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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媽媽是著名企業家，她也被稱為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可我確診腦癌後，她對我不聞不問。
我為了活下去，哀求她借二十萬給我動手術。
她卻叫我滾，說我跟爸爸一樣，為達目的不折手段，隻會騙她。
她在網上發出新拍的全家福。
她說：「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的孩子，隻希望她能平安快樂。」
大家都很羨慕，說做她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可惜，照片裏的那個孩子不是我。
我死在了無人在意的角落。
可沒想到一向厭惡我的她，在見到我的屍體後，竟然瘋了。
1
拿到腦癌確診通知的時候我是有點懵的。
坐在我對麵的醫生說：「必須馬上做手術，盡快聯係你的家長。」
他說如果不做手術的話，我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很可能撐不過三個月。
「可是，我馬上就要參加數學競賽。」
我已經跟媽媽保證過，會拿到冠軍，如果沒有拿到，她會很失望。
而比起生病，我最害怕的就是會讓她失望。
要不是最近一直頭疼影響了學習，我其實是不會來醫院的。
我隻是想開點藥，讓它不那麼疼，好讓我能專注學習。
醫生的表情很嚴肅：「同學，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希望你能重視起來，動了手術數學競賽以後還可以參加。」
「那，動手術需要多少錢呢？」
「二十萬。」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是豔陽高照，刺眼的陽光照得我頭暈目眩。
對麵商務樓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光耀集團新大樓落成的剪彩儀式。
那個站在中間穿著一身白色高級套裝的著名企業家，是我的媽媽。
她此時笑得一臉明媚，跟在我麵前時那副冰冷厭惡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的少女，一身高級的淺粉色禮服襯得她更加明豔動人。
媽媽摟著她，兩人相視而笑，看上去親密無間。
剛才，我一直都不敢跟醫生說，我不確定能不能拿出二十萬來動手術。
因為，我的媽媽討厭我。
也許，她並不想讓我活下去。
2
我拿出手機，還是撥通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想要哭出來。
「媽媽，我生病了。」
對麵卻傳來助理冰冷的聲音：「不好意思，林總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電話掛斷了，「嘟嘟」的忙音聽上去比她的語氣還要冷漠無情。
太陽越發炙熱，而我隻覺得如墜冰窟。
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媽媽也是很愛我的。
她也給我買過漂亮的裙子。
她也曾把我抱在懷裏說：「渺渺真漂亮，是媽媽最可愛的小天使。」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大概就是從她知道爸爸出軌的時候。
我五歲那年，他們離了婚。
聽說爸爸分走她很多財產，然後帶著另一個女人去了國外。
從那以後，她看我的眼神裏就有了恨意。
她把我送到外婆家，很久都不來看我。
我那時還不懂這些，隻是整天纏著外婆問：「媽媽什麼時候來看我呀？」
每到這時外婆總是將我抱在懷裏，輕輕拍著我的背說：
「媽媽很忙，等忙完她就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再婚了，嫁給了自己的初戀。
那個初戀為了她跟妻子離了婚，他還帶著一個孩子，就是在剪彩儀式上站在她身邊的那個漂亮少女。
