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越駛越快,快的像是要把人的五臟六腑都顛出來。
這個時候跳車,不死也傷。
陳家習武出身,祖上跟著太祖東征西戰,硬是憑著一雙鐵拳,立下軍功。
到了陳器這一代,陳家當家人雖然藏頭縮尾,貪生怕死,但兒孫好歹打小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陳器艱難地爬到車尾,伸手掀起一條縫。
透過縫隙,他看到車外的一切,飛快地向後移動。
景致有些熟悉,大約是在往北走。
扭頭再看一眼那個被摔成狗吃屎的丫頭,陳器鬆開手,翻個身,往車裏大大咧咧一躺。
認命了。
一時,車裏安靜下來,耳邊隻剩下車軲轆聲和呼呼的風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東君肚子咕嚕咕嚕兩聲。
她立刻看向陳器:午時了。
陳器:跑了整整一個半時辰。
衛東君心裏一盤算,無聲回答:六十裏。
陳器:還有多久?
衛東君:鬼知道。
陳器怒目:你/丫的。
衛東君挑眉:我說錯了嗎?
陳器差點雙目飆淚。
沒錯,衛東君說枉死城裝的都是鬼,還真的就隻有鬼知道。
突然,馬車的速度慢下來,車身也變得有些傾斜。
衛東君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馬車吱呀一聲停下,簾外傳來黑衣少年的聲音。
“車隻能到這裏,請衛三小姐順著這山路往上走一盞茶的時間。”
隻請衛三小姐?
陳器迅速跳下車,衝到前麵,“那我呢?”
黑衣少年收住韁繩,用一種近乎嘲諷的目光看著他:你誰啊?
跟下來的衛東君,趕緊攔住即將暴怒的陳十二,衝黑衣少年甜甜一笑。
“小兄弟,能不能行個方便,我手無縛雞之力,別說爬山路,就是走平地,都走不了一盞茶,關鍵時候,他能扶我一把。”
黑衣少年目光在衛東君身上逗留片刻,袖子一甩,自顧自往山上爬。
“他什麼意思?”陳器怒火蹭蹭往上冒。
“管他什麼意思。”
衛東君一扯陳器的袖子:“走,跟上。”
上山的路不算難走。
隻是越往上,樹林就越密,頭頂的陽光幾乎照不進來,四周一下子暗了下來,顯得陰氣森森。
若隻是陰氣森森倒也罷了,林間一層薄薄白霧,像極了跟著衛四爺走的那一路。
衛東君也不知道是興奮多一點,還是害怕多一點,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饒是這樣,她還不忘盯著那黑衣少年看。
這小子一步一步踩在小石路上,喉嚨裏偶爾幾聲低低的喘氣聲。
嗯。
應該是人沒錯。
是人的少年突然停下來,轉身,意味深長地看了衛東君一眼。
衛東君也不知怎麼就明白了那一眼的意思,擠出一絲笑:“我昨天睡得好,腳下勁大,屬於超常發揮。”
少年麵無表情,手往林中一指:“到了。”
衛東君腳步一頓,趕緊順著他指的方向去看——
隻見山路蜿蜒而上,很快就變得開闊起來,一幢方方正正的宅子,在薄霧中佇立在平地上;
宅子四周,都是一棵棵參天的柏樹。
陳器見衛東君的臉白的跟什麼似的,湊近低聲問:“有什麼不對勁嗎?”
當然不對勁。
黑衣小子在誆人。
這根本不是什麼枉死城。
枉死城濃霧環繞,城牆高聳入雲,城門巨大無比......
等等。
她看到了什麼?
衛東君拎起裙角,往前快速走了幾步。
銅環。
那門上有一對銅環。
一張蒼白的臉,驀地鑽進衛東君的腦海。
是那個男人的家。
難不成......那個男人跟枉死城有關?
衛東君眼底迸出孤注一擲的光,“走,咱們進去。”
說的好像他們有退路似的,陳器悄無聲息地摸上腰間的匕首,跟在衛東君的身後。
衛東君深吸口氣,大步走到宅門前,伸手一推。
哪知,手指還沒碰到大門,大門“轟”的一聲,向兩邊緩緩打開。
樹上,吊著一盞孤燈。
燈下,擺著一張竹榻。
竹榻上,盤腿坐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一襲黑衣。
悄然。
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