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跟姐姐一起被放逐到獸人大陸。

她漂亮大方，成為了所有獸人的白月光。

不論是冷酷的狼王，還是威嚴的虎族族長，亦或是海底的人魚首領，都愛上了她。

但姐姐隻關心我。

於是他們恨極了我。

但姐姐一直牢牢把我護在身後。

直到有一天，又有獸人受傷，她趕過去救治。

當天夜晚，我淒慘死在山洞裏。

“隻要你死了，沅沅的目光才能落在我們身上，她隻能是我們的。”

他們都不知道，我跟姐姐相依為命二十載，我死了，姐姐就會徹底瘋狂。

1．

昏暗的山洞裏，我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渾身都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隻要稍微用力呼吸，就疼得喘不過氣，吐出一大口血。

“你們殺了我，我姐姐不會放過你的，等姐姐回來她會為我報仇......”我咬牙忍著疼痛說出來，眼睛死死地盯著虎族族長伏茗。

“不，隻有你死了，沅沅才能把目光落在我們身上。”他聲音沙啞，帶著噬人的殺氣。

“她才能注意到我們，我們那麼愛她，甚至願意共享她，可是隻要你出現，她的目光隻會落在你身上，就永遠不會愛上我們！”說到惱怒的地方，一腳重重地踹到我肚子上。

山洞外另外兩個參與對我的屠殺的狼王跟人魚首領都出現在洞口。

他們逐漸變化出原形，利爪伸到我身上，要一點點撕碎了我！

渾身的疼痛讓我的視線逐漸渙散。

我快要死了。

可是我好不甘心啊！

我答應了姐姐要乖乖等她回來的，可是我爽約了，姐姐到時候肯定會很難受。

“快殺了她，把這個賤人的屍體毀了，沅沅才會有可能喜歡上我們......”

後麵的話我聽不清楚了。

因為狼王挖出了我的心臟，一片一片撕碎了我的身體。

我最後的瞳孔定格在三個獸王欣喜若狂的臉上。

......

我死了。

死在姐姐外出救助其他獸人的第一天。

可是這三位獸王都不知道，我姐姐是個瘋批。

隻是因為我的存在，她才一直壓抑自己，讓自己表現得正常。

因為她想著要保護好我。

如今我死了，姐姐就會徹底發瘋！

溫柔的白月光，會為了我沾染鮮血，手刃凶手！

2．

我沒有想到，死後我的靈魂沒有消失，居然飄飄蕩蕩，來到了姐姐身邊。

此時她正在彎腰給狐狸獸人檢查包紮好的傷口，狐狸獸人目光癡迷地看著姐姐。

姐姐恍若未覺，見傷口沒有問題了便轉身想離開去救治下一個獸人。

她想我了，分開的第一天，她就想快點結束診療，回去見我。

我忍不住流出淚水，輕聲說：“姐姐，我好疼啊......”

太疼了，身體被一寸寸撕裂的痛感仿佛還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

突然，姐姐臉色猛地煞白。

緊緊捂著心口，麵色很難看，神情布滿慌張，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落，差點跌倒在地上。

還是身邊的獸人攙扶了她一把，姐姐才沒有摔倒。

“喬喬呢？喬喬會不會出事情了，我心臟不會無緣無故這麼疼的！”她俏麗的臉上滿是痛楚，用力地攥緊自己的手心，才讓自己勉強保持住鎮定。

護送她過來的虎族獸人臉上劃過不自在的神色，很快他就恢複了義正言辭的表情：“喬喬小姐怎麼會出事，我們的王答應過您，會保護好她的！”

“或許是您太過勞累了，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姐姐皺著眉毛，過了好一會才說：“好，我先休息一會，應該是我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可一轉身，姐姐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陰沉可怖。

她不相信獸人的話。

我心裏劃過無盡的痛苦，輕輕把臉貼在姐姐臉上，“知道我的死訊後，姐姐你別發瘋，喬喬會一直陪著姐姐的。”

“姐姐，別怕我。”別怕我的鬼魂，我不會傷害你。

她突然轉頭，直直跟虛空中的我對上了視線。

我猛地頓住。

以為她能看見我了。

可很快她就收回視線，嘴裏喃喃說：“肯定是喬喬出事了，他們在騙我，我要回去找她。”

