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律所偶遇白月光,我聲淚俱下道:「咱們孩子的撫養權靠你了。」
他皮笑肉不笑。
「你失憶了嗎?」
「或者說。」
「看得出來,六年前是你甩的我嗎?」
是我冒昧了。
後來,他費盡心思攪黃我的相親,紅著眼站在我的家門口。
「結婚嗎?」
「或者說。」
「看得出來,我願意給孩子當後爹嗎?」
1
在酒吧蹦迪蹦到天亮,接到閨蜜韓秣的電話。
她說她的老公黎誠出軌了,小三還是黎誠的頂頭上司,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
據說兩人在超市打情罵俏,被韓秣和黎誠他媽撞見了。
看著那段相當炸裂的錄像,我氣得狠狠摸了把身旁男大的腹肌。
「他真是餓了,什麼都吃得下!離婚,必須離婚!」
世界上有4種K,紅桃K,梅花K,方片K,還有離婚不找姐幫忙的話,姐會傷心的,OK?
我跟韓秣兵分兩路,她負責捉奸,我負責搬救兵。
韓秣的七舅姥爺的三外甥女的大表哥可是一名光榮的律師,在大名鼎鼎的紅圈律所工作。
孩子的撫養權和夫妻共同財產,黎誠那個渣男一樣都別想拿走。
我估摸著這個點律所應該開門了,懶得回家換上那副乖乖女的模樣,臉上的煙熏辣妹妝沒卸、身上的亮片小皮裙沒脫就衝了過去。
拉著大表哥劈裏啪啦一通輸出,他義憤填膺地拍了拍胸脯保證:「這事包在我身上!」
順便拍了拍我的肩膀。
「大妹子你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哇,這幾天為了秣秣的事沒睡好吧。」
「這黑眼圈重得嘞,這紅血絲紅得嘞,這睫毛掉得嘞,這痘痘大得嘞,這臉色差得嘞,這粉底卡得嘞,還有這細胳膊這腿,油膩膩得嘞。」
有沒有種可能,那是我故意抹在身上的高光閃粉。
怪不得大表哥三十好幾的人還是個初年級律師。
不說話,沒人把他當啞巴!
趁著大表哥草擬離婚協議的功夫,我去洗手間把厚厚的妝卸了,順手把隱形眼鏡摘了。
母後大人剛剛下達旨意,勒令我中午去相幾個親。
是的,幾個。
第一位幸運男嘉賓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律所到我家的車程有一個半小時,現在回去換衣服鐵定是來不及了。
隻能在樓下的商場隨便買一身應應急,再找家賓館衝個澡洗掉身上的煙酒味。
摸著牆往會議室的方向走,迎麵撞上一個男人。
以為是大表哥回來了,我揉了揉猩紅的眼眸,眼尾掛著晶瑩的淚花。
「咱們孩子的撫養權靠你了。」
我這個法盲就先撤了!
他皮笑肉不笑。
「季清清,你失憶了嗎?」
「或者說。」
「看得出來,六年前是你甩的我嗎?」
有沒有種可能,「咱們」隻是一種套近乎的措辭。
大表哥爆改被甩哥,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怪我忘了自己是高度近視,三米開外雌雄同體,五米之外六親不認,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有時候我不是高冷,我隻是有點模糊。
好不容易從落在會議室的包裏掏出啤酒瓶般厚的黑框眼鏡,我看著麵前有些眼熟的男人陷入迷茫。
他是被我始亂終棄的哪位嘎嘎?
是被我嫌棄胸肌不夠大的小狼狗,還是一碰就臉紅脖子粗的小奶狗,亦或是沒事就邀請我一起健身的體育生?
迷茫,真正的迷茫不是大吵大鬧。
2
大表哥拿著離婚協議咋咋呼呼道:「宋par,可算找到你了,我的外出申請您還沒有批呢。」
姓宋?
