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歸來，我再不糾纏知青丈夫。

他自視清高，不爭不搶，隨手就能將我的田產轉送給他人。

卻嫌我撒潑打滾姿態醜陋，傷了他文人風骨。

教師名額被關係戶冒名頂替，我從鎮上鬧到縣上替他搶回編製。

他卻讓我給關係戶道歉，說我有精神病。

我愛他，事事都替他擋在前麵，從無半點怨言。

可直到二十年後，我摔斷脊椎癱瘓在床。

他卻帶回來了一個女人，是與他一起插隊的女知青。

為了女知青能住下，他跟我爭，跟兒子爭。

爭到撕破臉，爭到名聲敗壞，爭到丟了鐵飯碗。

我這才知道，原來懦夫也有血性。

隻是，那份血性不是為我。

重生一世，我回到了分配責任田那日。

這次我隻為自己爭！

01.

重生後，我瞞著李向陽，敲開了同村陳強的家門。

當我表示願意離婚後，陳強激動到哽咽：“花花妹，你總算想開了，我...我一定幫你！”

我心裏堵得不斷落淚。

上一世我是稀裏糊塗嫁給李向陽的。

他插隊到我家，渾身上下散發著大城市的時髦感，以及文化人的書卷氣。

同村都說這是老天爺賜給我家的福緣。

想想辦法結婚，把他留下來，能恩澤好幾代人。

就連父母都在做我的工作，讓我主動和他談戀愛。

我試著跟在他身後，陪他聊天，聽他講遙不可及的大城市，以及他在城裏的戀人。

他教我要自由戀愛，要遵從本性，要解放，要有向上的信念。

我好崇拜他。

直到他喝醉了，進了我的房間。

我清楚地記得那天，我的父親主動回避，我的母親脫去了我的衣服。

“花花，我們家兒孫的未來，就靠你了。”

母親引導著他，爬上了我的床，又親手將他的手，搭在我身上。

他翻身而起時，母親退出了門。

“我好愛你，沒有你我真的好痛苦......”

他宣泄著他的欲望，瘋狂地吻我。

直到他喊出了名字。

“徐晴歡！”

我咬著被子，淚如雨下。

農村女人，不配有這麼好聽的名字。

我叫趙紅花。

事後，便是一場農村慣用的捉奸在床。

在被亂棍打死和娶我之間，李向陽選擇了活下去。

十六歲的我，就這麼稀裏糊塗地嫁給了高級知識份子。

“他奶奶的，我家怎麼沒這麼好的福分？”

“這天大的好事，居然讓老趙頭撿著了！”

“老趙頭，回去看看你的祖墳，一定在冒青煙！”

婚禮上，我爸哈哈大笑，我媽哈哈大笑，我舅舅表叔外爺姑父，全都在哈哈大笑。

就連李向陽，都在哈哈大笑。

隻有我在哭。

“新娘子嘛，嫁人都會哭的。”

“哭得越慘，以後越幸福叻。”

隻有陳強，他苦勸我不要嫁給李向陽。

他告訴我李向陽不是好歸宿，他為了拉我出火坑，大庭廣眾跪下來求我。

我不願，還扇了他一耳光。

從小玩到大的關係，鬧到老死不相往來。

得知我癱瘓後，務農了一輩子，從未出過縣城的他，趕了幾百公裏路，湊了一萬塊錢來看我。

李向陽卻不讓他進家門。

臨終前沒和他當麵和解，是我上一世最大的遺憾。

如今算起來，現在是我打他耳光的第十年。

恨了十年，他卻依然願意幫我。

我忍不住抽了自己一耳光。

“花花妹，你怎麼了......”

陳強緊張得手足無措。

“沒什麼，我後悔而已。”

是啊，走了趟火坑我才後悔得要死。

02.

上輩子十七歲我就嫁人了。

母親說，我不再是女孩子，要學著她的模樣，做一個女人。

“花花，做女人很簡單的。”

“洗衣做飯，生兒育女，把家裏操持好，讓男人有麵子。”

“別的事是男人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我學著母親的模樣，挽起了長發，收拾屋子，洗衣做飯。

很快就懷了孕，生下了大女兒。

我父親說不行，現在計劃生育呢，不是兒子，拴不住李向陽。

我懵懂地猜到了他們想做什麼，拚命解釋：“她有用！她以後也可以和我一樣嫁個知青！”

我想爭取留下女兒，可母親摟住了我。

“孩子，天上掉餡餅的事，沒那麼多的。”

“指望她，還不如抓緊你現在的老公。”

“他才是你的未來。”

出於尊重，李向陽回來後，我母親問了他的意思。

他拱手作揖，不爭不搶。

“聽憑父母安排。”

