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綠茶母女,顧淮遠第99次鴿了我們的親生女兒。
女兒手臂脫臼時,想乞求自己爸爸的一點憐愛,卻隻得到了震耳欲聾的回饋:
“滾開,我不是你爸爸!讓別人當你爸爸!”
外人也在旁邊煽風點火:“誰知道是不是自己弄脫臼的,顧哥哥,你別管他們。”
“就讓她傷著,還能死了不成?”
女兒在洪水中險些喪命,顧淮遠甚至不肯多靠近一步。
仿佛躺在地上的是個陌生的死人。
直到真相揭開,他包下直升機在廣場道歉求複合。
所有人都感動落淚,勸我原諒他。
可我隻記得女兒被踩碎的畫,不想過的生日,
和小小的她問我:“媽媽,爸爸是不是不愛我了?”
“我真的是爸爸的孩子嗎?”
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暗自決定。
這個吃人的家不必再回了。
1
顧淮遠幾次三番拿“沁暖的父親為國犧牲,我必須盡一切努力照顧好她。”為理由已經半個月沒有回家了。
好不容易求著他和自己的女兒去軍事博物館參觀。
電話裏,顧淮遠卻隻說了句“盡量”。
即使這樣,顧靈昨晚也幾乎沒睡,她把爸爸的軍裝照擦得鋥亮,還特意畫了一幅畫——她和爸爸並肩站立,旁邊寫著“我的英雄爸爸”。
她小心翼翼地折好,塞進了小包裏。
“媽媽,你說爸爸會來嗎?”她仰起小臉問我。
我摸了摸她的頭,不知如何回答。
活動現場人頭攢動,彩旗飄揚。
顧靈緊緊握著我的手,目光不斷在人群中搜尋著爸爸的身影。
主持人宣布特別設置了一個與“英雄模型”合影的環節。
那是一尊按照部隊傑出戰士形象打造的模型,每人隻能排隊一次。
“媽媽,我想和英雄合影!”顧靈眼睛亮了起來,“爸爸不在,我就和這個英雄叔叔合影,然後給爸爸看!”
她排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隊,期間兩次上廁所都是一路小跑回來,生怕錯過機會。隊伍前移時,她小手攥得出汗。
終於輪到她了。顧靈緊張地整理著裙子,從包裏掏出那幅畫,準備一起合影。
就在攝影師準備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遠處疾步走來。
是顧淮遠。
但顧淮遠並未看她一眼,他懷裏抱著孟沁暖,身後跟著孟雨菲。
他直接將孟沁暖遞給了攝影師:“讓沁暖先來。”
顧靈呆住了,我看到她的小手緊緊攥著裙角,那幅畫在她手中微微顫抖。
“爸爸,可是現在是我…”她小聲辯解,聲音裏帶著不確定。
顧淮遠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沁暖更需要這個,她爸爸是真正的英雄,你排到後麵去。”
我看到女兒的眼睛一點點暗下去,像熄滅的燭火。
她拽著他的衣角不肯鬆手:“爸爸,我也想和英雄合影…”
顧淮遠猛地甩開她的手,力道之大讓女兒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那幅畫從她手中滑落,被人群踩踏。
“別叫我爸爸!”他的聲音像冰錐一樣刺來,“我不是你爸爸!給我站遠點!”
我衝上前想拉住顧靈,卻見她已經被推倒在地上,小臉煞白,渾身發抖。
全場頓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一幕。
孟雨菲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又挺直了背。
甚至當眾反咬我一口:“在這種場合也敢胡亂叫爸爸,能不能好好管管你的小孩?”
孟雨菲挽著顧淮遠的胳膊:“現在都流行讓孩子來替他媽媽勾引人了?真是世風日下。”
顧淮遠默認且親昵的回應著,似乎他們真的是對壁人。
一個身材魁梧的保安走過來,粗暴地拉起她:“小朋友,不要亂認人,沒有家長是不可以進來的。”
“我沒有亂認人,他是我爸爸!”顧靈哭喊著,指向顧淮遠,“我有照片,我有他的照片!”
保安不由分說地將她拖向出口:“去去去,到處認爹的野孩子,出去!”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顧靈,更多人投來憐憫的目光。
我怒不可遏地衝上前:“放開我女兒!她沒說謊,那就是她爸爸!”
