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陪著顧庭舟從籍籍無名到權傾天下,他卻在大婚之日讓我蒙羞。
後將我父母流放,哪怕我撒手人寰也沒來看一眼。
重來一世,我毅然決然退了他的婚約,本應該和將軍府定親的長姐卻一反常態要嫁給他。
我訝然。
卻聽她說,
“你不懂,他未來可是做首輔的人,前途不可限量!”
我挑挑眉,心下了然。
原來她也是重生的。
1.
“就憑他,也能考上狀元?”
“一副寒酸樣!”
“聽說這顧庭舟和丞相府的二小姐有婚約?”
“那可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嘛!”
......…
周圍嘈雜,我緩了緩頭緒。
這是在九公主的宴會上,前世我冷眼看著旁人欺負我這位未婚夫,不但不維護他,還撂下一句話“你身份卑賤,怕是給我提鞋都不配!”
在此之前,我也曾言語羞辱過他無數次,不過是仗著丞相府二小姐的身份,加上每次他都麵無表情,讓我覺得自己被忽視,繼而罵的更狠。
說起來,我們的梁子,也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眼前的少年衣衫單薄,容顏清冷,眼神裏透著一股冷漠。
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身形單薄的他後背依然挺立,頗有些讀書人的清高。
麵對這麼多人的調笑,他似乎絲毫不介意自己成為別人的談資,隻一味扒拉著眼前的菜品,麵不改色的吃著。
不愧是未來會成為首輔的男人,隱忍,喜怒不形於色是他最擅長的。
偏偏我前世愛慘了他這般高深莫測引人探究的模樣,一味的追著他身後跑。
視線觸及,不過一秒他便低下了頭,緊促著眉頭,咀嚼都慢了下來。
看吧,他討厭我。
這一年,顧家家道中落,顧父意外去了,顧母傷心過度也撒手人寰,獨留顧庭舟一人在世。思及我們的祖父曾口頭定下的婚約,他背著一個包袱毅然決然的來投奔丞相府。
還記得那天他說要履行婚約,父母親和我皆是眉頭一皺,父母親最重家世,必然是反對的。加之我從未見過他,與他並無感情,如此強買強賣的婚姻,我內心自然也是不滿的。
那時我年少氣盛,仗著父母親撐腰,便百般欺辱他,打他,罵他,向他說盡了世間最難聽的話,做盡了最惡毒的事。
隻因那時我並不知自己會愛上他。
最後我自食惡果,父母親被流放,不過二十幾歲便撒手人寰,這些都出自顧庭舟之手
猶記得前世在我們新婚夜當天,他聽聞長姐在夫家不幸,毅然決然的拋棄我帶她回府,將府院裏最好的一處房屋給她住,當晚就宣布了抬她為貴妾。
那天晚上不是我的新婚夜,是他們的......
他是個睚眥必報的男人,一點仇他必定要千般萬般的還回來心裏才舒坦。父母親曾與他商量退婚,並承諾給他補償,銀兩足夠他參加科考,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可他不領情,成為首輔後還是將我父母親流放寧古塔那苦寒之地。最後父母親因年事太高不適應惡劣環境,徹底去了。
我看不慣他藐視一切的樣子,便動輒打罵他,可每次打罵過後,我又後悔。急匆匆的跑去醫館拿不留疤的金瘡藥,回來時卻恰巧聽見他向我長姐表忠心。
“顧庭舟此生必定會記住大小姐的恩情,永生難忘!”
我把金瘡藥踩碎,轉頭就走。
他才學甚高,在書院中多次拔得頭籌,是以我漸漸地發現了自己的心,便多次對他示好,隻不過為時已晚。
我對他的傷害已經被他刻在了心裏,所以無論我怎麼做,他都不會記得我的好。
所以哪怕成親以後,他一步都未曾踏過我的院子,夜夜宿在長姐房中,我這個大娘子,不過徒有虛名罷了。
他奪得榜首時,不僅抬得長姐為平妻,還在大殿之上嘔心瀝血的感念她的善良,恩情,是以為她求來了誥命夫人。
土匪劫了我們兩個人綁在懸崖邊的樹枝上,並給我們每個人都喂了毒藥。且解藥隻有一顆。土匪讓顧庭舟選一個,另一個自然砍斷樹枝掉落懸崖,任其自生自滅。
顧庭舟當然沒選我,我掉落懸崖的最後一刻,看見他正滿臉焦急的給長姐喂解藥,然我,無人問津......
好在下麵有河流,我掉入其中,才算撿回了一條命。
後來我才知,原來這是長姐為了測試顧庭舟對她的愛所設計的把戲,結果不言而喻......