她叫江思玥。
而我的媽媽叫林玥。
看到她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3
媽媽的電話後來就一直就打不通。
醫生給我打電話，問我有沒有告訴家長，他說：
「時渺渺同學，你的病不能再拖了，你要是說不出口，就把電話給我，我來說。」
我的媽媽不喜歡別人知道我是她的孩子。
我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並不愛我。
而且我很好奇，她聽到我快死了，會是什麼樣表情。
我要親口告訴她。
我自己去了光耀集團新落成的大樓，大樓高聳入雲，藍色的玻璃表麵反射著耀眼的光。
我走到前台，說我要見林玥林總。
「不好意思，請問你有預約嗎？」
我愣了愣，原來見她還要預約的嗎？我不懂這些。
隻能幹巴巴地回答：「沒有。」
「不好意思，沒有的話，我們沒辦法，你可以預約了再來。」
「可是我是她女兒，也需要預約嗎？」
前台顯然很吃驚，我可以理解，因為世人都以為她隻有江思玥一個女兒。
「我真的很著急，能讓我見見她嗎？求你。」
我幾乎算是乞求，前台左右為難，正準備拿起電話詢問。
不遠處就響起一道尖銳的聲音，「時渺渺，你跑來這裏做什麼？」
是江思玥。
她穿著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高高紮成馬尾，一群人跟在她身後，猶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她走向我這裏。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我媽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許出現在我麵前。」
也不等我說話，她側頭看著那個拿起電話的前台，冷聲說：
「她在學校經常欺負我，沒想到都找到這裏來了。」
前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放下了電話。
我不想跟她發生衝突，因為經驗告訴我，每次發生衝突，都會讓媽媽離我越來越遠。
所以我隻能低聲跟她說：「江思玥，我生病了，想見媽媽。」
她抬手招來了保安，訓斥道：「這是辦公的地方，怎麼隨便什麼人都放進來。」
保安把我扯了出去。
她站在大樓的門口，很得意地看著我，「你生什麼病？是不是快死了，要是快死了那不正好，省得媽媽看見你心煩。」
然後，她趁著四下無人，又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你居然敢找到這裏來，等著我回學校收拾你。」
4
其實以前我是不怕江思玥的，我隻是很討厭她。
因為我知道，是她搶走了媽媽所有的愛。
媽媽會給她買漂亮的裙子，送她昂貴的首飾，還會帶她出國旅遊。
我在電視上，還有網絡上看到媽媽帶著她參加鋼琴比賽，她獲獎後，媽媽會在台下熱淚盈眶地給她鼓掌。
校運會上，媽媽會在一旁為她呐喊加油，會在終點等著她，將她擁入懷抱。
照片定格在她們幸福相擁的那一刻，那張照片，直到現在還貼在學校的宣傳欄上。
明明我才是媽媽的孩子，可為什麼最後媽媽把愛都給了她。
媽媽已經很久沒來看我了，所以我會在外婆麵前哭。
外婆抱著我說：「渺渺，你要好好學習，學習好了，媽媽自然會喜歡你的。」
我記住了這句話，所以拚命學習。
我年年考第一，每次拿到成績後都會充滿期待地發給她看，可她從來都沒回複過。
或許，是我做得還不夠。
我又開始參加各種比賽，甚至就連體育，我也要求自己要做到最好。
最後，獎狀貼了滿牆，她還是沒有回來。
直到外婆去世前夕，我才見到她。
「媽媽。」
我哭著想要抱她，卻被她推開了。
我聽見屋裏，已經無法下床的外婆跟她說：
「渺渺跟她爸不一樣，她品學兼優，是個乖孩子，你看那滿牆的獎狀。」
「你要答應我，好好培養她，你對別人的女兒那麼好，對自己的怎麼這樣。」
外婆走了，她走時最放心不下我，所以跟媽媽叮囑了很久。
而媽媽在看到那滿牆的獎狀後，看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她把我轉到了江思玥就讀的貴族學校。
