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魏景彥成婚後我才知曉他府上養著一個病入膏肓的女子。
他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叫我不必多想。
可我臨盆那日,他卻抱走了剛出生的珠兒。
他說:「鮫人血液可治百病,殊月等不得。」
我罵他畜生,他卻留給我沒了呼吸的珠兒。
後來我留下一紙和離書,他卻紅著眼求我不要離開。
我笑著答應,畢竟,珠兒的死,他也有份。
1
一夜生產,我終於睜開了眼,迫切想看到我的女兒。
可待我接過珠兒,卻發覺她呼吸微弱,無論我如何喚她,都不睜開眼。
掀開包被,她手腕處被白紗包裹,卻也沒能擋住那滲透的血液。
「珠兒怎麼了?」我望著魏景彥,想要一個解釋,可他卻偏開頭來,沒有言語。
不等我再次詢問,耳旁卻響起一道女聲。
我扭頭,卻看到了夏殊月,魏景彥的救命恩人。
往日我們沒什麼交集,不等我疑惑她為何在此,她卻突然落下淚來。
「王妃姐姐,都怨殊月,否則王爺也不會出此下策。」
「殊月良心不安,若是可以,殊月定不會要珠兒的血......」
此話一出,我氣紅了眼,轉頭質問:「魏景彥,她說的,是真的?」
「鮫人血液可治百病,殊月等不得。」他看向我,眼底帶著難掩的愧色。
「所以你就放了珠兒的血?魏景彥,你就是個畜生!」手狠狠揮在他臉頰,讓他偏過了頭。
「殊月不知王妃不願,殊月這就把血還回去......」夏殊月哽咽開口,竟撕開了手腕處的白紗。
魏景彥想上前攔她,卻被我拽住。
「那你便還回來!」我冷冷開口,魏景彥卻惱了。
他甩開我的手,抱起夏殊月離開,還不忘留下一句「鮫人可自生血液,珠兒不會死。」
2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的背影,想追上去,耳畔響起珠兒微弱的哭聲,隻得作罷。
「珠兒乖,娘親在。」我抱著珠兒,查看著她的情況,淚突然滾落。
珠兒的血竟平白沒了一大半,鮫人可自生血肉是沒錯,可珠兒是半鮫人,如何能受得了!
望著珠兒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我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將血喂進她口中。
可珠兒是半鮫人,我的血竟無法救她。
陸地的醫師也救不了珠兒......
於是我爬起來,想回海域。
卻有人攔住了我,他們腰間,掛著守護者的牌子。
我臉色一白,知道我走不了。
自鮫人麵世,也有了與人族聯姻的傳統。
可人皇忌憚鮫人的力量,怕鮫人學了人類的東西帶走。
自此上岸的鮫人都要簽下狀令,夫家以命為擔保,才可放人歸海。
嫁給魏景彥之前,我想過拒絕他,可那時他在海神前立下誓言,一輩子護我愛我,永不會讓我傷心。
這幾年來,他對我無微不至,卻從未想過,他會為了另一個女子放了珠兒的血。
哪怕再不想去求他,我也咬著牙去了,珠兒還小,撐不了多長時間,我必須要回海域。
可等我抱著珠兒去尋魏景彥時,卻得知,夏殊月身體大好,想去看看外麵。
而他,也跟著去了。
3
我氣到身子發顫,卻也隻能作罷。
我抱著珠兒回了房,忍著劇痛引出了內丹放在珠兒手中。
內丹可暫時護住珠兒,卻不能護她太久。
待珠兒睡過去,我焦急的守在一旁,等著消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丫鬟終於帶來了我想要的消息:魏景彥回來了。
「看好珠兒,我去去就回。」
我吩咐一句,轉頭衝去了他的院子,生產不足一日,腹部還有些隱隱作痛,可我卻等不得。
「王妃姐姐這麼急,找王爺有事嗎?」手腕突然被拽住,讓我踉蹌了幾步。
回過頭,夏殊月紅潤的臉龐映入眼簾,眼底帶著挑釁。
而這些年來,每次見她都病怏怏的,也不敢這樣和我說話。
「你是故意的。」我看著她,想到今早她的話,頓時氣血上湧。
