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梁聞宴在一起八年,為了還債,我跟女兒在商場扮人偶發傳單。
女兒熱到小臉通紅,卻興奮地望著我說:
“媽媽,我今天賺了九十塊呢,終於攢夠了給爸爸買皮鞋的錢!”
我開心地牽著女兒去商場。
卻撞見梁聞宴攬著初戀的腰,肩上坐著她的兒子。
三人有說有笑,身邊堆滿了購物袋。
我下意識想衝進去,卻被保安攔住:
“梁總今天包了場,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我錯愕地瞪大了眼,甚至懷疑自己幻聽了。
A市最奢華的九龍商場,包場費一天兩百萬。
1、
見我釘在原地,麵色慘淡。
女兒揚起稚嫩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媽媽,爸爸不是說家裏負債幾百萬嗎?難道是安安記錯了?”
我喉嚨發緊,不知如何回答。
我跟梁聞宴是大學同學。
他那時創業失敗,負債累累,跟初戀分了手。
最頹喪時,答應了我的告白。
在一起八年,我逐漸認清並接受了他不愛我跟女兒的事實。
卻萬萬沒想到他早已事業有成,竟一直裝窮騙我!
看著女兒汗涔涔的小臉跟手裏如寶貝般攥著的零散鈔票。
我鼻尖一酸,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女兒有所察覺,立馬牽起我的手往回走。
“是安安不懂事,安安不問了,媽媽你別難過...... ...”
女兒強撐著不在意。
可那黯淡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她的失落。
我為女兒的懂事感到心疼。
一把將她抱起,快步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回家後,女兒懂事地自己去洗頭洗澡。
我走進臥室,打開床頭櫃。
“冉冉,我背負巨額債務,不想連累你,等我事業有成了再帶你去領證好不好?”
當時的我以為梁聞宴是替我著想。
雖覺得委屈,但還是接受了他五塊錢網購的盜版結婚證。
沒正式登記一直是我的心病。
可現在,省去離婚的步驟,倒讓我輕鬆許多。
九點多,梁聞宴回來了。
女兒熟練地拿去拖鞋,又幫他把大衣掛在衣架上。
梁聞宴習以為常,自始至終沒分給女兒一個眼神。
女兒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但還是伸出小手:
“爸爸,你能抱抱我嗎?你已經兩年沒抱過安安了。”
梁聞宴拒絕的幹脆:
“懂點事,我工作了一天很累。”
換作之前,女兒會立馬乖巧地閉嘴。
但許是白天的事刺激到了安安。
她仰著腦袋,語氣執拗:
“爸爸從不對安安笑,也從沒陪過安安,是因為不喜歡我嗎?”
女兒的反常終於引起了梁聞宴的注意。
他伸出手,敷衍地揉了一把她的頭發。
“別鬧,過幾天給你買糖吃。”
這是梁聞宴第一次主動提出給女兒買禮物。
安安高興得不得了,撲進我的懷裏興奮大喊:
“媽媽你看,爸爸是喜歡我的!”
2、
接下來的兩三天裏,安安每天都搬著小板凳,滿懷期待地坐在門口。
大半個月很快過去,梁聞宴始終空著手回家。
意識到這一塊錢的棒棒糖隻是他隨口給出的敷衍後。
安安紅了眼眶,躲進被子裏默默哭泣。
梁聞宴恍若未見,將手中的塑料袋遞給我。
“小火慢燉,記得把刺挑幹淨。”
看了眼昂貴的東星斑,又想起梁聞宴魚肉過敏。
我猛地反應過來這是給他初戀吃的。
怒火攻心下,我一把將袋子甩在他臉上。
海水將梁聞宴的衣服弄臟。
腥鹹的魚味讓他厭惡地一遍遍擦嘴。
看我的眼神又怒又冷。
“喬冉,你吃錯藥了?發什麼神經?”
“還不快過來給我換鞋!”
喚狗般的口吻讓我心裏如吞了蒼蠅般難受。
深呼兩口氣,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去超市排隊買魚,給女兒帶一根棒棒糖那是順手的事,為什麼...... ...”
梁聞宴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不耐煩地打斷我。
“為了這點兒小事你就跟我鬧?”
“一根糖而已,不吃又不會死,至於小題大做?”
