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謝世煜坐在榻邊。
他沉沉歎了口氣。
“你呀,就是性子太過要強。”
“如果能像柔兒那般乖順多好。”
我低頭,視線落在滿是老繭的手上,苦澀一笑。
多年來我為了他日夜苦練騎射,一雙纖纖玉手磋磨得如同老嫗。
如今他竟要我乖順。
“你乖一點,我會給你留個側妃的名分。”
“薑氏嫡女,憑什麼做妾?”
似乎沒想到我會反駁,他微微一怔。
隨即滿眼嘲諷,“如今你還有得選嗎?”
我心下一沉,嘴裏苦澀蔓延開來。
剛要接話,薑柔推門而入。
“姐姐,我特地給你端來湯藥......”
在距離我不足半尺的地方,薑柔啊的一聲跌落在地,滾燙的藥汁撒滿衣襟。
她不顧滿身狼狽,跪下朝我砰砰磕頭,
“姐姐別打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抬起手,佯裝不經意露出手臂上駭人的鞭痕。
見謝世煜疑惑的目光投射過來,她覷了我一眼,往後瑟縮了一下。
攏住袖子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不怪姐姐。”
謝世煜心疼得聲音都發顫,
“薑玉容,你為何如此歹毒!”
丫鬟小桃看不過眼,忿忿道:
“太子,分明是她自己故意摔的......”
薑柔弱柳扶風般倒在他懷裏,聲音哽咽,
“算了世煜哥哥,我早就已經習慣了,畢竟我不過是個庶女,連下人都可以欺辱到我頭上。”
“往後你就是太子妃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有她薑玉容給你伏低做小的份!”
他隨手掏出一個帕子,撕碎為薑柔包紮。
我分明看見,一角繡的那個“容”字。
那是我送給他定情的帕子!
他恍若未覺,吩咐道:
“把太醫院的人都叫來,給薑二小姐看看手上的燎泡。”
“太子,小姐她才剛從城牆上下來,又淋了這麼久的雨,不是應當先給她看嗎!”
“她一個被看光身子的,也配?”
他輕輕拂去薑柔臉上的淚水,
“柔兒莫哭,那日 你在城樓上受驚了,我特意帶了禮物來,你瞧瞧可有喜歡的。”
明明被換作俘虜的是我,可他安撫的卻是她。
院子裏金銀玉器擺了滿地,晃得人睜不開眼。
“太子,你送我這麼多禮物,姐姐怎麼辦?”
“一個妾而已,你挑剩的才輪得到她。”
屋外傳來他冰冷的聲音,我突然滿心荒涼。
他還是皇子時,攢幾個月的體己錢就為了給我買個迎祥閣的簪子。
他說,“我的玉容以後是要做皇後的,當然要用最好的東西。”
父親正巧迎上來,聽到這話愣住了。
“太子,您說妾是什麼意思?”
謝世煜不以為意地覷了一眼,
“薑丞相,你來得正好,我今日前來,就是讓你將柔兒記在嫡母名下,往後她也要上你們薑家族譜。”
“我不同意!”
我強撐著下床,氣得渾身發顫。
娘就是被她們母女活活氣死的,如今竟要把薑柔記在她名下,娘便是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謝世煜連個眼神也沒給我,
“柔兒天生鳳命,日後便是皇後,難道她入族譜,還辱沒了你們薑家不成?”
父親麵露慌亂,趕忙下跪,
“臣不敢,太子看得上薑柔是她的福分,隻是這婚約原本是......”
他抬眼看向倚在門邊,麵色慘白的我,眼底劃過一絲不忍。
“左右都是你薑家的女兒,娶誰不都一樣?”
父親沉吟半晌,“臣這就去辦。”
我聲音淒厲,“父親!”
謝世煜怒瞪向我,
“薑玉容,別忘了自己身份!”
“三日之後賞花宴,孤就向天下宣告柔兒是孤的太子妃,三日之內,務必辦妥此事。”
說罷他便拂袖而去。
我渾身疲乏至極,神誌卻異常清醒。
謝世煜,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