而往日唯唯諾諾的女人卻笑了。
她湊近我,話語薄涼:「一個鮫人,妄想和我爭?」
不等我開口,她晃著手腕,語氣淡然:「可惜沒能放幹那小畜生的血......」
我甩開她的手,狠狠掐上了她的脖子,眼眶被刺激的通紅「你再說一遍!」
「咳......你和你女兒都是畜生,不過兩條魚,合該被拔鱗放血......」她臉色漲紅,還不忘挑釁我。
即便我沒有內丹,卻也不是她能反抗的。
手下微微用力,極致的憤怒在叫囂著讓我殺了她。
可下一瞬,一道勁風襲來,狠狠拍上了我的胸口。
我被震飛出去,整個人跌倒在地,忍不住嘔出一口鮮血。
抬眼,卻看到收回掌的魏景彥。
4
「你傷我?」我不可置信,胸口處痛的我喘不過氣來,眼前一片模糊。
在海神眼前許下的誓言終究是沒能做到,怪我傻,一個陸地的人,怎會懼怕海神。
聽到我的話,他握著拳,同樣不可置信。
他想過來,卻被夏殊月拉住。
「王爺,是殊月不長眼,差點撞上了王妃姐姐。」她臉色蒼白,腕處不知何時有血滲透,整個人搖搖欲墜。
可方才,她明明什麼事都沒有。
胸口鈍痛,我再次咳出血來,再抬眼,卻隻見魏景彥焦急的背影。
而夏殊月被她抱在懷中,看向我時唇微微勾起,滿眼不屑。
若是從前魏景彥如此,我定轉身就走,可如今珠兒等不起。
「魏景彥,給我下狀令,我要帶珠兒回海域!」我咬牙爬起,拽住了他的衣袖,指尖用力到泛白。
「向殊月道歉。」他扭頭看我,依舊抱著夏殊月,往日溫柔的眸光此刻卻泛著冷意。
「我沒錯,為何要道歉?」我不甘示弱,他卻冷笑一聲,扯回了衣袍:「即如此,那就滾回你院裏,什麼時候願意了再來找本王。」
我忍不住笑了,淚緊跟著落下。
成親三年,他從來都是自稱為我,如今他卻自稱本王,還以珠兒的性命做威脅。
他知我要強,卻偏偏這般難為我,隻為了夏殊月這個虛偽惡毒的女人。
我多麼想扭頭就走,可珠兒等不起......
5
我盯著他的眼,眼眶憋到泛紅,卻也未能挽回他一絲良知。
「對不起......」這話幾乎是從齒縫之中擠出來的。
最後,我還是低下了頭。
哪怕再不情願,我也不得不從。
「王妃姐姐,殊月從來沒有怪過你,隻是殊月太痛了,望王妃姐姐見諒......」她輕咳一聲,打斷了我的話。
我抬眼望去,卻見她淚珠在眼中打轉,無比動人。
「既然不誠心,就滾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夏殊月身上,滿是關懷。
「魏景彥,我道歉了,把狀令給我!」我望著他,眼中滿是失望和難過。
「咳咳咳......」夏殊月猛的咳出血來,眼皮漸沉,好似下一刻就會沒了命。
魏景彥神色一變,匆匆離開,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魏景彥,到底誰才是你的妻子!我也受了傷,你卻如此關懷別的女人!」我沒忍住質問出事,話語中帶著絕決。
他微微一愣,隻留下一句「殊月不是外人」便消失在我視線中。
淚一顆顆滾落,滴落在石板上,與先前的血融為一體。
無力感包裹著我,因為魏景彥那一掌,我幾乎痛到站不住腳。
可想到珠兒,我強撐著痛意回了院子。
彼時婢女早已不見,隻剩下珠兒孤零零的躺在榻上,哭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我艱難的挪過去,卻見珠兒唇色再次蒼白下來,手下掀開被子,珠兒身上的內丹早已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我看到了榻旁的信紙。
這個珠子很漂亮,我很喜歡。—夏殊月
6
極大的憤怒讓我沒了理智。
我衝出院子,提劍殺去了夏殊月的院子。
踢開門,夏殊月靠在魏景彥懷中,麵露嬌羞,做足了一副小女兒家姿態。
而我身邊的婢女正在一旁偷笑。
「夏殊月,我的內丹呢?」
握著劍的手在發抖,我不敢想象,陪了我幾年的婢女居然會背叛我。
終究是非我同族,其心必異。
