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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文工團元旦表演排練時,我作為領唱,卻因地上結冰不慎摔倒,身下瞬間見紅。

我痛得蜷縮在雪地裏,渾身發抖,眼睜睜看著丈夫周振國站在一旁,眼神冰冷。

“唱個紅歌都站不穩,丟人現眼!”

我抓住他的褲腳,哀求他帶我去衛生所。

他卻踢開我的手,將自己的軍大衣披在了他的青梅竹馬王翠蘭肩上:“你明知翠蘭為這次領唱準備了多久,就非要搶她的位置?”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不讓你痛到長記性,你永遠學不乖!”

說完,他竟真的摟著王翠蘭,頭也不回地走了,任由我在雪地裏血流不止。

等我被人發現送到衛生所,醫生歎息:“來得太晚了,孩子沒保住。”

一旁同在衛生所的主任問我:“瑞芝,上頭下來文件說,三線建設缺老師,你想去甘肅支教嗎,我幫你開介紹信。”

1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申請表發呆。

直到天色徹底暗沉下來,周振國才回來。

“哐當”一聲,一瓶紅花油和一塊冷硬的餅子被他丟在桌上。

“你平常不是瓷實得很?摔一跤算個啥,死不了人。”

他脫下外套,看都沒看我,“喏,給你買了瓶紅花油,自己擦擦。”

他說錯了,我和他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就是因為他口中這“不算啥”的一跤,死了。

他又指了指那塊餅子:“翠蘭知道你沒吃飯,特意叫我給你帶的餅子,你別糟蹋了。真不知道你啥時候能有翠蘭一半懂事。”

餅子缺了個角,上麵還沾著肉末油漬,明顯是他們吃剩下的。

我別過頭:“沒胃口。”

周振國“哼”了一聲,也不再管我,自顧自打了水洗臉洗腳。

“你明天去團裏說一聲,你那領唱不幹了。”他擦著腳,頭也不抬,“跟翠蘭爭那個勁兒幹嘛?你那嗓子,有她一半好?真不知道團裏咋選的人。”

說完,他翻身上床,背對著我,很快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這一次,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同他爭辯。

隻是摸出鋼筆,在那張申請表上,仔細填上了我的名字和信息。

天蒙蒙亮,周振國就起了床。

他胡亂塞了幾口早飯,抓起帽子就往外走。

他工作的鋼廠其實不遠,但他每天雷打不動,先是繞遠路去接王翠蘭,再把她送到文工團,最後自己才去鋼廠。

我和王翠蘭都在文工團,每次我走到門口,總能看見王翠蘭從周振國的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

兩人有說有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才是一對兒。

昨天的傷口扯著疼,我實在不想走路。

從家裏拿了個煮好的雞蛋,敲開了隔壁劉哥的門。

劉哥也在文工團拉二胡,我問他今天能不能捎我一程,他爽快地拍了拍自行車後座。

到了文工團大門口,真是巧了,周振國和王翠蘭也剛到。

周振國看見我從劉哥的自行車上下來,臉一下就黑了,幾步衝過來,一把將我從車上拽了下來。

我一個不穩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林瑞芝!你還要不要臉!騷給誰看呢?”他低吼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

劉哥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趕緊在一旁打圓場:“振國,你別誤會,瑞芝妹子說她肚子不舒服,走不動路,我就順道帶她一下......”

王翠蘭連忙拉住周振國的胳膊,柔聲細語:“振國哥,你別生氣,都怪我,下次......下次你還是別來送我了。”

她又轉向我,臉上帶著關切,眼底卻藏著針:“嫂子,你可千萬別多想,振國哥就是心疼我每天走那麼遠的路,沒別的意思。”

周振國聽了王翠蘭的話,臉色果然緩和了些。

他拍了拍王翠蘭的手背,語氣溫柔:“不關你的事。”

隨即,他極不耐煩地瞪著我:“有事不會早點跟我說?自己男人不用,偏去麻煩外人,像什麼樣子!盡在外麵丟人顯眼!”

他口中的“丟人現眼”,指的是我坐了別的男人的自行車。

他是怕別人看見,損了他的名聲吧。

可他怎麼沒想過,我每次看見別的女人從他自行車上下來是什麼感受。

王翠蘭躲在他身後,朝我飛快地眨了下眼睛,嘴角得意地翹起,像一隻偷腥成功的貓。

2

辦公室裏,我將那張折疊整齊的申請表放到了主任桌上。

主任拿起申請表,說:“瑞芝,你想好了?這可不是去鎮上演個出,一去甘肅,路遠得很,怕不是一年兩年能回來的,等於是要在那兒紮根的。”

我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點了點頭。

這裏的人,早就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了。

主任拿起筆在申請表上簽了名字,蓋上章。

“那你元旦那個節目......怕是參加不了了。”他翻了翻桌上的日曆,“出發時間定在元旦當天,你東西得快些收拾準備了。”

我看了眼那日曆,紅圈圈出的元旦下麵,還有七天。

也好,既然王翠蘭那麼想要那個領唱的位置,我也要走了,索性就讓給她吧。

我退出領唱的消息很快傳開,沒過兩天,王翠蘭就名正言順地站到了領唱的位置上。

周振國為此高興得不行,特意買了一大包金黃的柿子餅,挨個分發給合唱團的人,嘴裏還說著:“我們家翠蘭剛接手領唱,經驗不足,往後還得請大家多多包涵,多多擔待。”

