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匪剁了我十根手指,說明天再見不到贖金,就把我扔攪拌機裏攪碎。
於是前一天晚上,我砸了飯碗,割斷了自己的脖子。
因為我知道。
沈遲是不會救我的。
他曾經為了和我在一起,和沈家斷絕關係,失去了百億家產的繼承權。
可就在結婚那天,他發現我和我媽收了五十萬。
我故意接近他,將他拉下了雲端。
結婚的這五年,沈遲靠自己打拚,成了商業新貴。
身邊的女人卻換了一個又一個。
就在十天前,我和他包養的新歡同時被綁架。
所有人都知道沈遲不喜歡我。
所以我的贖金是五十萬,新歡是五百萬。
可沈遲毫不猶豫地扔下五百萬,隻帶走了林婉。
“綁匪是你自己找的吧?你現在為了騙錢,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這次為了婉婉我施舍給你,但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扔海裏喂鯊魚。”
可他不知道。
我真的被折磨了整整十天。
直到死去。
白無常來勾魂時連連歎氣。
他說我執念太重,到了地底下,也會成為無法轉世的孤魂野鬼。
於是他給了我三炷香。
讓我在明天晚上十二點前消除執念。
否則永世不得超生。
1
白無常說,在他明晚正式接走我之前,我的外表都會和正常人一樣。
所以沈遲看到我平安無事地回家了,眼中的嘲弄毫不掩飾。
“這麼晚才回來,看來被綁架的表演很費力氣啊。”
“既然收了錢,就做好你該做的事。”
說著就要壓著林婉在客廳幹柴烈火。
要是以前,我隻會按他說的做,然後躲在房間裏捂著耳朵流眼淚。
可今天,我隻是坦然地在沙發上坐下。
拿出他給的離婚協議。
“我可以簽字,但我有個條件。”
沈遲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最恨別人威脅他,但離婚的誘惑還是太大了,所以他暫時忍下了火氣。
“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太過分的話,可別怪我翻臉。”
我摸了摸白無常給我的三炷香。
“我找了一個大師,可以造夢,隻要你陪我做三個夢,我不僅可以離婚,家裏的錢,我也一分都不要。”
“這麼簡單?”
沈遲冷笑了一聲。
“做三個夢就可以擺脫你這個吸血鬼的話,咱們早就離了。”
“顧明月,你別又是想騙我吧?”
我平靜地看著他。
沒有被嘲諷的惱怒。
也沒有他預料中,被戳中心思的心虛。
沈遲意識到我是認真的,臉色也嚴肅了下來,我知道他在猶豫。
一旁的林婉攀上了他的肩膀。
“阿遲,你就答應她吧。”
“小心拖到明天,她又後悔了。”
沈遲在她胸上掐了一下。
“好,那就聽寶貝的。”
隨後才轉向我,眼裏沒有一絲感情:“要怎麼做?”
我忍下眼中的澀意。
低頭抽出了第一根香,將它點燃。
白無常說,夢境是我自己控製的,所有進入夢裏的人,都會保留自己的記憶。
要我好好利用這三個夢,消除自己的執念。
我總是不甘心。
沈遲對我,真的就一點點愛意都沒有嗎?
在我和林婉之間,他真的會永遠選擇林婉嗎?
第一個夢我放在了我們的出租屋。
沈遲剛離開沈家時,我們兩個人加起來隻有三千塊。
所以隻租得起這個破破爛爛的地下室。
沈遲是大少爺,粗糙的床單睡不習慣。
我隻能把他以前送我的衣服,挑選最好的麵料裁剪下來,縫成一個新床單。
那時沈遲抱著我,窩在一米五的小床上。
說他以後一定會掙很多很多錢,帶我過好日子。
沈遲摸了摸那條花裏胡哨的床單,臉上有幾分懷念。
可他轉頭看向我時,又回到了滿身是刺的模樣。
“你想靠這個就挽回我的心?”
“顧明月你可別忘了,當初是誰害得我住在這種破地方。”
我被他盯得心頭一片澀然。
他開始左右張望。
“林婉呢?她被你藏到哪裏去了?”
就在他踏出地下室後,火苗一下從門口竄起。
唯一能出去的,是一個通向外麵的小窗戶。
但是窗戶太高,沒有人在外麵拉著,根本爬不上去。
林婉就在窗戶那裏,驚恐地尖叫。
“阿遲!救我!”
沈遲伸手去拉她,火苗猛地竄進房間,到處是木頭被燒後的劈啪聲。
我問沈遲。
“時間不夠了,我和林婉隻能救一個,你救誰?”
沈遲死死地瞪著我。
“你就是個瘋子,我神經病我才救你,我救林婉!”
