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在河邊救了一個渾身是傷的乞丐,
每日為他治傷,伺候他吃穿,
他說我心地善良,要歸家請求父母道謝,並向我提親。
我說我已有情郎,難許他人承諾。
卻不想,他將我的情郎剝皮抽筋,做成人彘,最後我也難逃一死。
重來一世,我去河邊洗衣服,又碰見了他,這一次,我決定見死不救。
1.
我睜開眼,就看到滿臉橫肉的人販子將我賣到了青樓,正和老鴇討價還價:“這小妮子長的這麼俊,還是個雛,值五百兩!”
老鴇揮著手絹嗔怒一聲,聲音尖銳道:“行吧行吧,要不是看在她長的還不錯的份上,老娘才不答應給你這個價!”
前世我便是在這裏與情郎顧廷舟相見的。
他救我於水火,不在意我曾為娼的身份求娶我,我對他說:“我已殘花敗柳,曾有無數恩客,你身家清白,我怎配得上你?”他卻義正言辭道:“世道之難,怎是你一個弱女子能立足的?”
“況且小姐在我心中如天上星,水中月,姣姣如卿,娶你,實為在下高攀!”
他將我安頓在城外小屋子,自己去集市為我采買胭脂。
可我等來的,是他渾身是傷的的倒在血泊中,我想帶他回家,抱起他時才發覺他身體的殘缺,四肢皆被去除,傷口處被無數蛆蟲啃噬。
一人幽幽的來到我身邊,見我如此狼狽哭訴,他眼中卻滿是興奮:“若你跟孤回皇宮,或許,他也不會死!”
可我終究被他帶了回去,他將我困於床笫之間,粗碩堅硬的鐵鏈禁錮著我的手腳,我在床笫之間任他索求。
無論我如何哭喊,他隻會更加興奮。
我想咬舌自盡,他命人堵住了我的嘴,又發覺聽不到我的聲音不夠盡興,便拔去了我的牙,讓我無法自殺又可發出呻吟。
我,就好像他的......…狗。
他盡興過後還是殺了我。
被剝皮抽筋的痛,砍斷手腳的無助難耐,他猙獰的嘴角至今還縈繞在我周圍。
隻因為我們救了他,見過了他最狼狽的模樣,他便恩將仇報,誓要將我們變成死人才會相信我們不會透漏他從前的種種過往。
據說,為了皇家的臉麵,我們必須死!
如此視人命如草芥,以萬物為芻狗的做法,既我重生,又怎會再重蹈覆轍呢?
收回思緒,老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既然你來我這裏,就收起你的脾氣,好好學習討好男人的手段為我掙銀子,否則,有你受的!”
我聞言連連感謝:“謝謝王媽媽,我定然好好學習為媽媽掙大錢,不辜負媽媽的再生之恩!”
她頗為滿意的點點頭:“你這小蹄子,倒和其他的人不一樣,識抬舉,是個聰明人!”
而與我一同被賣的還有一個女孩,她叫春喜。
前世她尋死覓活的不接客,她曾表露過自己先前為大家之女,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她說自己永遠不會屈服。結果就是她經常被媽媽打個半死,不過無論如何她不吭聲的骨氣倒是令我佩服的很。
她的聲音字字有力,從我旁邊傳來:“媽媽,我願意好好學習討好男人的手段,定努力成為京中花魁,讓媽媽賺的盆缽滿盈。”
我驚愕,她如今倒是和前世大相徑庭,有個想法在我心中悄然綻放。
難道她也重生了?
2.
我們被分到同一個院落,春喜她卻率先搶了采光好的房間,看著我帶著深深的怨懟:“我要這個了,我之前可是世家女子,若不是家道中落豈能論到和你一般境地!”
“你們天生的奴才命,沒事不要上我跟前晃!”
說完她緊閉房門,我默默背著包袱去了別處。
可剛閉上房門,她興奮到顫抖的聲音便傳來了:“前世你自己跟著太子享福卻棄我於不顧,憑什麼你為娼竟還這麼好命?既然我重生了,我勢必要做太子妃,我要享福!”
好命?
怎麼重生了,還是那麼蠢?
享福?這個福氣,不知道你有沒有命享!
3.
醉金樓裏唯一老翁讀過書,他張口便是: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朝朝,便是我的新名字。
老鴇聽了眼睛一亮,直拍手叫好。
為娼者,可不最在乎的便是恩客之多少嗎,情詩之中取的字,合該是最配我的。
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一行著紅衣的人走過,想來是有人成親。
春喜倚著門看那一行人抬轎子,臉上滿是譏笑。
李府大公子與肖家長女成親,排場鋪的好生奢侈,流水席擺了整整三日。
而這李公子,原來是春喜為良家女時的未婚夫,如今她為娼,他為官;她恩客無數,他娶得美妻,他們早已不是一路人。
春喜偏偏將自己與那新娘子比:“我與她,誰更美?”
琴師討好的笑著:“您自然更美,隻是她為良家,您為醉金樓數一數二的美人。”
琴師頓了頓:“良家女和您,自是不便做比較的。”
得了答案,春喜有些掛不住臉,頭一扭就上了樓。
說來也是可笑,她心裏明明裝著答案,卻非要問。
不過世道如此,既已為娼,就該有娼的樣子,哪裏和良家女比得了?
今日琴師這番話已是委婉,若是其他男人,說不準怎麼譏笑嘲諷她不自量力,幹著娼女的活計還妄圖和良家女一般?
