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暮川登基的第五年,他斬殺我的父兄,流放了沈府上下幾十餘人。
當日夜裏,他與表姐一杯毒酒了結了我與他的孩子。
等我再次睜眼,正趕上我的及笄禮,也是與他訂婚的前夕。
我“撮合”他與白月光表姐的婚事。
婚後二人琴瑟和鳴,卻在一場慶功宴後,蕭暮川紅著眼說我是他的皇後。
我冷笑一聲,蕭暮川,臣女可不敢認殺父仇人做夫君。
01
我癱軟在地,氣息微弱。
毒酒灌進我的喉嚨,我仍掙紮著:“蕭暮川,求你放過,放過沈家。”
我死死扯著蕭暮川的衣角,他厭惡地甩開衣袖,隨即冷聲說道:“替身而已,沈景瑤,你也去陪葬吧。”
就是這樣一個想要一杯毒酒了結我的人,是與我有著七年夫妻情分的人。
我自問我沒有辜負他,沈家更沒有對不起他。
七年裏,父親在朝堂盡心盡力,兄長在邊關常年駐守。沈家數代忠良,幾世為官為梁國鞠躬盡瘁。
可蕭暮川登基的第五年,他因忌憚沈家功高震主,以勾結叛黨之名斬殺我的父兄,流放了沈府上下幾十餘人。
“皇上明鑒,沈,沈家並無不臣心。”
蕭暮川神色淡漠,冷如冰霜。
他並不聽我的辯解,好似隻等著我毒藥發作,好結束這場“鬧劇”。
一旁長的與我足有七八分相似的表姐,看著奄奄一息的我,笑的肆意張狂。
“妹妹,好好去吧。”
我死死地盯著蕭暮川與元雨柔,真是一對“璧人”。
“你們......”腹部的疼痛愈加劇烈,孩子,未出世的孩子。
未說出的話都淹沒在嘴角,一口鮮血噴出,血腥味充斥著整個咽喉。
我睜著閉不上的眼睛看著這富麗堂皇的宮殿,往事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緩緩而過。
02
再次睜眼,是我的及笄禮,也是我與蕭暮川訂婚之前。
“阿瑤呀,過了今日你可就及笄,可以成親了?”娘親抬眼看著我,“娘看川王對你有意,又極為上心,阿瑤......”
娘親話音未落。
“夫人,不好了,川王和表小姐在,在屋裏......”
娘親的臉色霎時鐵青,在我的及笄之禮上。遇到府上表小姐與川王苟合,真是丟盡了尚書府的臉麵。
娘親斂去了麵上的不悅,急忙去了聽雨閣。
我也緊隨其後,去看一看這難得一見的“熱鬧”。
今日是我的及笄之禮,華城的世家貴族,官宦公子小姐都來了。前世就是在今日,蕭暮川與我定下了婚約。
起先他對我是無盡寵愛,許下後宮三千,唯隻愛我一人的諾言。
後來一朝天子,他納了表姐元雨柔,便就開始冷落疏遠於我。
如今,且走著瞧吧。
聽雨閣是熱鬧得緊,一眾人群是低頭私語,嘈雜之聲不絕於耳。
屋裏的男女衣衫不整,青絲散亂。
元雨柔臉上是淚珠漣漣,原本明豔的容顏配上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更添憐愛。見到娘親上前,她小聲啜泣著:“姑姑,你可得為柔兒做主,柔兒,柔兒沒法做人了......”
上一世,她也是這般可憐模樣。
上一世,她進進宮看我。第二日蕭暮川便醉酒出現在她的床榻。她雙眼含淚,委屈得很,同樣的話語出現在耳畔,我心一軟,她便入了後宮。自此,她成為集萬千寵愛的貴妃娘娘,而我隻是一個徒有虛名的皇後。
她即如此喜歡蕭暮川,前世尚可無媒苟合。這一世,我便成全她,讓她早幾年嫁去川王府。
03
蕭暮川與元雨柔這場鬧劇成為華城貴族的飯後談資。
天子震怒,蕭暮川不得不娶沈雨柔。對外隻稱是早有婚約,而荒唐之事是因不勝酒力。
他當然不是不勝酒力,幾杯薄酒以他的酒量是不至於醉的。隻是他的酒嗎,是加了料的酒。
“茉兒,把多餘的藥處理了,還有依舊派人盯著表小姐。”
“是。”茉兒應聲。
“隻是小姐,你從前不是屬意川王嗎?怎的會下藥促成表小姐和川王?”