3．

姐姐蘇沅是所有獸人的白月光。

她漂亮溫柔，永遠強大冷靜。

獸族崇拜美麗又強大的生物，我們被放逐來到這個奇異的大陸後，所有獸人都喜歡她。

但姐姐隻喜歡我。

她的目光總是落在我身上，當我出現在她的視野後，她的眼睛就再也不會停留在其他人身上。

這片大陸的最厲害的三個獸王都喜歡姐姐，把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這三個獸王都對姐姐一見鐘情，但姐姐隻喜歡我，整天跟我呆在一起，壓根就不理他們。

就跟來到這片大陸之前一樣。

姐姐是家族裏的佼佼者，所有人都說她清風朗月，樣樣優秀，不愧是家族未來的掌權者。

我們一母同胞，但我是家族裏人人都知道厭棄的廢物。

天生愚笨木訥，學習成績不好，特長也沒有，是讓家族蒙羞的存在。

不少族人都厭惡我，覺得我就是那個讓明珠蒙塵的灰塵。

因為隻要我被人欺負，姐姐就會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一點也沒有之前的冷靜樣子，而是會發瘋一樣去收拾欺負過我的人。

他們巴不得讓我趕緊消失，別去影響姐姐的前途。

我跟姐姐從小一起長大，她一遇上我的事情，理智就會消耗殆盡。

像個瘋子一樣。

比起一個殘暴的天才名聲，他們更喜歡純粹的天才。

我剛成年，一直忽視我，當沒有我這個女兒的爸媽就迫不及待出現了，讓我嫁給六十歲的暴虐老頭子，這個男人比他們年紀都還大，聽說還虐殺了好幾個新婚妻子。

我哭著跪在地上求爸媽別把我送出去聯姻。

他們表情冷漠：“好吃好喝把你養大，也到了你該回報我們的時候了，不是嗎？”

正當我絕望的時候，姐姐出現了，打傷囚禁我的保鏢，不顧一切帶著我逃跑。

逃亡路上，她緊緊攥著我的手，語氣盡量輕快：“喬喬，我答應過你的，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

“別怕，喬喬。”

我露出一個笑容，搖頭說：“我不怕，姐姐。”

身後的追擊我們的人層出不窮，幾經輾轉，我們終於逃到了獸人的地盤上。

這是一個人與獸族和諧相處的世界，都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偏安一隅。

人類社會一直有傳言，獸族凶狠暴虐，最喜歡殺人吃人。

於是千百年來，很少有人會來到這個地方，對獸人的地盤更是避如蛇蠍。

但我跟姐姐沒有選擇。

家族勢大，隻有獸族的地盤才是安全的。

記得剛來到獸族大陸的第一天，姐姐摸摸我的頭，溫柔地說：

“喬喬，我跟你都自由了，這下再也不會有人逼著我們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了。”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啊，姐姐會一直陪著你，喬喬也要一直陪在姐姐身邊。”

我坐在篝火前，燃燒的篝火把我的臉照得通紅，我不住地點頭，聲音藏不住地哽咽，埋進姐姐懷裏，“好！”

“姐姐，我們肯定會一直在一起的。”

就像我們每年生日互相許諾的那樣。

......

可是我還是食言了。

我沒有一直陪在姐姐身邊。

來到這片大陸的第三年，姐姐外出救助獸人的第一天，我就死了。

我想，姐姐知道後，肯定會很難受。

4．

當天夜晚，姐姐趁著送她過來的虎族獸人不注意，連夜就跑了。

她還是懷疑我出意外了。

等其他獸人發現姐姐不見的時候，姐姐已經快趕回到我們居住的山洞附近。

一路上，她走得極快，沒有任何停留，神情凝重，時不時嘴中喃喃：“不會的，喬喬不會出事的。”

直到到了山洞附近，看到外麵的風景一切平靜後，她才悄悄鬆了一口氣。

掛上熟悉的溫暖笑容，邁步上了山坡：“喬喬，姐姐提前回來了，你想不想姐姐——”

她的話止住了。

腥臭的血腥味道鑽入她的鼻腔。

麵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

整個山洞裏麵都是還沒有來得及清理的殘肢跟血液。

我看著眼前的慘樣，好像又回到一天前被殺死的那一刻。

死亡的恐懼讓我的鬼魂不自覺發抖！

“喬喬？喬喬，你在哪？這是不是開玩笑啊？”姐姐顫抖著身體走進山洞，眼睛血紅，臉色慘白，她臉上是一片呆滯，不敢相信我出事情了，隻能抱著幻想，以為我在跟她開玩笑。

“姐姐以後再也不出去救其他獸人了，好不好，你別生氣，你快點出來啊......”到最後，她聲音嘶啞。

聽到動靜的伏茗出現在洞口，他捂著嘴巴，漂亮的五官浮現驚訝：“喬喬小姐怎麼會出事？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啊......”