說著他就把林婉拉了出去,將林婉抱進懷裏安慰。
屋裏的火更大了,我的眼淚剛流出來就被蒸發。
我站在窗戶下麵望著沈遲。
“現在林婉沒事了,你要拉我一把嗎?”
“你應該知道,這個夢是有感覺的,我也會痛。”
沈遲猶豫了。
他恨我,想讓我死,和眼睜睜看著一個大活人被燒成灰,是兩回事。
可就在他要伸手的時候,林婉突然捂住了喉嚨。
“阿遲,我嗓子好疼,我以後會不會再也不能給你唱歌了。”
沈遲毫不猶豫地抱起她。
“顧明月,你這個夢裏有醫院嗎?在哪,告訴我!”
我給他指了個方向。
他轉身就走,隻留給我一個複雜的眼神。
那裏的情緒太多了,沒等我看懂,濃烈的黑煙就覆蓋了我的雙眼。
夢境崩塌。
我捂著胸口不斷地咳嗽。
沈遲晚一步醒來,他張口就想罵人。
可看著我咳得像要背過氣的樣子,難得主動地拍了拍我的後背。
“顧明月你是傻子嗎?”
“自己造的夢把自己害成這樣。”
“後兩個你最好長點記性,別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我推開他的手。
“不用你管,你還是去安慰你的小情人吧。”
林婉出了夢境就不斷地哭,直到躲進沈遲懷裏,聲音才弱了下來。
兩人接了一個帶有安撫意味的吻。
我明明已經沒有了心臟。
胸口處卻疼得死去活來。
這是第一個夢。
沈遲明知道我會死,他知道我的處境有多危險。
但是他還是選擇了林婉。
2
第一根香熄滅後,白無常來看我,眉頭狠狠皺了起來。
“顧明月,你的執念更重了。”
“還剩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再不消除執念的話,你真的會變成厲鬼的。”
我將第一個夢境給他看。
白無常也沉默了。
半天也想不出安慰我的話。
可第二個夢該怎麼辦呢?
我已經想不出更慘烈的場景了。
白無常給我出了個主意。
“要不這樣,下次你不要給沈遲思考的時間。”
“我看過你們的紅線,綁得很牢,沈遲不會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你要讓他在你和林婉中間選一個,最好看看他下意識的反應。”
晚上沈遲在郊區舉辦了一個盛大的party。
我被叫過去時,在門口聽見了他和兄弟們碰杯。
“兄弟們,顧明月終於要和我離婚了。”
“今天你們放開了玩,錢都算我的。”
推開門後,我看到到處都貼滿了被剪成兩半的婚紗照。
沈遲看到我進來,摟著林婉,將我們的結婚戒指扔進了遊泳池。
在場的人哄堂大笑。
他們在賭我會不會跳下去,把那個戒指撈起來。
可我隻是徑直走過去。
端起酒杯在沈遲的酒杯上碰了一下。
“恭喜你,馬上要得償所願了。”
然後一飲而下。
最窮的那年,我為了給沈遲更好一點的生活,一天打十六個小時的工,落下了嚴重的胃病。
可我現在已經死了,喝點酒又算什麼?
沈遲將頭偏了過去,我看到他的眼眶仿佛紅了一下。
但他轉回來時,剛才又仿佛是我的幻覺。
他盯著我的眼睛。
“給我和林婉彈首情歌,不介意吧。”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沈總的糟糠之妻,竟然要在自己被掃地出門的宴會上,恭喜新人上位成功。
可我沒說什麼。
坐在鋼琴前彈了一首情書。
這是為了追沈遲特意練的。
我能感覺到他落在我後背的目光,依舊像戀愛時一樣火熱。
隻是我從第四個八拍,就開始走音。
綁匪們剁下了我的十根手指。
現在它們雖然看起來沒什麼異常,卻軟得像麵條一樣,沒有力氣。
沈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最後一把合上了鋼琴蓋。
“顧明月你是故意的嗎?給我彈個琴有這麼不情願?”
“還是說你當初給我彈的琴,也都是假的?”
我將手抽出來,上麵被壓出了深深的紅痕,沈遲愣了一下。
他摸上我的手,被冰得一個瑟縮。
“怎麼這麼涼?你不舒服?”
死人的手當然是暖不熱的。
我看著沈遲,他有多久沒關心過我的身體了?
