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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在我猶豫要不要和裴川離婚之際,十八歲的我穿到了我身上。

那時的我們剛確定關係,少年最熱烈的愛正如藤蔓瘋漲。

我以為她會很開心我們後來真的成了夫妻,抑或者不敢信我們走到了離婚的地步。

但她隻是問了我句,「能告訴我這些年你們的經曆嗎?」

我向她說了很多,很奇怪,十年來那些美好和甜蜜的回憶在腦海中很詳細,痛徹心扉的反倒模糊不已。

我告訴她,這就是我猶豫的原因。

或許我以為天大的痛苦,不過來源於一件小事。

她卻無比平靜的回我,「小事就夠了。」

我愣了下。

是啊。

小事就夠了。

1

裴川最近為了離婚和我撕得很厲害。

他承諾會給我一大半的財產,我卻遲遲不肯鬆口,非要他淨身出戶不可。

麵對我獅子大開口般的條件,他先是愣了下,緊跟著露出了種看透一切的嘲諷。

[趙錦,你就是不想離。]

青梅竹馬變戀人的優勢,讓裴川太過了解我。

他知道我有個習慣,真正要做的事不會說,這樣的條件不過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

但他已經忘了我為什麼會有這個習慣了。

忘了我曾為了我們能在一起,生生把自己從快言快語的活潑少女扳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商場老油條。

現在,他近乎歇斯底裏的質問我。

[為什麼?我們兩個之間已經沒愛了,你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頓了頓,他像是突然察覺自己失態,聲音裏的怒火降了幾分,[也放過你自己。]

放過…我自己嗎?

裴川,我也想放過的,但是晚了。

我已經走不出去了,那我就要你也陪我留在地獄。

2

我以為我和裴川這場關於離婚的拉鋸戰會持續很久,至少到我們把彼此折磨得遍體鱗傷為止。

但是沒有。

在裴川又一次摔門而出,我累得在沙發上倒頭就睡的夜裏。

十八歲的我穿到了我身上,我成了一個飄在她身邊的靈體。

再睜眼,我看見自己那雙永遠布滿陰霾與暗沉的眼睛散發光亮,清澈通透令人恍惚。

[你是未來的我嗎?]

十八歲的我打量了我許久,似有歎息,[這些年…是不是過得不太好?]

這是她來到這裏的第一個問題。

也是唯一一個問題。

我愣了下,無暇顧及此時的我在她眼中是什麼狀態,一種異樣又強烈的情緒直擊心門。

[你沒有什麼別的想問了嗎?]

[別的?]

[別的,比如......裴川。]

那個在現在的我和彼時的她生命中都極其重要的男人,或者說,少年。

我以為她會很在意他的,就像我一樣在意他,在意到罔顧了自己。

她卻好像,更在意我一些。

[你們結婚了。]

她這才拿起茶幾上我們強演恩愛的照片,又拿起一旁的離婚協議。

[馬上要離婚了。]

[我早就看見了。]

早就。

但僅此而已嗎?

她冷靜灑脫得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也不像現在麵對感情優柔寡斷的我,我一時竟不知該怎麼接話。

良久,我問了她一個困擾我許久,也困住我許久的問題。

[你覺得,我應該和他離婚嗎?或者說換做你——]

[會和他離婚嗎?]

3

二十八歲早已是個成熟的大人的我,做了一個大膽天真的決定。

將我和裴川之間的命運,交給十八歲的我。

[換做我當然美美分財產遠走高飛當富婆咯,但——]

她笑得很俏皮,卻嚴肅的拒絕了,[十八歲的我不能替二十八歲的你做選擇,這是你的人生,真正要承擔後果的隻有你。]

即使是曾經的我。

也沒有權利為未來的我做決定。

我不敢信,十八歲的我居然會如此清醒而理智。

我深刻的記得我年少時做著救贖悲慘少年的夢,不顧一切的要陪裴川創出一番天地。

我為了他做盡了青春期為愛癡狂,卻又想一起積極向上的少女能做的所有事。

我曾和他坐在星空下一起暢想著美好的未來,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會實現。

可後來呢。

[你和我記憶中十八歲的我,一點都不像。]

我再次認真的注視著她,或者說'我'的眼睛。

卻沒來得及看出些什麼。

裴川回來了。

4

他大概看不見我,否則也不會進門就對十八歲的我冷嗤。

[趙錦,有意思嗎?]

[做出這種可憐的樣子給誰看,非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惡心的怨婦你才滿意是嗎?]