「什麼內丹?」她在裝傻,而魏景彥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你裝什麼裝!」我提劍橫在她脖頸間,刹那間劃出一道血痕。
「殊月真的不知道什麼內丹,王妃姐姐......」她看著,一副無辜的模樣,可眼底的狡黠卻沒逃過我的眼。
我想再動手,劍卻被奪走,生生掰斷。
「虞因因,你越來越過分了。」
我盯著那被弄壞的劍,突然笑了,可笑著笑著就落下淚來,幾日來的委屈就此爆發。
「魏景彥,是你毀了我們的一切,從此以後,我們再無瓜葛!」我知曉他不會幫我,幹脆撕破了臉皮。
話落,魏景彥突然抱起了我,任我如何反抗,都不曾言語。
回到院中,他終於放下我,神色卻萬分疲憊「因因,別無理取鬧,好嗎?」
「殊月她對你敬愛有加,你們為何不能向先前那樣好好相處?從前善良的因因到底去哪了?」
看著熟悉的人,我卻覺得好陌生,心沉了下去。
半晌,我推開他,獨自進了房中。
他想追上來,我關上了門,冷聲開口:「滾!」
7
轉眼三日過去,我滴水未進,也未曾入眠。
珠兒躺在我懷中,已然沒了呼吸。
三日前回來時,珠兒隻剩一口氣了,我無能為力。
這期間,門也被時常敲響。
夏殊月更是日日來這裏,隔著門與我炫耀魏景彥對她怎樣的好。
若是之前,我會出去狠狠甩她一掌,可珠兒死了,我的心也跟著死了。
魏景彥和夏殊月怎麼樣我也不關心了,我不要他了。
恍惚間,我好似聽到珠兒的哭聲。
「珠兒不怕,娘親在這......」我嘶啞著嗓音,拍著懷中的孩子,淚卻再次滾落。
門被踢開,一道身影闖了進來。
他很急切,聽聞我三日未出門,才破門而入,可我不想再看到他了。
我躲在榻的角落,緊緊閉上了眼,心冷的好似身處極寒之域。
可他還是找到了我。
「因因,你沒事吧?」他匆匆上前,想要碰我,卻被我避開。
「怎麼了......」他開口詢問,卻在低頭的瞬間白了臉色。
「珠兒她......」他嗓音沙啞,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他抱走了珠兒,如我剛生產那天一樣。
我沒有力氣,隻氣的再次嘔出一口血,眼底滿是憎恨「把珠兒還給我......」
見此,他連忙把珠兒交給下人,攔腰抱起我匆匆去了府醫院中。
聽聞我需要血,他毫不猶豫的割開了自己的手腕,哪怕臉色蒼白,也不曾說一句不。
看著他,我好似看到了從前那個能為了我付出一切的魏景彥。
可我知道,他不是了。
8
現如今,他依舊願意為了我置自己於危險之中,可為什麼,一旦對上夏殊月,我卻輸的一敗塗地。
我收回視線,心如枯槁,內丹被奪,珠兒也沒了,我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王爺,王妃心存死誌,若是再不振作,怕是時日無多......」府醫開口,他慌了神。
「因因,我知道珠兒的死讓你很難過,可你還有我......」他沒管手上的傷口,抓著我的手緊緊不放。
見我依舊沒有開口,他的吻落在額間,說出了讓我瞬間清醒的話。
他說:「孩子以後還會有的,此次是我考慮不周,是我害了珠兒,你想怎麼樣都可以,我隻求你能振作起來。」
我眸色微動,緩緩開口:「若是我說,夏殊月把血還回來可以救珠兒呢?」
他下意識否認:「怎麼可能,珠兒明明......」
「鮫族有秘法,可讓人起死回生。」我打斷了他的話,眼中生起神采。
「因因,殊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做不到......」他垂下頭,淚突然砸下,十分為難。
「那便算了。」我漠然一笑,無比諷刺。
珠兒剛出生時,他還守在我身旁給她取了名字—魏珍珠。
掌上明珠,多麼可笑啊。
我坐起身,看到了躲在門後的夏殊月。
她在盼著我死,可我虞因因從未如此狼狽。
她想把我擠下去,平白得了健康和王妃之位,可她在做夢!
我再無牽掛,今後活著的意義就是讓他們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