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我正在直播和尚補習。
網友都在為和尚點讚說不愧是佛學博士,連高考知識都信手拈來。
隻有一條彈幕分外不和諧:【他念的是招魂咒,念足49天就能在當晚淩晨讓死人上你的身。】
而今天,赫然就是第49天。
1.
我算了算時間,從這個和尚給我補習開始到今天,不多不少正好49天。
這個和尚和我媽是老相識,一開始給我補習的時候我還當個樂子看。
誰知道人家不光是個佛學博士,連補習都講得頭頭是道。
在我的直播間裏,不光是我,就連其餘學生都學到了不少知識。
看到那條彈幕直播間直接就炸了。
【還居士,這麼公開詆毀和尚我看你才有問題吧。】
之前發彈幕的正是一個叫薑壹居士的人。
【明天就高考了在這發引人恐慌的言論,信不信我舉報到你們道觀被封。】
【想博熱度也看看時候好吧,而且這老師講得多好,我媽當老師的都說他不去做教育可惜了。】
【我猜這個神棍一定會說這是最後一天,主播你要是不想辦法活下去,就得死。】
薑壹居士:【嗯,不錯,你已經學會搶答了。】
【神tm搶答。】
薑壹居士:【我也覺得他學識淵博,但對妖僧來說,知識隻會是一把無形殺人刀。】
直播間瞬間被各種***刷屏。
之前,我媽看著我挑燈夜戰,每天都焦慮得頭發大把大把掉。
我還經常在飯裏吃出她的頭發。
多虧這個和尚來了,我學習狀態明顯好轉,我媽也跟著放鬆了許多。
我將直播鏡頭轉向對麵,而不是對著我和我做的題。
和尚神情悲憫溫雅地念著咒,臉上的幾道皺紋反而讓人更容易寫下心房。
他穿著白色的簡易袈裟,手上拿著佛珠像是算計好時間一樣一段時間就轉一顆。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他後麵的命幡是不是每過七天就要擺上來一次?】
2.
我將目光轉向和尚背後寫滿梵文的紅色經幡。
那上麵寫滿了暗紅色梵文,而經幡卻是如同人血一般鮮豔的顏色。
一開始他拿來那個幡的時候我很是抗拒。
第一個七天的時候我委婉拒絕,那個和尚果然沒將它拿到我屋裏掛上。
可我卻在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看到這東西貼在我房屋外麵的牆上,而和尚在那裏念咒。
我當時問過他怎麼大晚上的還不回去。
和尚說小區保安提早下班鎖了大門他回不去。
我的房間外麵的牆什麼都沒有很空,他將命幡貼在我房間外麵的牆上誦經......我不理解但自己對佛學了解不深,也就沒多說什麼。
而且第二天我去問保安的時候,他確實因為家裏急事關了小區的門。
【雖然我看不懂梵文,但我知道和尚每次念經的時候我都心平氣和到有點想困了。】
【+1而且和尚誦經多正常啊,這不更顯出他的虔誠了嗎。】
【我懂梵文,這不就是靜心咒嗎。】
【懂哥來了,快說謝謝懂哥。】
那個薑壹居士對這些言論卻沒什麼太大反應波動,反而發出的彈幕上的語氣有些奇異的嘲諷:【你們都覺得聽了靜心和困是吧,那是因為,即使隔著屏幕招魂咒也有用處,你們不是靜心,那是直接精氣神沒了。】
直播間一片怒罵聲,而那人卻不急不緩。
【好了,我們回歸正題。那個命幡,是不是每次都是你親手掛到上麵去的。】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從頭到腳都開始發冷。
他說得沒錯,除了第一次外,之後的每一次都是我掛上去的。
因為我媽之後每隔七天就會向和尚頂禮,也就是俗稱的“五體投地”。
而和尚則會操手聆聽,這個時間整整49分鐘不多不少,因為我有一次學到厭煩了計過時。
我媽為了讓我能盡快學習,都會讓我拿過和尚放在桌子上的經幡讓我掛到牆上。
一來二去,我也就主動自己掛了。
【你有沒有注意過,這個和尚每次都會在空隙裏念咒足足七分鐘,而一晚上會在你麵前念七次。】
3.
