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在國外被電詐綁架,失蹤了整整七天。
所有人都給我打來電話。
婆婆說,呂思這些年照顧我不容易,急切的讓我湊齊五百萬贖金救他。
公公跪在我的麵前,說隻要家裏的房子賣了,就能湊夠贖金了。
就連閨蜜、呂思的兄弟、同事,都打來電話詢問情況。
隻有正在坐月子的我,平靜的掛斷了一個接著一個的電話。
畢竟在呂思從快遞裏,看見他身為記者的前女友,深陷緬北電詐園區,拋家棄女都要過去確認她的安危時。
我就捂著淌著羊水的孕肚問過他。
“呂思,你確定要去嗎?”
“醜話說在前頭,你要去出了任何事,我絕對不會為你承擔後果。”
呂思沒有開口,可震天響的摔門聲回答了一切。
所以他要作死,我為什麼要救?
1
晚飯的時候。
快遞員的敲門聲急切像是雷鳴。
丈夫和我麵麵相覷,誰也不記得最近買了什麼東西。
“呂先生在嗎?這有一份需要簽收的快遞。”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打開門。
快遞盒子不算大,呂思從裏麵拿出來了一封信件。
裏麵靜靜躺著一顆小鑽戒,日光燈下閃著光。
呂思的臉色隨著信件的閱讀越來越難看,最後臉色慘白的將信重重壓在桌麵上。
我忍不住問他:
“怎麼了?”
呂思也不說話,身上微微發顫,徑直回了臥室。
我拿過信件,上麵用不知道從哪裏裁剪下來的字,歪歪扭扭貼成一封綁架信。
【呂萱在我們手上,準備五百萬現金,否則後果自負。】
末尾貼了兩張呂萱被人綁在椅子上,哭的眼睛通紅的照片。
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那枚鑽戒格外眼熟。
原來是呂萱時常戴著的那一枚。
臥室裏響起東西被砸倒的聲音,我挺著八個月大的孕肚推開門。
看見呂思正癱軟地上,手指顫抖著翻箱倒櫃。
看見我進來,抬頭和我對上視線,他定了定神,開口:
“我得救她,她是我妹妹。”
我早知道,呂思和呂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呂萱不過是他們家收養的幹女兒。
或者說,該叫她蘇萱。
早好幾年她就認回了蘇家,然後歡天喜地的出了國。
再也沒和家裏聯係過。
可是翻空了家裏的所有存折,也隻剩下二百萬現金。
呂思看著數額犯了難,額頭冒著冷汗。
他啞著嗓子低聲罵了一句臟話:
“我去和他們拚了。”
我眉頭緊皺,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老公,你先冷靜一點。”
“這事情現在還不知真假,綁匪的話也未必全部可信。”
我疑心重,微微皺著眉,另一隻手按下了報警電話,還沒來得及撥出去,就被呂思打斷:
“不行!萬一報警惹怒他們傷害萱萱怎麼辦?”
他語氣焦急,搖頭拒絕:
“我不能用她的命來賭,我要自己去。”
說著他就收拾了兩把水果刀揣進包裏,徑直就要出去。
我忍不住拉住他的手,退了一步勸他:
“我們和爸媽再商議商議,湊一湊錢。”
“你別把自己的命不當回事。”
他卻猛地甩開我的手。
看我踉蹌著後退跌坐在沙發上,臉色凝重起來。
本想過來攙扶的動作生生停住,攥著拳頭看向我。
我的肚子猛地絞痛,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頭上往下落。
我一隻手扶著孕肚,試圖安撫肚子裏掙紮的孩子,一邊慘白著臉神色鄭重的反問:
“你真的要拋下我和孩子都不管,去拿自己的命去和綁匪賭?”
“你要是非去不可,我也不會繼續攔你。”
“但是咱們醜話說前麵,我不會給你兜底負責,我要讓孩子好好的出生長大。”
他停住了腳,蹲在我的身旁,輕輕撫摸上孕肚。
有那麼一瞬間,我曾以為呂思會為了我和孩子留下來。
可他下一秒說的話,讓我心涼了半截:
“我不會出事的,等我。”
“我很快就回來了,我和你保證。”
宮縮的劇痛一陣一陣絞的我眼前發黑,不得不靠在沙發上大口喘氣緩和著痛苦。
伸出的手試圖攥住他的衣角哀求:
“呂思,我好像要生了......”
他卻腳步飛快的走向門口。
全然聽不見我的哀求。
羊水順著腿間流到地上,鮮血淋漓間,我絕望的望著他的背影:
“呂思你發誓,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不會為你兜底的!”
