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勵成約定好一起去英國讀研。
可當他在機場苦苦等待我時,我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我不喜歡你了,也不會和你一起去讀研,以後天高水遠,不複相見。」
他不知道,我父親被汙蔑受賄,從九樓一躍而下,成了植物人。
我家工廠爆炸,我全身百分之三十重度燒傷,細菌感染,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再相遇時,我們已經是雲泥之別。
1
彼時,我是一個遊樂園的兼職玩偶熊。
正直七月,暑熱難耐,我在熊玩偶裏汗流浹背。
路上人來人往,我拿著店裏的招牌冰淇淋一個又一個的推銷著。
「你好,我要三個冰淇淋。」女聲響起,我下意識看向來人。
沈佳音穿著當季最時髦的衣服,畫著完美精致的妝,倚靠在男人身上。
陸勵成依舊氣質出眾,在人群裏一眼就能看見。
我愣了一瞬間,隨即立刻慶幸自己穿著玩偶服,不會讓陸勵成認出來。
我壓低聲音,遞上產品,「您好,您的冰淇淋。」
突然,身後有人撞了我一下,我向前一個踉蹌,冰淇淋全數倒在了沈佳音的昂貴衣服上。
我連忙道歉,沈佳音好看的眉毛擰著,絲毫沒有理會我,她衝著陸勵成撒嬌道,「阿成,你看看,這個員工毛手毛腳的,把你送給我的新衣服全都弄臟了。」
陸勵成還沒說話,一旁沈佳音的弟弟沈佳瑞暴起,一個巴掌狠狠甩到了我的玩偶頭上。
「你長沒長眼!」
頓時我的頭被強烈的震動震暈,難受的嘔吐感襲來,我說不出一句話。
身旁的搭檔看到了以後,驚叫一聲,「先生!玩偶熊的頭不能打,會腦震蕩的。」
我又疼又暈,被搭檔拉著坐到了地上,她要拿起我的玩偶頭套。
我很抗拒,但卻沒有一絲力氣阻止。
頭套最終被拿開,此時我汗流浹背,頭發濕答答地搭在我的臉側,讓我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汗水還是難過的淚水,我整個人好像被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我低著頭,不想讓麵前的三人認出我。
沈佳瑞還在叫著,「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在說了,不是你們員工自己把冰淇淋倒到我姐的衣服上嗎?一件衣服萬把塊,你賠得起嗎?」
搭檔幫我抱不平,「先生,腦震蕩需要養很久的,而且我搭檔身體不好,大熱天的還要工作,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沈佳瑞嗤笑一聲,「她大熱天的,在玩偶熊裏還要穿長袖,還帶著圍巾,熱能怪我嗎?我懂了,她把冰淇淋撒到客人身上,還想訛錢?行,我沈家最不差的就是錢!」
說完,沈佳瑞打開錢包,掏出一大厚厚的現金,盡數扔在了我的身上。
我慢慢緩了過來,難堪和難過洶湧而來,淚水即將決堤,我咬牙忍下,喃喃道對不起。
聽到我的聲音,在看我的側臉,沈佳瑞認出了我,「這不是......」
沈佳音眼疾手快,推搡了一下他,隨後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陸勵成,看他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才放下心來。
「沒事,回去拿店裏幹洗就好了。我們走吧,去別的店裏買。」
陸勵成拿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替沈佳音擦拭著那一片汙漬,輕聲哄著,「這件不要了,我在給你買新的,別不開心了。」
沈佳音羞紅了臉。
我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縮回玩偶衣服裏,讓誰也看不見。
以前,陸勵成也是這樣對我的,但凡他覺得適合我的東西,總會大手一揮全買下來,他說我就是他的洋娃娃,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行。