腦海裏浮現出七八個姓宋的嘎嘎。
是那個不喜歡我見其他弟弟的宋越,還是不準我晚上十點後回家的宋立,亦或是不結婚不給碰的宋啟山.
不確定,再看看。
「何律師,明天庭審的資料看了嗎?當事人的代理合同簽了嗎?項目並購的盡調做了嗎?過兩天出差的機票和酒店訂了嗎?」
大表哥被問住了。
弱弱地搖頭:「還沒.」
男人對他似乎很失望,語氣愈發嚴肅。
「你說說看你哪裏有空出外勤?一直都是我來的好吧。不要睜著眼睛亂說,捉奸這活很難的。」
「你都已經進律所五年了,還隻是個初年級律師。有時候找找自己的原因,做事情有沒有分輕重緩急,有沒有考慮到自身的能力有限。」
大表哥的頭越來越低,耳根越來越紅,甚至眼角滑落兩顆淚。
「宋par,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看庭審資料。捉奸的事麻煩您了,我這妹子臉皮薄,您多擔待擔待。」
「嗯,去吧。還有,雖然我的職位比你高了三個級別,但我比你小了足足三年五個月十六天,「您」這個稱呼我受不起。」
嘶。
他是那麼的綠茶,又是那麼的熟悉。
好像在哪裏聽過呢。
我試探著說出一個名字:「宋宴川?」
「正是素顏的在下。」
是我冒昧了。
天堂有路我不走,地獄無門我自投。
宋宴川是誰?
是我曾經在酒吧灌過紅酒喂過西瓜的嘎嘎。
是我唯一一個主動拐到家裏的弟弟。
是我提上褲子後著急忙慌翻臉不認人的退件。
是醬醬釀釀時還不忘吐槽我體力差的。
還有個愛賭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姐姐和破碎的他。
雖然說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些黑曆史,但喜歡宋宴川卻是我這輩子的恥辱柱。
「好,好久不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把韓秣的名片塞到宋宴川的手裏,我連電梯都不願多等一秒,急急忙忙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逃離這場令人尷尬的邂逅。
誰知台階沒下兩層,高跟鞋卻突然罷工,我重心失衡地尖叫。
「啊!」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下場不是破相就是骨折時,身後有雙結實的臂彎將我擁入了懷中。
整張臉埋在宋宴川的胸膛裏,清冽的雪鬆氣息縈繞鼻尖,我忍不住貪婪地多待了兩秒。
他嗤之以鼻:「季清清,拿別人的名片糊弄我有意思嗎?我不至於看上你這樣離婚帶著孩子的。」
「我現在年薪七位數,有的是人投懷送抱,不再是那個被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醜了。」
這話我不愛聽了。
我年薪七位數、身邊的男人一個月不帶重樣的時候,他還吃不起加蛋的手抓餅呢!
而且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看起來哪裏像生過孩子的!
