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太子微服私訪帶回一個煙花女子楚楚，要娶她為妻，與我退婚。

皇後震怒，命我白綾三尺，賜死楚楚。

我假意答應，秘密將楚楚送走。

後來他登基為帝，誣陷父親通敵賣國，屠戮我定國公府滿門。

白綾死死絞著我的脖頸四肢，不斷向四麵八方拉扯。

天子恨我，不信楚楚沒死，要我車裂而死！

他雙眸猩紅，恍如惡鬼，「如果不是你，朕的楚楚早已母儀天下！」

再睜眼。

我回到太子和楚楚私奔那日。

1

「皇後娘娘，得罪了！」

天子身邊得力的大太監一聲令下。

白綾絞上我的脖頸，纏上我的四肢，隨之朝著四麵八方齊齊扯去。

我痛的慘叫出聲。

幾乎眼睜睜看著我的身體一點點變得四分五裂。

「李寄！」

「李寄，你怎敢，怎能如此對我！」

他靠著我父親的扶持，登上帝位不過一日，就用一封偽造的書信斷定定國公府通敵賣國。

將定國公府上下幾百口人全部下了大獄。

我跪在李寄麵前，想求他徹查，卻被他一碗補湯藥倒，醒來便與幾個侍衛赤身裸體躺在龍床上。

他怒斥我是娼妓，命人將我車裂。

我至今不明白，嫁給李寄，成為皇後，怎麼就落到這個地步。

在我徹底斷氣之前，他來了。

李寄往日滿是深情的眼眸，此刻是毫不掩飾的憎恨。

他把手一揚，一個滿是血汙的人頭撲簌簌滾到了我跟前。

「聽聞定國公是戰場上的神，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父......父親，父親啊！」

肢體斷裂之痛，都不如我見到父親人頭那一刻，絞心鑽骨。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李寄，李寄！！」

我瘋狂質問李寄，用我最後一點氣力。

他冷冷看著我，「朕要讓你嘗盡楚楚死前受的苦！」

「朕要你苦心經營得到的那一刻，全部失去。」

「朕還要你，眼睜睜看著你在乎的一切都湮滅在這世間！」

真是荒唐。

真相竟是如此離譜。

因為一個煙花女子，他竟如此殘害忠良，虐殺發妻。

「我沒有殺楚楚......」

我倉皇搖頭，想要解釋。

他卻根本不聽我的，形如癲狂。

「還想騙朕，母後給你白綾那日，朕就在簾後，被母後的人綁著。」

「朕親眼看著你領了白綾，又回來複命！」

李寄被我死前眼中的譏諷和殺意刺到，怒叫道，「如果不是你們，朕和楚楚早已結為夫妻，琴瑟和鳴！」

「如果不是你，朕的楚楚早已母儀天下！」

「你！該！死！」

「哦對了，朕再送你樣東西。」

君兒像個破布娃娃般被扔在我麵前，小小的身體早已沒了聲息。

那是才出生不過三日的幼兒。

兩日前，我和李寄才去定國公府抱過的侄兒。

畜生！畜生啊！

我身心皆焚，紅著眼啐了他一口唾沫。

他眼中浮現怒意，上手就要來扇我。

我仰著頭大笑一聲，「楚楚沒死！她在......」

李寄神色巨震，下意識湊近我，急切逼問，「她在哪？」

我猛地用盡全身力氣，張嘴咬住了他的耳朵。

李寄痛的慘叫，怒罵道，「來人，還不快來救駕，車裂她！」

我死死咬著李寄的耳朵，即便身體破裂，即使漸漸沒了力氣，我的牙齒，仍就死死咬著。

最好，最好將這個惡鬼拉入地獄！

2

「昭昭小姐，娘娘跟您說話呢。」

袖子被人扯動，我踉蹌了下，倉惶抬頭。

皇後臉上帶了怒容，皺眉看向我。

她身旁的嬤嬤恭敬奉著三尺白綾，也正示意我趕快回話。

我這才意識到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皇後發現太子和楚楚要私奔那日。

我還沒遵皇後命，拿三尺白綾賜死楚楚。

也還沒嫁給太子，讓定國公府傾舉族之力扶持李寄登基。

父親未死，定國公府尚在，我......

