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隔三年,再見到李乘風時,是在他的書房。
他靠在椅背上,抱著一個人。
很快想起我患有眼疾,不能視物,又不在意起來。
「三年了,夫人可認錯了?」
「本就無錯,何來的認錯?」我強忍著惡心,依然裝作看不見。
李乘風的臉色變了,
「就說一句,你不是故意傷害元寶的,有那麼難嗎?」
我苦笑,「我就是故意傷害他的。」
李乘風推開蘇嬌嬌,大步來到我麵前,掐著我的脖子。
「讓你認個錯有那麼難嗎?隻要你認錯,
我就把元寶養在你膝下,也算是全了你做母親的念想。」
李乘風的話,像一把刀子紮在我心上。
嫁給他之前,父親生意上的仇家找上門,殺了我的家人。
我因與他私會而躲過了一劫。
我為死去的家人哭了三天,落下了眼疾。
之後我變賣了房地,帶著十萬兩黃金,
嫁給了京城唯一的依靠李乘風,並花了五萬兩,給他買了個官。
成親一個月,我就懷了身孕,李乘風很開心,每天都在期盼這個孩子出生。
他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好景不長,三個月後,孩子沒了。
我的眼疾未好,又因孩子,徹底哭瞎。
李乘風安慰我,孩子沒了不要緊,他會把我當女兒寵。
我在墳前告慰在天的父母,我找到了很好的依靠,不用擔心我。
現在想來,竟然在父母眼前,鬧了個笑話。
2、
那兩年,李乘風的確把我當女兒寵。
一有時間就親自下廚給我做飯,給我描眉梳頭,帶我出門遊玩。
我看不見,他就耐心地把風景說給我聽。
他說會做我的眼睛,他也的確做到了。
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我的眼睛終於看得見了。
我欣喜地去書房找李乘風,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卻看到,蘇嬌嬌依偎在他懷裏。
因為我的到來,他們沒有說話。
李乘風的手放在她身上,卻聲音溫柔地問我:
「夫人,你怎麼來了?」
我強忍下內心的痛楚,
「明日是我的生辰。」
「知道了,我會派人準備的。」
因為知道我是瞎子,蘇嬌嬌大膽地脫了衣物。
李乘風咽了咽口水,當著我的麵解開衣服。
「我知道了,我會派人準備,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我給你個驚喜。」
蘇嬌嬌挑釁地看向我。
我行屍走肉地離開書房。
驚喜,我已經收到了。
翌日一早,後花園裏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丫鬟小桃欣喜地從外麵跑進來,「夫人,侯爺請了戲班來家裏給你過生辰呢。侯爺可真貼心,知道夫人你看不見,便請人唱給你聽。」
我由著小桃牽著我去後花園。
李乘風打發了下人,隻留了我。
當時我還幻想,昨日看見的那一幕,隻是我臆想的一場夢。
李乘風是愛我的,我們年少便相識,那麼多年的情分,他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戲才唱了一半,蘇嬌嬌就來了,她貼在李乘風耳邊說:「侯爺,人家想你了。」
李乘風立馬坐直了身子,偷偷看了我一眼,大手肆無忌憚地在蘇嬌嬌身上遊走。
我最後一絲期待,瞬間磨滅。
耳邊都是咚咚鏘鏘唱戲的聲音。
他們以為自己說得很小聲,卻忘了,瞎了的這兩年,我的聽力比以前好。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戲台,攥緊拳頭。
李乘風到底還有些人性,沒有當著戲班子胡來,領著蘇嬌嬌去了屋裏。
3、
晚上,李乘風陪我用餐。
但飯桌上,還多了一個人,李乘風說是遠方來的表姐,專門給我過生辰來的。
實際上,他一邊給我布菜,一邊心安理得地接受蘇嬌嬌的投喂。
喂魚肉,也喂她自己的舌頭。
李乘風都吃。
「侯爺現在不挑食了?」我突然開口,把兩人嚇了一跳。
蘇嬌嬌伸手在我眼前晃悠,見我沒有反應,狠狠鬆了一口氣。
李乘風可能還是有點良心,很快就找借口把蘇嬌嬌趕走。
我放下碗筷,「我吃飽了。」
「夫人,你都沒吃幾口。」
「惡心,不想吃。」
「可是不舒服?」
李乘風把我摟進懷裏,聞到他身上有蘇嬌嬌的味道,我吐了。
他心急如焚地就要去請府醫,被我製止了,「我沒事,隻是想我爹娘了,心裏不舒服。」
這一晚,李乘風擁著我入睡。
才倒到床上,他就欺身壓來,對我動手動腳。
我惡心,我推開他。
他卻抓住我的兩隻手,「夫人何時也懂得欲拒還迎的招數了?」
他說我是故意勾引,不顧我的拒絕,強要了我三次。
我的心徹底涼了。
昏昏欲睡中,我聽到李乘風說:「夫人,我想過繼一個孩子到你名下,圓了你做母親的夢。」
