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男友陸子昂是青梅竹馬,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人。
他會大半夜給我送宵夜,每次出差都給我帶禮物,連我的姨媽期他都記得比我準。
他為我拒絕了身邊所有示好的女生,卻放任我紮在帥哥堆裏。
在他為我擋下疾馳而來的卡車時,我心痛得無以複加。
我再也無法掩蓋對他的愛意。
可他醒來後,卻冷淡地對我說:
「你是誰?」
1
我坐在副駕駛上,遊刃有餘地撩撥電話那頭的小奶狗。
他一聲聲的「姐姐」讓我止不住的嘴角上揚。
「嚴希希?」
磁性的嗓音在車內響起,打破了我和奶狗弟弟之間愉悅的聊天氛圍。
我笑著轉頭,駕駛座上的男人側顏輪廓分明,眼眸深邃,專注地目視前方。
我有一瞬間的愣神。
該說不說。
陸子昂的長相很對我的口味。
就是這臭脾氣?
得改改。
掛掉電話,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笑得越發恣意妄為。
「你是吃醋了嗎,陸子昂?」
他坐姿端正,目不斜視。
要不是那黑沉的臉,以及放在方向盤上青筋凸起的手背。
我都懷疑剛剛那聲略顯急切的打斷是幻聽。
聽到我的話他眼睫心虛地顫了顫,抿緊了唇。
沒回我,耳尖卻浮上可疑的紅暈。
我發現新大陸般想偷拍下來,日後他再惹我我就拿出來笑話他。
「你給外婆打個電話,說我們馬上到。」
陸子昂輕咳兩聲,又打斷了我。
「哦。」
我看著手機裏拍糊的照片,鬱悶地給外婆打電話。
電話接通。
外婆慈祥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我正要說話,卻被陸子昂猛地壓住,緊緊抱在懷裏。
他強有力的心跳咚咚作響,炙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直竄我心底,淡淡的薰衣草香縈繞鼻尖。
我緊張得都忘記了呼吸。
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下一秒。
刺耳的轟鳴聲,劇烈的金屬撞擊聲,車體瞬間四分五裂。
天旋地轉間我像是失去了意識。
隱隱約約聽到陸子昂在我耳邊輕聲說:
「別怕。」
無意間我摸到他臉上有粘膩的液體流下。
心立刻揪到了一起。
我想抱抱他,卻動不了。
緊接著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2
我睜開眼,四周白茫茫一片。
不遠處,有兩個年輕男女。
我走過去,輕聲喚他們:「爸爸媽媽?」
他們恍若未聞。
各自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媽媽和一個叔叔抱在一起,叔叔輕輕撫摸她的肚皮。
爸爸抱起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年輕阿姨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隻能蹲下身無助地大哭。
外婆緊緊環抱我,不斷拍撫我的後背。
「希希乖,一個人也要好好的生活。」
「外婆~」
我貪婪地依在外婆懷裏,卻感覺背上的力道逐漸弱下去。
我睜開眼,沒有外婆的身影。
我站起來,四處奔走,大聲地呼喊外婆。
聲音久久回蕩。
偌大的地方卻似乎隻有我一個人。
「希希~」
背後傳來稚嫩的孩音。
我轉身看到的就是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
他朝我招手,笑著說:「你一個人好好的,我要走了。」
我慌亂的跑過去,卻隻抓住了一手的空氣。
我崩潰得淚流滿麵。
可是,任憑我怎麼嘶吼,再沒有一個人出現。
「醒醒!」
我再次睜開眼,看到的還是白花花一片。
我轉頭看向旁邊。
護士一臉心疼地給我擦眼淚。
「不知道你夢到了什麼,總之哭得很傷心,我就把你叫醒了。」
我大概懵了一秒。
突然反應過來我出車禍了!
那陸子昂......
還有外婆?
我不顧一切地跑到陸子昂的病房門口。
急切地推開門。
看到的卻是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麵。
年輕的女人正在給床上的男人喂粥。
我推開門那一刹那,男人剛好含下一口粥。
我的心像被刺了一下。
但還是強壯鎮定走進去。
「陸之昂,你......」
「你是誰?」
我話沒說完,就被他出口打斷。
看著他陌生的神情,疏離的語調。
我張著的嘴都忘了閉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陸之昂,你,你不認識我?」
「我是嚴希希啊——」
我上前急切地補充道,卻在看到他蹙起眉頭的那瞬間息了聲。
陸子昂從不會對我這麼蹙眉。
怎麼會?
「陸總失憶了,已經不記得你了,嚴希希。」
病房外,周嫣然疾言厲色地對我說。
她是陸子昂的秘書,也是剛剛給陸子昂喂粥的女人。
「可是,他為什麼記得你?」
我扶著牆,聲音顫抖,不死心地追問。
「實話告訴你,他也不算失憶,他記得所有人。」
「除了你。」
周嫣然諷刺地說,十分不屑地看我。
說完,就獨自進了病房。
我癱軟在地,怎麼也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怎麼可能?
