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地震後，係統帶我穿到了1935年的海市。

十裏洋場紙醉金迷，而我成了閘北區最卑微的孤女。

係統提醒我，三年內完成顧二少一百個要求，我就能回家。

顧閔祥是直係軍閥的少帥，我成了他圈養的金絲雀。對外是低賤的情婦，對內是他取樂的玩具。

一個月前，他叼著雪茄，將一件禮服丟到我麵前。

“宋誌雅，你替楊雪婉去見洋人，她一身傲骨，受不得委屈。你最會阿諛奉承、兩麵三刀，你替她去！”

“如果你能活著回來，我許你堂堂正正做我的八姨太。”

我被洋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在醫院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

“為了嫁給我，你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他眼中有一絲不忍。殊不知，我隻是為了完成他第九十九個要求。

而他的第一百個要求，是讓我代替楊雪婉成為人燭。

看到我欣然同意時，他的心微微一顫。

“你就這麼愛我？不管我提什麼要求，你都能答應？”

他不知，那正是我回家的契機。

1.

大世界劇場裏歌舞升平，顧閔祥一口雪茄噴在我的臉上。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他提的第一百個要求。

“楊雪婉得罪了洋人，洋人要把她製成人燭。我雖然可以救她，但是如今局勢不穩，沒必要得罪洋人。思來想去，你替她受刑可好？”

馬上就要到三年之期了，我正愁這一百個要求是什麼。

不管多難，隻要能回去就行。

於是我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

顧閔祥眼神微微顫動，帶著一絲的驚訝。

“你這都願意？你可知道，何為人燭？”

“知道，受刑人需要被剝去衣物，浸泡在油缸裏幾個小時，然後被綁在木架上，從腳底開始焚燒，就好像一個人形蠟燭一般。”

顧閔祥眼裏閃過一絲不忍。

“那你還願意？”

看到我依然點頭，顧閔祥深深地盯著我。

“你就這麼愛我？不管我提什麼要求，你都能答應？”

我假裝天真一笑。

“我一向都是這樣的啊。隻要是你提的要求，我都會答應的。”

顧閔祥皺了皺眉頭，他長呼一口氣。

“你考慮考慮，不必現在答應。”

我怕他後悔，趕緊拉住了他的手。

“不用考慮了，我答應，總不能讓楊小姐受苦吧。”

顧閔祥目光閃爍地看著我，似乎要看透我的心思。

周圍突發一陣哄笑。

幾個軍閥子弟一邊喝酒一邊摟著身邊的女人。

“這宋誌雅被顧少帥玩傻了！連命都不要了！”

“還是顧少帥禦女有方啊，把幾個姨太太都調教得穩穩當當的。尤其是這個八姨太，骨頭都被打碎了也舍不得走。”

我沒有反駁他們的話，也不搭理其他人眼裏中的嘲諷和不屑。

隻要受刑後，我就可以回去和家人團聚了。

我先行退出雅座後，楊雪婉腰肢款擺地走了進來。

“閔祥，你別擔心，宋小姐和洋人頗有淵源，洋人自當會手下留情的。”

顧閔祥猛然想起，一個月前我被他送進洋人租界的情景。

別人都篤定我死定了，畢竟之前隻要進了租界的女人，最後都是被丟進了亂葬崗。

但是我隻是胸骨斷了兩根，下體撕裂，全身被鞭打得血淋淋之外，還能留著半條命出了租界。

從那以後，就有了風言風語，說我是洋人的走狗，肯定是和洋人達成了某種不可告人的交易，才能幸免於難。

但是顧閔祥還是履行了諾言，義無反顧地娶了我。

想到這裏，顧閔祥釋懷了。

“你說得對，既然宋誌雅是洋人的走狗，他們又怎麼舍得真的讓她死了呢。”

聽到顧閔祥的話，我在門口不再停留，悄然離開。

他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反正三天後，我便可以離開了。

2.