可她不知,那群土匪裏,混入了真的“土匪”,給我吃的毒藥,也是真的。
我掉落懸崖以後,順著河流飄蕩,卻意外被我曾經得罪過的涼王殿下救了。他將我帶上岸,在知道我中毒後又以自身血液為藥引。
也是那時,我才知他的心意。
不過這次中毒令我元氣大傷,身子一直不好,哪怕他多次以命相救,依然逃不過我油盡燈枯的命運。
然而,最可笑的是,我掉落懸崖時衣服盡數被劃破,涼王特意命女下屬給我換了衣服。不成想,我回去的時候,竟被顧庭舟嫌棄,長姐說我衣衫已換,定是被人糟蹋了,便將我放在偏院,任由我自生自滅。
當時我隻覺得諷刺,當初嫁與他,哪怕被冷落,我也依然幫襯著他,拿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用丞相府的勢力為他拉攏官員。
我得來是什麼呢?得來的是他還給我的“不守婦道”“成天拋頭露麵成何體統”“丞相府的嫡女也這般上不得台麵嗎”
我錯了。
我錯在年少輕狂,將任何人不放在眼裏,恃寵生嬌隨意折辱顧庭舟,更錯在明明傷害了他卻不可自拔的愛上了他。
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好在重來一世,我要好好積德,切不可一錯再錯。
2.
所以在陳家嫡子的拳頭即將落在顧庭舟身上時,我怒不可遏的製止了他。
“陳公子欺負我丞相府的人,是覺得我丞相府沒人嗎?”
我拿出嫡女的氣勢,聲音穩而洪亮。
“怎麼,沈二小姐當真要嫁給他?”
“就這窮酸樣,給我提鞋都不配!”
我無語......
這句話前世不是我說的嗎,怎麼變成他說的了。
以後顧庭舟報複你的時候,別後悔哈。
聯想到我上輩子的慘樣子,我有些同情的看了看陳公子。
你好自為之吧,少年,我盡力救過你了。
誰知他不依不饒,“跪下。”
顧庭舟挺了挺脊背,絲毫不慌。
陳公子的兩個小廝一左一右架住顧庭舟,繼而踹在他的腿彎。
聽得悶哼一聲,顧庭舟不受控製的跪了下去。
“本公子的鞋臟了,麻煩顧公子給本公子擦一擦吧。”
嘴上的話是尊重的,語氣卻是看不起他的態度。
一個小廝抓著顧庭舟的手伸向陳公子的鞋。
顧庭舟營養不良,身形消瘦,自然掙脫不開。
然而陳公子更作死的事來了。
隻見他抬腳踩在了顧庭舟的手上,看著他痛苦的表情,他用力的碾了碾。
顧庭舟也是真能忍,這都不吭聲。
我瞬間拔高聲音:“陳公子做何如此欺辱他?”
我瞪著眼睛,卻聽他說,
“本公子乃是世家大族,顧庭舟不過是身份卑賤的一介平民,來到此地已是他的造化,欺辱他又如何?”
我擦,老娘端莊的外表偽裝不了了。
“家世身份不是他所能選擇的,身處井隅他依然苦讀,這般頑強的意誌,我覺得怕是比陳公子強得多了。”
“況且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陳公子參加殿試便能奪得榜首嗎?我賭你不能......”我伸手指著顧庭舟,語氣堅定道“但我賭他能!”
要偏過頭,發現顧庭舟正錯愕的看著我,眼裏有著說不清的意味。
陳公子聽了氣急,抬手便要打我。
卻不想被來人扣住了手腕。
“打女子行徑實非君子所為,本王卻不知,陳公子的家教是這般!”
“你看,是涼王殿下!”
“他好俊美啊!”
“我好喜歡他!”
眼前的男人因為用力眉頭微微蹙著,一雙桃花眼明明是柔情似水的,卻因他蹙眉多了些狠戾陰鷙,高挺的鼻梁精致俊美,微抿的薄唇彰顯了來人的不悅。
他還是......這般好顏色。
他是皇子中最出色的那個,13歲在軍營曆練,14歲孤身一人騎馬直入軍營,冒死砍了敵方首領的頭顱,年紀輕輕便已封王。
前世他為救我流了很多血,我印章中的他一直麵色蒼白。
卻不想,他少年時竟是這般意氣風發。
我感激的看向他,他匆匆瞥了我一眼就移開了眼。
對哦,現在我們,還不熟。
“殿下......疼疼疼,”
“小的錯了,錯了,這種小事,就不勞煩殿下費心了。”
陳公子討好的賠笑著,最後狼狽不堪的帶著一眾小廝逃走了。
我正了正神色,伸手撥弄了下發間的步搖,在一眾貴女嫉妒的目光中,拜了拜涼王殿下——裴衍。
“拜見殿下。”
“免禮。”
我起身時,光顧著看他,沒注意絆了一腳,直衝他懷裏而去。
“抱歉,殿下,臣女冒犯了。”
放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眼神帶著探究的意味,麵帶不悅的開口:“哦?冒犯?”
