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了霆先生八年。
他說他不懂感情,更不知道什麼是愛。
可我死後。
他卻吻著我的墓碑說:
“謝棠,我好像愛上你了。”
1、
我死了。
在去給顧霆送粥的路上。
司機陳叔說霆先生的胃病加重了,正在住院。
我便連夜熬了粥給他送去,想讓他暖暖胃。
誰知在十字路口出了車禍。
可能是因為我渾身上下所有的東西都跟霆先生有關。
所以連我的魂魄也離不開他。
我著急地穿過住院部的大廳朝他的病房奔去。
想看看他是不是還是想以前那樣。
不聽醫生的話,固執地要工作。
畢竟霆先生是工作狂。
我悄然穿過門框,盡量不裹挾起一絲風。
看到門內的情形後覺得眼眶有些發酸。
霆先生確實在病房。
不過不是在工作。
也不是一個人。
“小心燙。”
他低頭吹了吹手中的勺子。
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在保護一份珍貴的文物。
而我卻是蒙在文物上那令人煩心的汙塵。
“謝謝霆哥哥。”
病床上的沈林滿眼愛慕地將那口粥喝了。
我像隻蒙了灰的老鼠,轉身朝病房外跑去。
就在這時。
一道熟悉的嘟嘟嘟聲又將我從僵冷狀態抽離。
我看見他的來電顯示。
謝棠。
“霆哥哥你接吧。說不定謝棠真有事找你。”
顧霆吹著手中的熱粥,朝手機的方向瞥了一眼。
然後,伸出小拇指
毫不猶豫掛了電話。
病床上的沈林眉毛快速挑了一下後又皺在一起。
白皙的臉上看上去滿是善解人意。
“霆哥哥,要不你還是回去吧。我一個人沒事的。”
顧霆停下手中的動作。
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我看見他找到我的對話框。
“今晚有事,不用等我。”
在這條消息往上。
全是我給他發的消息。
都是已讀。
卻沒有一條收到過回複。
2、
顧霆知道我去世的消息是從陳叔那裏得知的。
“他們用謝小姐的手機給您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最後沒辦法了才打到我這裏來。”
坐在庫裏南後排的顧霆漫不經心整理著手中的文件。
神情淡漠如水。
“他沒有人可聯係。”
是的。
雖然當初我拿到了高昂的手術費。
可我妹妹還是去世了。
這個世上和我還有聯係的人。
也隻有霆先生和陳叔。
“謝小姐也太可憐......”
陳叔說著,看見顧霆沒什麼反應後也住了嘴。
唇間還歎了口氣。
我坐在霆先生的旁邊。
也看不清他那雙被黑睫籠罩的眸子藏著什麼情緒。
或許什麼情緒也沒有。
不對。
沒有或許。
就是什麼情緒也沒有。
因為霆先生說過。
他不懂感情。
“需要確認遺體嗎?”
醫生從我的身邊走過準備掀開我頭上的白布。
“不必。”
顧霆的話卻截斷了醫生的行動。
男人看了眼蓋在我身體上的白布轉身問剛剛那個醫生。
“可有遺物?”
