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咒

隔壁朱老頭一家死後，村裏發生了奇怪的事。

先是村子裏一到天黑就會傳來陣陣淒厲的哭聲，鬼火繚繞。

然後村東頭莫名起了一場大火。

村西頭老李家院子裏，也頻頻開始出現死物屍體。

鬧得人心惶惶。

緊接著我就發現，我家門口大槐樹下，長出了一顆黃牙。

和朱老頭的門牙，簡直一模一樣。

婆婆嚇破了膽，讓我趕緊扔了。

沒想到轉天，那顆牙又出現了。

1

那顆牙又出現了。

還是在原來的位置。

婆婆看到這顆牙的那一刻，大驚失色！

「槐樹生人牙，這是鬼咒啊！這牙長在咱們家......」

「老頭子！」

婆婆嚇得氣都不順了，連忙看向公公：「你說能不能是朱老頭的魂兒找回來了？」

公公嚇了一大跳：「你瞎說什麼？」

婆婆滿頭冷汗，越想越覺得是真的。

「這幾天村子裏都不安定，搞不好是那朱老頭一家冤魂不散！」

她小聲說：「張老二去年放火燒了朱老頭家裏的柴火，現在他前腳剛死，張老二家裏穀倉就著火了！」

「老李家往朱老頭院裏扔癩蛤蟆，他剛死老李家是不是也招災了，我聽說了，昨早上起來，滿院子的死老鼠啊！」

「咱們家之前......」

說到這。

婆婆眼神閃躲，瞟了我一眼後，急忙壓低了嗓音。

「現在鬼咒芽兒生在咱們家，肯定是那個死光頭準備開始報複咱家了！」

公公聽到這，臉色一沉。

不知道想什麼，沒作聲。

我老公強子卻嚇壞了：「啊？那怎麼辦啊娘！」

婆婆緊張的嘴唇都在顫抖，眼神卻放光。

「鬼咒一旦停留三天，定有惡鬼上門，家宅不寧。」

「但好在這不是才兩天嗎？咱們還有最後一天機會。」

婆婆他們鬆了口氣，正要親自拿著那顆牙去丟得遠一點。

我卻麵色微微一變。

「沒有機會了......」

「這顆牙前天就出現了，我沒當回事隨手扔了。」

「今天就是第三天。」

2

隨著我這句話的尾音落下。

太陽徹底被地平線吞沒，天好像一下就黑了。

他們猛地扭頭看向我。

我愣了一下，剛想說什麼安慰一下他們。

沒想到婆婆衝上來就給了我一個巴掌。

「你個沒用的蠢貨。」

「這麼大的事，怎麼不早說？你是要把全家人都害死嗎？」

公婆和強子對我怒目而視。

就連我的兒子金寶，也快步跑過來。

狠狠地用木質玩具槍砸了我兩下，學著婆婆那樣惡狠狠地看著我。

「沒用，沒用的蠢貨！」

我瞬間就懵了。

「爸，媽......不，不至於這麼嚴重吧？鬼咒不都是村裏人的謠傳嗎，世界上根本沒鬼，現在天氣熱本來就容易著火，而且村裏也經常有人家丟東西......」

「少說廢話！」

婆婆火氣更大了，但心裏更多的是害怕，現在她已經顧不上我了。

眼看著太陽無情落下，婆婆滿臉灰白！

「沒時間了，太陽已經下山了，現在想幹什麼都來不及了。」

「老頭子，強子！」

她連忙抱起金寶兒，看向老公和公公。

「今天晚上肯定不太平，你們倆趕緊去把大門關上，門口撒上一圈灰，一點縫兒都不能留！」

老一輩迷信，覺得門口撒清灰有辟邪的作用。

公公和老公連忙去照做。

婆婆也沒閑著。

我嫁過來六年了，這六年裏，所有大事小情她都使喚我去做的。

但現在她卻什麼也沒說。

匆匆回屋子找出一麵銅鏡掛到外麵去，又滿院子滿屋子地撒糯米，還在屋子裏掛了一大串的銅錢。

「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能出大門！」

3

看婆婆神色凝重的樣子，我心裏也不由得開始打鼓。

難不成......鬼咒是真的？

晚上真的會有惡鬼上門？

這麼想著，我也有點緊張了。

十分鐘後，婆婆匆忙喊所有人進了裏屋。

我們一家人戰戰兢兢守在一個房間裏。