麵前的和尚正巧停下念咒的動作,清脆的佛珠碰撞聲也停了下來。
看到我的表情,他和藹一笑:[是遇到難題了嗎。]
我左手不受控製地抽搐一下,手上之前和尚送我的小巧佛珠刮到手機,嘭一聲手機倒在書桌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擦了下臉上的冷汗,我強裝鎮定道:[沒事,我歇歇眼睛,老師您繼續不用管我。]
原以為他會繼續念咒,卻沒想到他黢黑的眼看了我一會兒後走到我麵前的書桌上看著我做過的題。
注意到倒扣的手機:[不是直播嗎,手機怎麼這麼放著。]
我製止住他想要掀開手機的手。
胡亂抓過試卷問了他幾個問題。
等半小時過去,我雙手攥出了層層汗水,而他也終於回到原位:[你看看這些同類型題,自己沉澱沉澱。]
我忙應聲,也在這時擺正了手機。
【念咒中途絕對不能停。一會兒趁著他念咒的時候,你趕緊出去,隻要儀式不成,他就沒那麼順利讓死者上你的身。】
看著他念了三分鐘後,我看了一眼牆上的梵文經幡,悄聲打開門出去。
[圓圓,你去哪兒?]
4.
【臥擦嚇死我了。】
【她媽媽怎麼在門外。】
【那手裏不是端著果盤嗎,明顯是送吃的來了。】
我被嚇得魂不附體。
我媽嬌小的身子這時卻牢牢堵在門外,她手上又拿著一碗湯和茶水,我要是強硬推開她出去那些東西說不定會被灑到地上。
[快進去,我給你做了夜宵,一會兒你吃了再學。]
眼看著又過去了一分鐘,而我媽攥著我手腕的力度卻錮得我發疼,她還慢慢邁著步子朝裏麵走。
我遲疑著腳步:[媽,我要上廁所,你先放那裏吧。]
[廁所就在那裏離著也不遠,你幫媽把東西放下再去,正好我拿著盤子離開。]
那碗湯被裝得滿滿的,她根本走不快,我伸手就要拿了那碗湯不顧被燙到就想將它放到桌子上。
這時外麵卻刮起一陣風將門給嘭的一聲關上了。
而我媽也身子靈活地將湯轉向了一個我夠不到的地方,而攥著我的力度絲毫沒有放鬆。
時間還有兩分鐘。
[媽你走得這麼慢自己慢慢放吧,我真的很急。]
看著我頭冒冷汗,視線左右飄忽不住朝著門外看的樣子,我媽凝眉看了我一會兒終於鬆開了手。
而這時時間還有一分鐘,我使勁捏著佛串上的佛珠,生硬的手感隔的我指尖發疼。
[行,那你去吧。]
我逃了出去,時間不到七分鐘。
然而這時卻冷不妨看到我房間的牆外麵還有一個被寫了梵文的經幡。
5.
我驟然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癱軟的身子順著牆滑落下去。
直播間裏,有些人也開始懷疑起來。
【這個經幡,沒看錯就是和屋裏麵那個大同小異吧。】
【前麵懂哥呢,來看一眼,這真的是靜心咒嗎。】
【呃......我也不知道啊,梵文不都是這麼歪七扭八的東西我也是亂說的。】
薑壹卻在這時安慰我:【不用怕,這個不是命幡,這是真正的刻了靜心咒的經幡,你看上麵的梵文是金色絲線編織的。但是佛語經幡和命幡倒置,那和尚不僅是要你的身子,還想要你的運,靜心咒的經幡是用來破你精神防護的。】
【好好好,越來越玄乎了。】
【就沒人舉報嗎,反正我們也不懂這些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舉報啥,到時候我考不上清北就賴他!】
我抖索著起身去了衛生間,但平常司空見慣的衛生間這次不知道為什麼讓我恐懼萬分。
腦子仿佛有兩個聲音在拉扯著我,一方麵讓我不要信這些東西,另一方麵讓我打從心底相信這個居士的話。
【我看了看你家布局,你家的東西都是和尋常人相反的。房間把手應該向下拉而你家卻是向上,鑰匙應該往右轉你家卻是往左,衛生間應該設置在陽麵你家卻設置在陰麵,就連你自己,寫字吃飯都是用的左手,但你左撇子的行為都是後天養成的。算算時間,應該有七年了吧。】
6.