就這樣，我肚子裏生出來的大女兒，我再也沒見過。

聽說，是送給了一個遠房到我根本沒聽過名字的親戚。

我那時懵懂，希望她活著。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活著也是遭罪，還不如死了。

倒沒有太多的念想。

隻是，每每想到她，我就會哭。

03

無論怎麼哭，日子總得過下去。

很快，我就有了老二。

他命好，帶把。

李向陽把他留了下來。

父母找了個道士，要給孩子起名李水渠。

我不願，去求李向陽。

他拱手作揖，不爭不搶。

“聽憑父母安排。”

我生的兒子，道士定了名字，父母擺了滿月酒，設宴請客。

親朋好友真心地送上祝福。

“哎呀，運氣真好啊，獨生子。”

“李老師，這下工作有了，傳宗接代也有了。”

“你小子好福氣啊。”

我抱著兒子，學著婚禮上母親的笑容。

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獨生子，我李家鴻運當頭呢。”

我收下他們的禮金，小心翼翼裝進存錢盒子裏，一遍遍地清點。

生活的瑣事太多，多到我幾乎快忘了。

他，不是獨生子。

好在，我兒子孝順。

李向陽打我的時候，他會攔著李向陽。

“不能打媽媽，爸爸不能打媽媽......”

他，讓我覺得沒有白活。

04.

“媽媽，村東頭的劉叔叔把我們的地占了！！”

李水渠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

小小的他，臉上有淤青，咬著牙，一臉的不服氣。

我看向了院子裏的李向陽。

他躺在躺椅上，端著搪瓷茶缸，眉頭動了動，隨後皺了起來。

遇上麻煩事，他向來如此。

隨後，便是一句隨便，敷衍了事。

我沒有問他，而是雙手搭在兒子的肩上。

“好兒子，你怎麼想？”

他捂著臉，咬著牙，眼中泛出凶光：“那是我們家的田，當然是搶回來！”

“好，走！”

“媽陪你搶回來！”

我去了柴房，提起了柴刀，牽著他，昂首而出。

李向陽終於不躺了。

他握著搪瓷茶缸坐了起來，一臉驚疑。

“你提刀做什麼？！”

“當然是把地搶回來！”

兒子的回嗆，嗆得他接連咳嗽。

“算了吧，他們要種就拿去種，咱們別惹麻煩......”

兒子一聲冷哼。

“村裏搶地，都是男人出去打架。”

“你在家打媽媽時那麼厲害，怎麼不敢去外麵打？”

童言無忌，卻隻用了兩句話，把李向陽問得目瞪口呆。

“你不敢打，我敢！”

小小的他，牽著我的手，邁步出門。

“你們......”

被兒子損成這樣，李向陽掛不住麵子，拿起了鐮刀。

“媽媽，爸爸跟上來了。”

兒子眼裏，充滿了崇拜。

我隻是冷笑。

果然，他追上了後，第一句話，便澆滅了兒子眼裏的光。

“打打殺殺的，有損文人風骨，你把刀給我放下！”

05.

他說了一路，勸了一路。

我不理他，兒子也不理他。

快到地頭時，他又消失了。

嗬，真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遇事就當縮頭烏龜。

麵對提著鋤頭的劉二狗，我毫不畏懼地走了上去。

“劉二狗，我把話放在這兒。”

“我家的地，你敢挖一鋤頭，我砍死你！”

劉二狗一臉詫異。

村裏出了名的溫順女人，居然和他正麵對上了，還放了這麼狠的話。

“哈哈哈哈......”

他的親戚們哈哈大笑。

“二狗子，該不會被李家媳婦嚇著了吧？”

“一個女人，把你嚇成了這樣，幹脆讓李向陽把孬種的名號讓出來，你來當孬種好不好？”

劉二狗受了羞辱，臉噌的一下紅了。

他拖著鋤頭快步上前。

“李家媳婦，你嚇唬誰呢？”

他一鋤頭挖在地上，隨後扯開了衣領。

“我就是挖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你要砍死我，是吧？”

“來來來，李家媳婦，你有種朝我脖子上砍！”

我冷冷一笑。

揚起砍柴刀，狠狠一刀砍了下去。

“去你媽的！老娘有名字！”

“老娘叫趙紅花！”

06.

這一刀，劉二狗躲了過去。

他退回了自家地裏，汗珠子凝聚在額頭上，腿也開始發顫。

“你......你......”

他哆嗦著，囫圇話都說不明白了。

“啥情況......”

“李家媳婦今天喝農藥了......”

“怎麼上來就玩命啊？”

他的親戚們也打了退堂鼓。

劉二狗冷汗直冒，強撐著場麵。

“地的事是男人的事，李家......”

他咽了口唾沫，改口道：“趙紅花，你說了不算，讓你家當家的來......”