可如今,這樣的愛都給了別人。
我一動不動,生怕自己脖子上猙獰的疤痕露出。
三人漸漸走遠,搭檔手忙腳亂照顧我,「你沒事吧,怎麼哭了?很疼是嗎?要去醫院嗎?」
我搖搖頭,忍著不舒服把散落一地的錢一張張撿起來,一共三十五張,我知道我應該不屑一顧,應該像幾年前的我一樣驕傲,可是不行,我真的很需要它。
2
我和陸勵成是大學同學,我們相識相戀,約定好了要一起出國讀書,回來就結婚。
可是世事多變,大學畢業的那個暑假,我的家裏突然遭遇了變故。
那個月,父親每天愁眉苦臉,卻不肯告訴我原因。
直到他跳樓留下一封遺書,我才知道父親被汙蔑貪汙受賄,被判入獄。
父親想以死證明他並沒有貪汙,是受人陷害,所以從九樓一躍而下。最終父親雖然搶救了過來,卻成了植物人。
父親的大半輩子積蓄都賠進了工廠,家裏不再支持我出國留學。
我本想告訴陸勵成,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去工廠檢查的時候,工廠出現出現明火突然爆炸,我被炸成了全身百分之三十重度燒傷,半個月以後我才轉醒。
醒來以後,在我身邊的是我爸爸的合作夥伴,沈佳音的父親沈建國。
他表情沉痛,「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很痛心,沒想到你爸一把年紀,還這麼倔強。」
「我可以給你一筆錢,囡囡。以後你爸和你的後續治療,一定是一筆大的開銷,你小小年紀哪裏承擔得了。」
我有些感動。
他繼續說,「囡囡,我也算看著你長大,我跟你直說,我給你這筆錢,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就是和陸勵成斷絕關係。佳音喜歡他,我們做父母的,終究要為孩子鋪路啊!」
我淚流滿麵,分不清到底是身上更疼還是心裏更疼。
我撫摸著自己的疤痕,從脖子到胸口到後背,觸摸到的地方蜿蜒不平,疼得鑽心刺骨。
我甚至不敢看鏡子,隻在反光的玻璃上匆匆撇了一眼,現在我就像是個怪物。
但我知道,現在不是我怨天尤人的時候。
父親的性命在我的選擇上,陸勵成的未來也在我的選擇上。
我燒成這個樣子,連照鏡子我都不敢看,更何況是陸勵成,我怎麼麵對陸勵成,陸勵成怎麼麵對我。
我答應了下來。
我被燒傷的那段時間,聽說陸勵成找我找瘋了,他去問沈佳音,沈佳音告訴他我變卦了。
陸勵成不信,他甚至去求他母親,動用他母親的力量來尋找我。
直到上飛機的前半個小時,我給他發消息,要和他分手。
他才相信,我是真的變卦了。
他獨自飛往英國,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們的人生再無交集。
3
經過那天的事情後,遊樂園開除了我。
我疑惑不解,那天的差錯並不足以讓我到被開除的地步。
我怒氣衝衝地想去質問,搭檔卻攔住了我。
「聽說是大領導特意點名要辭退你,你是不是得罪誰了?」
我恍然大悟,隨後苦笑起來,我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和陸勵成已經是雲泥之別,可沈佳音還不願意放過我。
父親每天在醫院的住宿護工都需要花錢,我必須去工作。
修整了兩日後,我又去找了工作,所有人都好奇我為什麼在炎炎夏日還要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得到我重度燙傷的答案後又毫不留情地拒絕我。
終於,我找到一份酒吧保潔的工作,找到那天我就入了職。
我穿著工作服拖著地,領班端詳了下我的臉,讓我去一個包廂裏麵送酒。
耳後傳來一聲歎氣,「可惜身上燒傷了,不然這張臉,哪能淪落到來幹保潔。」
我領著一提酒敲開了包廂的門。
裏麵氛圍火熱,我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心的是沈佳音和沈佳瑞。
我低著頭送上酒,轉身想走,身後卻傳來了聲音。
「站住!把地上的酒擦幹淨再走。」
