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狀元的我被長公主江挽月看中,求聖上為我們賜婚。
可新婚當夜,她尋遍了長安,卻始終找不到我的身影。
當尋人的差吏告訴她,我和青梅一起逃婚後,
她紅著眼發布了無數的告示,隻為了告訴我一句。
“寧瀚海,你不想與我成婚可以,但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我卻沒有告訴她,新婚當晚,我被一夥劫匪綁走折磨了三天三夜。
看著手腕上血淋淋的傷口,我忍痛用左手寫下了密信。
“我愛上了別人,你我二人婚事取消。”
1
自從讓信鴿將密信送出以後,我就再也沒見到過她。
原以為我會被投入大牢,可到最後聖上卻隻革去了我的功名和官職。
這樣也好,畢竟一個隻手寫字的人,怎麼還配當官呢?
我苦笑著搖頭,低頭算賬。
“小二,新到的布匹拿出來看看。”
“好嘞!”
我習慣性地熱情應下,可抬眸的那一刻,卻看到了她。
她故意匿了身份,穿著一身素裝,可通身的氣派仍是讓她格外顯眼。
她的身邊,伴著一個豐神俊朗搖著扇子的男人。
我愣了一秒,嘴角掛上不自然地笑。
“小姐您看看這一匹布如何?這是江南布坊染的,極為精致華麗。”
“很襯您身邊這位公子的氣質呢。”
江挽月冷冷瞥了我一眼,轉頭眼神溫和地看一旁的男人。
男人高傲地朝我抬了抬下巴。
“好,那你便拿套成衣給我試試看。”
“要是不好看的話,小心我砸了你們的店!”
我目測了一下他的身材,忙不迭地從身後的架子上拿出一件男士成衣。
在替他係上腰帶時,我咬緊了牙。
那些匪徒將我整個右手的手掌都砍了去。
怕被別人看出異樣,我讓木匠替我打了個手的模具套在腕上,平時就用衣袖遮蓋。
可行動間,銜接處還是會疼得不行。
不過今天,我卻硬生生地忍了下來,不想在江挽月麵前露出一分。
左手剛碰到他的腰,他便抬起一腳把我踹在了地上。
“你這手怎麼這麼糙!隔了層布都差點把我劃傷!”
“掌櫃的!給我換人!”
我又痛又羞,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江挽月。
可她卻全神貫注地看著手中的書籍,毫不關心。
掌櫃的見狀,趕忙過來解圍。
“實在抱歉這位公子,新來的夥計不懂規矩,要不讓我來服侍您試衣服吧?”
他跋扈地冷哼一聲,目光裏滿是鄙夷。
“你們店還妄稱是皇城腳下最好的鋪子呢,竟然招這種醃臢人,看到就令人作嘔!”
我聽著他的奚落,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這雙從前落筆生花的手,如今已然變得粗糲毛躁。
看向男人修長白嫩的指尖,劇烈的失落和傷感衝擊著我的內心。
“抱歉,我這就走。”
我起身往門外走去,卻正麵撞上了江挽月。
可她卻麵無表情地忽略我,徑直走到了那位公子身邊。
她神情溫柔,語氣帶著安撫。
“怎麼了,昊郎?”
我的心又是一痛。
從前,她也曾這麼親昵的喚過我。
那時,她的眼中隻有我一個人。
心痛地像是快要被撕裂,我垂下頭掩去眼中的情緒。
“還不是這個毛手毛腳的夥計,差點弄傷了我。”
江挽月看了我一眼,眸色先是一動,緊接著漫上無邊的冷意。
她盯著我冷笑一聲,掏出張銀票,拍在桌子上。
“原來是這樣,掌櫃的,把他辭掉。”
“這......”
掌櫃的有些猶豫,她知道我的處境。
現在這個世道,連健全的人找份謀生的工作都苦難,更何況是一個殘疾人呢?