醫生好像被顧霆的話凍住了一樣,緩了半天才吐出一個字
“有”。
他將用密封袋裝好的我的手機遞給顧霆。
我看見屏幕碎出了蛛網般的裂痕。
顧霆接過手機,拇指拂過碎屏的時候蹙了一下眉。
我知道肯定不是因為那一張我和他的合照鎖屏壁紙。
而是因為不平整碎屏劃破了他的指腹。
他向來喜歡幹淨整潔。
而我的手機破爛不堪,血和泥塵填滿了碎縫。
果然。
下一刻,他就拿出隨身攜帶的濕紙巾。
麵無表情地擦著我手機表麵的汙漬。
直到碎屏上麵沒有一丁點兒塵跡後。
他才用方巾包起來揣進褲兜。
“還有這個。”
醫生將我的保溫杯遞到顧霆身前。
顧霆的目光在保溫杯上停留了一會兒。
然後看向陳叔。
陳叔的眼睛還是紅的,嗓音也有點啞:
“是謝小姐給您熬的粥。她以為您胃病嚴重住院了。”
我看見霆先生垂著眼皮接過保溫杯,淡漠說道:
“嗯。她給我打過電話。”
十八個電話。
沒有一個接通過。
回別墅的路上,顧霆一直將保溫杯放在身前。
那雙冷冽的眸底裏掩藏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3、
霆先生一直是個工作狂。
可能是覺得給我開的月薪太高了。
所以後來也讓我兼職在他的公司做秘書。
我走得突然。
經手的工作還有很多沒有交接。
為了不影響工作進度。
在我去世的當天下午,顧霆就提拔了一個新秘書。
好像我的存在與否對他來說都一樣。
不過都是些同樣的工作。
換個人做也是可以的。
不對。
是換個人做更合適。
因為新秘書隻花了一天的時間。
就將我整整五年來在工作上的交接都辦理結束了。
顧霆看著桌子上那一遝厚厚的交接手續有些出神。
可能是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換這個新秘書。
新秘書給他倒了杯熱水。
顧霆揮了揮手說自己並沒有要。
“可是謝小姐之前特意交代過,您每隔半個小時都要喝一杯新鮮的溫水。”
顧霆看著桌上的水杯,表情依舊冷冷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哦。”
霆先生好像忘記了。
隻知道他每次胃不舒服的時候,手邊總會有一杯暖暖的溫水。
新秘書將熱水輕輕放在顧霆的手邊,下意識問霆先生我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請假了。
還問我什麼時候回公司,說上次問我要的衣服鏈接忘記發給他了。
顧霆看交接手續的動作頓了一下:
“不回來了。”
新秘書追問我是不是離職了。
顧霆看著手邊的溫水杯,臉上的情緒沒有絲毫變化。
冷若冰霜地說:
“死了。”
新秘書從震驚中回神後,眼眶紅了起來,哽咽著出了辦公室。
而霆先生如往常一樣。
忙碌地處理著工作上的事情。
顧霆不加班的話,一般都在家裏吃晚飯。
許是覺得太過勞累。
他沒有讓陳叔送她回別墅。
而是回了公司旁邊的小三居。
我跟他一起走在路上,就像往日我們飯後一起散步那樣。
隻是以前我還能挽著他的手臂。
而現在我的手臂隻能穿過他的身體。
不過能站在他旁邊,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們回去的路上遇見了寵物店的老板娘。
“霆先生,謝小姐前兩天問我要的貓糧到了,她什麼時候有空來拿呀?”
顧霆說自己順路帶回去。
丟丟是我去年收留的流浪貓。
那天下著雨,它孤零零地躲在樹後麵,不敢上前與那些個子大的野貓爭食。
那可憐的模樣像極了以前的我。
我蹲在地上拍了幾張丟丟的照片發給霆先生,問他我能不能收留它。
但是他都沒有回複。
後來他看見我把丟丟帶回了別墅。
一邊捂著鼻子打噴嚏一邊說自己貓毛過敏。
還讓家裏的阿姨把整個別墅裏裏外外重新打掃了三次。
我便把丟丟轉移到了我們很少來的小三居。
不對。
是霆先生很少來。
我基本上每天都在這裏陪它。
其實我是每天都在這裏清理貓毛。
我走後,丟丟又亂丟自己的毛了。
顧霆可能覺得太臟了,連腳都沒有踏進去。
剛拿回來的貓糧也隨意放在了門口。
我在小三居裏站了好一會兒。
丟丟好像感應到了我的存在。
走過來蹭了蹭我的小腿,喵了一聲。
幸好,還有丟丟在想我。
從前我聽人說過。
一個人死後要是沒有一個人記得他的話。
那麼他的魂魄就會徹底變透明,消失不見。
我看了看我的身體。
雙腳已經開始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