雖然外麵已經做好了一些驅邪準備，婆婆手裏還攥著一把桃木劍，但即便是這樣，也沒人敢睡覺。

過了好久，什麼都沒發生。

老公鬆了口氣，「害，這不是沒事嗎？」

婆婆和公公對視一眼，神色也都鬆了下來。

見老公想回屋睡覺，婆婆叫住他，「那你把金寶帶進去，他在我懷裏隻打哈欠。」

話音剛落，忽然......

【咚——】

【咚——】

【咚——】

一聲聲沉悶的鐘響劃破如同奔雷一般，炸響在每個人心間。

大家被嚇得一個激靈，紛紛都朝牆上看去。

那裏掛著一隻老舊的木頭掛鐘。

鐘聲是它傳出來的。

此刻，鐘麵上時針和分針重疊，正指向十二點。

秒針還在咿呀咿呀走著，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抓撓牆板，又似女人嗚嗚咽咽地哭泣。

房間暗淡的燈光下，裹滿鐵鏽的指針如被血水浸泡過，詭異而恐怖。

我隻覺頭皮一陣陣發麻。

要知道，這掛鐘早就調過了，這麼多年來，從沒在晚上響過。

婆婆一聲尖叫，把懷裏的金寶嚇得一個激靈，嚎啕大哭。

公公和老公麵色慘白，雙眼瞪大，滿臉驚懼。

我嘴巴張了張，想說些什麼。

卻聽廚房驟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水聲！

【嘩啦——】

就好像有什麼重物猛地墜進了水缸裏。

「來了，真的來了！」

4

婆婆嚇得臉色煞白，抱著金寶兒連忙往後躲，驚懼地看向門口。

我求助地看向老公，卻發現他早嚇得跑我公公身後去了。

「爹，惡鬼真的上門了？這可怎麼辦啊？」

公公搶過婆婆手裏的桃木劍，緊張盯著門口。

「咱們家滿院子都是避邪物，按理來說再邪門的東西也不敢擅闖。」

話雖這麼說，可他神色看上去並不輕鬆。

等了半天，沒見其他動靜。

婆婆戰戰兢兢問：「老頭子，你是說廚房裏的動靜，有可能不是鬼？」

公公思索片刻，點點頭，「對，說不定是什麼東西掉水缸裏去了。」

可三人誰也不願出去，最後婆婆凶惡地看向我。

「崔子涵！你還愣著幹什麼？」

「禍是你闖的，你不趕緊出去看，還等著我們出去嗎？」

我腦子轟的一聲，難以置信地指著自己。

「我？」

婆婆惡狠狠地瞪著我：「不是你還能是誰？你還想讓強子出去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

「你趕緊去看！」

我拚命搖頭。

可公婆猛然起身，將我拽下土炕，一把推了出去！

老公沒有動手，卻抱著兒子金寶在一旁冷眼看著。

「砰」一聲，房門被公婆關上。

我徹底跌入黑暗之中。

那一瞬間，感覺無盡的寒意瘋狂朝著我湧了過來！

我嚇得渾身發麻，慌忙抓住門把手，拚命想站起來。

可還沒來得及站穩，視線忽然掃到放在角落裏的水缸。

登時，我呼吸猛然一窒。

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水缸裏......

有一顆光頭！

5

「啊！」

我嚇得雙腿一軟，又跌回地上。

公婆也被我嚇了一個激靈。

「鬼......鬼叫什麼！」

婆婆張口就罵。

公公將門開了條小縫，著急地問：「你看見什麼了？」

我兩眼發直，顫巍巍指著水缸。

「水缸裏麵，有一顆光頭......」

「什麼？」

婆婆尖叫一聲。

村子裏隻有一個光頭，那就是隔壁朱老頭！

兩人神情驟然一變，透過門縫，朝外張望。

屋內漏出的一束光，正好打在廚房水缸那個小角落。

漆黑幽深的水麵上，一顆雪白的光頭背對著我們，正靜靜地浮著。

那光頭好像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在水中緩慢地轉過頭來......

