戲。”

“哼，顧芸時什麼危險戲份都不拍，都讓你來，這也太欺負人了！念念姐你一定不要隨便跟沈導和好，多晾他幾天。”

劇組的人都道沈晏川愛我入骨，小打小鬧隻是夫妻情趣。但他們不知道，那都是表麵功夫。

他真正愛著的隻有一人，那個他念念不忘的繆斯女神，顧芸時。

要上戲時，我卑微地拿出手機，像往常一樣給沈晏川報備，卻瞥見了顧芸時的朋友圈。

維多利亞港的煙花下，相擁著的雙人剪影甜蜜如畫。

“兜兜轉轉，還是你。”

我窒息一瞬，下一秒，沈晏川的消息發來。

“你的東西，周末回家收拾。”

我苦澀地扯起唇角，

那個家真正的女主人回來了，我這個冒牌貨是該騰出位置。

但還沒來得及心痛，我的世界被巨大的爆鳴聲轟碎，

炸點竟在我身旁失控爆炸！

我來不及跑開，轉眼被烈焰吞噬，灼燒的痛苦鑽心入骨！

周圍人的大喊我已聽不仔細，

可笑的是，生命最後，

我眼前浮現的竟還是沈晏川的模樣。

沈晏川，那些東西都扔了吧。

我死了，用不上了。

2.

再次醒來，我成了一縷遊魂。

巨大的落地窗後煙花綻放，窗前的兩人喘息著擁吻。那個身形，我這輩子都不會認錯。

是沈晏川。

我都死了，這兩個人竟還是不放過我。

“晏川，這麼多年，我還是隻愛你。”顧芸時柔弱地啜泣，我見猶憐。

沈晏川用我從沒見過的溫柔模樣啄吻去那一行清淚，氣息漸漸變得紊亂，他才道：“顧芸時，這些年，我從沒一刻停止過恨你。”

“但你，也沒有停止愛我。”顧芸時害羞地回應著那個吻。

“你憑什麼這樣說？”沈晏川聲音又急又狠，

“憑你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這輩子，我是你唯一的女主角。”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沈晏川有個怪癖，從不用女性主角。就算有需要，也是喊清秀的男生反串。

和他在一起後，我無數次旁敲側擊過，想成為他的第一個電影女主角。

但沈晏川每次都冷著一張臉譏諷：“黎桑，要想當我的女主角，拿下三金影後再說。你現在，不配。”

三金影後，那是多少前輩拚命加天賦都難以企及的。但後來，我真的奇跡般完成了這一切，

那晚星光閃耀，所有人都稱道我是最年輕的影後，

隻有我自己知道，追著沈晏川的路，真的好難好難。

我捧著獎杯，沈晏川眼中是不加掩飾的驚喜。我想，為了這一眼，不管付出什麼，都值了。

我成為了名導沈晏川從業以來第一個女性主角，所有人都在說他愛我至深，竟願意為我破例。

就連我自己也暗自竊喜，似乎真的走進了他的心。

但開機儀式那天，沈晏川帶回來一個女生。

沒有名氣，沒有獎項，更沒有作品。

一點都不符合沈晏川的要求，

但他卻在所有媒體麵前宣布，這位才是他新戲唯一的女主角，

一片嘩然。

而今我才明了，我需要豁出性命去拚，才能得到青睞一眼。

顧芸時隻需要回頭，他的滿腔真情便拱手上交。

沈晏川這些年來的堅持，不過是一份深藏心底的偏愛罷了。

這樣一想，我這些年豁出命的努力，真的好可笑。

3.