我頓時覺得梁聞宴無比荒唐。
張了張嘴想要辯駁。
他卻直接略過我去了浴室。
晚上熄燈前,安安窩在我的懷裏,頂著紅腫的眼圈小聲說:
“媽媽不要不開心,爸爸一定是工作太忙所以才忘記買棒棒糖。”
“九天後是安安的生日,爸爸一定會把禮物補上的。”
我知道安安在等。
她希冀自己的父親能給她一點點愛。
我苦澀地點了點頭,將這件事當作梁聞宴最後的表現機會。
3、
第二天周末,兼職群裏臨時通知,需要一人去遊樂園扮演小醜。
安安聽到了,執拗地要陪我一起。
烈日炎炎,我站在並不防曬的塑料棚下,做著鬼臉逗遊客笑。
卻沒想到一個轉身,跟梁聞宴四目相對。
他給白珍珍撐著太陽傘,麵上閃過一絲慌亂。
卻又很快恢複平靜。
“阿宴你看,這個賣笑的小醜是女生誒,打扮成這樣嘩眾取寵,真是給她的老公丟臉呢。”
梁聞宴不置可否。
我卻覺得體內有一股名為羞憤的怒火在燒。
“走吧,這裏太熱,你都出汗了。”
梁聞宴拉著白珍珍的胳膊想離開。
她的兒子卻忽然用電話手表掃碼下單了項目。
“梁爸爸,我要看小醜阿姨表演水上雜耍。”
領班就在十米開外的地方監督著我。
而梁聞宴也並未再開口阻止。
於是我隻好硬著頭皮踩上懸浮的水球。
盛夏的光線異常刺眼。
白珍珍的兒子還故意用電子屏幕晃我眼睛。
沒多久,我兩眼一黑,跌入了水中。
“嘻嘻,醜八怪阿姨摔跤啦!真滑稽!”
小男孩拍手稱快。
我艱難地站起身,厚重的戲服濕答答地往下滴水。
透過倒影,我看到自己臉上的塗料斑駁錯落,紅一塊黑一塊地糊住五官,醜陋又狼狽。
而白珍珍,穿著高奢粉色連衣裙,妝容精致,優雅又漂亮。
極端的對比下,我隻覺得臉皮都要燒光了。
下意識地,我求救般看向梁聞宴。
他卻擰起眉頭,避開我的視線。
“走吧,低級趣味,浪費時間。”
轉身離開的刹那,白珍珍微微回頭。
唇角掛著勝利的笑。
我瞳孔驟縮,瞬間明白她認出了我!
方才的羞辱是對情敵的刁難。
而我輸得徹底。
4、
在更衣室換衣服時,安安拿著兩瓶水找到了我。
“媽媽你怎麼了,眼眶紅紅的,是不是又有調皮小孩為難你了?”
“媽媽別怕,下次安安會一直待在你身邊,不會再讓其他人欺負了你!”
我捧起女兒的臉,親昵地蹭了蹭。
忍住想哭的衝動,開口說:“好。”
遊樂園快打烊時,我牽著安安往外走。
門口停了很多轎車,黑壓壓的一片。
可我還是一眼就瞧見了梁聞宴。
他一口一個“梁爸爸送你回家”,對白珍珍母子倆體貼至極。
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抱著安安躲在了石柱後麵。
“媽媽別哭,是誰惹你傷心了?”
女兒的小手抹掉我眼角的淚。
對上她充滿擔心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問:
“寶貝,如果媽媽跟爸爸有一天要分開,你會選擇跟著誰呀?”
安安歪著腦袋,很是不解。
“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呀。”
“萬一呢,萬一有一天,媽媽想離開了,你會跟著媽媽嗎?”
“那是當然!”
女兒趴在我胸口親昵地蹭了蹭。
“安安最喜歡媽媽啦!”
心裏的大石頭落地,我粲然一笑:
“謝謝寶貝,媽媽也最愛你。”
5、
路上堵車,回到家已經八點多。
飯桌上擺了三葷三素。
“哇,好久沒吃過這麼豐盛的菜了!”
梁聞宴笑了笑,又拿出一條綠色裙子。
女兒的眼睛瞬間亮得發光。
抱住梁聞宴的腿,一遍遍說著“爸爸對安安真好!”
女兒開心地埋頭苦吃。
我卻沒什麼胃口,起身回了臥室。
梁聞宴跟了進來,自顧自地說:
“珍珍剛跟前夫離婚,心情不好,老同學一場,所以我帶她去遊樂園散散心,你別多想。”
見我不說話,他又道:
“下次別去做那種賣笑的兼職了,被熟人撞見很丟麵兒。”
我一下子就氣笑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
“行啊,那你每月給我五千塊錢生活費。”
梁聞宴眉頭一皺:
“喬冉你能別這麼物質嗎?我承諾過等我事業有成會彌補你,但不是現在。”
撒謊!