陸子昂這麼喜歡我,他怎麼可能不記得我。
而且獨獨不記得我。
我可是他唯一的偏愛啊。
3
從前的陸子昂對所有人都性子冷淡,卻會低聲下氣地哄我吃感冒藥。
「希希乖,你隻要把藥喝了,你想怎樣都行。」
「不喝。」
「你感冒好了我就帶你去吃火鍋。」
我扭頭拒絕。
區區感冒,我嚴希希還用得著喝藥。
「你看上的那款包我明天就買給你。」他輕聲歎氣。
「真的?」
我看著他不確定的問,眼底卻是藏不住的欣喜。
陸子昂覺得我包太多了,都能開個包店了,所以我隻要買包,他就很頭痛。
可每次,我稍微撒撒嬌他就會立馬妥協。
就像這次一樣。
「真的,給你買。」
他揉揉我的頭發,笑得一臉寵溺。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我害怕這種美好轉瞬即逝,所以往往不敢陷進去。
所以身邊有帥哥搭訕時,我都覺得會放任自己朝三暮四。
刻意警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轍。
而陸子昂的世界像是對我開了綠燈。
我在他那邊,可以毫無底線。
在我和帥哥調笑時,他會不高興,會對帥哥生氣,卻不會表現對我的不滿。
反而會加倍地對我好。
可是,這讓我更加惶恐。
我一邊享受他的好,一邊擔心夢破碎。
如今,夢真的破碎了。
4
我找到陸子昂的主治醫師,詢問他的情況。
事情好像比我想象的更糟。
「最好不要刺激他,不要試圖通過一些回憶去刺激他,這對他百害而無一利。」
醫生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後,就轉身走了。
我不敢相信。
小說裏失憶不都是通過往日的回憶刺激來找回記憶嗎。
陸子昂身上怎麼就行不通呢。
我被護士強製地拉回病房。
「你要好好休息,不要亂跑動了好嗎?」
她給我掖好被角,溫柔地對我勸說。
我看著她的動作一頓,突然想起有個人也經常這樣給我掖好被角。
我從恍惚的思緒裏回過神。
急切地坐起身,拉過護士的手。
「我外婆沒來看我嗎?」
發生車禍的時候,我正在和外婆通電話。
她一定急壞了。
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幾天,外婆肯定擔心死了。
護士拉過我的手,溫柔地包在她手心裏。
她眼含淚花,睫毛微顫。
我心底忽然湧上一股不安。
眼眶也瞬間續滿了淚水。
......
「你外婆心臟病突發,走了。」
護士離開後,我的耳邊久久回蕩著她的這句話。
外婆走了?
外婆真的走了。
我想起來了,夢裏,外婆對我說:
「希希,一個人也要好好的生活。」
所以,夢裏都是真的。
爸爸媽媽走了,外婆走了。
最後,陸子昂也走了。
就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我拉過被子,把頭埋進裏麵,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無助的流著淚。
都怪我,我不應該貪吃那家小蛋糕。
這樣陸子昂就不會繞路走高速,也就不會發生車禍,外婆不會去世,陸子昂也不會失憶。
都怪我。
一切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我不該這麼任性,這麼矯情。
我不該和那麼多帥哥調笑。
更不該拒絕陸子昂的求婚。
如果那天我答應了他的求婚,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5
那天,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彩。
海裏的魚羞得都不敢抬頭。
人跡寥寥的沙灘上,陸子昂單膝跪地。
手上拿著一枚映襯出暖黃光暈的銀戒,神色堅定。
他嘴唇翕動,略顯緊張地說:「希希,嫁給我吧,我會永遠對你好的。」
我跟陸子昂說過,我不喜歡轟動盛大的求婚,太張揚。
我隻想要兩個人,簡簡單單的,在晚霞滿天的海邊,迎著海風,接受來自大自然的祝福。
當他真的做到了這一切,跪在我眼前。
我感動得一塌糊塗,隻想點頭說「我願意」。
可眼裏不斷下滑的淚水中不止有喜悅,還有擔憂。
我害怕我像父母一樣擁有著刻骨銘心的戀愛,可踏入婚姻過後一切都索然無味。
感情就在柴米油鹽中一點點被磨光,連相愛時的純粹都成了汙點。
「希希,嫁給我好嗎?」
可能是我神遊的時間太長,也可能是陸子昂急切地等待著我的回應,他又問了一遍。
「不好。」
我回過神,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口是心非的往自己心上紮了一刀。
「你知道的,陸之昂,我是不婚主義。」
我想說服他,似乎也是在說服我自己。
陸子昂聽到我的回答後,手都僵了一下。
燦若星河的眼中也沒有了希冀,隻剩下一陣灰敗。
連身形都變得萎靡,可還是強壯鎮定,艱難地站起身,對我露出微笑。
「我知道的,隻是想感受一下求婚而已。」
「呐,給你的禮物。」
陸子昂無所謂地伸出手,把他剛剛求婚的戒指當做尋常的禮物一樣遞給我。
我分明看到了他難過得眼尾都在泛紅,卻還是假裝灑脫的樣子。
我還是沒有勇氣接過,哪怕把它當做禮物。
「對不起。」我低下頭喃喃地說。
我不敢拿婚姻作賭注,我寧願就這樣一輩子,哪怕後麵你身邊有人,也好過我們以後兩看相厭。
6
幸運的是我和陸子昂都沒啥大事,唯一的問題就是他不記得我了。
當天,我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我打起精神,給外婆處理好了後事。
我走進外婆的小院,仿佛還能聽到她在裏麵喚我。
「希希,去隔壁把子昂叫過來,外婆做了桂花糕。」
院子裏,有一棵桂花樹,已經長得枝繁葉茂。
是我和陸子昂七歲那年一起種的。
外婆說:「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桂花得桂花糕。」
外婆最喜歡吃甜食,也喜歡吃桂花糕。
我把外婆的骨灰放在了桂花樹下,這樣外婆應該會開心。
我收拾外婆的衣物時,掉出來一包東西。
用棉布纏得緊緊的。
我打開來,是一張存折。
上麵有一張紙條寫著:希希的嫁妝。
我緊緊捏著那張存折,哭得泣不成聲。
我疲憊地回到家中,正準備燉湯,明天好給陸子昂送去。
門鈴突然響了。
這個點,很晚了,誰找我。
腦海裏突然迸發出陸子昂的樣子來。
他經常晚上給我送宵夜吃的。
我腳步輕快地走過去開門。
拉開門,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