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我在樓下點燃煙花。
一聲巨響。
夜空被照亮。
文有序頭頂顯現出我特別定製的幾個大字。
「熱烈慶祝文有序先生順利出軌園藝師」
火光璀璨,照亮了房車正顛鸞倒鳳的兩個人。
我推開車門。
揭穿了文有序出軌的事實。
他居高臨下看我。
反問:「那又怎麼樣呢?」
我一個護林員,能對名聲赫赫的文家繼任者怎麼樣呢?
「離婚。」
淡然看著文有序,我語態堅決。
文有序絲毫不慌:「我隻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你不會真的想要跟我離婚的。」
他淡笑看我,眼裏全是輕蔑。
後來,他為我亮起整整一條街的LED屏,點亮整整一座城的煙花。
苦苦哀求:「留在我身邊。」
再後來,離婚證捏在手裏。
他紅著眼眶,歇斯底裏。
「你可以選擇山水不相逢。」
「我會一直等你。」
1
除夕夜。
本應陪在我身邊的文有序不見蹤影。
無奈之下,我獨自點燃為他特別定製的煙花。
「嘣」地一聲巨響。
煙花爆裂。
悅耳的響聲蕩漾,絢爛的一排大字躍於眼前。
「熱烈慶祝文有序先生順利出軌家裏的園藝師」
火光照亮半邊天,也照亮了文有序的車窗。
車裏交纏的兩個人無所遁形。
在車窗上留下一幅並不美妙的剪影。
無聲奏響了我被綠的樂曲。
歎了口氣。
我不動聲色走過去。
開門。
赤條條的兩個人映入眼簾。
我的丈夫,文有序。
還有家裏的園藝師,李豔芬。
「看見我特意送給你的除夕禮物了嗎?」
「漂不漂亮?」
跨進車裏,我含笑看向文有序。
情事被打斷,文有序有些愣怔。
看了我一會兒,四平八穩地,又躺了回去。
顯然,他並沒有注意到那個煙花。
也全然沒有偷情者該有的覺悟。
好一會兒,才在黑暗中悠悠地開口。
「你先出去,讓芬姐穿好衣服。」
他的語調萬分平靜。
半點沒有背叛婚姻情感的愧疚。
像是早就知道,又或者早在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隻有我,傻子似的。
以為他是真的忠貞不渝。
苦笑。
定定站在原地。
倔強地想要他給我一個交代。
見我沒有動作。
他開了燈,冷喝:「我讓你先出去!」
燈光下,他的麵容冷峻。
言辭間,依稀可見大家族子弟的過人風度。
隻不過,這樣的風度不是用在我身上。
他冷漠又迫切地讓我給李豔芬騰地方。
極度紳士的維護著身下之人的體麵與周全。
我是他的妻子。
他應該顧全的人難道不應該是我?
看著他不耐的眼神,我不禁笑出了聲。
沒有出去,反而把車門完全推開。
「文有序,這是我家。」
應該出去的人,怎麼都不該是我。
文有序是文氏集團的接班人。
自小就跟各路妖鬼蛇神打交道。
我話裏的潛台詞他不可能聽不出來。
他聽出了我的不滿,看見了我的冷臉。
最終還是決定把我的尊嚴踩在腳下。
「最後一遍,出去!」
幾乎是斥責。
他扯了衣服遮身,不由分說拉我下車。
力氣很大。
扯得我跌倒在地。
我摔得幾乎不能爬起,他貼心為李豔芬關好車門。
再回頭看我,臉上已經結了冰霜。
「誰讓你過來的?」
沒有拉我一把的打算。
他臉上怒意盡顯,責備我壞了他的好事。
我看著他,掙紮起身。
「做錯的人是你,不是我。」
換句話說,還該被責備的人,是他。
他聽懂了我話裏的意思。
眸色霎時變深。
挑眉,慢條斯理地問:「那又怎麼樣呢?」
2
我想了無數種揭穿他後他會有的反應。
想到他或許會惱羞成怒,想到他或許會大發雷霆。
唯獨,沒有想到會是眼前這種。
不痛不癢,無關緊要。
甚至都比不上他養的那條狗生病時帶給他的情緒起伏大。
想笑。
笑不出來。
於是淡然。
「離婚。」
他像聽到笑話。
眉眼含笑。
「離婚?」
「你在想什麼?」
說著,側目看了一眼李豔芬的方向。
無所謂道:「我隻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沒有道歉,沒有解釋。
他理所當然的說,隻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我看著他。
忽而感覺陌生。
不敢相信,這竟然是我最信任的人說出的話,辦出的事。
又或者,是他隱藏太深。
我從未了解他。
長久的注視裏,心臟碎裂無聲。
他看出了我此刻的震驚與糾結,卻隻是冷嗤一聲。
居高臨下望向我。
好像是在告訴我——你能拿我怎麼辦?