窗前的兩人氣氛曖昧，顧芸時主動勾上沈晏川的脖子，媚眼如絲地咬住他的耳垂。

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我再知道不過。

耳垂是沈晏川的敏感點，每次我吻那個地方，都會得到他不知疲倦的加倍征伐。

但我沒想到，被吻住的沈晏川竟一反常態地怔愣起來，隨即一把推開了顧芸時。

“晏川，怎麼了？”

剛剛還沉浸在氛圍中的男人，突然神色煩躁地離開：“我去抽根煙。”

我跟著他飄到了天台，手機微弱的燈光照著他臉上，沈晏川緊皺著眉頭。

我好奇地湊了過去，他竟是在看天氣預報。

零下五度，小雪。

那是我所在城市的天氣。

“12月15號…15號......”他嘴裏念叨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狠狠地低聲咒罵了一句。

心裏忽然湧起些期待，難道他是想起我來了？

沈晏川翻動通訊錄找到了還在現場的副導演，似乎想要打電話過去，卻猶豫不決地躊躇。

煙頭明滅，他站了很久，我也期待了很久。

我想看看，他知道我的死訊時，會是什麼表情。

就在他要按下通話鍵的那一刻，

顧芸時卻哭哭啼啼地來了。

4.

“阿晏，你難道真的不愛我了嗎？”顧芸時嬌小，一哭起來便讓人心都化開。

沈晏川顯然很吃這一套，連忙安撫地抓住她的手。

“嘶......疼。”顧芸時一躲，我看到她的手掌泛著鮮豔的紅。

那是她扇我巴掌時傷的。

那場戲，她狀態不對，扇了我幾百個巴掌都沒過。

連劇組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沈晏川還是麵無表情地坐在顯示器後麵：“繼續，這點苦都受不了就早點滾蛋。”

直到我的半張臉都被扇到腫成小丘，沈晏川卻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曾對我說過。

但此刻，從不屈尊降貴的他，竟單膝跪地，極盡柔情地為顧芸時上藥。

“我不疼的，晏川。”

“腫成這樣了，還說不疼？”男人話裏帶著嗔怪，分明是心疼極了。

“要說疼，應該還是黎桑妹妹更疼吧，我這點痛算不得什麼。”

顧芸時看似關心我，卻是在探究沈晏川的神情。

沈晏川抹藥的手一頓，眼裏閃過一絲我琢磨不透的情緒，隨即又恢複原樣：“讓她受點苦，不是什麼壞事。”

他眸底一暗，似有深意：“黎桑太倔了，聽話點才好。”

我從小便是那種已經決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性子，

唯有對沈晏川，總是狠不下心來，每回吵架想盡理由勸自己原諒他。

這一次，是我唯一一次倔強地堅持自己，沒有低頭。

“是呀，導演肯定都喜歡聽話的演員嘛。”顧芸時放鬆地呼出一口氣，

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顧芸時剛剛竟然是擔心我的存在，影響了她在沈晏川心底不可動搖的位置嗎？

到底哪裏來的錯覺。

笑著笑著，眼淚便湧了出來，從我的右臉頰劃過，泛著火辣辣的疼。

原來死了，傷口還是會疼啊。

5.

“我有些睡不著。”顧芸時躺回床上，拉著沈晏川的手撒嬌，

沈晏川起身給她泡了杯牛奶，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拍起她的背。

“晏川，你哄小孩兒呢？哪裏學來的這招呀？”

顧芸時被逗笑了，沈晏川卻被她的話擊中一般，怔愣了一瞬。

他應該是想起我了。

我時常失眠，夜裏翻來覆去，沈晏川也睡不好覺。

“沈晏川，你不然你拍拍我吧。小時候我媽就這樣哄我睡覺的！哦，還要加一杯牛奶。”

我其實壓根沒對沈晏川抱有希望，甚至做好了他將我趕出房間的準備了。

但沒有，他竟然真的將我擁進懷著，昏黃的燈光下，溫熱體溫傳到我身上，帶著濃烈的安全感。

他像是哄小孩兒一樣，輕輕地拍著我的背，極有耐心地看我入睡。

後來，我還教了他童謠，他總是黑著臉學，又乖乖黑著臉唱，

從沒讓我吃過安眠藥。

我忽然發現，我之所以願意留在沈晏川身邊這麼多年，似乎都是因為這樣的時刻。

那個平素冷漠的男人在我麵前卸下偽裝，就這樣縱容地抱著我，哄著我。

我始終覺得性不一定是愛，而隻有這樣溫暖的時刻，才是真正能讓我感覺到真正的愛，

我以為，他真的愛上我了。

我同沈晏川一起愣住，是顧芸時的聲音把我們喚醒的。

“嘶......好甜呀！”顧芸時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抱歉，忘記你不愛喝甜的了。”沈晏川連忙接過杯子，

