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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雲飄散若雲飄散
蘇慕寒寒寒江雪

第1章

從小母親教導我不許與庶妹爭搶。

因著庶妹亡母有救助父親的功勞。

而母親希望做個世人眼中賢良的大夫人。

哥哥讓我將救太子一事讓與庶妹。

因為庶妹心悅太子。

而我早已是太子未婚妻。

太子臨幸後賜我一碗碗避子湯。

他應該也是喜愛庶妹的吧。

世人都道將軍嫡女蒼若雲有福氣。

貴為嫡女又能嫁給太子。

可沒人知道,我快要死了。

1 

「若雲,你妹妹最近身子弱,想要太子過來陪她說說話。你明日讓太子過來將軍府看看你妹妹」

母親見我不說話,突然甩開我的手。

朝我吼:

「你都已經是太子妃,還不能讓讓你妹妹嗎」

我被母親吼的發愣,直直站著。

我從東宮接到消息,說得緊急。

以為母親突發惡疾,匆匆趕回來。

進門也未曾被讓座。

原來又是為了蒼若雪。

母親似乎忘了我才是她的親生女兒。

後背突然被人猛推一把。

「若雪妹妹白天已經吐血,就想太子看望,你怎麼心胸如此狹隘」

好不容易站定身子,看清來人。

果然是我那一母同胞的兄長。

如今更像是蒼若雪的親兄長。

他漲紅臉朝我大喊的模樣。

再也無法和兒時帶著我騎射的少年聯係在一起。

「是不是要我把太子妃之位也讓給蒼若雪」

母親臉上一僵,眼眶忽的一紅:

「你說的什麼話,你要逼死你母親嗎,你妹妹沒了親娘,身子又弱,有個三長兩短,多少人戳脊梁罵你母親」

母親,從來隻想到自己。

想當個世人眼中的賢良夫人。

讓世人看她善待姨娘的女兒。

她的方式,就是把屬於我的都給蒼若雪。

兄長怒視著我,正欲開口。

屋外傳來人聲。

「夫人,大......二小姐喊疼,讓您過去」

家中丫鬟見我在場,急忙改了稱呼。

這個家的大小姐都變成蒼若雪了。

「明日一定讓太子過來」

母親和兄長留下一句話,再沒有理會我。

忙著去蒼若雪房中看望。

我跨出門檻,望望天。

陰沉沉。

大抵會下雪吧。

身後的將軍府鬧哄哄,都與我無關。

我輕撫一下小腹,上了轎子。

母親,兄長,無妨,等我死了,一切都可以讓給蒼若雪。

那時,你們該滿意了吧。

我努力將嗓子腥甜之物壓下。

蜷縮在轎內。

轎子回到東宮時,聽小廝喊:

「太子」

我不願與蕭景墨照麵。

特別是今日。

我在轎內多坐了一會兒。

估摸蕭景墨已經進宮內。

才慢慢撩開轎簾。

隻見蕭景墨站在幾步外,紛紛白雪飄落。

這天果然下雪了。

蕭景墨見我出來,緩緩踱來。

伸出的手扶著我:

「王妃」

蕭景墨極少喚我名字。

「蒼若雪病了,太子明日去看望蒼若雪吧」

我想盡量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許是天太冷,話語都在顫抖。

扶著我的手感覺一滯。

蕭景墨收回他的手,轉身進門。

母親,兄長,話我已經帶到了。

丫鬟從門內打著傘匆匆出來。

為我遮擋了風雪。

我朝她笑笑。

「王妃,你臉色好差,不舒服嗎」

「無事」

「太子去庫房了,該是給王妃挑禮物去的」

明日,是我的生辰。

小丫鬟都記得。

母親和兄長卻未曾提起。

蕭景墨應該是去給蒼若雪選探病禮物的吧。

明日定是要去看望。

那可是他的心上人病了。

蕭景墨最想娶的,從來都是蒼若雪吧。

小丫鬟還在嘰嘰喳喳說著。

我伸手,雪落在肌膚,涼涼的。

我瞥見蕭景墨不知何時在屋簷下立著看我。

我不懂為何蕭景墨總用那眸子望我。

世人口中冷酷、殺伐果決的太子。

為何看向我的眼神深處總帶著柔情。

我不想再揣摩。

也不願再沉溺。

轉身往房內去。

身後風雪刮了一夜。

次日醒來,丫鬟說蕭景墨在門外等我。

「王妃,孤去將軍府看看,你不願孤便不去」

隱約看見門外蕭景墨穿著大氅的身影。

「你去吧」

「孤今日定會回來」

我真不懂,何必虛情假意。

蕭景墨想去便去,何必在門外等我醒來。

再告訴我要去看蒼若雪。

蕭景墨的背影漸漸遠去。

他又誆我,此去今日定不會回來。

就像拜月節那時一樣,隻是這次我不會再尋他。

我在榻上翻身衝著牆。

淚水還是不爭氣的滾落。

胸口一滯,我猛地起身。

吐出一口血來。

「讓阿瑾過來」

阿瑾是我的女太醫。

也是我的好友。

她知道我的秘密。

「王妃,這胎兒還是落了吧」

2

「落了孩子,我便能活嗎」

阿瑾沉默了。

我病了,病得很重。

我不許阿瑾告訴蕭景墨。

「走吧,去廚房看看」

我最愛吃棗糕,特別是生辰這日。

廚娘似也記得,一早便準備著。

見我進來忙讓我坐。

我看著廚娘忙碌的身影。

曾經母親也是這樣為我操持生辰。

做我最愛的棗糕。

為我挑選最好的禮物。

一切都因為蒼若雪終結了。

父親領回小我幾歲的蒼若雪。

說她生母為救父親失了性命。

要母親好好看顧。

蒼若雪從父親身後露出的眼睛,像狐狸。

「若雲,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

「若雲,你妹妹沒了親娘,穿得體麵些外人才不會說母親苛待她」

「蒼若雲,你越發不懂事!」

那年我看著被蒼若雪踩在腳下的棗糕。

狠狠推了一把蒼若雪。

被母親罰了禁閉。

蒼若雪搶了我的衣裳,折了我的簪子,母親隻說讓她。

但母親從不會說太子妃之位讓給蒼若雪。

母親明白我是太子妃,她便有體麵。

其餘的在母親眼裏便都是小事。

我不讓便是我不懂事。

沒想到這麼多年經曆過來,再回憶心還是細細密密針紮般疼。

我低著頭捂著胸口。

頭上的發飾叮鈴。

是兒時兄長送的簪子。

蒼若軒,我的兄長。

「若雲,你看妹妹多可愛」

「若雲,妹妹驕縱些才像將軍府的姑娘」

「若雲,你怎麼這都和妹妹爭搶」

「蒼若雲,讓給妹妹!」

兄長到底從何時開始,忘記我才是他的親妹妹。

「蒼若雲,不許告訴太子」

十歲,我從河裏費力救出蕭景墨。

自己卻掉進水裏,被衝到下遊。

手上被劃出長長的口子。

好不容易得救,卻落了病根。

兄長卻和我說。

不許告訴太子,讓蒼若雪做那個救太子之人。

因為蒼若雪心悅太子。

太子被救起已然昏迷,隻記得救他之人手腕內側有一處胎記。

蒼若雪便學著在手腕內側畫了和我一般的胎記。

等到節日大典當著眾人露出。

被蕭景墨認出。

世人都說將軍庶女蒼若雪救了太子。

更有當年將軍救聖上遺風。

兄長說我本就是太子未婚妻,將救太子一事讓給蒼若雪也無妨。

兄長怕沒有料想到,因著這事多少人奏請聖上換了我,讓蒼若雪做太子妃。

倘若兄長得知,是否會後悔當初呢。

我從發上抽出那簪子。

丟進火裏,劈裏啪啦作響。

我轉身往院子裏去。

棗糕的香氣開始彌漫。

3 

今年的生辰格外冷清。

我讓小廝在院門掛了幾盞燈籠。

母親曾說她最畏寒。

因著我生在冬日,再冷母親都覺得溫暖。

就是這樣的母親,罰我在八歲生辰那夜跪在祠堂。

那麼寒冷的冬天,一個暖爐都沒有留下。

因為蒼若雪毀了我的棗糕,而我狠推了她一把。

她便病了。

越是回憶越是苦澀。

八歲被罰跪祠堂,我第一次遇見蕭景墨。

如果沒有相遇,一直死心,如今是不是不會心痛。

「太子妃,進屋吧」

又飄雪了。

阿瑾催我進屋。

明知道蕭景墨不會回來。

為何還是在房門站著。

這次定不會去尋他。

阿瑾扶著我進了裏屋。

大雪被擋在屋外。