確實,十歲那年我爸去世後。
我媽連夜將我帶到了這裏,而我起初在這裏怎麼都住不習慣。
一開始還會將一些東西按我的習慣擺放,但沒過一會兒就被我媽教訓一頓,東西也分毫不差地回歸原位。
至於我,本來慣用右手,但那我媽說用左手的孩子聰明,我聰明了高考自然也能名列前茅,十歲的孩子行為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但因為我媽,我雖然別扭但也都改換了。
而我的生日,正是6.7號,和今年的高考是同一天。
【男左女右、男陽女陰,但因為死者極陰受不得活人的陽氣,隻能用這種方式削減你的活人氣。】
我晃了晃腦袋,勉力想要思考。
拿起手機想要找出他話裏的漏洞:[照你這麼說,要削減我的活人氣那應該把我的房間也安排在陰麵才對,但我明明是住在家裏最通風朝陽的房間。]
【那不是怕你死了嗎。你小時候一定生過很多病吧。迫不得已,才讓你住進陽間房穩住你的生機。】
我攥緊了拳頭,小時候搬到這裏我身體三天兩頭地出問題。
我媽晝夜不息地照顧著我,生怕我有個三長兩短。
那時我總覺得自己是水土不服,而我媽照顧著我日漸憔悴,直到我搬到現在的房間身體才好了些。
至於這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我爸死了後我每天夢魘,還是我媽帶了那個和尚過來我才好受了些。
搬到這裏也是因為和尚說我被臟東西纏上了,隻有命格轉陰才能讓它以為我是自己人。
【我猜,你有兩個房間吧。一麵朝陽,一麵朝陰。】
7.
我抿緊嘴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確實有兩個房間。
朝陽的那間房每年我都能在裏麵住大部分時間,而朝陰的那間房卻會定時進去住七天。
一開始和尚讓我每個月隻在陽間房裏住七天,但我格外不配合,即使我媽哭訴打罵我我都不聽。
最後還是她和和尚妥協了。
看那個薑壹居士的話,難不成,這些都是和尚算計好的?
但是為什麼,我們家死去的人隻有我爸了。
是為了複活我爸不成。
但我是個女孩子啊。
一陣惡寒襲來,我沒繼續想下去。
而且,我媽明明比任何人都愛我,和尚也時不時來關心我。
這麼多年來雖然和尚總是神神叨叨的,但總是很關心我的學習、生活,還囑咐我媽直到我上高中前都要每天定時接送我。
現在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別有用心?
8.
[圓圓,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正靠在洗漱台上,突然炸響在耳邊的話讓我渾身一抖。
緊接著我媽二話不說推開了衛生間的門,蒼白的臉先擠了進來,一雙眼睛咕嚕咕嚕左看右看尋找著我的身影。
我被嚇了一跳,將身子越發往後傾,她還想往裏進我隻能用腳卡著門。
[這就出去了,我洗個手。]
轉過身鬆開腳。
鏡子裏,我餘光看到她雖然沒硬擠進來卻也用一雙黑沉沉的眼牢牢鎖住我。
我慌忙垂下視線,手機胡亂放到褲兜裏。
我轉身想要出去,但我媽卻還在這擋著。
正巧這時,外麵有人敲門,我媽出門去了,我鬆了口氣。
看到她還開著門,而我房間也沒動靜。
這是不是......一個逃跑的好時機。
反正那個道士說招魂咒念足49天才能讓死人上我的身。
現在我隻要跑到他們找不到我的地方,他們就做不完儀式。
我胡亂擦了擦手,手機鍵盤有些不受控製:[我隻要現在跑出去就行了是不是。]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道士卻還是沒回話。
而彈幕上的人也在攛掇我趕快跑。
【大不了早上讓警察送你回來拿準考證什麼的。】
【大師呢,說句話啊,關鍵時候掉鏈子。】
【快跑,就算是個心理安慰也比你在這裏擔驚受怕得好。】
現在才晚上八點半,但不知道為什麼整個樓裏這麼空曠。
平時還有孩子的哭鬧聲,今天卻安靜得過分。
我正要踏出去,背後卻響起了和尚的聲音。
[大晚上的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