我不願讓他為難,壓著心酸主動開口:
“掌櫃的,這些時間多虧你照顧了。”
我謝過他後,握著疼痛的手腕轉身離開。
身後是江挽月戲謔的視線。
2
即便她這般羞辱我,我也沒辦法怪她。
畢竟,誰讓當初“背叛”了她的人,是我啊。
我壓下腦海中浮現的痛苦回憶,忍著痛走進了客棧。
當年走投無路的時候,客棧的佟掌櫃收留了我,給了我一個安身之處。
作為回報,我會在傍晚的時候在這裏兼職跑堂。
酉時的客棧格外熱鬧,人頭攢動喧鬧不休,仿佛半個城的人都據聚集在了這裏。
“客官,您要的紅燒獅子頭來了。”
我端著菜走進包廂,目光卻不期然的再次和江挽月撞上。
她視我如空氣,轉頭看向上午買衣服的男子。
“昊郎,你最愛的菜來了,要不要先嘗一塊?”
那男人卻看著我,驚訝中帶著幾分厭惡。
“你不是成衣鋪的那個夥計嗎?怎麼會在客棧裏?”
寧遠侯千金傅媛也認出了我,
“哈哈,這不是狀元寧瀚海嗎?被革去功名以後開始經商了?”
“做完衣鋪夥計做跑堂?”
她看向我的目光裏滿是惡意。
畢竟當年,我逃婚的消息傳遍了長安,讓江挽月在所有人的眼裏都成了笑柄。
甚至連聖上都氣憤不已,想將我淩遲處死。
要不是江挽月替我周旋了幾句,我怕是早就已經魂歸地府。
我羞愧又落寞地放下盤子,正要出門,卻被傅媛攔下。
“誰允許你走了?過來,我們正好點了出戲,差了個戲子。”
“就由你來頂上吧!”
她指向一旁的幾個戲子,見我不願意,又擰著眉嘲諷。
“怎麼?不肯?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是高貴的狀元郎吧?”
“就算戲子是下九流,我堂堂侯府千金,讓你唱個戲,你敢不肯?”
“小心,我砸了整個客棧!”
我的傷還沒好透,每個月的膏藥都要不少的錢。
已經丟了衣鋪夥計的工作,我不能再丟第二個。
我強忍下內心的屈辱,套上戲子的衣服。
這是張昊特意安排的戲曲,牡丹亭。
這一段唱的是張生對崔鶯鶯的愛慕之情,隻是戲曲中主角的名字,早已換成了張昊和江挽月。
我捏著嗓子,學著小生的姿態唱了起來。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親口唱著別的男人對我視若珍寶的女人的愛意,我心痛得無法呼吸。
可我的痛苦卻無人在意。
3
一曲唱罷,江挽月身旁男人目光也柔情似水起來。
“長公主殿下,我張昊祈願,能長久的陪在您身邊。”
周圍頓時響起了眾人的起哄聲。
“敢對長公主殿下圖謀不軌,張昊你膽子可不小啊。”
“都已經到這裏了,難道你沒有準備什麼定情信物?”
“自然是有的。”
張昊輕狂地勾唇,從袖口掏出了一個做工精致的發簪。
“這可是我從珍寶閣拍來的西域珍寶,世上僅此一個。”
“也象征著我對公主的愛意。”
他拿著一隻發簪,小心翼翼地準備插在江挽月的發間。
可就在他即將把發簪戴上去時,我卻莫名地感受到了她的目光。
接著,她便微微一側頭,張昊的手上的發簪便也這麼劃了過去。
“我一會兒自己戴吧。”
眾人皆是一副失落神情。
張昊更是一臉的驚訝,緩了一會兒連忙替自己找補。
“抱歉殿下,是我太心急了。”
眼見江挽月笑著手下那枚發簪,我終於壓不住內心的苦澀,轉身落荒而逃般的出了包廂。
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我抬手捂住雙眼,任由淚水滑落。
即便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活該,可真見她放任張昊和傅媛對我進行奚落和辱罵。
我的心底還是委屈至極。
深吸了口氣,我正要轉身繼續工作,卻不期然地和江挽月迎麵撞上。
“寧瀚海,原來你也會傷心。”
“那個所謂的青梅不要你了?你不是說她是富商之女,娶了她一輩子吃喝不愁的嗎?”
“怎麼現在淪落城這樣,什麼下九流的事情都做?”
她的語氣裏怨氣叢生,我明白她還在恨我。
我硬裝出沉著的模樣,毫不畏懼地對上她的目光。
“是啊,我如今缺錢的很,就差當街要飯了。”
“長公主殿下如此心善,要不施舍我一點?”