合唱團的人平日裏難得見著這種稀罕零嘴,見了那油亮的柿子餅,眼睛都亮了,紛紛接過來,嘴裏一個勁兒地誇著王翠蘭嗓子好,人也敞亮。

周振國臉上得意洋洋,分到最後,手裏還剩下一個,又小又癟,上麵甚至沾了點灰,是別人掉地上不要的。

他走到我麵前,將那柿子餅塞到我手裏:“喏,拿著吃吧,你不是一直想吃這個嗎?省得說我虧待你。”

我捏著那幹癟的柿子餅,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

是啊,我想吃。

幾個月前,我和周振國難得一起去鎮上趕集。

路過賣柿子餅的小攤,我學著前麵那個小媳婦的樣子,扯了扯周振國的袖子,小聲央求他也給我買一個嘗嘗。

他當時皺著眉頭,一臉嫌惡地甩開我的手:“林瑞芝,你多大年紀了還要吃這玩意兒?甜不兮兮的,能不能別惡心我!”

可現在,他卻主動把柿子餅遞到我麵前。

不是因為心疼我,而是因為另一個女人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他需要用這種方式來彰顯他的大度和對她的維護。

我接下了那枚柿子餅。

周振國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對嘛,安安分分的。不屬於你的東西,就不要去硬搶。”

我看著他轉身走開,鬆開手,柿子餅“咚”一聲掉進了垃圾桶。

他說的對,不屬於我的,我不會再搶了。

所以,周振國,我也不準備要了。

細細算來,我和周振國的緣分,不過三年。

三年前,他上山砍柴,不小心被毒蛇咬傷了小腿,暈倒在山坳裏。

恰好那天我采草藥路過,發現了他。

山路難行,我一個女人家,硬是咬著牙把他從山裏背了出來,送到了衛生所,這才救了他一命。

因著有了肢體接觸,周振國醒來後,大概是迫於壓力,又或許有那麼一絲感激。

總之,他依著規矩,托人上門提了親,娶了我。

起初的日子,倒也算安穩。

直到一年前,周振國那個在城裏讀完書的青梅竹馬——王翠蘭,回來了。

周振國不止一次跟我念叨,說他小時候跟王翠蘭玩過家家,說過要娶她的話。

他說,是他對不住翠蘭,是他失了信。

所以,他要補償她。

家裏的肉票,攢了許久,好不容易換回二兩肉,他眼睛不眨就端去給了王翠蘭,說是給她補身子。

而我這個明媒正娶的妻子,一年到頭,肚子裏都刮不到幾滴油水。

他的好,他的愧疚,他的補償,全都給了那個“青梅竹馬”。

留給我的,唯有一顆凍透的心。

3

離元旦還有三天,我把自己的幾件舊衣裳收拾起來。

屋子裏的東西,大多是結婚時置辦的,沒什麼好帶走的。

周振國從外麵回來,看見我蹲在地上整理,隨口問:“拾掇啥呢?”

“快過年了,收拾收拾。”我頭也沒抬。

他“嗯”了一聲,沒再多問。

文工團的排練室裏,氣氛熱火朝天。

沒了我,王翠蘭站在最前麵,嗓子拔得老高,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排練到一半,王翠蘭突然“哎呀”一聲尖叫起來,聲音帶著哭腔:“我的衣裳!我那件演出的新衣裳不見了!”

那件衣裳是團裏特意為領唱做的,嶄新的紅色的確良,胸口還繡著一朵牡丹。

一時間,排練室裏亂哄哄的,大家七嘴八舌地幫著找。

“是不是落在家裏了?”

“昨兒排練完還好好的呢!”

王翠蘭急得直跺腳:“不可能!我昨兒特意疊好放在櫃子裏的!”

找了一圈,最後有人指著角落裏我的那個舊木頭櫃子:“瑞芝,你櫃子沒鎖,看看是不是掉你那兒了?”

不等我說話,王翠蘭幾步衝過去,一把拉開櫃門。

那件紅色的確良衣裳果然躺在裏麵,隻是原本鮮亮的料子上,沾著大片油汙,還混著些泥點子,皺巴巴地縮成一團。

“我的衣裳!”王翠蘭撲過去抱起衣裳,眼淚“唰”地就下來了,“這可咋辦啊......還有三天就要上台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身上,像針一樣紮人。

周振國臉色鐵青,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麵前,指著我的鼻子就罵:“林瑞芝!我知道你心裏不舒坦,惦記著領唱的位置!可你咋能幹出這種下作事!啊!”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你現在!立刻!馬上給翠蘭道歉!把衣裳給她洗幹淨!”

我這幾日心思都在收拾行李和準備離開上,哪有空去動她的衣裳。

“不是我。”我解釋道。

王翠蘭抽抽噎噎地拉住周振國的胳膊:“算了,振國哥,別說嫂子了,也許......也許是不小心的呢。我自己想辦法......”

周振國怒氣更盛:“不是你?衣裳好端端地跑到你櫃子裏?還弄成這樣!林瑞芝,技不如人就該認!偷偷摸摸搞這些名堂,丟不丟人!”

團裏的人也開始竊竊私語。

“嘖嘖,這心眼兒......”

“搶不過就下絆子,真沒看出來。”

周振國抓起那件臟汙的衣裳,狠狠摜在我身上:“洗幹淨!聽見沒!”

我不願與他們爭執,還有三天,隻要再忍三天,我就能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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