馬上就可以回家了，我趕緊跟係統再次確認。

“是不是替楊雪婉受人燭之刑後，我就可以走了？”

得到係統的確認後，我終於鬆了一口氣。

“走？你要去哪裏？”

顧閔祥從外麵回來了。

我愣了一下，他今晚居然沒有留下陪楊雪婉。

“哦，我自己和自己對話呢。”

“聽說人燭之刑比較恐怖，人死了不就是跟走了差不多嘛。”

顧閔祥恍然，眼裏露出了一絲果不其然的目光。

“你要是慫了，可以直說，我現在還可以換人。別臨盡時候了，就沒得反悔了。”

要是顧閔祥再更改要求，我都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回家。

“不，我可以的！”

看到他有點不相信，我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我宋誌雅發誓，我一定會聽從顧閔祥的話，替楊雪婉完成人燭之刑。”

顧閔祥有點驚訝我的執著，眼中有一絲不忍心。

見到他猶豫，我趕緊又勸說他。

“上一個月我之所以能僥幸活下來，是因為我懂外語，所以洋人手下留情了。這一次也許他們會心軟呢。”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還有十天，三年之期就到了。

顧閔祥驚訝我竟然如此主動請纓，他仔細地打量著我，最終點了點頭。

“誌雅，我明白你的心了，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絕對不會再讓你難過了。”

他的眼眸中有一汪深情，好像他真的很用心似的。

但是我知道，這不過是一秒鐘的感動而已。

顧閔祥準備出門，突然轉過身問我。

“你是孤兒，又在貧民窟長大，從來沒有留過洋，怎麼就會懂外語呢。”

我腦子轉得飛快。

“遇到你之前，我被教會的女修士救濟過，在教堂呆了三年，就學會了一點。”

顧閔祥不再有疑，心裏舒坦地走了。

晚上，顧閔祥吩咐廚房給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都是我愛吃的。

幾個姨太太看著我大快朵頤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哎，能吃就多吃吧，以後也沒機會了。”

“這沒心沒肺的，像個傻子也好，換做其他人，早就把自己嚇死了。”

七姨太冷冷地看了她們一眼。

“宋誌雅死後，萬一楊雪婉又作妖了，輪到誰去幫她頂罪，會不會輪到我們幾個了？”

此話一出，幾個姨太太的臉色都變了。

“楊雪婉這個賤人，就會吊著顧少帥。最該死的人應該是她！”

“可不是，宋誌雅長得比她好看，又寫得一手好字，結果少帥卻要她去做替死鬼，真不知道楊雪婉給少帥下了什麼迷魂湯！”

“都說戲子無情，這個楊雪婉就是這樣的貨色，什麼清清白白的當家花旦，實際就是個水性楊花的禍水。”

她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紛紛咒罵起楊雪婉。

隻有我不吭聲，一口接著一口。

楊雪婉是梨園裏的名角，不少權貴都喜歡聽她唱戲。

洋人點名要她去表演，但是楊雪婉卻自命清高，寧死不從。

戲班的班主給她磕頭下跪，她都不願意。

後來全梨園的人都被洋人抓走了，馬上就要被槍斃了，顧閔祥及時出現救了大家。

“讓楊雪婉今晚必須過來租界賠禮道歉，不然全梨園的人都給她陪葬。”

顧閔祥心疼楊雪婉，舍不得她，於是就出現了一個月前我替她去租界的事情。

哪知這一次，楊雪婉又得罪洋人了。

洋人火冒三丈，要求把她做成人燭，在大世界廣場前活活燒死。

我知道顧閔祥是舍不得楊雪婉的，哪怕她犯了多大的錯。

正在用膳時，楊雪婉卻來了。

聽聞楊雪婉來訪，本來沒胃口吃飯的顧閔祥，急忙從書房趕來了前廳。

3.

“我是特地來看宋誌雅的，給她帶了禮物。”

楊雪婉雖說來看我，但是眼睛隻看向了顧閔祥。

“你真是有心了，宋誌雅，還不趕緊謝謝雪婉。”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

“雪花膏？我用不著這個。”

楊雪婉急得將瓶子遞給了我。

“不行，你一定要收下！”

我懶得跟她過多爭執，於是就隨手接過了。

楊雪婉平靜地看著我，一臉的微笑。

“這裏麵放了特製的藥物，塗抹之後，會讓整張臉都爛掉。”