“從前是我眼拙,沒瞧出川王和表小姐才是天生一對。”
“天作之合”這麼好的故事,怎麼能獨享呢。
我湊近茉兒耳畔,囑咐幾句。
下一場戲,也要開場了。
蕭暮川與元雨柔的事,不知何時被編成了幾個話本子。裏麵寫的是這表小姐橫刀奪愛,拆了千金小姐與王爺的金玉良緣。還有本子寫的是這王爺喜歡的是表小姐,是看上千金小姐的家世假意逢迎,與之來往......
不同的話本子流傳得甚廣,百姓們都聽著,傳著。蕭暮川的名聲頗為受損,父親母親對這樁無奈的婚事也是搖頭歎息,麵上無光。
可這並不影響幾日後的婚宴。
元雨柔與蕭暮川的婚宴,倒是低調的緊。遠沒有前世她入後宮為妃,宮中婢子為著她的椒房之喜忙前忙後,來的奢華。
蕭暮川來迎娶她的那日,眼睛笑地如彎彎的月牙。這種打心底的喜悅,我從未見過。
隻是,即便如此珍視,卻也隻能以側妃納入府中。
銅鏡裏的元雨柔嬌豔無比,她拉著我的手。眼中滿含歉意,柔聲道:“阿瑤,是我對不住你,川王本該娶的人是你。”
她紅著雙眼,淚珠溢出眼眸,此時這般嬌滴滴的樣子讓人無比憐憫。隻是落入我的眼中,隻覺得惡心。
這是她慣會用的手段,扮柔弱,裝無辜,總是擺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仿佛,所有的事都是事出有因,都不是她的錯,與她無關。她最是知禮,識大體。
上一世給我蓋紅頭的是她,促成蕭暮川與我的姻緣,也有她的一份功勞。
如今給她蓋上紅蓋頭的是我,我握著她的手,緩緩說道:“怎會,阿姐出嫁,我自是高興。至於我與川王,往事如過眼雲煙,阿姐不必想太多。”
“阿姐與川王才是天作之合。”紅色的蓋頭從我指尖落下,蓋在她的鳳冠之上。
惡男惡女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嗎。
04
促成這樁婚事,隻是我的第一步。
上一世,蕭暮川與我成婚才得到父親的幫助。
才得到一個從來不參與皇子內鬥,沈家的幫助。
這一世,我不會讓他得到我沈家的助力。
但以他的謀略,我還是不放心。日日派了人緊盯著他,蕭暮川與丞相近日私下往來甚密,與相府千金陸卉鸞還眉目傳情。
當今丞相,門生為官者不少,有了他的助力,隻怕蕭暮川想要太子之位不會太難。
不過幾月,聖上便立了他為太子。
我原以為,成全了這對惡男惡女,損了他的名譽。也讓他再無借力沈家的可能,這些能讓他少些助力,至少無緣太子之位。
可未曾想到,這些對他蕭暮川而言,不過隻是傷及分毫。
不但他川王的位置未曾撼動,如今還得了太子之位。
我早該料到的,他的背後有母族貴妃撐腰,前朝又有一批川王黨,就那些無足輕重的流言蜚語又能奈他何。
重來一世,他還是登上了太子之位,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皇位?
我不由得慌了神,心中塞滿了沮喪。嘴裏的茶怎麼都咽不下,沒忍住一口吐了出來。
難道重活一次,我還是無法手刃仇人?
上天讓我重來一次,難道隻是想讓我重蹈覆轍,眼睜睜地看著父兄慘死,府中上下家眷通通流放嗎?
沒理由,我重活一次還要敗北。
在極度緊張與垂喪下,我不停地絞動著手帕。嘴裏不自覺的喃喃道:“不會的,會有辦法的,父兄不會,不會......”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拂去心中雜緒,拚命在腦海中追尋前世的可用之事。
良久,忽地腦海中閃現出一個人影。
他既能找靠山,我如何不能。
下一步,戲台子也該找人一起搭起來了。
05
彥王蕭彥卿是最好的人選。
前世,他文武雙全,於政事於戰場都是有功之臣。隻是此人母親是和親公主,身份地位不夠顯貴,連帶著聖上也不怎麼看重他。後來他傷了腿,太子之位於他而言也絕無可能,至於帝位更是天方夜譚。
他在戰場與哥哥便素來相識,我找來由頭便與他在茶樓相見。
隻是一柱香的功夫,我便與他言明緣由。
他墨色一般眸子盯著我,仿佛要把我瞧個透:“為什麼是我?”
我對上他劍眉星目,英氣逼人的臉,堅定的說道:“因為,我覺著你會是位明君。”
他的眸中閃過異色,但很快恢複如常,唇角一勾:“沈小姐當真這樣以為?”