“旁人覺得你是故意的,可本王,不信。”
他眼神灼灼的盯著我,侵略感十足,似乎要透過我的眼神看出什麼,前世他克己複禮,哪怕他向我表明心意,知我不願也未曾強迫過我,是以我們未曾如此之近的相看過。
臉上逐漸蔓延的灼熱感出賣了我,我有些羞怯的想低下頭。
誰知他突然開口,語氣冰冷,“本王才不喜歡送上門的女人!”
嗯?這......
有點自作多情了吧,大哥!
“請殿下放開我的未婚妻,她並非有意冒犯殿下。”顧庭舟清冷的聲音響起。
裴衍皺了皺眉,緩緩送開了手。
我倒是有些意外,
顧庭舟,竟也會維護我嗎?
4.
雪大的很,來到母親庭院時,我身上也落了些雪。
母親接過我的外袍,往我手裏塞了個湯婆子,點了點我的額頭,忍不住嗔怒道:“多大的丫頭了,也不知道多穿點,手都凍紅了。”
前世母親走的早,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母親的嘮叨和愛了。看著她抖我的外衣,一邊嘮叨一邊抖的模樣,我感覺心裏比湯婆子都暖。
恰巧母親的婢女送來一碗薑水,母親端到我麵前,說什麼都要我喝光它。
見我喝的愜意,母親撫了撫我的額發,苦口婆心的說:“和顧家的婚約,丫頭你別急,你父親和我商量過了,左右不會將你嫁給你不喜歡的人,我們唯你一個女兒,隻希望你平安喜樂,而不是罔顧自己心意去履行什麼勞什子婚約!”
母親話語說的急切,看向我時,眸子裏卻是關切和寵溺。
這種被人護著的感覺,真好......
一星期後,科考舉行,顧庭舟住在朝廷安排的驛站裏。
前世這個時候,陸家來丞相府提親,定的是女的長姐。
陸家老爺官居三品,老來得一子為陸澤,陸澤於中秋宴上偶遇長姐,對她一見傾心,說什麼都要娶她為妻。是以陸老爺哪怕不願一個庶女做兒媳婦也不得不順著自己兒子的意思。
前世長姐成婚不過半年,陸澤便膩了她,說什麼都要休了她,陸老爺看中名聲,沒同意他的想法。是以長姐每天被陸澤毆打辱罵,渾身是傷。
顧庭舟本就暗暗的喜歡她,聽她受苦,便私下與她見麵,將自己的心意告知她。
是以,長姐在一次與顧庭舟幽會時,給他下了藥,那晚他們水到渠成......…
顧庭舟醒來便決定要對她負責,是以有了後麵在大婚之日帶她回府的事。
我曾問過長姐:你愛顧庭舟嗎?
“隻要你過的不好,我就愛他。”
她笑眯眯的衝我說這句話時,我茅塞頓開。
她不過是,希望我過的不好罷了,或許我有的東西,哪怕是一個石子,她也會想搶過來。
可笑的是,
她母親早逝,是我母親將她養在膝下,衣食住行樣樣沒虧待過她,將她養的花朵一般,到頭來......
她偽造假證,將貪汙的證據放在父親書房,並誘導顧庭舟去搜查,導致我全家流放,父母親死於苦寒之地。
我想問問她,你真的有心嗎?
我抬頭望去,前院是前來提親的陸家。
長姐躲在屏風後,神色緊張,不知在思索什麼。
但婚約到底還是定下了。
三月後的11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屆時,我該祝賀她,新婚之喜。
5.
次日去給母親請安,她近日為長姐婚事多數操勞,眼下已經有了烏青。
顧庭舟沒答應沈柔的婚事,雖然她和陸家婚事已定,可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母親揉揉額頭,繼而把糕點往我這邊推了推,她開口道:“今日涼王來了練武場,世家子弟必定想好好表現,若有幸被他看中,進了軍營報效國家,也算是不錯的歸宿。”
我眉頭一皺,放下了手中的糕點,回憶湧現在腦海中。
前世世家子弟中藏了刺客,近身涼王之際將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腿上,且匕首上蘸了毒,太醫來的及時,保住了涼王的命,可他的腿,終究瘸了。
瘸腿的將軍又如何上戰場呢?這一刀,無非是斷送了他後半輩子的生涯。
我哄著母親:“女兒今日出府一趟,就不陪母親了。”
“你這丫頭,又要去哪裏鬼混?”