現場幾個姨太太都動容了，誰不知道女子容貌最為重要。

見到顧閔祥皺著眉頭，楊雪婉急忙解釋。

“後天她去替代我，我們兩個長得不像，如何能瞞得過那幫洋鬼子呢。”

“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顧閔祥眉頭緊蹙，遲遲不敢看我。

“行吧！這真的委屈誌雅了，我實在不忍心看著，你們自個處理吧。”

他甩了甩衣袖竟然走了。

見他鬱鬱寡歡，幾個姨太太趕緊跑上去安慰他，趁機拉他去她們的房裏坐坐。

見到顧閔祥走了，楊雪婉隨即變了臉。

“宋誌雅，你是鬥不過我的，現在就連你的命，都要輸給我。”

我不明白她為何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而對其他的姨太太卻無所謂。

“顧閔祥的幾個姨太太，無非就是要找個權貴傍身而已，隻有你，最特殊。”

“你最執著，最漂亮，也最該死，你愛他愛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你真的以為可以感動得了閔祥嗎？”

我覺得真是可笑，她這是吃醋了吧。

“既然你覺得我感動不了，為什麼你會嫉妒我？想方設法要除掉我？”

楊雪婉冷冷一哼。

“你不過是條臭蟲而已，我想殺便殺了，何須需要理由。”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連名字都不配留！”

我恍然地點了點頭。

“確實，死的畢竟是楊雪婉嘛。那你以後怎麼活？頂替我的身份，做顧閔祥的八姨太？”

楊雪婉聞言臉色一變，好像受到了侮辱一般。

“我堂堂梨園名角，豈會用你一個下等人的身份。”

“我才不會嫁給顧閔祥呢，隻有你們這幫無知的女人，才會巴巴地嫁給他！”

我頓時一愣，那真是好玩了。

“你喜歡顧閔祥，但是又不嫁給他？”

楊雪婉抱著雙臂，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我明白了，她隻是把顧閔祥當成備胎而已。

她竟然還看不上軍閥少帥，眼光可真是夠高的呀。

不過也是，我也看不上。

要不是他的身份，哪裏能娶到這麼多女人呢。

“那恭喜你了，成功成為顧少帥的白月光，就是不知道，他的耐心能堅持多久。”

楊雪婉見我不冷不淡的，心態很是平和，不由得心裏很是不爽。

“你以為你配做我的對手？哼，不自量力。就連你的第一次，都是我設計的。”

此話一出，我的臉色頓時變了。

兩年前，顧閔祥在生辰當天，邀請了楊雪婉去大世界溜冰場。

他當天想要表白，提前策劃了很久。

但是楊雪婉卻沒有如期出現。

得知楊雪婉竟然去給總司令唱戲去了，顧閔祥氣得當場把我壓倒在溜冰場上。

“不要，少帥，求求你不要......”

顧閔祥卻不管不顧，一把撕碎我的連衣裙。

“不許拒絕我的要求！”

係統提醒我，這是顧閔祥提出的第二十個要求。

而距離三年之期，隻剩下兩年的時間了。

想到地震時，整棟樓在我的麵前轟然倒塌，而我的家人就被埋在裏麵，生死未卜。我不得不鬆開了護住衣服的手。

我一定要回去救他們，我隻能完成係統交給我的任務。

顧閔祥的手下都背過身去，沒有人看我們，更加不會管我的求饒。

他的動作粗暴且野蠻，似乎要將所有的氣憤都發泄在我的身上，當天我的鮮血浸透了冰場，後背被狠狠擦傷了。

他發泄後走了，我一個人撿起破爛的衣服護住了身體，躲進了廁所裏痛哭。

這是我的第一次。

但是沒想到，竟然是楊雪婉的設計。

見到我眼眶泛紅了，楊雪婉滿意地笑了。

“今天，我再給你上一課，讓你知道，什麼叫魚目混不成真珠！”

突然，她打開了雪花膏的瓶子，挖了一塊抹在自己的脖子上，大聲喊叫。

“哎呦，宋誌雅，我知道你心裏有氣，但是非要弄爛我的臉，你才肯消消氣嗎？”

我不解抬頭，便看到了不遠處的顧閔祥氣衝衝地過來了。

“宋誌雅，你太過分了！”

隻見楊雪婉雪白的脖子已經起了紅斑，顧閔祥氣得反手扇了我一巴掌。

“別以為你替雪婉受刑，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了。我告訴你，這是你命賤，別以為我會因此高看你一眼！”

“來人，把她的臉全部都塗滿了！”

沒等我解釋，兩個下人按住了我，第三人一手捏住我的下巴，一邊塗抹我的臉。

“我沒有......”