被水泡的腫大煞白的臉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看向我們。

「啊——」

我嚇得魂不附體，扶著門框起身就要往屋裏衝。

可我剛爬起來，手還沒摸到門，房門就被公婆在裏麵先一步關上了。

還哢嚓一聲落了鎖！

我一下就撲在了門板上。

身後似乎有稀裏嘩啦的水聲傳來，像是光頭從水缸裏爬出朝著我逼近。

我不敢往後看，隻能瘋了一樣地拚命砸門拍門。

「啊！」

「開門，快開門啊！我還在外麵，我沒進去！」

「爸！媽！」

「強子，給我開門啊！金寶？救救我！」

我喉嚨都快喊破了，他們非但沒開門，還把燈給關了。

絕望幾乎把我吞沒。

黑暗中，我感覺一隻冰冷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我的腳腕，使勁兒地將我往後拽。

「啊！」

心臟一窒。

我驚叫一聲，嚇暈了過去。

6

我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睜開眼就看見，公婆和強子他們三個正圍著我端詳。

房間的門上和廚房地麵，有很長的一段抓痕和掙紮的痕跡，我的指甲昨晚抓門抓地太過用力，也全部都翻起來了，鮮血和泥土摻混著，看起來觸目驚心。

腳腕上更是有一道青紫的抓痕。

是很明顯的手的印記！

「老頭子！」

婆婆打了個寒戰，急忙跑到公公身邊。

「肯定是朱老頭幹的！」

「朱老頭回來了！」

「老頭子，昨天可正好是他們家頭七呀。」

婆婆越說越害怕了。

「我聽說人死了以後可什麼都知道了，能不能是......」

「你個瘋婆子！瞎說什麼？」

婆婆還沒說完呢，公公臉色一變，使勁兒推了婆婆一下，打斷她。

「他知道什麼？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又不是老子把他全家弄死的！」

婆婆自知說錯了話，連忙閉嘴。

公公瞪她一眼，可表情卻越來越慌亂，他讓強子趕緊去把那個水缸給丟出去，然後就急躁背著手在屋子裏走。

走了好幾個來回。

最後猛地一停，臉上的表情有幾分狠勁兒。

「哼！要真是他們一家子回來搗亂，那我反倒不怕了，人活著沒成什麼大器，都死了還能成什麼氣候？」

「昨晚動靜鬧那麼大，不也沒把她怎麼樣？肯定是家裏這些辟邪的東西起作用了。」

公公說完就大步往外走：「我去找村上的神婆子。」

「我跟你一起！」

婆婆急忙緊隨其後。

老公強子也有點害怕，連忙拽著婆婆的衣服，也跟著跑了。

從頭到尾，全家誰也沒有問過我一句。

這時，屋子門口傳來腳步聲。

7

我回頭一看，是金寶兒。

我單手撐在地上，艱難地叫他。

「金寶，快過來。扶媽媽起來......」

可金寶卻厭惡地看著我，跑過來，拿著玩具槍狠狠打了我好幾下。

「都怪你，都怪你！」

「都是你把鬼引來的！」

「要不是你，家裏也不可能鬧鬼。」

「你和那個賠錢貨一樣，全都是喪門星，你昨晚就該被鬼吃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金寶，「你......你說什麼？」

可金寶卻瞪了我一眼。

抱著玩具槍，跑出去追他奶奶了。

看著兒子的背影，我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我知道兒子一直被公婆養得嬌慣了一些，但沒想到他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