她說：「時渺渺，我會養你到十八歲，到那時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
我很害怕，因為今年我正好十八歲。
5
我以為，跟江思玥一個學校就離媽媽很近了。
因為有時她會親自開車來學校接江思玥，可卻從沒來看過我。
外婆家離學校很遠，我隻能住校。
冬天，我的被子很薄，我哆嗦著蜷成一團，也不敢開口問她要錢買一床厚被褥。
我怕我一開口，她就更不喜歡我了，會覺得我煩。
老師說期末考結束後會開家長會，我很期待她能來。
那樣所有人就都知道，她不隻是江思玥的媽媽，也是我的媽媽。
所以我拚命讀書，期末考時考了年級第一。
我滿心歡喜，想著她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
可那天，我卻被江思玥的跟班們帶去了學校後巷。
江思玥等在那裏，她把我的成績單撕得粉碎，然後砸在我的臉上。
她說：「時渺渺，媽媽討厭的是你這個人，跟你成績好不好沒什麼關係，就像我，就算考得不好，她也還是愛我。」
她讓她的跟班們輪流打我耳光，我拚命反抗，跟他們打作一團。
我被打得很慘，鼻青臉腫，嘴角流血。
最後鬧到了老師那裏，因為媽媽是學校最大的讚助人，她不敢怠慢。
江思玥抓亂了自己的頭發，扯破了自己的衣服，很委屈地跟老師告狀，
「老師，我隻是說了時渺渺幾句讓她不要死讀書，她就衝上來要打我。」
「要不是同學們看見了幫我，還不知道我會被打成什麼樣。」
我站在一邊蒼白反駁，說我沒有，是他們先動的手。
老師看我的眼神很陌生。
我在學校裏是個奇怪的學生，雖然成績好，但是不愛說話，也不笑，也沒什麼朋友。
除了學習，我不參加任何課餘活動。
也從沒報名參加過夏令營，也從沒響應過老師的號召給山區的孩子捐過款跟衣服。
我是個不討喜的孩子。
所以當她知道我的媽媽是林玥時，還是有些吃驚的。
她把林玥請來了學校。
「媽媽。」
我蜷縮在角落，小聲地叫著她。
我看到了她眼神裏的失望和厭惡。
她看也沒看我，徑直走到江思玥身旁，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老師看著孤零零站在一旁的我，開口說：「時渺渺同學平時不惹事，成績也很好，這當中可能是有什麼誤會。」
媽媽抬頭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成績好有什麼用，人品不行就該受到懲罰。」
不被愛的小孩，做什麼都是錯。
最終，我被罰掃一個月的廁所。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6
江思玥在國外參加完鋼琴比賽，又參加了大樓的剪彩儀式，上了電視。
她是光耀集團的千金，還被譽為鋼琴天才，風光無限。
我想不管我怎麼努力學習，都已經追不上她了。
她回到學校，帶著她的跟班們把我堵在廁所裏。
她們把塑料桶套在我頭上，用一旁的掃帚，拖把死命敲打。
明明醫生叮囑過我不能劇烈運動的，我在想，這算是劇烈運動嗎？
我隻覺得頭痛得厲害，鼻血順著下巴一滴一滴落到了地板上。
江思玥拿開套在我頭上的塑料桶，看著我的樣子大笑：
「時渺渺，你怎麼流鼻血了，你不會是真的生病了吧。」
隨即她又惡狠狠地捏住我的下巴，「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如果你敢去找林玥，我會狠狠收拾你。」
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跟她爭什麼，我的頭很痛，她在我眼裏的樣子也變得模糊。
我想，這場我跟她的戰鬥，或者是我自以為的戰鬥，是我輸了。
「江思玥，我快死了，需要二十萬來治病，你能給我二十萬嗎？如果你給我，我就發誓再也不會出現在你們一家人麵前。」
她先是愣了愣，隨即笑得很開心，「我憑什麼要給你二十萬，你死了不正好？」
「行了。」她皺眉把手上的血擦在我的臉上。
「快點死，這就是我今年的生日願望，希望你早日幫我實現。」
其實我很不甘心。
就在幾天前，老師告訴我，我已經獲得了清北的保送。
她當時看著我說：「時渺渺，再堅持一下，以後迎接你的將會是美好的人生。」
7
我很不甘心。
所以，在江思玥生日那天，我衝去了她們的家。
在她準備吹蠟燭許願的時候，我砸了她的蛋糕。