他頭也沒回,大聲應了一聲我發誓。
便大步流星急匆匆的離開了家裏。
眼眸中最後的光,也黯淡下來。
我平靜撥打了急救電話,忍著腹痛平靜的收拾好寶寶需要的一切,等待救護車前來。
我三年前,備孕提上計劃後,總習慣性流產。
而現在這個是唯一一個活到了今天的孩子,無論怎樣我都要為這個孩子堅持下去。
2
當我看著保溫箱裏的孩子,嘴角露出疲憊的笑容。
這是我堅持了三年,生下的孩子。
她那麼小,又小又白的手攥著拳頭嚎啕大哭。
接下來的人生,我隻希望孩子能平安長大。
我忽的鬆了一口氣。
我想起那個已經有些陳舊的下午,畫展上我和他相撞再莫奈的作品前。
那時候的呂思,眉宇間盡是哀傷,略帶愧疚的將我攙扶起來。
可我穿的高跟鞋,還是在摔倒的一瞬崴了腳,腳踝腫起拳頭大小。
他過意不去,帶我去了醫院處理傷口。
交談中才慢慢了解對方。
他搞金融的,我學藝術。
卻都很喜歡莫奈的作品。
於是互換了聯係方式,成了逛展搭子。
我們一起看完了一百個畫展後,他毫無預兆的在燈光都精心設計過得畫展上向我表白了。
沒有絢爛的煙火和堆成花海的玫瑰,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句:
“可以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嗎?”
我輕笑著拉了一下他的手:
“當然。”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我們理所當然的戀愛、同居。
直到父親忽然意外死亡,早已離婚的媽媽隻沉默的轉賬,留我一個人收拾後事。
也是呂思陪伴在我身旁,忙內忙外。
也是父親喪期結束,他在陽台上抽完最後一根煙,鄭重的給我戴上婚戒:
“可以給我一個照顧你後半生的機會嗎?”
喪親的悲痛被他一句話勾出,我淚水決堤,在他懷裏答應了求婚。
婚前婚後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區別。
下班他會開車來接我,回家後吃完晚飯,他會繼續加班。
日常替我選擇好衣物增加或者減少,提醒我帶好雨傘。
我本以為這種細水長流的日子會一直過下去。
我享受這種平靜的日子。
直到婚後第三年,他帶我參加朋友的公司上市的慶功宴。
宴會上,我第一次見到蘇萱。
她被眾人環簇,呂思看見她,下意識將我腰間的手收了回去。
二人視線交彙,湧動著情誼,插不進去第三個人。
朋友醉酒後,更是扶著他的肩膀感慨:
“誰想得到當年的金童玉女,走到如今的地步啊。”
“看你這幅死氣沉沉的樣,我是真的心疼你。”
“現在萱萱回來了,你們不會舊情複燃吧。”
呂思臉色沉了一瞬,看向我解釋:
“他醉了,說胡話呢。”
我沒說話,直到回家後才輕聲和他說:
“呂思,我這種人是很絕情的,如果發現了你對我不忠,我一定會和你斷的幹幹淨淨。”
他站在角落陰影裏,臉色晦暗不明:
“別多想,她之前是我家妹妹,僅此而已。”
我笑了笑,沒有繼續糾纏下去這個問題。
本以為,他會是最優秀的丈夫。
可他終究還是抹除不了自己的內心......
3
早產的孩子還在保溫箱裏,體質羸弱令我揪心。
就像是當初的我一樣,我出生在爸媽最恩愛的時候,卻也是早產。
所以我身上落下病根,總習慣性的流產。
好不容易留住了我的寶貝女兒,我隻覺得欣慰。
靜謐的病房被婆婆推開。
她像是哭過,眼皮紅腫,忙不迭上前拉住了我的手:
“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怎麼都不接啊,真是急死我了!”
說著她的眼淚又要往下掉。
公公跟在她身後沉默的站在門口,臉色冷硬。
我給婆婆擦著眼淚,她語氣焦急:
“綁匪把小思和萱萱都綁了,還說三個小時湊不齊一千萬,就剁掉小思的手。”
一千萬,價格水漲船高。
“剛開始不是說隻要五百萬嗎?”
婆婆抿了抿唇,支吾了一下:
“一個人五百萬。現在小思和萱萱兩條命在他們手上呢。”
“你快想想辦法啊,雙雙。”
我的腹部還在劇痛,恥骨骨折的痛苦令我難以坐起身來。
婆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
“對了,雙雙你不是有套房子嗎?”