我有些恍惚。
心緒錯亂。
完全是瞠目結舌的境地。
直到李豔芬穿好衣服,慢悠悠下車。
喊了句:「冷。」
文有序決然轉身。
「先回去,別凍著。」
我在寒風中站立不下半個小時。
凍得麵色發白。
他一點不覺得不合適。
李豔芬一個「冷」字。
他急急催促她進屋。
擁著她,與我擦肩而過。
半個字都懶得跟我說。
還好。
我是做了一定心理建設之後才過來的。
強忍悲痛進門。
打算跟文有序繼續離婚的話題。
我想要盡快離開。
這個家,我一刻不想多待。
於是,叫住還在護著李豔芬往房裏走的文有序。
文有序聞聲頓住腳步。
李豔芬也回過頭來。
看向我的時候,兩個人的眼裏俱是輕蔑。
儼然一對同仇敵愾的愛侶。
而我,更像不知廉恥,死活要插足其中的人。
一聲嘲諷自齒間傾瀉而出。
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遞到文有序麵前。
「簽字。」
文有序麵色平靜。
朝我手上掃了一眼。
而後,漠然收回視線。
「我先送你回房。」
他堅持要把李豔芬護送回房。
也確實是這麼做了。
徒留我呆立原地,承受無盡的折磨。
我永遠記得李豔芬轉身時看我的那個眼神。
嘲弄,玩味。
釘子似的,一下一下,直往我胸口上紮。
我強忍痛楚,木然與她對望。
文有序隔開了我們。
警告似的衝我挑了挑眉。
攔腰托著李豔芬離開。
再回來,他的臉上已經有了倦意。
卻仍然自信地開口:「我很確信。」
「你不會想要跟我離婚的。」
他的自信並不是空穴來風。
我確實深愛著他。
但,那是以前。
現在,我也像他一樣。
疲倦了。
平靜吐出口氣。
抬眸與他對視:「你應該記得的,我說過,我不接受背叛。」
他皺眉。
長呼口氣:「我沒有背叛你。」
「隻是生理需要。」
「如果你覺得不開心,我可以把她安置在別的地方。」
這次我是真的笑出聲了。
深知,沒有必要再把這種沒有意義的話題進行下去。
凜然開口:「我要離婚。」
他終於嚴肅起來。
凝望我良久。
察覺我不是賭氣。
情緒有了起伏。
「想都別想。」
眸色驟然變深。
他麵目柔和,作勢靠近。
要和我肢體接觸。
我感覺惡心。
推開他。
「我說了,我要離婚。」
3
家家團圓的重要日子。
我和文有序因為「離婚」這個話題對峙良久。
兩天的堅持讓他沒了耐心。
「都說了會把她安頓在別的地方,你還要我怎麼樣?」
文有序砸碎一支手機。
厲聲斥責我。
我淺笑,揚唇:「我要離婚。」
他也笑了。
優雅起身。
緩緩走到我麵前。
在我耳邊低語:「你不就是以此相挾,想要我帶你回去見父母嗎?」
「什麼?」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聯想到見父母這件事。
懵了:「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家見父母?」
他擺出洞悉一切的神情:「你不是想見我父母很久了?」
「想得到文家的認可,做正經的文家太太。」
「不是嗎?」
我喝了口水。
了悟。
「你以為我之前對他父母的在意是因為想要鞏固『文太太』這個身份?」
我不是。
我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行的,在所有人眼中「根本配不上文家接班人」的護林員。
我不需要所謂的身份地位來幫我鞏固什麼。
「文太太」這個稱謂,對我來說其實是規訓,是桎梏。
我想要得到他父母的認可,執著跟他父母緩和關係,都是因為在意他。
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我不想他因為不被祝福、承認的婚姻而被人嘲諷。
所以盡管文家父母對我冷眼以待,我始終想盡辦法討好,遷就。
在他看來,竟是我對「文太太」這個身份的渴求。
暗歎。
放棄解釋。
更想跟他離婚了。
又一次。
我言簡意賅:「簽字。」
文有序不慌不忙。
篤定我是在要挾他。
「別鬧了,等過完年,我會帶你回去。」
我重複:「簽字。」
他火了:「不是都說了會帶你回去?」
「你還要鬧什麼?」
我坦言:「不是鬧。」
他煞有介事:「不是鬧?」
「那你早發現的時候為什麼不說?」