睡前牛奶加兩勺糖，那是我的習慣。

習慣這東西很可怕，它一旦養成，便是刻入骨髓，

忘不掉，也改不了。

若是剔除，便要忍受萬般痛。

我隨著他飄到水槽倒了牛奶，又陪他回到牛奶罐前，沈晏川有些出神地盯著那個勺子。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終於，他輕歎一聲，煩悶地甩了甩腦袋，泡了一杯不加糖的牛奶，回到顧芸時身邊。

他看著她將牛奶喝下，但眉間的焦躁卻半分未減。接著，他拿起手機來，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他卻僵住了。

“怎麼樣？喜歡嗎？”顧芸時狡黠地笑起來，原來是她剛剛趁沈晏川不在，偷偷將屏保換成了兩人的合照。

但沈晏川的反應卻很奇怪。

“你怎麼打開我手機的？”他的聲音似是淬了冰，凍得我和顧芸時都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的密碼是我的生日，沒有變過。”

我身子一僵，那密碼......是顧芸時的生日？

那不是我和沈晏川在一起的紀念日嗎！

6.

1228，是我和沈晏川在一起的日子。

那時沈晏川事業受挫，在酒吧裏買醉。我因為擔心他，深夜跑了過去。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沈晏川迷迷糊糊地掛在我身上：“黎桑，你喜歡我，對嗎？”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些，一時間竟害羞地說不出話來，老半天才緩慢地點了頭。

“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幸福已經將我砸得眩暈不停。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我們頭上，昏暗的路燈下，我們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今日同淋雪，也算共白頭。

我想，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那個場景。

後來當我發現沈晏川的手機密碼是1228時，心中還好一陣雀躍，

原來他比我想象中還要重視我們的感情。

但現在，這個美好的幻覺像泡沫一樣，被顧芸時殘忍地戳破！

那根本就不是紀念日，

那原來是顧芸時的生日！

偏偏我還像個傻子一樣，偷偷開心了那樣久！

原來......原來他那天買醉是因為顧芸時，

我以為的愛，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太可笑了！

沈晏川，跟我說在一起的時候，你會遺憾在你身側的，不是你最愛的心上人嗎？

我聲嘶力竭地放聲哭泣，但卻可悲地發現，誰也聽不見。

因為…因為我已經死了！

與此同時，沈晏川的心臟突然一陣抽痛。他彎下腰，手撫上心臟，又茫然地四處看了看。

我甚至以為他是聽到了我的哭聲。

“晏川，你到底怎麼了？”

“以後，不要隨便碰我的手機。”我第一次見到沈晏川這樣冷漠地和顧芸時說話，

那感覺，不像對久別重逢的心上人，

簡直像個仇人。

接著，他竟然拋下了淚眼汪汪的顧芸時，坐回另一間房的沙發。

我看他神色糾結，以為他是在想要換成什麼密碼，湊近一瞧，

他竟然在設置屏保的界麵。

沈晏川焦躁地點了煙，心中似有一場海嘯。

許久，他才終於下定決心，將那張雙人合照給換了下來。

重新換回了從前那個，我不知含義的玩偶背影照。

那個玩偶我有些陌生，不知道是哪個IP。

但我發現，在換回從前那個壁紙的一瞬間，沈晏川的神情便放鬆了下來。

似乎是漂泊未定的遊子，終於找到了讓他安穩的歸處。

可惜，好景不長。

下一刻，毫無防備地，

沈晏川的手機跳出了新聞彈窗。

“《長生》劇組疑似突發爆炸意外，影後黎桑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