她驚叫著像隻受傷的小鳥，躲在我媽媽身後。
「時渺渺。」媽媽很失望地看著我。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來這裏，有沒有說過要是你再來這裏我會停掉你的生活費。」
「而且，今天還是玥玥的生日。」
她把那隻受驚的小鳥摟在懷裏，全然不顧正在流鼻血的我。
「為什麼不回我的信息？」
我認真問她，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為什麼，她從來都不回我的信息。
哪怕我考了第一。
哪怕我告訴她，我很想她。
哪怕我給她發了我的診斷書，告訴她我就要死了。
哪怕我跟她說，那二十萬就算是借我的，以後我會還給她。
她從來都不回複。
她皺眉看著我，「我聽玥玥說了，你需要二十萬。」
「媽媽。」江思玥怯怯地拉著她的衣袖，「要不你就給姐姐吧，二十萬也不算什麼。」
媽媽的語氣很冷漠：「時渺渺，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隻負責養你到十八歲，我自認為已經盡到對你的責任了。」
「你真冷漠啊！」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對她說了重話。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生下我呢？」
我不想倒在這個我討厭的地方，不想讓這些我討厭的人看我的笑話。
我衝進了雨幕中，淋著瓢潑大雨，回到了我跟外婆生活過的家。
我流了很多鼻血，也流了很多眼淚。
鼻血跟眼淚混在一起，糊了我一臉。
我的頭很疼，我倒在沙發上，用外婆的被子把我緊緊裹了起來。
「外婆，外婆，幫幫我。」
電視上，正在播放媽媽他們一家人的訪談，他們坐在一起，看上去幸福洋溢。
畫麵裏，媽媽牽著江思玥的手說：「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我會把她培養成為世界一流的鋼琴家。」
我顫抖著拿起手機，給她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媽媽，沒有那二十萬，我真的會死。】
這次，她回複了，她說：【你簡直跟你爸一模一樣，不擇手段，我不會再管你了。】
8
我好疼，真的好疼。
止疼藥已經不起作用，我在沙發上蜷成一團。
手機屏幕亮起，是醫生給我發了信息。
【時渺渺同學，你跟家人說了嗎？什麼時候來做手術。】
對不起，醫生，不會有手術了。
媽媽他們一家人的訪談上了熱搜，她把他們的全家福傳到了微博上。
很多人都在她的賬號下評論，說她是成功女性的典範。
【好羨慕江思玥，做林大總裁的女兒一定很幸福。】
【全家福拍得真好，一定要一直幸福下去。】
【林大是我的偶像，是我最敬佩的女人。】
我看著那張全家福，雙眼漸漸模糊，我一張跟媽媽的照片都沒有。
五歲前拍的那些，在他們離婚後，都被她燒掉了。
我流著冷汗，抖著雙手也在那條微博下留了言，
【媽媽，謝謝你給了我生命，現在我不欠你什麼了。】
我開始看不見，眼前的光影成為了模糊的一團。
我摸索著從抽屜裏找到了小刀。
其實，我挺怕死的，想想就覺得自己很冤枉。
我那麼拚命的讀書，還沒來得及擁抱一下更美好的世界，就要離開了。
我也想要再掙紮一下的，可我太疼了，不會有什麼比現在更疼。
我握著小刀，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劃了下去。
9
血流了一地。
我的靈魂飄在半空中，看著我那浸泡在血泊中的屍體。
隻覺得解脫。
手機響了，我飄過去看，是老師打來的。
她一定是奇怪我為什麼沒有去上課，因為我是就算生病也會爬去上課的人。
我好想告訴她，以後我都不會去了。
可惜我的手直接穿過了手機，我接不了電話。
後來，我的同桌蘇可也來了。
因為江思玥的關係，全班隻有她願意跟我做同桌。
她是窮人家的孩子，是靠著光耀集團對資優生的資助才來的這所學校。
她一直想要考第一拿到獎學金。
可惜每次第一都是我。
每次看到成績她都很不高興，說下次一定會超過我。
隻有她，會偷偷提醒我椅子上被江思玥她們塗了膠水。
也隻有她，會幫我整理黏在頭發上的口香糖。
我看著她不停地敲門按門鈴。