母親疾言厲色,甚至拿出了雞毛撣子,我邊哄她邊跑出了她屋子,臨走還聽見她說:“天黑之前回來,注意安全!”
我回了好大的一聲“好”。
卻不想,出門的時候看見長姐與顧庭舟在一處,長姐攔住他的去路,從侍女手中接過食盒,對顧庭舟淺淺一笑:“顧公子,這是桂花糕,我親手做的,望你笑納。”
“大小姐美意,顧某愧不敢當。”說完顧庭舟抬步便要走,長姐一步跨在他麵前,執意要他接受自己的好意,顧庭舟眉頭稍皺,語氣冰冷“大小姐出身丞相府,不該和男子拉拉扯扯。”
長姐熱臉貼了冷屁股,汕汕走開了。
看了這一幕,我心裏奇怪的很,明明前世他們二人愛的要死要活的,如今重來一世,怎麼變了......…
罷了,不想了,先辦正事吧。
涼王在練武場舉辦賽馬比賽,世家子弟想在他麵前露臉,貴女想刷一波存在感,是以我也是打著涼王愛慕者的旗號進來的。
我進來時,涼王坐於高馬之上,一雙狹長雙眸瞥了一眼我來的方向,一股子少年得意之感。
周圍的男子調笑道:“想不到丞相府的姑娘也傾慕殿下,王爺中人之姿,臣實在望塵莫及。”
女子率先開場,我位與紅方,坐於高馬之上。
內侍一聲令下,陳家嫡女率先跑出來,鎮北侯府的次女僅次其後,唯我靠後和郭家嫡女難分上下。
鎮北侯次女與陳家嫡女爭奪彩帶時,不甚摔落下馬,清脆一聲,胳膊似乎斷了。
我深深看了一眼陳家女,她的身手竟這般好,隻不過有些狠戾霸道了。
沒了鎮北侯次女,我與郭家女順勢第二,陳家女與郭家女爭奪彩帶之際,偷偷往郭家女的馬上紮了一陣,導致馬兒驚醒,郭家女甩了出去。
場上唯我二人。
就在她向我出手之際,我伸手格擋,另一隻手抓住她腰間,順勢換了個馬,趁她發懵之際,我騎著她的馬衝到了終點,得意的舉起彩帶。
眾人皆為我歡呼,連一向冷臉的涼王也破天荒的笑了笑。
下了賽場,裴衍行至我身旁,問我想要什麼獎勵。
他問的認真,我生出了逗他的心思,於是道:“臣女仰慕殿下,但願殿下準許臣女可以坐在殿下身邊觀賽。”
“好......好吧。”
他答的牽強,我卻止不住想笑。
坐於他身側,小桃拿來了一個食盒,裏麵是母親做的桂花糕,我端出盤子,往裴衍身邊靠了靠,做出鮮糕點的舉動,我的聲音卻是極冷靜的:“殿下,有刺客,臣女不知是誰,隻知他匕首有毒。”
冰涼的觸感落在我下巴處,熟悉的聲音響起:“哦?本王為何信你?”
我急了:“就憑我對殿下的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他墨黑的雙眸看了我許久,忽地勾了下唇,然後拿起一片桂花糕,放去口中,仔細品嚼。
“殿下可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殿下吃了臣女的東西,臣女是不是可以認為殿下對臣女也有意?”
裴衍沒回答,但是眸子確實不自在的閃了閃,又拿出玉佩點了點我的頭,“姑娘家家也不知羞。”
6.
京中出了事,涼王遇刺,被人重傷,一條腿瘸了。
一時間涼王府的門口少了不少女子,全部逃走了。
畢竟,誰也不想嫁給一個瘸子做夫人。
與此同時,長姐的婚事,日子逐漸近了。
沈柔成親那天,她將我叫到房間,說希望由我為她上妝。
或許見我勞累,她遞給了我一杯茶水,不出片刻,我渾身酸軟,倒在了地上。
昏迷之際,我聽她的貼身婢女說:“小姐,我們弄暈二小姐做甚?”
“你不懂,我必須要嫁給顧庭舟,他以後可是當首輔的!把她給我蓋上蓋頭,扶上花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