“你現在怎麼如此不要臉麵!”
她咬著牙厲聲斥了我一句,眼底湧動著複雜的情緒。
“過幾天是張昊的生日宴,你既然這麼缺錢,不如來宴會上吹笛,讓張昊開心了,我就給你一輩子花不完的錢。”
我喜歡吹笛子,尤其喜歡給她吹笛子。
每當她閉著眼聆聽著笛音,我的心就會跟著飄蕩。
我已經許久沒給她吹過笛子聽了。
可沒想到,她竟然會讓我去給張昊......
聽到張昊的名字,我的心又是一抽,下意識地就要拒絕。
可她卻沒給我這個機會。
“不許不答應。寧瀚海,你這條命都是我留給你的。你欠我的,幾輩子都還不清!”
說完,她的神情緩了下來。
“但隻要你那天願意來,我們之間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從此,兩不相欠。”
“好,我會來。”
我對上她的眼眸,語氣決絕。
“但你一定要答應我,說到做到!”
4
張昊是吏部尚書的嫡子,加上與長公主確定了婚約。
這次的生日宴便辦的格外盛大。
張府的許多地方都掛上了喜慶的紅燈籠,看著甚至像是婚宴似的。
如果那時,我沒有被匪徒劫走,或許早已和江挽月經曆了這樣的宴會吧。
我靜靜地站在一旁,麻木地看著春風得意的張昊迎來送往。
江挽月眼含笑意地站在一旁,時不時挑釁地看向我的方向。
她拿出一塊暖玉,作為張昊的生日禮物。
我心中酸澀,默默地避開了眼。
隨著宴席漸入佳境,我也被推著在一旁吹笛助興。
原本我還擔心會不會又被人認出,好在演奏的過程始終風平浪靜。
看來,已經沒人記得我了。
也是,一個前途盡毀的人有誰還會記得呢?
聽著眾人的恭維聲,我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
原來是張昊當眾宣布了與江挽月的婚約。
我垂眸苦笑,過往的記憶再次浮現在腦海。
幾年前,我不過是個落魄書生,是與江挽月的相識相戀,讓我下定了決心去考科舉。
在放榜的前一晚,我曾動情地和江挽月許諾,這一輩子隻愛她一人。
“寧瀚海,我也是。這一生,我隻愛你,你要是負了我......”
“那我必將不得好死。”
紅著眼從回憶中清醒,我看著那恩愛的兩人,隻覺得心中更酸。
完成了對江挽月的許諾,一曲作罷,我正打算轉身離開,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喊聲。
“長公主,你的發簪怎麼不見了?”
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
張昊意味不明的目光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他看的一陣莫名,可下一秒,卻驚異地發現剛剛收起來的笛盒上,竟突然出現了江挽月的發簪!
“是他!”
傅媛指向我,聲音裏滿是惡意。
“一定是寧瀚海想要破壞張公子的生日宴會,所以才偷走了定情信物!”
這一聲如平地驚雷,頓時將所有人的視線定在了我的身上。
“寧瀚海?這不是之前的狀元,那個長公主的前未婚夫嗎?!”
“他不是被革去了功名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還用說,肯定是他嫉恨長公主和張昊,故意來攪局唄!”
“所以一定是他偷了定情信物!”
幾個侍衛頓時將我團團圍住,想要將我先扣押起來。
一想到我缺了手掌的事情很有可能會暴露,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我本能地看向江挽月,祈求她能替我說句話。
可她卻冷冷地看著我,不發一言。
甚至還轉身走進了內殿。
我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任由那幾個侍衛拉扯著我的身體。
即便暴露也沒關係了。
反正我已經失去了江挽月,失去了一切,再失去尊嚴又有什麼了不起的呢?
我又沒做錯什麼。
從開始到現在,我已經夠努力了。
隨著一個大力的拉扯,我右手手腕上綁著的木刻手掌掉了下來。
圍觀著的神情也由好奇和興奮,變成了驚訝和恐懼。
他們飛也似地跑走,我蹲下,撿起七零八碎的手掌碎片。
耳邊,傳來了江挽月驚恐的聲音。
“寧瀚海的右手......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