「不就是等著機會拿捏我?」
他說的沒錯。
確實是很早就發現他跟李豔芬鬼混。
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借此拿捏他。
更沒有想過,要在發現他真實目的之後繼續這段失敗的婚姻。
收拾好行李,執意離開。
文有序冷冷看我:「我倒要看看你能去哪裏?」
「除了我,誰會收留你。」
能去哪裏。
我能去的地方可太多了。
他隻以為我是個很普通的護林員,卻不知道我還有別的身份。
我在某書有500萬粉。
論各方麵實力,我比不上他這種數世積累的富家子弟。
可所說「收留」,我從來都不需要。
堅持做護林員,隻不過是因為不愛跟人打交道罷了。
更別說,我500萬粉當中。
從來不乏家世地位足矣與他抗衡的追求者。
他所謂的離了他就得不到「愛」,我從來就沒缺過。
4
車被逼停的時候我魂飛魄散。
看見車牌,即刻就定下神來。
「是文有序。」
偏頭看了眼驚魂未定的汪旭,我示意他寬心。
文有序很快推開車門。
走到窗邊催我下車。
「你鬧著離婚,是已經攀上了汪少爺這根高枝?」
他語帶嘲諷。
暗指我和汪旭有不正當關係。
可我跟汪旭見麵,跟他脫不開關係。
我除夕夜放的那個煙花被人拍下來,放到了網上。
汪旭發現,聯係了我。
「文有序馬上要上熱門了。」
他把關注度直線上升的視頻和後台數據發給我。
我一瞬心驚。
連忙請求:「能不能刪掉視頻,幫我把熱度壓下來?」
他不解:「你用18克拉粉鑽換那個煙花,難道就圖個痛快?」
我坦言:「事情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尤其,是對文有序不好。」
汪旭無奈:「都到這種地步了,還要兼顧他?」
我努嘴:「我答應過他的。」
在他犯錯的時候,小懲大誡。
給他留些體麵......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口。
汪旭見我情緒驟然低落,沒有追問。
鄭重點了點頭,說:「既然這是你的決定,那我就幫你這一次。」
他處理得很快。
那個視頻不到5分鐘就被安排下架。
甚至連沾點邊兒想要蹭熱度的內容都集體消失。
我感慨他的辦事效率,為了表達感謝,約他吃飯。
沒想到,文有序發現了。
「你記不記得,我們現在還沒離婚?」
他拉開車門,拽我。
言語暗諷我是因為汪旭才跟他離婚。
可我對汪旭從來都保持著清晰的邊界感。
於是,反諷。
「我當然記得我們還有婚姻關係。」
「記不得的人是你。」
揮開他,我歉疚地望向汪旭。
用眼神向他致歉。
文有序見狀。
忽而冷下臉來。
複又拽住我,寒聲說:「我還在這兒呢,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跟他眉來眼去。」
「眉來眼去?」
我凝眉,直視他。
「我和汪旭的關係,你明明知道的。」
「是不是和李豔芬眉來眼去的多了,所以你看誰都覺得別人在眉來眼去?」
我說的是事實。
文有序惱羞成怒。
拖著我往他車裏走。
汪旭跑過來製止。
卻被文有序暴力推開。
「汪少爺,汪曉曉現在還是我的老婆。」
他覷著汪旭,警告:「她隻能是我文家的女人,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昭然的心思。」
汪旭原本是來給我幫忙的。
自始至終也沒有做過出格的事。
我們的交談也幾乎隻是圍繞我讓他幫忙的事。
現在因為我,他平白被文有序冒犯。
我深感無言以對。
攔在他麵前。
直視文有序:「汪旭隻是幫了我的忙,你不要倒打一耙。」
本來還要再說。
被汪旭打斷。
「就算她還是你的老婆又怎樣?」
「你們不是快要離婚了嗎?」
「你自己朝三暮四,還不讓別人對她有想法?」
我和文有序都沒有想到汪旭會是這樣的反應。
都愣住了。
汪旭趁著文有序失神,拉我回到車上。
當著文有序的麵,貼心給我係好安全帶。
而後,回到駕駛室。
挑釁似的回望文有序。
駕車離開。
等文有序回過神。
隻能聽著引擎的轟鳴聲,踢向路邊的野草宣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