他視角中'我'正捧著我們的結婚照發呆,不用想都知道在懷念往昔。

十八歲的我愕然的抬起頭,似乎是不習慣他這樣惡劣的態度。

但在看清他那張不複青春的臉後,這種愕然變為陌生,又頃刻化為了憤怒。

卻也僅僅是將離婚照放下,扭頭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我意識到她這是在顧及我。

因為我看起來還在意裴川,她就不能隨心而為。

是啊。

我的確在意裴川,在意到他都為了逼我離婚把我當敵人了,我仍對他有一絲憧憬。

那份摻雜在怨與恨裏的憧憬,曾在我的心中生根發芽,埋得很深很深。

沉沉的壓在我的心上,讓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拔出。

但現在,在我以第三視角看見他的現在。

我突然就感覺也不是這輩子都不可能。

我聽見自己對十八歲的我平靜的說。

[不管怎樣,你就是我。]

[你完全可以替我的每一個行動做決定。]

她似乎有些驚訝,但又很快了然了。

我不怕把決定權交給自己,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會害自己。

5

少年人就是少年人,身上獨有的那份鋒芒與驕傲永遠淋漓盡致。

得到我的首肯,十八歲的我直接折返,當頭給了裴川一巴掌。

[這麼討厭我,你他媽外麵有更好的人了?]

我懵了一瞬,看著她的身影和過去重疊,又仿佛疊不上。

十八歲的我的確很愛和裴川動手動腳,驕矜的少女總是要被捧著的,稍有不順就會對男友生氣擺臉。

但就算再驕矜,我也會顧及裴川的自尊。

打臉這種羞辱性的攻擊,還是第一次。

裴川顯然也懵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半晌才捂著臉。

說出口的卻不是你居然打我。

而是——[你怎麼知道的?]

充滿警惕與敵意。

我的腦子嗡的一下,突然什麼也聽不見了,隻能看見裴川為了維護那個女人向十八歲的我焦急解釋的模樣。

那麼認真。

那麼卑微。

我突然笑了。

我信了裴川的話,以為他想離婚僅僅是因為嘴上時常念著的厭倦了我。

卻忘記了,每一份情感對舊人的厭倦,大多伴隨著新人的出現。

他騙了我。

我真蠢。

6

[趙錦,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得了那種病。]

[在你身邊繼續呆下去,我會陪著你一起被耗死的。]

十八歲的我的潑辣讓趙錦意外,他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冰冷厭惡以外的表情。

我分不清那是什麼,隻看見他的眼睛亮了下。

頗為掙紮。

這一刻,剛才他那些仿佛被屏蔽的話全都在我耳邊清晰了。

他說那個女孩率真,可愛,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朝氣。

他說和她在一起,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鮮活。

是在我這種人身上永遠也感受不到的。

但他向我保證,他們之間沒有什麼。

隻是她的出現,讓他意識到,他不能再壓抑自己苦苦支撐一段早已破碎的婚姻了。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哭了。

但我的臉上的確感受到了冰涼。

我很想質問他,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是從十八歲陪他一起從白手起家打拚到現在的人,是不顧雙方長輩反對一定要嫁給他的人。

是這十年來無論多苦都唯一陪在他身邊的人,是他承諾過要給我一輩子幸福的人。

可惜。

我發不出聲音。

他也聽不到我說話。

十八歲的我替我開了口。

她把桌上的結婚照朝著裴川砸了過去。

[賤人,出軌還有理了!]

[你等著,看老娘不要你這男表子和那婊子好看!]

7

我好像真的在這些年的痛苦生活中被磨平了棱角。

甚至會震驚於十八歲的我,攻擊性居然那麼強。

裴川幾乎是落荒而逃,那一絲掙紮在眼中消失得一幹二淨,唯剩對決定離婚的慶幸。

他麵紅耳赤的吼我。

[別他媽對我犯病,我們已經要離婚了,我沒有義務承擔你這些有病的負麵情緒!]

[我已經請了律師了,如果你不答應協議離婚,咱們就法庭上見。]

起訴離婚這四個字。

我在他嘴裏聽了少說也有十幾遍了。

但每一次都沒有付諸行動過。

因為會影響公司。

這一次呢。

我看著裴川有些狼狽的背影,腦子裏的某個念頭突然清晰了。

他會去做的。

8

十八歲的我帶我去找了那個女孩。

裴川以為他把她藏得很好,其實不是的。

隻是我之前從沒想過,也沒精力去在意罷了。

我沒有什麼撕小三的心思,隻想去看看那個把裴川迷得仿佛失了魂丟了心的女孩究竟什麼樣。

畢竟,我曾十年如一日的懷著可笑的天真,以為自己會是某個男人生命中唯一永遠特殊的存在。

卻被現實狠狠打了臉。

現實是一個世界,我生活的這個世界。

從來都不可能單獨切割出一塊來,盛放我的幻想童話。

那個女孩似乎很忙,我們在約見的地方等了很久,她還沒有來。

十八歲的我攪著咖啡,一口都沒喝,漸漸有些煩躁。

她不喜歡這種東西,或者說那時的我不喜歡。

奶茶,可樂,那些大人眼中沒營養的劣質食品,才是少女時代的我的鐘愛。

咖啡太苦了。

我笑著問她,[點杯咖啡是為了維護我的人設嗎?]