別說孩子了,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好吧。
他但凡多瞥兩眼離婚協議,都說不出如此荒唐的話。
雖然很想澄清這個美(離)麗(譜)的誤會,但是韓秣的事更要緊,就讓善意的謊言再善意一會兒吧。
3
畢竟他的自尊心很強,剛剛奚落過我一頓,我要是此時澄清誤會,豈不是狠狠打了他的臉。
萬一他一怒之下不接韓秣的委托怎麼辦。
我避重就輕,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是是是,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還有點私事。」
他的眸光微沉,緊緊攥著我的手。
「我現在是你的代理律師,有權知道你的所有私事,以免對簿公堂時自亂陣腳。」
或許是宋宴川的目光太過淩厲,也或許是兜裏的手機震動個不停,心浮氣躁的我下意識脫口而出。
「相親應該沒關係吧。」
宋宴川雙目猩紅,把我抵在牆上。
「你知不知道婚內出軌情節嚴重的話,不僅是淨身出戶這麼簡單,還可能要承擔刑事責任。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應該為孩子想想。」
這誤會,大了。
我弱弱解釋道:「是我媽逼我去的」
宋宴川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欲言又止。
趁機掙脫宋宴川的桎梏,我又往下走了幾個台階。
「嘶。」
腳踝的疼痛卻讓我舉步維艱。
宋宴川攔腰抱起了我,麵色鐵青的他語氣凝重。
「逞什麼能。」
他強行帶我去醫院處理傷口,一來一回耽誤了三個多小時。
不是半路車子拋錨了,就是輪胎沒氣了。
更可惡的是,他說人有三急,把我撂車上,自己在洗手間磨蹭了半個小時。
等我好不容易擺脫宋宴川趕到咖啡店時,我的三位相親對象們等得黃花菜都涼了,已經無聊到開始旁若無人地鬥起了地主。
「三帶一。」
「要不起。」
「大小王炸。」
「地主勝利!」
他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一瘸一拐的我像是個笑話。
若不是我媽那裏要認證照交差,我早就二話不說當場扭頭跑路。
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相親對象們不約而同瞪大了眼睛。
嘿嘿,不愧是我三分鐘速化的白開水妝,再隨隨便便套條白色長裙,輕輕鬆鬆直接拿下三個人頭。
他們互相推搡著起身,我施施然準備招手,他們卻視我為空氣般,一個接著一個地跟我擦肩而過。
「你就是清清吧,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
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鬧。
三個人圍著一個烈焰紅唇、風情萬種的女人噓寒問暖,把我這個正牌晾在一旁吹西北風。
我原地淩亂。
果然清純在性感麵前不值一提。
「季清清,這就是你說的要緊的事。」
身後,陰惻惻的聲音響起。
我瑟瑟發抖,肉笑皮不笑:「誤會,都是誤會。」
幸好相親對象們一心撲在冒牌貨的身上,我孤零零一個人倒是方便應付宋宴川。
謊話張口就來:「相親對象什麼的放我的鴿子了。」
「我是來踩點的,畢竟離婚後又要帶孩子又要賺錢,我打算盤下這家咖啡店來維持生計。」
這話其實半真半假。
韓秣一個人帶孩子很辛苦,把這家正在出售的咖啡店送給她,既讓她的生活有了保障,又讓我多了個看帥哥的地方。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你呢?為什麼在這裏?」
4
我明明把捉奸的地址發給他了,他怎麼不去給他的委托人加油助威,跑到這裏給我添什麼亂。
宋宴川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那個女人。
「這家咖啡店的老板娘也是我的委托人,她臨時有事拜托我,我順路過來一趟。」
是嗎?
咖啡店和捉奸的地址一個在南一個在北,跨越了半個城市,他順的哪門子路。
怕不是看上了人家老板娘,巴巴跑過來獻殷勤的。
女人瞧見宋宴川,親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跟我的相親對象們介紹道:「其實我早就有男朋友了,隻是感情還不太穩定,所以沒跟家裏人說。
「我家川川雖然比我小一歲,但已經是紅圈律所的合夥人了。你們都是我喜歡的類型,但愛情總要講究先來後到。麻煩你們白跑一趟了,我媽那裏還請各位幫忙說說情。」
相親對象們肉眼可見地失落頹廢了,但看在女人主動拋媚眼的份上,紛紛點頭應下。
宋宴川和女人坐下來談事,我準備先行一步去找韓秣,他卻死死摁著我的手。
「你一個人的勝算恐怕不大,而且你不是想盤下這家店。等我幾分鐘,保證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
半個小時後,女人願意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把咖啡店轉讓給我,我開心得差點當場簽合同。
而我媽、我爸、我爺、我姥打爆了我的電話,都在八卦我什麼時候找了個律師男朋友。
我靈光乍現。
趁著宋宴川在買蛋糕的功夫,偷偷回了我媽的問話。
「剛認識沒多久,還沒穩定下來呢。」
「沒說是怕萬一過幾個月分手了不好收場,等我們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再帶他回家。」
「他人挺好的,對我也很好。」
「而且他很行,不管什麼方麵。」
最後一句話成功讓我媽放心了,畢竟我家是三代單傳,香火可不能在我的手上斷了。
但我覺得沒玩夠,一顆心定不下來,浪女還回不了頭。
用宋宴川當擋箭牌,我又能躺平一陣子了。
「季清清,你是在誇我麼。」
宋宴川神出鬼沒地出現在我的背後,手裏拎著我最愛的草莓蛋糕和熱可可。
他的嘴角揚起譏諷的弧度,似乎在嘲笑我的沒臉沒皮。
「不是,是我的曖昧對象。」
得,兩頭騙。
看著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我的心情美麗極了。
掰回一城!
