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扶三皇子上位,我背叛了淮王。
後來,新帝把我賞給王爺做側妃。
我做好被作踐死的準備。
誰知洞房花燭,江遲風抱著我激動落淚:「阿扶,能娶到你,我甘願放棄皇位。」
我轉了轉手中的匕首。
真可惜啊。
我又要背叛他一次。
1
今年冬天格外冷,大雪漫過腳踝。
我頂著風雪,來求我的死對頭淮王。
江遲風把玩著白玉扳指,攬著個舞女笑得浪蕩:
「太傅大人權傾朝野,可想過會有今日?」
「既是求人,不得拿出點誠意嗎?」
「脫!」
他指著穿著清涼的舞女,要我有樣學樣。
我沒有一分猶豫。
夾襖裙裾層層落下。
我指尖觸碰到裏衣扣子時,江遲風的臉色已難看到冰點。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領,紅著眼恨聲道:
「李扶,你不是最傲氣嗎?如今怎麼連臉都不要了。」
我昔日確實孤傲,哪怕淮王許諾王妃之位,都未曾動搖。
此刻卻緊緊握住他溫熱的手低聲哀求:
「江遲風,求你。」
如果尊嚴能救命,他全部拿去就好。
我的侍女春蘭已被大理寺帶走兩天了。
今晨,有人送來了她的一截小指。
江遲風啞然失笑。
「李扶,這是你的新花招嗎?」
「你是皇上的心腹,他甚至破格封你太傅銜。你如此風光,何須我個閑散王爺相救?」
昔日三皇子與淮王奪嫡,勝負焦灼。
是我拿出先皇聖旨,扶三皇子稱帝。
此後,以女子身拜官封爵,平步青雲。
此刻卻隻能伏在淮王腳邊,苦苦哀求。
我眼角劃過一滴淚,燙得江遲風一哆嗦。
是啊。
為什麼呢?
2
還沒到晚上,春蘭就被大理寺送回。
江遲風抹掉我臉上的淚,歎息:「本王真見不得你落淚。」
春蘭左手斷了一指,右腿被夾斷。
太醫搶救了半夜,她才脫離危險。
我一身濕汗,脫力斜靠在廊下。
一人如風般跑來,攪動寒涼夜色。
「姑姑!江遲風果然按耐不住入局,他在大理寺的細作都已被拔除了!」
我抬起沉重的頭,看向那角明黃。
江燕然跑得鼻尖都是汗,急著來給我彙報這個好消息。
一牆之隔,麻沸散的藥勁過了,春蘭從夢中疼醒,哀哀叫痛。
我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江燕然還在興奮地說要如何處置淮王黨羽。
以我和春蘭做餌,引淮王入局,實在是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可燕然為把戲做足,不惜斷了春蘭一指。
我聲音無力:
「皇上,請您恩準臣告老還鄉。」
江燕然瞬間愣住。
告老,是年邁的臣子才有的恩典。
我才二十四。
江燕然臉上的笑意僵住,下一刻,淚濕眼睫,像被遺棄的小鹿。
「姑姑,母妃不要我,連您也不要燕然了嗎?」
提起已故的瑜妃,我有些不忍。
我忍不住想,帝王心術,或許難免會舍棄、傷害到身邊的人。
見我鬆動,江燕然露出少女嬌憨。
「朕每日太忙,都沒時間陪姑姑。」她伏在我膝上,「好在皇叔今日進宮,說要求娶姑姑為側妃。以後就由他來陪著姑姑吧!」
我的手瞬間僵住。
江遲風要求娶我。
可今日,我才幫著江燕然揪出幾個他的細作。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江燕然就急切道:「淮王身份尊貴,姑姑,這可是段好姻緣啊!」
淮王乃先皇的親弟弟,當今聖上的親皇叔。
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宮女,自是高攀。
可我本有段頂好的姻緣。
我本來,能風風光光嫁進淮王府的啊。
3
江遲風曾在先皇麵前說,願以王妃之位求娶我。
而我,不過是給先皇看茶的婢女。
誰都沒想到,我會拒絕這潑天的富貴。
「奴婢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
後來,宮中紛傳我委身三皇子,做了他的通房丫頭。
暴雨天,江遲風衝進宮來。
「你說配不上我的王妃,卻給他做妾。」
他眼角通紅,雨水順著流下,「李扶,你真下賤!」
這天後,淮王與三皇子爭鋒相對,成了他奪嫡路上的勁敵。
直到先皇崩逝,江遲風帶兵逼宮。
我拿出先皇聖旨,扶三皇子登基。
成王敗寇,江遲風敗走西北,我官袍加身。
本該一別兩寬。
可去歲,淮王帶著滿身軍功風光回京。
江燕然側夜難眠。