她滿臉認真的回。

[這樣看起來比較有氣勢。]

[畢竟我們是來抓小三的。]

我一愣。

高檔的咖啡廳,散發著苦香的咖啡,都是少女時代的我眼中精英大人們才會擁有的東西。

曾經我憧憬卻求而不得,現在卻能夠輕易得到。

卻好像,也失去了什麼東西。

[趙錦。]

沉默良久後,她以我的名字,而不是未來的她稱呼我。

聲音中多了些沉重。

[能告訴我,你得了什麼病嗎?]

9

對自己還有什麼好隱瞞的呢。

我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

但當真的直麵她的問題,我幾乎是下意識的,不想讓曾經的自己發現現在的我如此狼狽。

[不是絕症,放心吧。]

十八歲的我沒再追問。

因為,那個女孩來了。

她叫楊月,是附近大學的學生。

我從沒在腦海裏假設她是個什麼趾高氣昂的妖豔賤貨,但當真的看見她時,還是被她驚了驚。

她和十八歲的我太像了。

不是長相,而是氣質,那股少女永不服輸與永遠充滿希望的氣質。

裴川在和十八歲的我交鋒時說出的那一個個懸浮的詞語,在此刻完全得到了具象化。

十八歲的我對我罵。

[賤男人還玩上替身文學了,真是老屎殼郎上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沒說話,盯著楊月。

她從來到這裏後就一直在鞠躬道歉。

為今天的遲到。

也為這些天她接受的裴川的幫助。

她略顯局促叫我裴夫人,卻邏輯清晰的解釋實在是不得已,家裏困難,立了借條的。

和裴川沒有任何特殊關係,請我不要誤會。

十八歲的我來時氣勢洶洶,現在卻懵了一瞬。

大概覺得她態度真的太真誠了吧。

的確。

連我也有些難分辨了。

10

我讓十八歲的我問了她許多問題。

從她和裴川從相識到相熟的經曆,到她對裴川的看法。

說實話,我和裴川走到這種地步,他們兩個之間發生了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但我就是想知道。

想知道究竟是多麼蕩氣回腸的故事,能讓如今已經近三十歲的裴川,像十八歲的他一樣為愛發瘋。

可惜。

我得到的結果不盡人意。

他和楊月的相識平平淡淡,就像很多普通朋友的初遇那樣。

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點恰好有幾分交集,並因此互換了聯係方式。

唯一值得說道的,就是他對她的一眼驚豔,主動靠近。

和楊月比起來,我和裴川相遇反倒要轟轟烈烈的多。

學生時代的乖乖女遭受欺淩,熱血衝動的少年堪稱莽撞又勇敢的挺身而出。

在她問起為什麼時。

他頂著五彩斑斕的腦袋回頭,沉默著嘴唇囁嚅了很久。

[暗戀你很久了。]

11

在我們從朋友到戀人的這段時光裏。

我教會了裴川積極向上,好好學習。

他教會了我露出更具有攻擊性的鋒芒。

即使是現在,我也可以毫不猶豫的說,那段時間,我們是互相成就的。

我們在互相成就中和彼此融為了一體,而現在,他以一種堪稱自虐的方式要把我們的血肉分割開。

楊月說裴川曾多次提出過要幫助她,無償的。

他說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我。

曾經他沒有能力給我帶來一點點幸福與美好,甚至還需要我燃燒自己做他路上的助力。

這一直是他心中的傷。

現在。

他可以在楊月這裏得到代償彌補了。

但楊月沒有答應。

我大概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接受這種天降橫財般的饋贈。

聰明,又讓她意識到這絕對不僅僅是饋贈。

聊天可以結束了。

我讓十八歲的自己提出離開。

楊月聽完後,先是猶豫了一瞬,隨即掏出了自己的學生證。

她露出那種做了很久心理建設才鼓起勇氣的青澀的笑。

卻像初生的太陽。

[我大學學的是心理學相關的專業,您如果願意,閑暇時可以找我聊聊天。]

[不收費的。]

12

十八歲的我愣了下。

我的心中也莫名酸酸脹脹的。

裴川對楊月說,我現在的狀態補償根本就沒有用。

說他為我如何付出,精力,金錢,時間。

我的自私與貪婪卻像個無底洞,永遠也填不滿。

我猜他這樣說,隻是為了讓自己在將本該對我的補償轉接到另一個女孩身上時,能安心一點。

楊月卻從這些充滿怨念的話語中,提煉出了我需要幫助。

我不知該做出什麼樣的回應。

我心直口快過,殺伐果斷過,現在變得卻優柔寡斷。

但十八歲的我替我接受了楊月的好意。

她對她說多謝。

又轉向我。

[趙錦,你現在心裏有答案了嗎?]

我目光追隨著楊月離開的方向,透明的玻璃窗外是屬於城市的車水馬龍。

霓虹燈閃爍著,人來人往,出其的熱鬧。

我有多久沒感受過這樣的熱鬧了?

[有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的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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