我想要開口解釋，但是下人的動作極其粗魯，我被捏住了無法發出聲音。

我的臉頓時火辣辣的疼，好像被火燒了一般。

顧閔祥的眼睛卻隻在楊雪婉的身上。

“你的脖子怎麼樣了？我帶你去看醫生。”

楊雪婉委屈地點了點頭，挽著顧閔祥的手臂離開，她轉身的時候特意看了我一眼，滿眼都是得意。

終於，下人鬆開了我，我的臉已經開始潰爛了。

我趕緊跑去用清水清洗，但是衝了很久，依然沒有緩解。

看著鏡中的自己，整張臉都爛了。

我實在忍不住了，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昨天顧閔祥還深情地對我許諾。

“以後我必定好好對你，絕對不會讓你難過。”

這話還沒過一天，竟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自嘲笑笑，何必呢。

我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可是被無情地對待，我還是寒了心。

我想我的家人了。如果我爸媽在的話，如果我哥哥在的話，我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爸、媽、哥哥，我好想好想你們啊......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頭深深地埋在裏麵，不斷地抽泣。

我告訴自己，再堅持一會，很快就要結束了。

4.

今天是我受刑的日子，顧閔祥終於記起我了。

看到我的爛臉，他有點於心不忍。

“誌雅,等你受刑後，我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你的臉會好起來的。”

我淡淡地回複。

“不用了。”

顧閔祥不悅地板正了臉。

“你還在生氣呢？昨天就是你不對，我隻是小懲大誡，你就該知足了。”

“楊雪婉可是名角，脖子的皮膚爛了，這都影響到她演出了。”

我低著頭，不想再解釋什麼了。

反正他的眼睛都是瞎的。

他見我不再反駁，似乎有點滿意。

柯副官帶著我去了指定地點，很快兩個女兵上前剝光了我的衣服，我被麻布包裹著，放進了油缸裏。

難聞的氣味撲麵而來，我感覺都要熏暈了。

整整四個小時之後，我被撈了起來，綁在了木架上。

原來執行地點就是大世界麵前的廣場。

晚上八點，廣場上已經圍了很多人。

大世界裏歌舞升平，留聲機裏傳來《夜來香》婉轉的歌聲。

洋人們端著紅酒杯，站在二樓的玻璃窗前看著。

隻聽一聲令下，有人上前點燃了木柴，火蛇卷上了我的腳，霎時將我整個人吞沒。

我疼得忍不住大聲嘶吼，發出淒厲的叫聲。

楊雪婉躲進顧閔祥的懷裏，好像一隻受了驚的小貓。

顧閔祥一邊摟著她，一邊驚訝地看著被火焰吞沒的我。

“她怎麼會叫得這麼淒慘？不是穿了防火材料的衣服嗎？”

楊雪婉的眼睛滴溜溜轉動。

“不這麼喊，怕是大家都不信呢。也許是宋誌雅演得逼真呢。”

顧閔祥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是眉頭還是緊緊蹙著，他也不明白，這一次為何會如此擔心。

突然，天空炸開了煙花，朵朵璀璨，好像在慶祝重大的節日。

大家一下子就被煙花吸引過去了。

“人燭配煙花，真漂亮！”

本來很多人一臉的不忍心，如今個個滿是驚喜和興奮。

楊雪婉仰著臉嬌笑。

“閔祥，你看她像不像生日蠟燭？我趁機許個願可好？”

顧閔祥沒有搭理她的話，隻是呆呆地看著我，手卻緊緊握成了拳頭。

大世界二樓的洋人，一臉的恥笑。

“野蠻的東方人啊。”

他們最後拉上了窗簾，看都懶得看我。

在大家的歡呼聲中，我已經疼暈過去。

下一秒，我在霓虹光影中化作了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