“我既來找你,那便是這樣認為的。”我說的斬釘截鐵,神色堅定。他沒有不信的理由。
“既如此,那便以茶代酒,多謝沈大小姐了。”他舉起茶盞一飲而盡。
這個盟約算是結下了。
在我的幫助下,蕭彥卿成功把李鶴齡收入麾下,他是有治世之才的人。
日後大有所用。
06
大梁幾十年前才結束混戰,戰事平息之後。各郡王去往分封各地,可天高皇帝遠,各位郡王的勢力是越來越大。
各郡王的兵力總數恐早已遠超皇室兵力。皇上為此擔憂不已,幾次議事,也都未有好的解決之法。
直到,彥王獻上一計。讓各郡王的爵位不止是嫡長子可繼承,隻要是郡王之子均可繼承。各郡王所管轄的區域也不再是隻歸屬於嫡長子,同樣也是由各郡王所有的兒子去繼承。由此將郡候國越分越小,自然兵力也不集中。
此等妙計,算是解了聖上的燃眉之急。
如今,蕭彥卿在聖上眼前是漸露頭角。
上一世這妙計是李鶴齡獻給蕭暮川的,也正如此,他在聖上眼前更得青睞。
一時間,蕭暮川的太子之位還未坐熱,就已危機重重。
隻是朝堂之上,蕭彥卿還並未能與蕭暮川形成分庭抗禮的局麵。宮裏就傳來了一道聖旨,賜婚相府千金陸卉鸞與太子蕭暮川。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為了他的帝位,他會利用所有人。
他娶陸卉鸞隻是或早或晚的事,畢竟他是個為了目地,不折手段之人。
隻是陸卉鸞也不是什麼良善之人,隻怕蕭暮川的後院有的是精彩的戲看。
既想要權勢助力,那便好好享受這“齊人之福”吧。
07
陸卉鸞不過嫁與蕭暮川月餘,他的後院就已是雞飛狗跳。時常是一下朝,蕭暮川不是忙著給這個評理,便是去忙著安撫那個的心情。
可即便在後院忙的焦頭爛額,也不耽誤他對前朝政事少一分關心。
各郡王對聖上打著恩賞實則是打壓的一道“分恩令”,頗有不滿。已有幾個郡王聯合發兵,前線告急。
朝廷需要派一位皇室子弟前往,不僅僅是要平了叛亂還要談判。
隻是這一世,沒了李鶴齡這個謀士,蕭暮川像少了半邊翅膀的雄鷹。他急於想表現自己,很快便毛遂自薦去接下了這個差事。
這我倒不意外,他覬覦皇位已久,早就是野心勃勃。前世若不是李鶴齡阻止,隻怕他就會如現下一般,毅然決然地奔赴戰場。
上一世這個平定叛亂是蕭彥卿前往,凱旋歸來時卻深受重傷,自此他的腿就再也不能走路。一個征戰沙場的人,舞刀弄劍之人,從此隻能在輪椅上度過餘生,不免悲戚。
不過此時是蕭暮川前往平亂,以他武功恐怕能完整的歸來就著實不易。
他既想著立功,一展宏圖,那便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勸說蕭彥卿切勿請求前去叛亂,切勿冒進,急功近利。
茶樓的說書人正拍著醒木,拖著尾音道:“且聽,下回分解。”
蕭彥卿輕啜了一口茶:“景瑤妹妹說的這些,李先生也說過。”他挑眉看著我,“前線戰亂,刀劍無眼,危險猶未可知。景瑤妹妹是擔心我?”
“彥王多慮了。”我抿著唇,輕輕咳嗽了幾聲。
08
蕭暮川在前線忙於平定叛亂,元雨柔也沒在後院閑著。
她近日常常與府外一位長相清俊的教書先生眉來眼去,二人暗自偷情。
這個情夫神似她從前傾心多年的一位書生,兩人眉來眼去幾日,就滾到了一起。
聽茉兒說與我聽時,我低笑出聲。不知在戰場的蕭暮川歸來時,若是得知自己心愛之人與旁的男子在一起耳鬢廝磨會有何反應,我倒是期待的緊。
前世,元雨柔是善解人意得體大方,就連冊封貴妃的聖旨都說她賢良淑德,品行端莊。
我不禁失笑出聲,什麼品行端莊,是與前世扮柔弱演的一出納入後宮的戲,還是如今嫁做人婦卻與府外教書先生苟合。
倒是要多謝蕭彥卿找來的這個情夫,僅憑一張畫紙竟真能找到如此相似之人。不過幾日,就獲得了元雨柔的芳心。
蕭暮川,看著自己的心愛之人與別的男子在一起是什麼感受,是不是會恨的發瘋?
恨的會親手殺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