我聽話的轉身,有人認出了我,他驚呼,「這不是安窈嗎?怎麼淪落到打掃衛生了?」
我裝作聽不到,跪在地上擦著那片酒漬。
擦完後,我剛要起身,沈佳音突然站起來,她的裙擺寬大,帶倒了好幾杯酒,酒杯碎了一地。
這些酒每瓶都上前,有些動輒上萬,我要每個月打三四份工才能賺來的錢,她卻直接倒掉絲毫不覺得心疼。
我垂了眼眸。
她笑的嬌俏,「哎呀,不好意思啊保潔,還得麻煩你重新收拾一下了。別用掃帚,就用抹布,這樣擦的幹淨」
我一言不發,認識我倆的人眼神在我倆之間來回遊移,卻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我繼續用抹布擦著地板,玻璃被摔得細碎不注意就嵌進了我的手掌,我皺著眉頭忍著疼痛擦完。
可就是這樣,沈佳音還是不願意放過我,「把這個酒全喝了,今天的事我就不投訴你。」
「抱歉,這裏規定員工不能喝客人的酒。」
沈佳音笑了,「但現在的問題是,你隻有喝了它,才能保住工作。」
大家都看出來沈佳音故意為難我,但是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拋棄了陸勵成,他們覺得我罪有應得,不認識我的人,也看出來我得罪了沈佳音。
半晌,一個聲音響起,「這個酒度數挺高的,音音要不然......」
「喝!」沈佳音慢悠悠掃我一眼。
我站在那裏,依言拿起酒灌了進去。
我喝了大半瓶,胃裏像火燒一樣刺激,直到身後傳來一聲「別喝了!」
熟悉的嗓音讓我恍惚了一瞬,陸勵成從我手中奪走酒瓶,放到了桌子上,看我的眼神閃爍複雜。
半晌,他坐到了沈佳音旁邊
沈佳音突然變了臉色,小心翼翼地討好,「阿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剛剛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撒了我一腿酒,好涼啊。」
陸勵成神色如常,耐心地哄道,「怎麼這麼不小心?受傷了嗎?」
這樣的語氣,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幾年前,那是他也是對我這般溫柔,酒精和往事上湧,讓我的臉通紅起來。
沈佳音撒嬌般的縮進他懷裏,對我赦免一般的語氣說道,「你走吧,佳瑞多給他點。」
我拿著錢趕緊走出了包廂。
4
走出包廂,由於高度的酒我喝的急促,我開始頭暈到站不住。
我晃晃悠悠地往員工休息室走去,忽然我的胳膊被一股大力扯住。
一股酒氣撲麵而來,是個醉醺醺的男人。
「放手,別碰我。」
男女力量差異懸殊,盡管我使勁掙紮,卻因為喝了酒,力氣失去了五成。
醉酒男人同力掰過我的臉,色迷迷地說道,「長的真漂亮啊!來,跟爺走,今晚好好伺候爺,明天珠寶首飾你要多少有多少!」
「滾開!」我抬腿向男人雙腿間踢去,男人卻擋住我,他惡狠狠地掐住了我的下巴,「你別給臉不要臉!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惹的起我嗎?」
我已經渾身癱軟,再沒有一絲力氣,往日的苦楚連帶今日一起湧來,我的淚水不停滾落,我拚盡全力給了他一巴掌。
男人鉗製住我,隨後毫不憐惜地扒開我的工作服扣子。
突然,他停了下來,「這是什麼?好惡心!」
我下意識地喊道,「陸勵成,救我!」
醉酒男人將癱軟的我一把甩開,嫌棄般的拍了拍手。
突然,陸勵成出現在他身後,他使勁給了醉酒男人一腳,男人被踹的趴在地上。
陸勵成又一把把他揪起,雨點大的拳頭砸到他的身上和臉上,似乎是帶了怨恨,陸勵成打的每一下都很重。
男人驚恐的尖叫聲讓我變得清醒起來,我不想被陸勵成看到我露出傷疤的樣子,我趕緊站起身逃離了現場。
男人嚎哭著喊救命,「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我不該見色起意。她根本就隻有臉長的好看,她全身都是惡心的傷疤!」
陸勵成聽到這句話後停了手,他揪著男人的衣領瘋狂地問道,「你說誰?誰全身都是傷疤?你快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