姐姐腳步踉蹌，目呲欲裂地回頭：“你們不是答應我，會照顧好她的嗎？”

因為是連夜趕回來，一路上滴水未進，加上刺激太大，直直暈了過去。

伏茗眼疾手快地把她摟進懷裏，繾綣地吻住姐姐的額頭，“沅沅，這下你的目光，永遠都隻會停留在我們身上了。”

5．

姐姐不相信我死了。

但醒來後看到我殘破的屍體後，她不得不相信。

伏茗說：“是有流浪的獸人發現這個山洞，因為是深夜，我們並不知道異常，等第二天才知道，喬喬小姐出事了。”

姐姐好像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樣，掀開被子就衝到了山洞裏。

這個山洞是我們踏進這片土地就一直居住的，裏麵有我們無數的回憶。

她怔愣地看著山洞裏麵的一點一滴，眸子裏的情緒濃烈地快要傾斜出來。

我心口很疼，發現做鬼後，原來鬼魂也是會哭會疼會難受的。

輕輕撫摸上姐姐的臉，“我在呢。”

姐姐不顧其他獸人的勸阻，也不顧三位獸王鐵青的臉色，她執意要親手為我收斂屍體，動作格外輕柔，像是生怕吵醒熟睡的我一樣。

“姐姐回來啦，喬喬，你是不是怪我出去，所以你生氣啦？”身體殘破，我的臉也不完整，崎嶇不平，被虎王硬生生咬掉了一隻眼睛。

姐姐恍若未覺，輕手輕腳為我擦掉臉上的血汙，“是不是很疼啊，喬喬。”

她貼在我臉上，輕輕地問我。

我心口猛的一跳，搖頭說：“不疼的姐姐，我一點也不疼，你別哭啊。”

伏茗跟狼王悄悄站在她旁邊，一副想給安慰又不敢碰到樣子，“我們會幫你找到凶手的，沅沅。”

狼王溫柔地摸了摸姐姐的頭，像是在給予她安慰。

伏茗不甘示弱，挑釁地看了一眼狼王，他說：“沅沅，你有我們啊，你要朝前看，我們都會陪著你的。”

連人魚王也上岸了，站在洞口發出輕靈的歌聲，安撫姐姐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

我飄在半空中，急得不停轉圈圈：“姐姐，你別信他們的，他們就是想得到你的愛，我是被他們親手害死的啊！”

可姐姐聽不到我說的話，“嗯”了一聲，說：“麻煩你們了。”

說完，她支撐不住，再次暈了過去。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獸王們將她摟進懷裏，姿態親密。

眼神緊緊地粘在姐姐身上，目光炙熱，臉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悅跟激動。

“我相信，沒有這個礙事的妹妹，沅沅早晚會愛上我們的。”

我急得快哭了。

想拉起姐姐，帶她逃跑，手卻從她的身體穿過：“姐姐，你醒醒啊，他們不是好人，你快跑啊——”

姐姐長長的眼睫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6．

醒來後的姐姐像是完全忘記我死了一樣。

她整天待在我們居住的山洞裏，哪怕裏麵收拾過後，現在還是有濃濃的血腥味。

每天睡起，她就一點點把上次我被殺害時，他們弄爛的東西一點點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我時不時會恍惚，一切就好像我還活著一樣。

沒有死亡，我還好好地跟姐姐在一起生活。

姐姐會突然叫我的名字：“喬喬，起床啦，今天的早餐都是你愛吃的。”

“我們一起去看月亮好不好，今晚的月亮好圓啊。”

每次哪怕她聽不到，我也會大聲地說：“好。”

我突然覺得，好像這樣也不錯，我跟姐姐也算沒有分開。

可是沒幾天，狼王就來了。

他帶來一隻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老虎。

“這是殺死喬喬的凶手，我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找到，你現在想怎麼收拾他？”

老虎吃力地抬起頭，流下渾濁的淚水。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受了太重的傷，舌頭還被割掉，現在隻能變成原形。

