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沈新棠從來都是溫溫軟軟、乖巧甜美的,看著就很好說話的樣子。
從沒有一次,她像現在這般,言辭犀利刻薄過。
周書硯餘怒未消,但看沈新棠滿是淚水的小臉,難免也有不忍:“我承認這件事是我錯了,但這都是我的主意,和知夏無關,也怪不到知夏頭上,你非要遷怒知夏,背著我潑知夏粥,還說難聽話叫她難受,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不顧念舊情了。”
察覺到他語氣裏的鬆緩,沈知夏臉色一變,哼哼唧唧的又哭起來:“啊,痛,我肚子好痛,不知道是不是被扯下床的時候,牽動了傷口,書硯你先幫我叫醫生,醫生過來你再哄新棠,好不好?”
是被扯下床的?
周書硯氣到,臉色又冷下來:“你一個病人,她竟然狠心的扯你,好啊沈新棠,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一邊忙不迭的按了呼叫鈴,一邊頭也不回的警告說:“沈新棠你給我記住,這件事是我主導的,你有氣就找我撒,再有下次,你敢拿知夏出氣,我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從言語到態度,都在維護沈知夏,他對沈知夏,可真是愛得緊啊。
紅唇微動,想說點什麼,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事到如今,離婚是雙方一致的選擇,還真沒什麼好說的。
“我有沒有拿沈知夏出氣,你不知道,你眼盲心瞎一進門就質問我,我倒是知道。”
“從你不由分說質問我,你在我心裏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十歲相識,十六歲定情,二十歲訂婚,二十二歲結婚,要真不愛,你有無數機會完美抽身的,可你偏偏選了最不堪的那種。”
眼神疲憊,沈新棠離開醫院。
回家已經很晚了,顧不上睡覺,她拿冰敷臉。
這一天來發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心力交瘁,她敷著敷著,不知覺睡了過去。
醒來仍在沙發上,小半個身子被融化的冰水打濕,何其狼狽。
她沒繃住,伏地大哭了起來。
足足哭了一個小時,她頂著腫脹的一雙眼,回房打印離婚協議。
鄭重在落款處簽上名字,她把離婚協議書放在床頭,從衣帽間裏拖出箱子收拾衣服。
收拾到一半,周書硯回來了。
見她眼睛腫脹、避開臉不看人的模樣,周書硯聲音難得小了一些:“昨晚是我一時情急,衝動了,不小心打了你,對不起。”
沈新棠沒說話,隻把衣服扔得用力了些。
周書硯歎著氣,伸手拉她:“所以我想好了,你都主動了九十九次,我也主動一次,陪你去你最想去的冰島看極光,等回來我們就離婚,我是過錯方,要求就你提,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好不好?”
離婚是既定的事實,沈新棠沒想多磨蹭,但冰島確實是她很想去的地方。
是她十六歲那年,第一次把周書硯寫進日記,就做夢想和他一起去的地方。
可能是年少的夢太迤邐,也有可能,是那個無論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觸動了沈新棠。
一邊盤算著,要怎麼把這口氣還回來,一邊答應周書硯:“行,去完冰島,我們就離婚。”
三天後,沈新棠掐著時間,趕到機場,周書硯竟也到了,身旁還陪著沈知夏。
“好久不見,新棠。”沈知夏隻打了個招呼,就滿臉羞紅縮到周書硯懷裏。
周書硯十分男友力的抱住她,轉頭對沈新棠解釋:“不好意思啊新棠,知夏聽說了我們的旅程,不放心我們,擔心我們照顧不好自己,就一起跟過來了。”
是擔心他們照顧不好自己?還是擔心他們孤男寡女的發生什麼情況?
可笑。
周書硯為沈知夏守身,守到坐懷不亂的地步。
過去三年都沒做成的事,又怎麼可能短短幾天,再有什麼不該有的進展?
“你帶誰是你的事,和我無關。”冷哼一聲,沈新棠往旁邊挪了個座位,和他們保持了距離。
接下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航行,包括中途轉機,她都自己管自己,沒有多往那邊看一眼,更別提開口求幫忙。
輾轉抵達下榻的酒店,他們先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才開始遊玩。
由於極光要到晚上才會出現,白天他們先去冰川徒步。
壯麗的冰川風景,讓人歎為觀止,極好的抹平了來之前的鬱悶,和一路上的不快。
暢快吹了個口哨,沈新棠從包裏拿出空瓶子,打算裝一瓶冰川水回去,紀念這次旅行,也祭奠前十五年被欺騙的青春。
穿得多,背後還有負重,蹲下去並不方便,她努力調整好姿勢,把瓶子沉進湛藍的冰川水裏。
眼看就要裝滿,忽然聽到一道極為驚恐的尖叫聲。
倉促收回手,扭頭看,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麼,身後一道黑影閃過,撞上她後背,她還沒來得及站直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栽,頭重腳輕栽進陰寒入骨的冰川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