也還活在世間，可以手刃李寄！

皇後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我，「昭昭，本宮可完全是為你著想，這個楚楚決不能留！」

我手攥緊成拳，立馬朝皇後跪下了。

「娘娘，臣女聽聞太子會如此，是因為遇難時，得楚楚搭救才能無恙歸來，他是知恩圖報的君子，還望娘娘饒楚楚姑娘一命，臣女願說服父親認楚楚為義女，懇請娘娘允太子娶楚楚姑娘為妻。」

3

「胡鬧！」

皇後臉色難看，她掃一眼身後微微聳動的簾幕，衝我循循善誘，「退婚之事滋事體大，讓一個青樓女子壓著你，你的臉麵，定國公府的臉麵往哪裏放。」

我將聲音逼出顫抖，深深跪伏在地。

「太子是君，臣女與定國公府是臣，臣的臉麵如何比得過君的心願。」

我尤嫌不夠。

「為私......臣女心悅太子，隻......隻求太子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得償所願。」

「顧昭你！」

皇後聲音帶著怒意，比之太子要同楚楚私奔都要來的震怒。

我知道她這是事態脫離她掌控的惱羞成怒。

她要借我手除去妨礙她兒子登上帝位的障礙，卻又妄想她還是兒子心目中的好母親。

我砰砰砰朝上首的皇後磕頭。

鮮血從我額上淌下。

「求娘娘饒楚楚姑娘一命。」

「求娘娘成全太子殿下和楚楚姑娘。」

我聲聲泣血，句句哀求。

簾後的動靜越發的大，突然間一聲慘叫，皇後慌的立馬起身衝去了簾後。

「我兒，我兒......」

皇後聲音帶著泣音。

「母後，你竟如此狠心？昭昭都能為我著想，母後竟要剜兒子的心不成！」

我安靜的跪伏在地，慢慢勾起了唇。

皇後無子，在眾多皇子中選了一個過繼到自己名下。

那時李寄尚在冷宮，是得了我的青眼，讓皇後看到了未來定國公府的助力，才被皇後選中養在膝下。

許是因為沒有血緣維係，對於這個養子，得罪人的事皇後從來不會做。

前世李寄登基，他不去怪下令的皇後，而是將一腔怒火都燒到了我和定國公府身上。

一心想要楚楚命的皇後完美隱在幕後，平安無事的成了太後，最後與李寄母慈子孝。

這一次，我要趕在皇後前頭，做出一心為太子的姿態，我看皇後怎麼還拿我當筏子。

4

皇後母子終是鬧了個不歡而散。

我在皇後宮中跪了六個時辰，還是成帝來了，才救了我的膝蓋。

父親也聽說我觸怒皇後被罰跪之事，下了朝後並沒有走。

他看我一瘸一拐由宮娥攙扶而來，慌忙大步將我扶住，眼中滿是擔憂，「昭昭，你且忍忍，爹爹帶了禦醫來。」

我「哇」一聲哭了出來。

委屈又後怕的撲進父親懷中。

父親隻當我是被退婚，被皇後罰了委屈的，他溫柔的撫著我的後背，柔聲道，「委屈昭昭了，爹爹定會為昭昭討一個公道。」

我慌忙捂住父親的嘴，抽泣不停，「爹爹回家，我想回家。」

也隻有在父親麵前，我強撐的一切轟然倒塌。

應該是收到了宮中的消息。

我們到家時，家人們都等在前廳，便是與我常年不對付的庶妹都別扭守在廳口，見我被爹爹攙著跳進來，她扁扁嘴，「不是很討皇後歡心嘛，怎麼還被罰了。」

別扭之下，還藏著一絲關心。

我的鼻子又酸了。

前世她已外嫁，本可以逃過一劫。

可聽聞父親和我都出了事，她求她的夫家相助，夫家不肯，她一個弱女子千方百計入了宮想救我，卻被......

我不敢再回想，跌撞著撲向她。

庶妹倉皇之下忙抱住我，防止我再摔了。

她抱著嚎啕大哭的我，有些無措的看向父親，「爹......爹爹，不關我事啊。」

我的異樣讓父親起了疑。

晚膳後，他把我帶進了書房。

我猶豫片刻，還是跪在父親麵前，冷靜抬頭看向父親，「女兒接下來的說的一切，還請父親信我。」

「女兒做了一個夢。」

我仰頭看向父親，將前世那慘烈荒誕的一切，借由夢這個由頭，向父親一五一十托盤而出。

「父親，太子此人有失體統懦弱愚蠢睚眥必報，不堪為君。」

父親沉默不語，也不知信了沒。

畢竟單單隻是一個夢，如何叫他這種忠君愛國深入骨髓之人相信。

可這慘烈的一切，在前世已經發生。

我抿著唇拉住父親的袖子，「皇後為了父親之勢，必不會放過女兒的婚事，女兒此後若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還請父親莫要氣惱，女兒隻求定國公府所有人能安然無恙。」

父親還是沒有說話。

我雖然心下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前世之事太過荒誕。

掩下心中酸澀，我起身跪安。

轉身之際，父親蒼老了幾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你要父親如何做？」

5

大殿之上。

太子臉色蒼白，在退朝之際，突然跪了下來。

「父皇，兒臣有事要稟。」

「兒臣心悅救命恩人楚楚，想與定國公府退親，娶楚楚為妻。」

太子此言一出，滿朝嘩然。

那日他被皇後責罰，打了三十鞭後痛的死去活來，最後改口不私奔不退婚了，才讓皇後停了手。

據說皇後抱著太子哭了半宿，以為太子終於轉了念。

但誰知那隻是太子的權宜之計。

他擔心自己私下提及，成帝皇後隻當他胡鬧不會上心，是以，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提出退婚，以示他的決心，將我和定國公府，將皇室的臉麵踩在腳底下，讓事情再無轉圜的餘地。