顧淮遠卻轉身,神情冷漠地護著孟雨菲母女離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抱起摔在地上的顧靈,看到她膝蓋磕破了,裙子也臟了。
那條她最喜歡的藍色裙子,現在滿是泥土和血跡。
顧靈在我懷裏止不住地發抖,她拾起地上那幅被踩臟的畫,一點一點地撫平。
“他以前會背著我看星星…”她喃喃自語,“他還會給我講故事…”
那一刻,我看到一個孩子的信念如何在一瞬間崩塌。
回家路上,顧靈一言不發。
她把那幅畫撕成碎片,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晚上,她把所有爸爸的照片都藏了起來,連床頭那張全家福也倒扣在了抽屜裏。
她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臉上再也沒有了天真的笑容。
每當別的孩子談論父親時,她總是默默走開。
一周後,我收到了顧靈班主任的電話。
她在作文《我的家人》中,隻寫了我和外婆,老師詢問是否漏寫了家庭成員。
我心如刀絞,卻不知如何撫平她幼小心靈的傷痕。
那條沾滿泥土的藍色裙子,她再也沒穿過,卻也不肯扔掉,就那樣整整齊齊地掛在衣櫃最裏麵。
2
顧靈八歲生日那天,我精心準備了一個雙層蛋糕和她最想要的芭比娃娃。
意外的是,顧淮遠提前發信息說今天會早點回來給女兒過生日。
顧靈聽到這個消息,激動得整個早上都在窗邊等著。
終於聽到門口的動靜,顧靈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
“爸爸!”她歡呼著。
門開了,卻是顧淮遠帶著孟雨菲和孟沁暖。
孟雨菲懷裏還抱著一個精美的蛋糕。
顧靈毫無防備地撲向顧淮遠,卻被他猛地推開。
我聽到“哢嚓”一聲,女兒摔在地上,右手臂彎曲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
顧淮遠火了:“你冒冒失失的幹什麼!撞到沁暖了怎麼辦!”
我衝上前,驚恐地發現顧靈的手臂脫 臼了。
她疼得小臉慘白,卻努力不哭出聲。
“對不起,爸爸,我太高興了…”顧靈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你看看你,連站都站不穩,以後可不能這樣橫衝直撞。”顧淮遠看都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向客廳。
孟沁暖突然指著顧靈脖子上的項鏈說:“這是我的!你為什麼戴我的項鏈!”
“你給我摘下來!我看你們就是過來拆散我的家庭的!”
顧靈搖搖頭,聲音發顫:“不是的,這是媽媽給我的生日禮物…”
孟沁暖不由分說,直接伸手去搶。
顧靈下意識地躲避,孟沁暖就哭了起來。
“你敢欺負沁暖?”顧淮遠立刻嗬斥顧靈:“把項鏈給沁暖!”
“顧淮遠,你瘋了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朗,“這是女兒的生日禮物,為什麼要給別人?”
“因為沁暖喜歡,顧靈應該學會分享。”他的語氣不容置疑。
“你口口聲聲說來給女兒過生日,結果帶著外人來我家搶女兒的東西?”我擋在顧靈前麵。
孟雨菲輕笑:“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個項鏈而已,孩子們應該互相謙讓。”
我直視她:“那你怎麼不讓沁暖謙讓?今天是顧靈的生日。”
孟雨菲聽到瞬間拉下臉,對著顧淮遠撒嬌:“顧哥哥,都是女兒,你更喜歡誰,就把項鏈給誰好不好?”
顧淮遠深情的看向孟雨菲,撫摸著她的臉說:“自然是給沁暖了。”
“姐姐,沒辦法嘍,顧哥哥更喜歡我的孩子呢。”
孟雨菲一臉得意樣子我恨不得把她的嘴撕爛。
我抱起痛苦的女兒,沒功夫看著他們恩愛:“她手臂脫臼了,需要立刻去醫院!”
顧淮遠冷笑一聲:“又來這套?每次我陪沁暖,你女兒不是病了就是受傷,你的把戲太低級了!”
“就是,誰知道是不是你們自己弄脫臼的,就讓她傷著,還能死了不成?”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這是我一個人的女兒嗎?”
“裝什麼裝,不就是不想讓我陪沁暖嗎?你這種小把戲,我早就看穿了。”
“我們女兒的手都變形了,你眼睛是瞎的嗎?”我再也忍不住,對著他吼道。
孟沁暖卻趁機扯下了顧靈項鏈,得意地戴在自己脖子上,還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
顧靈的眼淚終於落下來,卻一聲不吭。那眼神裏的絕望,讓我心如刀絞。
我抱起女兒準備去醫院,他卻叫住我:“待會兒回來把顧靈那個胸針拿來給沁暖,她喜歡這種亮晶晶的東西。”
那是我母親臨終前留給顧靈的,她唯一一個可以炫耀的奢侈品,女兒一直視若珍寶。
“你想得美!”我終於爆發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也是你女兒的生日?!”
顧淮遠眼神閃爍,隨即冷聲道:“你就為了這點小事小題大做?”
“小事?”我怒極反笑,“你把自己親生女兒傷成這樣叫小事?”