我繼續冷笑著，握緊了砍柴刀。

上一世，李向陽輕飄一句話，便六畝地送了出去。

可那是責任田，我們家要交六畝地的糧。

靠他那點工資，連飯都吃不飽！

我實在是餓夠了，跑到劉二狗家裏撒潑打滾，使勁哭鬧，滿身泥濘，醜態百出。

逼得急了，扯開衣領喊非禮。

他才嚇著了，退了兩畝地。

現在，這一刀讓我看明白了。

劉二狗就是個紙老虎，求他，不如砍他！

“誰來了都沒用，劉二狗，我再說一遍。”

“你敢挖我家地一鋤頭，我砍死你！”

“李向陽不會來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話音剛落，劉二狗其中一個親戚眼睛一亮。

“嘿！那不是李向陽麼？”

“知識份子，你倒是過來啊！”

他三兩步跑了過去，將李向陽拽了過來。

李向陽一臉不情願：“那什麼......別打架，別打架......”

他，居然賠起了笑臉。

劉二狗一下就來精神了。

“大知青，你媳婦拿刀砍我，你說怎麼辦吧。”

“呃......呃......”

李向陽支吾兩聲，轉過頭來，握住我的手腕。

隨後，立馬變得嚴厲了起來。

“你一個女人，打打殺殺的，傳出去多難聽！”

“把刀給我！”

對外人，他慫成了狗，可對我，他脾氣大得很。

可此時此刻，他竟然還在對我發脾氣！

“你瘋了！我剛砍了他，你要奪我的刀？”

此刻，刀就是地。

沒了刀，我就沒法應對劉二狗家這麼多人。

我堅決不鬆，李向陽脾氣一下就上來了。

他抬起手來，啪的一耳光，抽在了我臉上。

“鬆手！”

霎時間，上一世積攢的所有委屈，全爆發了出來。

“他們欺負我，你也欺負我......”

我的刀被他搶走，眼淚滾滾而落。

情緒徹底失控，我終於做了上一世不敢做的事。

我抬起了手，狠狠扇了他一個耳光。

啪！

脆響之後，他驚愕地看著我。

“喲，大知青被自家婆娘打了。”

“連婆娘都管不住，我是你我一頭撞死在田坎上。”

劉二狗他們用力嘲諷。

他深吸幾口長氣，隨後，對我舉起了刀。

“沒教養的東西，我砍死你！”

07

就在他起了殺心之時，兒子突然埋著頭，用腦袋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不準欺負我媽！”

半大小子有股蠻力，撞得他連退幾步，捂嘴咳嗽。

小小的兒子站在我麵前，張開了雙臂，憤怒地看著他。

“窩囊廢！”

“隻敢欺負家裏人的窩囊廢！”

“你這麼厲害，怎麼不敢欺負外人！”

兒子的咆哮聲中，李向陽的臉色變得鐵青。

他冷笑了一聲。

“你個潑婦，教出個打老子的混賬兒子。”

“我是管不住你了，二狗兄弟，幫幫忙，幫我教育教育她。”

“事成之後，我家的地，你隨便種！”

他，竟然以家裏的地為謝禮，讓劉二狗揍我。

劉二狗頓時笑了起來。

“李家媳婦，這可是你男人的意思。”

“我手腳重，事後你別怪我。”

隨後，他一揮手：“來，大家都幫幫我向陽兄弟，好好教育教育李家媳婦！”

“你們敢碰我媽一下，我和你們拚命！”

兒子顫抖著，擋在我麵前。

他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卻依然堅定地護著我。

而本該保護我的李向陽，遠遠地站著，捂著胸口冷笑。

我對他最後一絲感情，也徹底破滅了。

我從身後摟住了兒子：“好兒子，別怕，大不了一頓打而已。”

“媽媽，我不怕！”

兒子聲音也抖了，目光卻無比堅定。

劉二狗一群人，壞笑著走了過來。

沒走兩步，他突然停下了腳步，驚愕地看著身後：“他怎麼在這......”

我循著他目光看去。

一個壯碩無比的男人，赤手空拳，信步而來。

他穿著破洞背心，粗布短褲，肌肉高高鼓起，在陽光下微微反著光。

“二狗子，一個月沒揍你，你裝上了？”

“強......強哥......”

僅是一聲輕描淡寫的嘲弄，便嚇得劉二狗一行人齊齊賠起了笑臉。

“陳強......”

李向陽臉色鐵青。

整個村裏，他最討厭的便是在我結婚之前，跪著求我不要嫁給他的陳強。

“這是我的家事，你什麼身份，憑什麼幹涉，你占了哪門子道理？”

他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

陳強一撇嘴，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

李向陽跌坐在地，驚恐中，吐出一顆帶血的大牙。

“大知青，老子教教你，在農村，耍嘴皮子沒用。”

陳強冷笑著，握緊拳頭晃了晃。

“這個，才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