我失望地收回視線,推開他進了浴室。
為了省錢,家裏沒買洗衣機。
在我哼哧哼哧手搓衣服時,微信忽然傳來好友申請。
看著那男女十指緊握的頭像。
鬼使神差的,我點擊了同意。
朋友圈裏,白珍珍坐在堆滿了玫瑰跟禮物盒的房間裏。
手拿鑰匙,笑靨如花。
【一句沒有安全感,初戀就送來別墅,真是太帥啦!】
我一張張地往後翻。
在看見那白玉石餐桌上的滿漢全席跟一條大金毛身上穿的衣服時,瞳孔驟然緊縮。
我從未如此怒火中燒過。
等反應過來時,我已經奪過女兒手裏的小裙子,拿剪刀剪了個稀巴爛。
望著快嚇哭的女兒,我內疚地蹲下身,將她抱住。
“安安不哭,這條裙子不好,媽媽明天給你買新的。”
誰知她卻搖了搖頭,小手捧住我的臉。
“安安不要裙子,隻想媽媽開心。”
“媽媽看起來好苦,安安心疼。”
輕飄飄的兩句話,瞬間讓我破防。
也讓我心中離開的念頭達到頂峰。
將女兒哄睡後,我網購了兩張去南方的車票。
時間剛好是七天後安安生日的下午。
6、
距離生日越來越近,安安也越來越期待。
幾乎每晚都會問梁聞宴:
“爸爸,安安生日那天你能買個蛋糕嗎?不要貴的,十塊錢一斤的紙杯蛋糕就很好吃。”
想起白珍珍母子倆坦然讓自己花幾千萬的樣子。
又看著自己的女兒連索要一個蛋糕都如此卑微小心。
梁聞宴心裏很不是滋味。
“爸爸會給你買一個最大的蛋糕,還會有生日禮物。”
女兒高興得不得了,一連好幾天,做夢都笑醒。
生日的前一天,女兒拉著我去服裝店買了親子服。
即使花光了陪我收紙殼攢了快兩年的零花錢,她也很開心。
生日這天早上,梁聞宴說要出門拿禮物。
女兒興奮地跑前跑後,幫我打下手,洗菜做飯。
可時針從十一點轉到十二點,門口還是沒有動靜。
女兒緊張地摳手,很是焦慮。
雖然已經準備離開,但我不想女兒留有遺憾。
於是我讓她待在家,自己出門去找梁聞宴。
可無論我怎樣打電話,他都不接。
心急火燎時,腦海中忽然浮現白珍珍房產證上的位置。
於是我立馬攔下出租車趕了過去。
可別墅區的安保措施實在太嚴。
見我說不出戶主電話,死活不肯放行。
無奈之下,我隻好咬牙翻圍牆。
往下跳時不小心踩到石子,崴了腳。
好不容易忍著痛,頂著大太陽找上門。
卻在圍欄外看見梁聞宴正在給白珍珍畫肖像。
小男孩蘸起油彩塗在梁聞宴的臉上。
他卻一點兒都不生氣,反倒寵溺溫柔地喚他小頑皮。
明明安安才是他的親生孩子。
他卻把父愛跟耐心全給了毫無血緣的外人。
這一刻,心裏的委屈跟憤怒如火山爆發。
我攥起拳頭就要衝進去撕開他的假麵。
卻被巡邏的保安抓住了胳膊。
連拖帶拽地把我拉去治安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膽子挺肥啊,翻牆、非法闖入住宅區,我這就報警把你抓起來!”
“我沒有!梁聞宴是我丈夫,我是來...... ...”
“閉嘴吧你,撒謊都不打草稿!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一身的地攤貨,連白小姐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還妄想攀上梁總?真是白日做夢!”
保安一直罵罵咧咧。
那句“你若不信可以喊梁聞宴出來當麵對質”到了嘴邊又被我咽下。
算了,不想爭辯了,心太累了。
道歉了一遍又一遍,保證不會再來後,保安終於肯放我離開。
回家時,見我身後空無一人。
女兒期待的眼神一下就黯淡了下去。
卻又很快揚起笑臉。
她把梁聞宴的碗筷收走,又脫掉身上的親子裝。
“媽媽快來吃飯吧,沒有爸爸也一樣能過生日。”
忍住心裏的酸澀,我強撐著扯出一抹笑,陪女兒吹了蠟燭。
而後拉出早已準備好的行李箱,帶著女兒去了車站。
隻在蛋糕下留了一張:
“梁聞宴,我們分手吧,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