孟雨菲上前一步:“顧靈摔倒又不是淮遠的錯,他不過是條件反射。再說,沁暖確實很喜歡那個…”
“不就是條項鏈,到時候在補給你不就行了,至於這麼激動嗎?”
“滾出我家!”我從未如此失控過,“都給我滾!”
顧淮遠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話。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走吧,這裏不歡迎我們。”
醫院裏,女兒的手臂被複位,疼得她直冒冷汗。
她卻隻是小聲問我:“媽媽,爸爸為什麼這麼討厭我?我是不是......不是他的孩子?”
這個問題像把刀一樣刺進我的心臟。
“不是的,寶貝,你是我和爸爸的孩子,隻是…”我哽咽了。
“隻是他不要我了,對嗎?”女兒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他瞎了眼。”我撫摸著她的頭發,“他不配做你的爸爸。”
顧靈低下頭,望著打著石膏的手臂,沉默了許久才說:“我明年不想過生日了。”
“為什麼?”
“因為生日隻會讓人難過。”
那夜女兒傷心了很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再次請求顧淮遠陪我們出去遊玩。
這次顧靈並沒有以前那樣開心,但是我知道她還是對她的爸爸抱有期待。
明天我和顧淮遠會徹底離婚,求來的親子活動將是我們給他的最後一次機會。
3
山區體驗活動很快進行到第三天。
天色突然陰沉下來,厚重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山洪爆發的毫無征兆,我們被困在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木橋旁。
顧靈驚恐地尖叫起來,我死死抱住她,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顧淮遠從對岸衝了過來,湍急的水流已經沒過他的膝蓋,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抓住我的手!”他朝我們伸出手,我心裏一陣感動。
可下一秒,我發現他的目光是鎖定在了遠處哭喊的孟沁暖身上。
“沁暖!抓住我的手!快!”他朝孟沁暖衝去。
顧淮遠不顧湍急的水流,一把抓住孟沁暖的手臂,用盡全力將她推向安全地帶。
剛上岸的瞬間顧淮遠緊緊抱住孟雨菲:“還好你沒事,要是你有生命危險,我該怎麼麵對我的老戰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沒事的,他知道隻會感謝你這麼做,救了我和我的女兒,你才是真正的英雄!”
孟雨菲在一旁連聲道謝,眼裏是掩不住的得意。
而就在這一瞬間,顧靈腳下的木板斷裂了,她尖叫著被湍急的水流卷走。
“靈靈!”我撕心裂肺地喊著,毫不猶豫地跳進水裏。
冰冷的洪水拍打著我,漩渦幾乎要將我吞噬。眼前一片模糊,隻能隱約看到前方女兒掙紮的小身影。我拚命地向她遊去,卻總是差那麼一點距離。
終於,救援隊趕到,將顧靈救上岸。
但她已經沒有了呼吸,小臉發紫,嘴唇失去了血色。我癱軟在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快!人工呼吸!”救援隊員立刻開始急救。
我跪在地上,渾身濕透,無助地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心跳幾乎停止。
“靈靈,醒醒!媽媽在這裏!”我顫抖著握住她冰涼的小手。
顧淮遠呢?
遠處,他正抱著孟沁暖站在岸邊,拿出手帕為她擦拭臉上的雨水,一臉關切地詢問她有沒有受傷。
孟雨菲則站在一旁,滿臉擔憂地望向這邊,卻不肯靠近一步。
更多的救援人員趕來了,顧淮遠終於想起還有個女兒,對我喊:“林若曦,你快去跟救援隊說明情況!”
“我親自救的孟雨菲母女,趕緊過來給我作證!”
他甚至沒有靠近顧靈一步,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死了。
經過一番急救,顧靈終於吐出了一口水,微弱地呻吟了一聲。我抱緊她,淚如雨下。
“媽媽…好冷…”她微弱地說,牙齒打著顫。
我脫下外套裹住她:“沒事了,寶貝,媽媽在這裏。”
醫院裏,醫生說顧靈肺部感染嚴重,需要住院觀察。
女兒躺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一根根輸液管連在她瘦小的手臂上。
病房裏,護士進進出出,醫生不時前來查房。
顧淮遠連夜守在醫院裏,不是守在顧靈身邊,而是陪著受到“驚嚇”的孟沁暖。
“醫生說沁暖受到了驚嚇,需要有人陪在身邊。”他這樣解釋,似乎這就是他不來看望親生女兒的理由。
第二天,顧淮遠終於想起來探望顧靈,卻隻在病房裏停留了不到十分鐘。
從醫院回家後,我沒有和顧淮遠說一句話。
我在桌上留下了離婚協議書,收拾好行李,帶著剛出院的顧靈離開。
“媽媽,我們去哪兒?”顧靈拖著虛弱的身體,怯生生地問。
“去一個沒有傷害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握緊她的小手。
“以後你隻有媽媽這一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