我就是要他這樣！

太子此舉，打的成帝措手不及。

他同皇後一樣，都想私下解決了楚楚，再穩住我和父親，讓我和太子繼續成婚。

可我怎會讓上一世的事再重演。

父親在太子要退婚時黑了臉，當即撩袍跪下了，「敢問我兒昭昭做錯了什麼，竟勞太子殿下當庭退婚！」

也不怪父親動怒。

退婚一事，哪怕過錯不在女子，世人口沫也能將女子吞沒。

父親的質問讓太子白了臉。

但他隻弱氣了一瞬，很快又挺直了腰，「父皇，兒臣從前不知情愛，隻當昭昭是妹妹，如今遇到了楚楚，方知什麼是牽腸掛肚什麼是朝思暮想。」

被帶到大殿的我正巧將這句聽在耳中，不由不屑的勾了下唇。

隻當是妹妹？

那從前對我多番示好，言說非我不娶的人是誰？

如今被立為太子，他是覺得地位穩固，便能將我隨意踢開嗎？

我斂去眼中嘲諷，偏頭看向一旁，被同樣帶來大殿的殷楚楚。

果然是青樓楚館出來的清倌兒，自有端莊貴女沒有的嫵媚風情。

她楚楚可憐又瑟縮而立，讓男人無不憐惜。

太子已經激動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快步將楚楚護在身後，衝我怒目而視，「顧昭，退婚之事與楚楚無關，你莫要拿她撒氣。」

「太子！」

成帝的臉色黑沉如底。

「是朕命人請了昭昭她們過來，怎麼，你要斥朕拿這個民女撒氣不成？」

自李寄被立為太子，成帝鮮少這樣不給他臉麵。

太子臉色一白，還不待反應，楚楚已經噗通跪下了，「皇上恕罪，是民女該死，民女有罪，殿下仁慈，隻是情急之下口不擇言......」

「楚楚！」

太子看著護在自己身前不停磕頭的女子，感動的眼圈泛紅。

他將楚楚扶起抱在懷裏，端的一對苦命鴛鴦模樣。

「父皇，楚楚救了兒臣的命，是兒臣命定之人，還求父皇憐惜！」

殿上諸位大臣頻頻看來，竊竊私語。

國舅臉色難看，他是個混不吝的，看著楚楚的眼神宛如看一個死人，「笑話，一個青樓女子，怎麼憐惜，去床上憐惜嗎？」

有人發出竊笑。

楚楚羞恥的發生一聲泣音。

把太子心疼的衝自己舅舅撒氣，「舅舅慎言，楚楚出淤泥而不染，從始至終隻有我一個男人！」

所有人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謙卑儒雅的太子。

我適時開口，“太子和楚楚姑娘之情，感天動地。”

大殿上驟然安靜下來。

殷楚楚從太子懷裏探出頭來，美目泫然欲滴的看著我。

我衝她淡淡一笑，衝著上首的成帝緩緩跪下，「臣女願請父親認楚楚姑娘為義女，將與太子的婚約讓於楚楚姑娘，如此，皇家顏麵，定國公府顏麵都可周全！」

太子頓時高興的不行，抱著楚楚不停的說，「你看，我就說會沒事的，我一定能娶你為妻！」

「這怎麼能一樣！」

成帝還沒有說話，國舅已然開口反對。

他臉色難看，恨不得掐死太子這個沒腦子的。

「昭昭，你不要說氣話，太子糊塗了，待舅舅打斷他的狗腿給你賠罪！」

太子很不服氣，「舅舅，昭昭都說了，我娶的還是定國公府的小姐！」

你看，連國舅一個混不吝的紈絝都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單說我這個提議，就是把太子架在火上烤。

屆時，太子被青樓女子迷惑，逼迫定國公府認下一個妓子，頂了嫡女婚事的事，恐怕會鬧的人盡皆知。

太子在前朝民間的聲望，怕會不穩。

而娶一個定國公府的義女，還是被逼認下的義女，定國公府又怎會盡全力扶持太子。

但太子顯然不領國舅的提醒之情，他不顧成帝和父親難看的臉色，居然還大言不慚，「昭昭如此為我，我也不會傷昭昭心，讓她同楚楚同日進東宮，此事不就兩全其美。」

我輕咬了下舌尖。

萬沒想到太子竟如此配合。

竟還想享齊人之美，仿娥皇女英。

賤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