好巧不巧,嚴鄴的微信彈出來,問我在不在家。
「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買了你最愛吃的草莓蛋糕,我們一起慶祝一下吧。」
我絞盡腦汁。
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我的生日,更不是我們認識十周年的紀念日。
但我這人最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主打一個情緒價值拉滿。
「當然記得,但是太不巧了,我有事回我媽家了。蛋糕隻能你自己吃了,下次我請你吃飯!」
嚴鄴秒回:「好。」
宋宴川瞥到嚴鄴的名字,氣得拽著我到車裏。
「季清清,你能不能清醒點。嚴鄴他要是想娶你,早就在六年前娶你了,他跟你就是玩玩而已。」
「你都已經結婚生子了,難不成他願意給你孩子當後爹?精神出軌也是出軌,你最好趕緊和他斷了聯係,免得被你老公抓到把柄。」
我無言以對。
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如果我沒有屁顛屁顛跑到律所裏頭,我就不會偶遇被我甩過的宋宴川。
如果我沒有任由他誤會我是委托人,我就不會腳崴了、相親吹了。
如果我沒有口嗨說自己有曖昧對象,我就不會在此時此刻被他狠狠羞辱。
5
「宋宴川,我和嚴鄴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我雙拳緊握,處於防禦狀態。
倔強地瞪了宋宴川一眼,我摸到把手想要下車。
「天色不早了,捉奸下次繼續,我先送你回家。」
他鎖上車門,遞來那杯熱可可,我隨口報了地址。
宋宴川愣了愣,對我表示無語。
「我沒想到你的眼光這麼差,竟然找了個吃軟飯的。」
我抬杠道:「吃軟飯怎麼了,至少家裏的衛生是他搞的,孩子是他帶的,飯是他燒的,碗是他洗的,垃圾是他扔的。」
「不像某些人,吃了就睡,睡了就吃,連個澡都懶得洗。」
我的陰陽怪氣並沒有讓他破防,反而嘴角看起來比AK還要難壓。
「看來你的生活確實不夠幸福。」
「XING」這個字,他特意用了重音。
回想起那段黑白顛倒的日子,腦海裏不禁浮現荒唐的畫麵,我忍不住紅了耳根。
宋宴川也就在這方麵有點優越感了。
在等紅綠燈時,我接到了嚴鄴的電話。
他知道我家裏人在催婚,以為是我又搞砸了相親,被爸媽叫回去興師問罪。
「這件事比較複雜,我明天跟你解釋。」
「嗯,你若是實在扛不住,我不介意替你背下鍋。」
「謝謝你,嚴鄴哥。」
跟嚴鄴約了明早見麵後,宋宴川出乎意外地保持了沉默,我樂得清靜,問韓秣捉奸順不順利。
她劈裏啪啦一頓輸出,發了十多條60秒的語音。
我突然意識到應該向宋宴川解釋一下委托人的事,卻瞧見他比煤炭還要黑的臉色,話到了嘴邊但不知怎麼說出口。
算了,還是再等等吧。
下車之前一定說。
誰知宋宴川比我快了一步,先下車從後備箱拿出蛋糕。
「我送你上去吧,萬一你老公在,我還能幫你談判幾句,讓他今晚搬出去住。」
我如鯁在喉、如芒刺背、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