好想告訴她，我已經離開，再也不會有人跟你爭啦，以後第一都是你的。
蘇可又敲了一會門後，也走了。
我飄回室內，家裏的電視還開著。
電視上正在播放媽媽的個人專訪，她是本年度的財經人物。
她在上麵談她的家庭，談她的女兒江思玥。
說她在鋼琴上是多麼的有天賦，有才華，說她會成為讓世界矚目的鋼琴家。
其實她可能已經不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她也是給我買過一架鋼琴的。
當時來教我的老師也說，我很有天賦，是談鋼琴的好料子。
隻是後來，那架鋼琴連同那幢房子一起被賣掉。
從那以後，我再沒能碰過鋼琴。
10
我死的第三天，媽媽來了電話。
應該是因為我沒有去上課的事。
可惜我接不到，隻能站在那裏怔怔地看著來電人發呆。
好久了，從我有了手機開始，她給我打電話的次數不到五次。
第一次是江思玥說我是野種，聯合全班同學孤立我，我發消息告訴了她。
她打電話來，聲音很冷漠：「時渺渺，你別耍這些小心眼，玥玥她不可能做這種事，你怎麼跟你爸一個模樣，我對你很失望。」
第二次是江思玥朝我的飯菜裏吐口水，我把飯菜扣在了她的頭上。
她打電話來警告我，讓我以後離江思玥遠點，她說：「你以後要是再欺負她，就不要跟我聯係了。」
還有第三次......
我還沒數完，電話鈴聲就停了下來。
接著她發來了消息，語氣依然是那樣的冰冷。
【你要是不接電話的話，我以後就再也不管你了。】
以前，看到她發這樣的話，我一定會躲在被子裏哭。
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已經死了，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我隻是有點好奇，現在她在做什麼，她跟她愛的女兒在一起，到底是什麼樣子。
於是我又飄去了那幢我討厭的房子。
11
我隻來過這裏兩次。
第一次是因為我沒有生活費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助理沒有給我打生活費，而我又聯係不上她。
於是我隻好厚著臉皮來這裏找她。
當時她不在，隻有江思玥一個人在家。
那時我剛剛轉到新學校沒多久，知道她是媽媽現任的女兒，還是很想跟她友好相處的。
她很熱情地請我進門，讓保姆給我拿來了很多吃的。
我受寵若驚地坐在這幢富麗堂皇的房子裏，心想原來媽媽是在這裏生活，感覺離她又近了一點。
後來，媽媽跟她的初戀回來了，看見我，她的表情很冷淡，她問：「你怎麼會來這裏？」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包括那個保姆。
我覺得很難堪，可我當時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有什麼能比活下去重要呢？
所以我盡量忽視那些鄙夷的目光，小聲說：「我沒有生活費了。」
我看見她的眉頭緊緊皺在了一起。
「這種事，你跟楊助理說就行了，不用特意跑到這裏來跟我說。」
我在那些嘲笑的目光中倉皇逃離，可還沒走出房子，就聽見江思玥大叫起來。
她說，她的鑽石項鏈不見了。
那是媽媽送給她的13歲生日禮物。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我，包括我的媽媽。
我握緊手裏的包，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蒼白著臉說：「我沒有看到你的項鏈。」
可在心裏，不詳的預感已經油然而生。
之前我去了一趟洗手間，而我的包就那樣放在客廳裏。
保姆毫不客氣地拿走了我的包，她說，在我來之前，這個家裏從來都沒有丟過東西。
包裏的東西被一樣樣拿出來丟在地上。
最終，她找到了那條鑽石項鏈，高高舉到媽媽麵前。
媽媽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她的眼裏盡是失望跟厭惡。
她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女兒，你跟那個垃圾一樣，都是騙子，我最恨騙子，滾出去，以後不準再來這裏。」
她不聽我的解釋，生氣地上了樓。
我哭著跪在地上把東西一樣樣撿回包裏。
