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我身體被注入了大量的癌細胞,這次入院我格外虛弱。
可薑國華卻從上次離開,再也沒有出現過。
倒是薑念周偶爾會來看一眼。
他將已經涼透,表麵凝結一層黃油的雞湯倒進碗裏。
“媽,你天天在醫院住著,就是輸點營養液也沒什麼意思,不如盡快出院回家吧。”
我心裏明白,我身體裏的癌細胞已經被他們打上動物的基因標記,接下來就看我的免疫力能不能找到並且殺死它們。
對他們父子來說我在醫院待著意義不大不說,他們還怕我碰到周雲音。
“我渾身沒有力氣,讓我在醫院再住兩天吧。”
我低聲祈求兒子,以我現在的狀態回家連飯都做不了,日子會更難熬。
“您在這裏,是給爸爸添麻煩,影響他工作。”
我默默低下頭,手指揪著床單,臉色發白。
每次我過來,除了入院當天的檢查,薑國華幾乎不會管我。
輸水是我自己按鈴,飯菜是我舉著輸液瓶自己打的樓層餐,就是疼得起不來床,也是一點一點扶牆去的衛生間。
就算這樣還是給他們添麻煩嗎?
“你不就是想輸營養劑嗎?叫我說就是亂用錢,你一輩子不掙錢,不知道賺錢的辛苦。”
兒子嫌棄的表情和尖銳的話語,讓三人病房的其他人都朝我投來鄙夷的目光。
我心中陣陣發疼,雙頰火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不能仗著是醫生家屬,就占著床位,有多少患者等著呢。”
“親兒子還能害你不成,別矯情,自己家裏有醫生不會讓你出事的,”
“到底是不掙錢不知道掙錢的難,這樣的主婦就知道浪費自己掌櫃的血汗錢。”
病友和家屬紛紛為兒子發聲。
我被逼著不得不答應出院。
我扶著牆一步一挪地到護士站辦完手續後,沒有回病房,而是到了本層最頭的一間貴賓房。
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周雲音撒嬌的聲音。
“我不喜歡喝國內的水,你讓念周在家給我熬蘋果水好不好?”
一向討厭女人矯情的薑國華寵溺地應了一聲好。
我強忍眼中的淚,透過門縫往裏麵看。
堪比高檔酒店的病房,桌子上擺著鮮豔的玫瑰,各種進口水果帶著新鮮的水珠。
薑國華笨拙地把蘋果切成小塊,喂到周雲音的嘴邊。
原來薑國華不是不會照顧人,隻是不屑於照顧我。
“你今晚還要睡在這裏陪我,看不到你我不安心的。”
周雲音一點不像五十多歲的人,雖然身患癌症,但她的氣色依然被薑國華養得很好。
一頭及腰的波浪卷,讓她知性又魅惑。
這時我才看到她的枕頭,是薑國華送我的結婚三十周年紀念禮物。
因為貴,我一天都沒舍得用,套好了新枕套小心地放在櫃子裏。
上麵的碎花依然那麼溫馨,隻是不再屬於我。
“你的實驗到底什麼時候能出成果?我還要等多久?”
“不要急,周樂容身上的癌細胞我已經打上了豬的基因,隻要能被免疫係統殺死,我就用在你身上。”
“咦,惡心死了,這麼說周樂容豈不是不人不豬,我要用可愛的兔子基因。”
“好,大不了我再拿周樂容實驗一次,反正她皮糙肉厚,多來幾次她也死不了。”
我再也聽不下去,手捂著嘴,無力地回到病房。
麻木整理自己東西,等著薑念周來接我離開這個惡心的地方。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媽,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我這邊有點事走不開。”
“你也知道的,來回跑一趟,也挺費油的,現在油價老高了”
不等我回話,聽筒傳來陣陣忙音,我的心撕心裂肺的疼,疼得我幾乎直不起腰。
他的車都是我花了一輩子積蓄給他買的,如今連坐一次都不被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