留起的那塊棗糕還放在桌上。

「拿下去吧」

阿瑾端著糕點退了出去。

我撫了撫小腹。

我與蕭景墨成婚三年。

因為父親當年在亂黨手中救下聖上。

聖上下旨賜婚。

父親的嫡女嫁給太子。

那時候我才三歲,蕭景墨還沒有被立太子。

第一次見麵,我八歲,蕭景墨剛立太子不久。

我十歲時,蕭景墨被歹人謀害,險些喪命。

我救了他,卻落了一身病。

也是十歲,兄長讓我將功勞讓給蒼若雪。

那段時間朝臣上奏,讓蒼若雪取代我嫁給蕭景墨。

聖上猶豫,蕭景墨卻堅決反對。

更讓我驚訝的是,父親也嚴詞拒絕。

父親不會像母親總將所有都給蒼若雪。

得了有趣的小物件,父親必然給我和蒼若雪一人一份。

我曾覺得父親比母親更疼愛我。

十八歲我嫁給了蕭景墨,如今已經三年。

蕭景墨待我不似母親和兄長,沒有要求從不苛待。

甚至我總能從他深沉的眸光探出溫柔。

隻是溫情過後的一碗碗避子湯,澆醒我。

蕭景墨從不愛我。

或許是礙於聖上賜婚。

或許是還不想讓蒼若雪卷入宮中爭鬥。

蕭景墨選了我,而非蒼若雪。

屋外的雪越下越急。

冷冽的寒風透著窗縫鑽進屋內。

我伸手推開窗戶。

蕭景墨站在風雪裏,身後是火紅的燈籠。

好似映照著蕭景墨的眸光也猩紅。

蕭景墨朝我走來。

恍惚間好似八歲那年。

蕭景墨也是這般堅定的走近我。

「王妃」

蕭景墨從窗外替我掩上窗。

他的臉消失在窗扉。

蕭景墨再進來時,拉著我的手坐在桌前。

燭火搖曳,彼此都沒有說話。

蕭景墨還記得他的承諾。

他陪我走了十三個生辰,除了彼此,無人知曉。

4

「你為何哭」

八歲那年,我在祠堂跪了許久。

聽見院外的響動,我以為是母親來了。

忙回頭看去,卻見穿著水清色袍子的少年朝我走來。

我不認識他。

「我沒有哭」

臉上的淚痕還被門外的冷風刮的生疼。

少年在我旁邊站了許久。

或許是有人陪著,積攢的委屈突然決堤。

「今日......是我的生辰」

八歲的我邊說邊抽泣起來。

「往後,我陪你」

我有些發愣,抬頭看這少年。

他不是兄長的好友,我也不認識他。

......

九歲,我被蒼若雪搶了生辰的衣裳。

兄長說一件衣服而已。

我的生日宴開宴前。

白天還搶我衣裳力大無比的蒼若雪病倒了。

母親收回請帖,不再設宴。

往後每每我的生辰蒼若雪便病倒。

不知誰請的道士說我和蒼若雪相衝。

此後將軍府嫡女蒼若雲再沒過過生辰。

母親隻說,蒼若雪病倒,如果大宴賓客會被人指點。

九歲的我夜裏偷偷溜進廚房。

爬上灶台,想給自己做一塊棗糕。

可縱使弄的滿臉黑灰,我還是什麼都做不出來。

「你怎麼又在哭」

那個少年又出現了。

那夜沒有下雪,月光怯怯躲在雲後,他立在廚房門外。

「生辰快樂」

他伸手遞給我的東西看不清模樣。

一如他臉上的表情,藏在暗影裏。

但我嗅到,是棗糕。

月亮從雲後悄悄出來。

斜斜照在少年的臉上。

那便是蕭景墨。

是十歲那年。

我扒著河岸枯枝。

哪怕紮破手腕都要死死拽住的少年。

十歲宮宴上,蒼若雪被人追捧是救了當朝太子的將門之女。

我才知道,遞給我棗糕的少年就是太子。

5

「王妃在想什麼」

我回神望向蕭景墨。

搖搖頭。

許是屋內太熱,我的臉燒起來。

「太子,小酌一杯嗎」

等丫鬟送來果酒,我已經有些頭暈。

我端起一杯一飲而盡。

壓住喉嚨的腥甜。

阿瑾說我不宜飲酒,特地給我做的果酒。

也交代少喝。

我又端起一杯。

蕭景墨抓住我的手,他蹙著眉:

「王妃近日不該過多飲酒」

我心裏一驚,蕭景墨知道我懷孕了?

下意識撫了撫小腹。

蕭景墨看我的眼神卻有些古怪。

我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我這幾日該來葵水。

我忙放下手,卻欲蓋彌彰。

「王妃?」

屋內寂靜。

「讓女太醫過來!」

蕭景墨突然朝門外厲聲道。

「王妃,你不該有孕!」

又是這句話,無論平日蕭景墨待我如何。

溫情後的避子湯和這句冰冷的話,從未缺席。

能為他生下子嗣的,隻有蒼若雪吧。

我握著手腕往後退,不想阿瑾給我把脈。

「不......」

我縮在床尾,多少次幻想蕭景墨可能歡喜,還是被現實擊碎。

「王妃,過來」

蕭景墨的話語沒有溫度。

一如門外寒冷的雪。

阿瑾為我搭脈。

稟報了我們早就知道的消息。

我有孕,三月有餘,大概拜月節前後受孕。

原本靜靜聽阿瑾稟告的蕭景墨,突然大步走近我。

伸手擒住我的脖頸:

「若雲,這是誰的孩子」

蕭景墨眸子紅的好似能滴出血來。

他在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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