江思玥走過來，在我的手上狠狠踩了一腳，她笑道：「你聽見沒有，這裏是我的家，以後不準來這裏。」
媽媽的那個初戀，提著我把我丟出了那幢房子，他表情陰鷙，讓我很害怕。
他把我甩在地上，陰森森地說了一句「滾。」然後就關上了門。
12
如今我又飄回這裏。
江思玥那天過生日布置的現場還在，亮粉色的氣球拚出的「寶貝生日快樂！」還穩穩地貼在瓷白的牆麵上。
二樓傳出悠揚婉轉的鋼琴聲，我飄上去，看到媽媽正陪著江思玥在練琴。
她把削好的蘋果放在小桌上，時不時地喂一塊到江思玥的嘴裏。
江思玥練累了，就抱著她撒嬌。
她撫摸著江思玥的頭發，輕聲安慰又鼓勵。
她們看上去真幸福啊！
雖然我已經死了，但看著這一幕，我感到心臟的位置還是有一點點抽痛。
不過，我看到她一走出練琴房，就開始給我打電話。
她來到客廳，保姆跟她說話，她也回答得心不在焉。
她一直看著手機，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她一定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她知道，我不會不回她的信息，更不會不接她的電話。
終於，在她再一次打電話給我，而那邊回複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後，她抓起車鑰匙離開了家。
我跟在她身後，飄進了她的車裏。
這輛車，她經常都會開去學校接江思玥回家，我卻是第一次坐。
我坐在副駕駛上，第一次覺得離她是那麼近。
我的媽媽不愛笑，我發現，隻有跟江思玥在一起時，她才會開心地笑出來。
她第一次因為我特意來了學校。
老師告訴她，我已經有三天沒來學校，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
她看著眼前這位氣場強大，打扮精致的女人有些欲言又止。
在糾結了許久後，她還是說出了口：
「我覺得時渺渺同學沒來學校，可能跟你的另一個女兒江思玥同學有關。」
媽媽的聲音很冷靜，「為什麼會跟玥玥有關。」
老師看著她，歎了口氣：
「江思玥同學在學校的這段時間，其實一直在欺負別的同學，包括時渺渺。」
「因為她是你的女兒，所以沒有人敢管她，之前有位老師因為說了她幾句，後來就被辭退了。」
「我聯係不上你，你的助理一直說，你很忙。」
我看見媽媽的臉上有瞬間的怔愣，隨即又恢複了她一貫的淡漠。
「不可能。」她說：「玥玥她一向很乖，不會做這種事。」
老師苦笑道：「我覺得，你可能還不太了解你的孩子。」
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老師叫住了她。
「我以為時渺渺同學已經告訴了你，看來你還不知道。」
「時渺渺同學已經被清北保送了，她是非常有前途的孩子，希望你多關心關心她。」
13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會想要來我的宿舍。
看見那還沒來得及整理的床鋪跟滿桌子堆放的書，我有些驚慌。
徒勞地轉了幾圈後，我才想起來，我已經死了，再也不用害怕被她討厭了。
她拿起我桌上的書正在翻，蘇可猶豫著走了過來。
她這幾天似乎沒睡好，眼睛也有些紅腫。
她把我的診斷書拿給了媽媽。
「阿姨，這是我在渺渺枕頭底下找到的，渺渺她好像生病了，你知道她去了哪裏嗎？」
媽媽接過診斷書，翻了又翻，我看見她的手開始顫抖。
她開車衝去了外婆家。
她那張淡漠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焦急，甚至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等到了外婆家的時候，那裏早已圍滿了人。
人們紛紛回頭看著這位隻出現在電視上的名人。
她撥開人群想要衝進房子裏，被守在外麵的警察攔了下來。
「我的女兒，是我的女兒。」
她有些失態的大喊。
「死者是你的女兒嗎？」一名警察走過來問道。
她表情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抬頭，一臉錯愕：「什麼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