“你的那套房子現在市場價肯定有一千多萬了,隻要賣掉就有救了!”
我搖搖頭拒絕:
“不行,那套房子,是爸爸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而且,不是我不幫。如果我現在把房子賣了,以後住哪裏?孩子又該怎麼辦?”
婆婆縱橫的淚水糊在臉上,錯愕的抬起頭聽我這樣說,往地上一坐:
“雙雙,你怎麼變成這樣?!小思可是你的丈夫啊!”
“孩子還好說,錢也還能再掙!”
“你怎麼能見死不救?!”
我緊皺眉頭,將視頻播放給他們看,語氣平靜: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
“媽,我們報警吧。”
看著婆婆看完視頻呆愣模樣,我輕舒一口氣開口:
“呂思是我丈夫你讓我籌錢也就算了,為什麼蘇萱的錢也要我出呢?”
“她不是蘇家的大小姐嗎?”
“為什麼不和蘇家要錢,和我要錢?”
我拿著紙巾擦去她臉上的淚水。
微微側的身子牽扯生產的撕裂,痛的渾身冷汗。
婆婆失魂落魄的坐在床邊,眼眶已經紅的幾乎要滲血,歎息似得解釋:
“萱萱和小思,他倆是兄妹啊,再怎麼著也都是我的心頭肉。”
我的媽媽在生下我後沒有很久,就因為父親的出軌不告而別。
隻在我八歲時出現過一次,給我辦了銀行卡後,再找不到人影,隻有每個月按時打上來的數額。
缺席了十多年的母愛,和家庭的溫暖,我曾都在婆婆身上獲得過。
我不舍得看她痛苦成這樣子,鬢角似乎在一夜間斑白。
一瞬間,我曾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錯了。
可我苦口婆心的勸了呂思那麼多次。
他的選擇依舊不願為我和孩子有任何的改變。
現在為什麼讓我來救?
4
麵色冷硬的公公一步步緩慢的挪到我的床前,膝蓋跪在地麵上:
“雙雙,算我們老兩口求你的。”
“就當是我們家欠你的,你打個欠條,隻要能救回他們,爸媽給你當牛做馬。”
“你要是不救,我們呂家不會認你這個兒媳!”
我忍著身上的劇痛,不得不站到地麵上,伸出手攙扶他起來。
生產後的疼痛超出我的想象。
幾乎一瞬間我喘不過氣,顫抖著手去拉公公起來。
他卻像一尊銅塑的雕像,執拗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臉上是為了兒子不得不受的屈辱。
我拉不起來他,反而疼的幾乎跪地上。
還是進來的小護士大聲尖叫著過來攙扶住了我,近乎責怪:
“你才剛生完孩子,需要好好休息,快躺著!”
“真是的,老公也不負起責來好好照顧你。”
“老人家跪在這幹嘛!”
公公臉色黑沉的站起身,眼神惡狠狠的瞪向病床上的我,拉著婆婆的手恨恨走了。
臨走將房門摔的震天響。
氣的小護士低聲嘟囔罵了兩句。
我隻無奈笑著,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這個家追根究底是不屬於我的。
我聯係了律師,準備這財產分割,擬定離婚協議。
一通電話結束,就是一個呂思兄弟的電話打了過來。
一時手滑按下了接通。
他憤憤的聲音就衝出了手機話筒:
“你怎麼能這樣?呂思哪裏對不起你,你都不願意幫他湊錢!”
我讓護士幫我排著惡露,咬著牙忍著痛,心底覺得嘲弄的好笑:
“是啊,呂思哪裏對不起你,你為什麼都不願意給我錢幫忙?”
“還是說,你是想看我一個大肚婆去和綁匪交涉。”
他聲音停了一會,細汗布滿額頭,我腮幫子發酸,他終於開口,已經懶得講理。
“秦雙,你真是狼心狗肺,是他看走了眼,怎麼娶了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剩下喋喋不休的辱罵,被我掛斷。
將手機反扣,我忍不住痛的叫出聲音來。
淚水洶湧,這是我祝賀自己結束的一切的賀禮。
他的生死安危是他自己做的抉擇,我要怎麼背負他的命?
我的手幾乎要攥破床單,鮮血還在下身流淌。
可是這些所謂的家人,卻從未在意過我。
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連施舍的眼神都沒有往我傷口上停頓一下。
我隻有我的孩子了。
隻要孩子能健康平安長大。
我不介意被罵什麼自私、白眼狼,我隻要我的女兒能夠幸福。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而又的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