姐姐正在為我做過冬的衣服，眨了眨幹澀的眼睛，好像沒有聽到一樣。

狼王重複了好幾遍，還是沒有得到姐姐的回答，他惱了。

衝到她身前，生拽著她去看麵前的獸人：“喬喬死了！人死不能複生，你要走出來，向前看啊！”

姐姐臉色愈發地白，過了好一會，瞳孔才聚焦，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狼王急壞了。

白月光什麼時候在他麵前這樣狼狽過。

他心疼地看著姐姐，說：“別怕，我陪著你呢。不就是死了一個妹妹，你哭出來就好了，隻要發泄出來，我會陪著你走出來的。”

我沒錯過，姐姐低頭哭泣時，眼睛裏一閃而過的狠厲。

“喬喬真的是這個獸人殺的嗎？”我聽見姐姐顫抖的聲音。

“對，就是他。”狼王說得義正言辭，姐姐攥緊了手心。

再抬起頭時，嬌美的麵容哭得梨花帶雨，因為這段時間消瘦了不少，但多了幾分淒婉柔弱姿態。

“現在我相依為命的妹妹死了，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狼王不由得看呆了，結結巴巴地說：“會，肯定會，隻要你願意，我可以一輩子陪著你！”

下一秒，姐姐就撲進他懷裏，哭得稀裏嘩啦。

“妹妹死了，我好難受啊......”

我呆呆地飄在那裏，試圖把姐姐拉開：“你別信他的，他是壞獸人，他在騙你。”

手再次從姐姐的身體裏穿過。

我再次悲哀地意識到，我是真的死了啊，再也不能出現在姐姐麵前了。

7．

從這天開始，三位獸王比以前還要頻繁地出現在姐姐身邊。

每次見麵，我都張牙舞爪地衝上去打他們，驅趕他們。

卻碰不到他們分毫。

姐姐的態度還逐漸軟化，對他們越來越溫柔。

用以前常常看我的目光去看他們。

甚至在下暴雨的夜晚，她還主動開口說：“今天太晚了，還下著大雨，三位王要是不介意，今晚就留宿在這裏吧。”

三個獸王對視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是按耐不住的驚喜。

人魚王矜持又克製地收回在姐姐臉上的目光，點頭：“好吧，下雨打雷，確實會讓人害怕，我能陪著你。”

伏茗則一屁股撞開了試圖獻殷勤的狼王，衝到姐姐身邊，搖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老虎尾巴說：“以後下大雨的夜晚，隻要你需要我，我都能來陪你。”

狼王的臉色很陰沉。

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表情，來到姐姐跟前，垂著眼說，“我也可以陪著你。”

......

山洞裏的氣氛凝固，三位獸王彼此交換的眼神都帶著針鋒相對。

獸人的脾氣暴躁。

尤其是在討心上人歡心的事情上麵，他們更是針鋒相對。

我冷眼瞧著。

之前殺害我的時候，跟好兄弟一樣的三位獸王，現在的關係好像馬上就會分崩離析了。

在一片安靜中，姐姐說：“山洞隻有我跟喬喬兩人的床，你們不介意打地鋪吧？”

他們什麼時候有機會這麼跟姐姐親密接觸過，忙點頭：“不介意。”

“好。”姐姐展顏一笑，看上去人比花嬌。

他們都看得有些癡了。

當三位獸王都熟睡後，姐姐輕輕地越過他們，走出山洞。

此時大雨已經停了，一輪明月掛在天幕上。

還有點點繁星。

她隨意挑了塊安幹淨石頭坐下，輕聲說：“喬喬，他們才是殺害你的人吧？”

“我知道，隻有他們有膽量敢殺了你。山洞裏收拾過，但我還是發現了，他們在山洞裏留下的毛發。”姐姐垂著眼睛，麵上的哀傷格外濃鬱，“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我不出去就好了，或者我們快點搬家，搬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就好了。”

忽然想起，姐姐從從我屍體緊攥的手心翻出一小片閃光的鱗片時，她滿麵淚痕的樣子。

她那麼聰慧，回到山洞的那一刻，應該就察覺到凶手是誰了。

我靠上她的肩膀，不是姐姐的錯，我們已經夠遠離人煙，都住在山洞裏了。

所以，別怪自己啊，姐姐。

姐姐眼睛裏的悲傷濃鬱，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殺了他們三個，為你報仇的。”

“等等姐姐，喬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