等我醒來,身邊的褥子已經冰冷。
小桃說,下半夜,侯爺就走了,說是有要事。
「那個表姐,是何時來的?」我故意問小桃。
在我看不見的那些日子,那兩人是否也這麼肆無忌憚。
「夫人是說蘇小姐嗎?那是侯爺的遠房親戚,剛來京城,在府上住了兩日,昨晚就被侯爺送走了。」
「之前沒來過?」
「之前從未見過。」
我心中突然鬆散了不少。
男人若隻是偷腥嘗鮮,那倒無謂,玩膩了自會丟棄。
「小桃,準備香燭紙錢,我想去郊外看我父母。」
小桃動作麻利,很快便備好了我要的東西。
我能接受李乘風背著我偷腥,然而,卻看到了,比男人當著我的麵亂搞還讓我無法接受的一幕。
4、
出城經過一個巷道,我敏銳地聽到李乘風的聲音。
「停車。」
我掀開簾子,一眼就看到,巷子的矮牆裏頭,一方小院內。
李乘風抱著一個三歲男孩,親著他的臉頰,「乖兒子,叫爹爹。」
「爹爹,你何時才能接我回家?」
「快了,你爹說,要把你養在那個瞎子膝下做兒子。」蘇嬌嬌扭著腰身從屋裏出來。
李乘風親完男孩,又去親蘇嬌嬌,「這隻是權宜之計,反正那瞎子也看不見,就算孩子養在她那裏,你也能隨時去看不是。」
蘇嬌嬌哼了一聲,「你到底何時才讓我進侯府?當年可是說好的,隻要我找人讓許家消失,你得了錢財,就迎我進門的。」
「等元寶進了侯府,你就跟著去。」
「可不許耍賴。」
「你這騷貨,一日不見,就讓為夫心癢難耐,自然要接到身邊,天天折磨。」
李乘風擁著蘇嬌嬌進了那破舊的屋子。
蘇嬌嬌轉頭對男孩說:「元寶,你就在外麵玩,爹娘不叫你不許敲門。」
「他們怎麼......」小桃一臉驚訝,但想到我看不見,立馬閉了嘴。
隨著褪色的木門關閉,我渾身止不住顫抖。
兩年前,我全家被殺,李乘風告訴我,他打聽到是仇家幹的。
他還說,幫我抓到了凶手。
原來,是抓到胯下了。
原來,他對我所有的好,都是為了我父親用半輩子打下的家業。
當年,我足足帶了十萬兩金到李家。
不過兩年時間就所剩無幾。
花光了我的錢,還要惦記侯夫人、侯府世子的身份。
可恨,多可恨啊!
我牙齒在口腔裏磨得咯咯響,胸膛燒了一團怒火。
我可以繼續裝瞎,假裝看不見那恩愛的一家三口。
但是,我無法忽視,李乘風為了錢,聯合別人害死我一家人!
「夫人,咱們走吧?」小桃小聲地說。
那兩人調情的聲音小,她可能沒聽見。
我耳力好,全部聽見了。
矮牆內,渣男賤女的好兒子,打開了大門,進了小巷子裏玩。
我們成親才兩年,這孩子卻有三歲了。
孩子白白胖胖的,多可愛啊。
叫元寶是吧?
想要養在我名下是吧?
我喜歡。
很喜歡。
我緩緩勾起唇角,雙目通紅,「小桃,我想吃桃酥餅,你去給我買。」
5、
小桃下了馬車,我又跟車夫說我口渴,想喝雞湯。
車夫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我叫他三叔。
那年因為送我去河畔與李乘風私會,也躲過了一劫。
我小的時候,他就是我家長工,現在也是我最信賴的人。
他不放心把我留在這裏。
「三叔,桃酥糕噎嗓子,我想就著湯喝,
你放心,我就在此處不亂跑。快去,別耽擱了給爹娘上香的時間。」
聽我這麼說,三叔還是去了。
看著巷子裏的那個孩子,我撿起馬鞭,毫不猶豫地朝馬屁股抽去。
馬兒連帶著馬車朝那個孩子撞了過去。
隨著一聲慘叫,馬車停下。
屋裏白日宣淫的兩人,聽到了他們寶貝兒子的慘叫,急忙出來。
「怎麼回事?」李乘風一來就質問。
當看到是我的馬車,他的表情瞬間變幻莫測。
「乘風,你怎麼會在這裏?」我假裝被顛簸摔下馬車,慌亂地尋找著他的聲音。
「夫人,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小桃呢?」
「我讓他們去幫我買吃的了,
剛才馬兒突然受到驚嚇跑起來,我聽到有孩子喊叫的聲音,
乘風,可是撞到了誰?我好害怕......」
我慌亂地抓著李乘風的手,看起來還是從前那個瞎眼又膽小的我。
李乘風把我擁入懷裏,「沒撞到誰,你沒事就好。」
蘇嬌嬌奔向自家兒子,看到孩子右腿嚴重變形,再聽到李乘風那話,頓時變了臉色。
她再也維持不了見不得人的外室身份,對李乘風大喊大叫,
「李乘風,你就這麼任由她撞你兒子。」
「乘風,她在說什麼啊?你的兒子,不是兩年前就沒了嗎?」
我眼眸無神地轉向李乘風的方向。
李乘風瞪向蘇嬌嬌,用嘴型警告她閉嘴。
蘇嬌嬌因為兒子斷腿,失去了理智,
「都什麼時候了還裝!李乘風,分明是這賤人故意撞元寶的,你還要幫她是嗎?」
「她也受傷了。」李乘風隱忍的聲音。
我想,他心裏應該還有我的吧,至少我在他心裏的分量比他兒子重。
然而,很快,我就被現實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