我記不清了。
沈遲沒了興致匆匆解散了聚會。
送走所有人後,隻剩下我、林婉和沈遲在別墅門口等車。
林婉伸出手,向我晃了晃。
上麵一個至少五克拉的鑽石,反射出耀眼的光。
我想到白無常的話,抽出第二根香點燃。
一輛卡車突然從遠處向我們衝來。
沈遲左邊是林婉,右邊是我。
一切都在我的眼前放慢。
我看到沈遲抱著林婉向左邊撲去。
看到卡車將我撞飛,碾過我的雙腿。
第二個夢一下子就碎了。
沒有卡車,沒有車禍。
林婉和沈遲毫發無損,我卻因為渾身劇痛,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沈遲使勁搖了搖頭,半天才確認剛才隻是我給他的第二個夢。
他使勁將我提起來,扇了我一個耳光。
“你瘋了吧顧明月?”
“你信不信第三個夢還是這樣,我一定會掐死你。”
我卻哈哈笑出了聲。
笑得我眼淚都要掉出來了。
白無常他又賭錯了。
就算隻是身體上的反應。
我和林婉之間,沈遲也不會選擇我。
3
沈遲看到我的樣子,一個勁地說我是真的瘋了。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醫院的通知。
“顧小姐,你母親現在情況很不好,你趕快來醫院一趟。”
我拉著沈遲的袖子,求他送我去醫院。
可沈遲更恨我媽。
我媽死了他恨不得放鞭炮慶祝,徑直拉著林婉上了車。
我一瘸一拐地趕到醫院。
我媽的眼神已經無法聚焦了,她看著我,表情有點迷茫。
“月月,我怎麼看不到你的腳啊。”
可能她快死了,看到的是我的靈魂。
我敷衍過去:“你看錯了。”
我媽嗚嗚地哭了起來。
“月月,媽媽對不起你,媽媽當初不該收那五十萬。”
“害得你被沈遲埋怨就算了,病也沒治好,拖累你這麼久。”
錢是我媽收的,打進了我的卡裏。
當沈遲的後媽拿出我們的交易記錄時,我才知道什麼是百口莫辯。
可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不能讓我媽死了都不安心。
隻是一個勁地安慰她:“沒事,都過去了。”
我媽說她要找沈遲道歉。
我攔住了她。
現在糾結這件事的對錯還有什麼意義?
沈遲篤定了我騙他,他隻會想我媽是又編造了一個謊言。
我親手為我媽合上眼。
白無常帶走了我媽的魂魄,麵對我的執念,愁得在我麵前左右打轉。
我卻看開了。
我想我不需要什麼危險的場景,來考驗沈遲了。
麵對生命的威脅,他肯定會選林婉。
隻要他能陪我一次,我就可以放下。
沈遲回家時,我拿出了一碗豆腐飯。
“我媽死了,我們老家的習俗是要為死人吃一碗豆腐飯,你吃了我就和你離婚。”
沈遲一愣。
“這是第三個夢嗎?”
當然不是。
沒等我開口,林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阿遲,我今天做運動了,你要不要獎勵獎勵我。”
然後她開始撒嬌。
“你來嘛,我現在體力好多了,咱們玩點新花樣。”
沈遲凳子都沒坐熱,拿起外套就要出門。
我一把拉住他的袖子。
“這是最後一次,沈遲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離婚了。”
“你不會還想和我在一起吧。”
沈遲冷笑了一聲。
“少拿離婚威脅我。”
“而且不離婚能怎樣,你媽死了,沒有醫藥費,我養你能花幾個錢?”
“當養了個充氣娃娃了。”
我放了手,看著他出了門。
自己坐在桌邊,為我媽吃完了那一碗豆腐飯。
沈遲突然跑了回來,將一個紅包扔進我懷裏。
“你不是說你媽死了嗎?”
“你買點東西慶祝一下吧。”
我心裏突然一鬆。
仿佛有什麼枷鎖從心上卸去。
我對他露出一個笑,身體在他的眼前一點點消失。
就像被橡皮擦去了所有痕跡。
沈遲想來拉我,卻隻摸到了一手空。
他可能以為自己在做夢,隻疑惑了一下就出了門。
沈遲抱著林婉倒在床上,解她內衣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他突然想到,這次的夢為什麼這麼長。
顧不得穿戴整齊,就跑回家。
可找遍了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找不到顧明月的身影。
他心裏突然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慌張。
他想到顧明月的話,打電話到醫院,那邊護士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
“你問顧小姐的媽媽?在2小時之前去世了,顧小姐說明天送去火化。”
“對了,她母親留了一封信,我發照片給你。”
沈遲打開圖片。
上麵歪曲扭八地寫著幾句話。
【沈遲,當初收了你後媽的錢,月月是真的毫不知情,一切都是我的錯。】
【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能不能對月月好一點,她當初為了支持你的事業,匿名給你轉了好多錢,她不讓我告訴你。】
【如果你不喜歡她的話,就和她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