歡場的男人就是這樣,無論是老的還是小的,對於娼女便是如此。
表麵奉承你是為了做你恩客得你一夜,實際心裏指不定如何鄙夷。
男人嘛,最在乎的無非就是女子的家世清白。
就如王媽媽所說:“既已做了娼,便該有做娼的樣子!”
在被賣到此地的新人中,我與春喜的容貌是其中的佼佼者,我們還未掛牌接客,因著整日流連煙花之地,一些熟客早已記得我們的麵貌,甚至還誇下海口:“等你們放了牌子,爺定豪擲千金與你們春風一度!”
王媽媽聽了笑不攏口,她的搖錢樹在眼皮子底下,而且還是兩個。
是以哪怕我雖未掛牌,王媽媽扔以花魁之名待我,整日的吃食和仆人都是陪好了的,就連我的自由也不受幹涉。
市井嘈雜,我坐於轎子看著來來往往的人,回憶著與顧廷舟的初見。
那天我逛於東市,卻猛的下起了雨。
大雨滂沱,我衣衫盡濕,唯有江邊的楊樹足夠避雨。
因著雨大,無數船隻停靠。
我靠著楊樹避雨,欣賞著雨中美景,卻不知自己衣衫盡濕,身材盡顯落在他人眼中也成了美景。
無數男子對我擠眉弄眼吹著口哨,眼神流連在我微顯的身材上。
更有甚者直接認出了我,大叫著我的名字:“朝娘,你不若來船上與我一敘,出些汗也不至於冷的發抖了。”他淫笑著,眼神不懷好意的打量著我。
雖為娼,我也慣於與男人打交道,可既我來此閑逛,便是想暫時擺脫為娼之身份,但他們露骨的話語,不懷好意的眼神,都在告訴我:
既已為娼,便終身是娼,怎比的了尋常女子?
我不是矯情之人,可那日,我竟覺得屈辱非常,腦子閃過一個念頭,我何不學烈女撞樹而死保全清白?
不,我怕死,加之我愛美,怕死的麵目全非,嚇到別人。
“一群大男人在此欺負小女子,真真是世道變了!”一個清冷而帶著嘲諷語氣的話語傳來。
我望向來人,他一身粗布長衫,微微打濕的袖子顏色深了些,咬文嚼字的模樣一看便知是個書生。
船上的人“善意”的提醒他:“這姑娘可是醉金樓的,又不是良家女,你犯不著為她出頭,萬一你費力不討好,人家還覺得你擋了人家的潑天富貴!”
顧廷舟深深的望了我一眼,那一眼,我的心砰砰的跳個不停,我心裏鄙夷道:男人最在乎清白,知道我是妓女,他又怎會為我出頭?或許還覺得剛才自己所做皆錯!
隻是我聽到他說:“妓女又如何,這裏又不是醉金樓,朝朝姑娘難道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嗎?”
這一刻,我覺得,他,似乎在把我當做人看。
除卻娼女身份,不被貶低的,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這種感覺很奇妙,當下令我驚愕,過後令我茶飯不思而反複咀嚼。
這小子,似乎真的走近了我心裏。
說來也可笑,閱人無數的朝朝姑娘竟也芳心暗許了。
而第二次與他見麵,便是他將水不小心潑到了我身上。
他一邊向我道歉,又一遍灼灼的看著我,眼裏是止不住的驚豔,真是個呆子!
他暗暗的問我身邊的婢女,若會我一麵需要多少銀兩,婢女隨口一句“五百兩”,他僵了僵,眼神卻更加堅定。
臨走時他跌跌撞撞的向我跑來,氣喘籲籲道:“聽聞朝朝姑娘最喜紅色胭脂,希望姑娘不要嫌棄。”他拽過我的手往裏塞了個紅色胭脂,過後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想看著我說話卻又不敢,隻低著頭,悶悶的道:“在下定拿著五百兩銀子來見你!”
雖對他有好感,可我隻當他是癡人說夢,哄著我玩罷了。
畢竟他賣豆腐為生,得省吃儉用多久才能攢到五百兩?
況且我在男人堆裏,心裏最是不信他們這些承諾,他們的承諾大多不管用,隻是隨口而出。
而三年後當他拿著一壇子的銅錢來找王媽媽時,我被他的毅力徹底驚到了,他滿懷希冀的看著我,在我震驚又佩服的目光中會了我一麵。
他是想吟詩作賦還是春宵一刻?這個問題在我喝完酒後便不所知了,我靠著床頭深深的睡著了。
然當我次日醒來與他四目相對時才知,他既不是找我吟詩作賦也不是找我春風一度,他坐於凳子上,規規矩矩的,完好無損的衣服告訴我,他穿著衣服守了我一夜。
“你昨晚,什麼都沒做?”
“我看你睡的沉,想來你定是累極了,便沒叫醒你。”他說的輕鬆,我內心卻好像缺了一塊,而這塊被他用不知道什麼物件給添上了。
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望向我的眼睛出奇的亮:“而且,你睡著也很好看,我盯著看了一夜,五百兩是我賺了。”
這個呆子,我被他逗的笑的前仰後合。
後又哭的淒慘無比,他如驚弓之鳥般不知如何哄我,磕磕巴巴的:“我......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你別哭啊......”
我哭,可他看著比我還著急。
我伸出手點了點他,嗔罵他一句“呆子。”
見我好了,他笑的傻嗬嗬的,不經意間與我對視又瞬間移開目光,臉紅的和煮熟的鴨子一樣。
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呆子。
隻是這個傻子,最後被我連累,連全屍都未曾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