要是我的旺弟還在就好了，她呀，最疼她媽媽了。

當初我生的是一對龍鳳胎，隻是女兒從小不被待見，還差點被婆婆拿出去淹死，還是我拚了命才把女兒保下來的。

可她被取名旺弟，一直被苛待。

家裏吃穿用的都緊著金寶來，女兒隻能撿金寶不要的東西，我被盯得緊，沒法偷偷給她開小灶，可女兒還是親我。

因為我從不叫她旺弟，隻叫她囡囡。

我告訴女兒，囡囡在我老家就是寶貝的意思。

女兒笑得很甜，抬頭希冀地望向我，「那我是媽媽的寶貝嗎？」

是啊，囡囡是媽媽最珍貴的寶貝。

隻可惜，媽媽沒用，根本保護不了她。

8

那次我生病，在床上躺了一天，沒吃喝，也沒人管。

還是囡囡晚上塞了個肉包給我。

肉包子啊，那可是稀罕物。

我問囡囡怎麼來的，她抿著嘴沒說話。

可後來我才知道，那肉包子是婆婆做給金寶。

囡囡去廚房偷了一個給我。

肉包被我吃了，可囡囡也沒了。

原來囡囡偷肉包的時候，被金寶看到了。

可他當時沒吭聲，背地裏卻告訴給了婆婆。

再後來，囡囡就被婆婆活活打死了。

當時金寶就啃著肉包，滿嘴流油地站在旁邊看。

他嘴上還念念：「讓你惦記我的東西，活該你被打死！」

「我奶奶說了，我是金孫，家裏好東西都隻能是我的！」

「你個賠錢貨隻配吃泔水！」

等我被慘叫聲驚醒，從床上翻下來爬出屋子，隻看到囡囡一身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血淚頓時模糊了我的雙眼，我立刻手腳並用爬過去。

可惜已經太遲了。

當我用沾滿泥土的手指顫抖著探向她的鼻尖時，囡囡早就沒了呼吸。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金寶兒被養歪了。

和這一家人的秉性，如出一轍。

可我能怎麼辦？

這個村子裏的女人，都是這樣的苦命。

我又有能力做什麼呢？

10

他們三個回來，已經是兩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一回來，公婆就鬼鬼祟祟地翻過牆頭，偷偷去了隔壁朱老頭家裏。

我問強子：「他們去朱老頭家幹什麼？」

強子正緊張兮兮地端詳那個水缸，被我嚇了一跳。

罵了我一句才說：「神婆子這幾天出門了，不在家，但還是給咱們出了個主意。」

我急忙問：「什麼主意？」

「是那顆牙詛咒生效，朱老頭才能進咱們家的，神婆子家裏人說隻要咱們把詛咒轉移分散給別人，就能避免災禍！」

「所以爹媽去拿朱老頭家裏人的遺物，準備偷偷放到別人家裏去，這樣今晚上朱老頭就不能來咱家作亂了。」

我皺眉：「這真能有用？」

強子掃了我一眼：「那還有假？你來我家時間短，不知道，神婆子出的主意從來沒出過錯，今晚上肯定就沒事了。」

他看起來神情放鬆了不少。

我看向朱老頭家的方向，將信將疑地點頭。

公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兩人一改早上出門時的苦大仇深，反而眉開眼笑地進屋了。

公公難得地笑了一聲。

「都放心吧，今晚上肯定安分了。」

「兒媳婦，趕緊做飯吃，咱們今晚早點休息，睡個好覺。」

公公囑咐完了就進屋了。

婆婆跟在他身後，眉飛色舞地說著：「咱們今晚上安生了，老周婆子和老李婆子可就不一定了。」

她滿臉得意。

眼神中還有些惡毒。

「讓那兩個賤婆子成天偷偷摸摸說我的壞話！」

「今晚上就讓她們倆好好嘗嘗苦頭吃！」

「嘖，早知道有這樣的法子能讓她們倒黴，我早都用了。」

房門被關上了，婆婆碎碎的念叨隱隱傳來。

我也沒插嘴的餘地，隻好安靜做飯。

吃飽飯後，一家人就準備睡覺。

那個神婆子在村裏威望很高，公婆對她極度信任，她說沒事就肯定沒事，所以十分安心地就睡下了。

我也經不住困，很快就睡著。

可沒想到......

午夜十二點。

鐘聲，再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