「姑姑,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江遲風朕是一定要除掉的。」
於是,我挑燈布局,步步為營。
江遲風是個勁敵。
為卸去他手中權力,這一年,我們死了許多人。
這次,江燕然親自操刀,不惜賭進春蘭和我的尊嚴,終於拔除了他所有細作。
現在,她要把我賜給江遲風。
我喉頭發澀:「您用臣換了什麼?」
江燕然有些赧然,「兵權。江遲風說,願意上交庸州虎符。」
庸州,是淮王最後的底牌。
「姑姑,朕以女子身稱帝,一旦被發現,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她哀求道,「江遲風狼子野心,一天不死,朕坐立難安。」
「事成之後,我會封您為大周第一位女丞相。您日夜掛心的女學也能開辦起來。」
我冒天下之大不韙,扶持了一個女子登上皇位。
這件事,世間除了我和燕然,再沒第三人知道。
我如此苦心孤詣,就是為了開辦女學。
看著江燕然眼中的懇求,我深吸一口氣。
「為了陛下,臣沒什麼舍不得的。」
4
婚期定在三月三。
皇上賜婚,禮部的人很是上心。
江遲風不知在忙什麼,一直不見人影。
直到大婚這天,我身著鳳冠霞帔,坐在榻上苦等。
江遲風卻久久未至。
賓客等得著急,竊竊私語。
人群中,有人嗤笑一聲。
「李扶這種背信棄義的人,表哥看都不會看一眼,所以連迎親都不願來。」
我從虛虛掩掩的蓋頭間看過去。
說話的是江遲風的表妹,裴清月。以前跟在江遲風屁股後邊,很願意叫我一聲扶姐姐。
後來我成了三皇子一派。
她再也沒叫過。
見到我,常是鼻孔朝天地走開。
年長的姑姑忙去捂裴清月的嘴。
可話到底是傳了出去。
我還未過門,就已被淮王厭惡的消息不脛而走。
我不很在乎,把玩著手中的玉如意。
是我一手毀了江遲風的大好前程。
他恨我入骨,也是應該。
吉時到了,哪怕新郎未到,聖上賜婚也耽誤不得。
我一個人走完所有流程,累得要癱下。
房中突然衝進來一個人。
他風塵仆仆,一雙眼卻亮得嚇人。
「阿扶,我記得你最喜梅花。如今春暖水熱,京城梅花盡數凋零。我尋遍西北雪山,也隻得了這兩簇。」
江遲風小心地把梅枝湊到我跟前,一陣馥鬱芳香。
「新婚夜,我總想給你最好的。阿扶,求你別怪我回來晚了。」
梅花含著露水,顫巍巍於枝頭綻放,映出江遲風眼中朗朗真心。
「阿扶,為了你,我甘願放棄皇位,九死不悔。」
我被花香熏得想落淚。
江遲風,你來得,太遲了。
5
我開辦女學的願望,也曾寄托在淮王身上。
那時我還隻是個小宮女,費盡心思才得了為先皇奉茶的差事。
淮王風流浪蕩,常來宮中陪皇上下棋。
我暗自摸索出他更愛加了竹葉的茶水。
淮王讚我心思靈巧。
後來,我常收到他送的珠花、玉佩。
姐妹們都說潑天的富貴等著我,豔羨不已。
宮裏的生活太苦了,那時燕然還不得寵。
我曾想過,投靠淮王。
我做他在先皇跟前的眼線,隻求他日後登基,願意開辦女學。
直到那日,先皇射獵,淮王陪侍。
王爺身側跟著一少年將軍,叫魏凜。
劍術絕佳,百發百中。
我端茶上前。
魏凜暗中打量我,甚至在接茶時摸了下我的手。
我惶恐請罪。
江遲風默了一瞬,看見了魏凜眼中的貪欲。
半晌,他轉而笑了。
「阿凜,快給皇上看看你的本事。」
魏凜的注意力被轉移走,我鬆了口氣。
聽說魏將軍才得勝還朝,先皇留他和王爺在景明殿一同用膳。
晚間,眾人喝得熏醉。
我帶著姐妹們扶眾位王爺公卿起身。
到江遲風,他醉得說話都大舌頭。指著桌上一盞茶:
「阿扶,你沏茶手藝絕佳,本王沏了一盞,你嘗嘗有何不同。」
我被他鬧得僵持不下,淺飲了一口。
他這才滿意上車。
殿中還一團忙亂,萬沒時間給我細品清茶。
回景明殿的路上,我思量著席上還剩些點心,可以包回去給燕然吃。
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我本打算在湖邊小亭中歇息片刻。
昏沉間,感覺有人靠近。
那人越靠越近,手探進我的衣襟。
冰涼的指夾著寒風,凍得我一激靈。
我快速清醒過來,才看清身上伏了一個人,正在我脖間啃咬。
是魏凜。
我所有恐懼尖叫都被捂在口中。
魏凜醉得臉色漲紅,力氣卻出奇的大。
我絕望至極,眼角都沁出淚。
掙紮間,我的手突然摸到腰間帕子。
這是我準備給燕然包點心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