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車禍。
我的丈夫去世,閨蜜丈夫毀容。
公婆不忍我憂勞成疾,求閨蜜帶我出去散心。
閨蜜江蓓直接掀了桌子,大罵我是災星。
在我備好賠禮,去她家道歉時。
眼前卻突然出現一行字。
【女配真煩人,怪不得她老公要假死離開她。】
1、
這字是怎麼回事?太累出現幻覺了?
我輕輕晃了晃腦袋,那些字非但沒消失,反而多了起來。
五花八門的頭像拖著文字在我眼前閃過。
【多虧了那場車禍,男女主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要不是女配從中作梗,林放和蓓蓓早修成正果了,哪還用整成秦遠的樣子。】
【蓓蓓在咬林放的喉結,斯哈斯哈。】
我按向門鈴的手一頓,心中驚疑不止。
最終還是一咬牙,按響了門鈴。
彈幕裏的人名和我身邊的一一對應,是真是假,一驗便知。
門鈴響了許久。
綿長的寂靜放大不安。
秦遠冷著臉將門打開,堵在門口,俯視著我。
「你來幹什麼,這裏不歡迎你。」
江蓓從他身後嬌笑著把他扯開。
「阿遠,好好說話,別這樣。」
語氣軟綿綿的,看向我的目光裏卻是滿滿的炫耀。
我不著痕跡的掃了眼秦遠的喉結。
幾圈牙印分外顯眼,在我心頭砸出懷疑的豁口。
【蓓蓓幫女配說話,女配板著個臉給誰看呢?】
彈幕彈出,將沉浸在思緒的我驚醒。
我連忙調整表情,遞上賠禮。
江蓓的笑真誠了幾分,扯我到沙發坐下。
旁邊的秦遠也難得給我一個好臉色,端上一杯清茶。
入口,是我老公林放最喜歡的那款雲霧毛尖。
我壓下舌尖的苦澀,和江蓓隨意聊著。
目光掃過茶幾上的袖扣和不遠處的秦遠。
「這個袖扣跟阿放最喜歡的那款很像。」
我懷念的拿起袖扣把玩,藍寶石在目光下璀璨。
「這個是阿放送的,是他喜歡的款,阿遠沒怎麼帶過。」
江蓓淡淡解釋了句,不動聲色的將其收起。
我淺笑不語。
三月前的新款,林放一個死人怎麼送呢?
「感覺秦遠變了好多,相貌和性格都是。」
2、
我裝似玩笑的開口。
對麵兩人卻雙雙變了臉色。
【女配發現什麼了嗎?!】
【兩家都瞞的挺好,不應該呀!】
彈幕透露的信息讓我拳頭緊握,指甲深深紮進肉裏。
「還不是因為車禍,阿遠毀了容,全身多處受傷,能恢複到現在這樣可不容易!」
江蓓瞬間紅了眼,麵上閃過一絲心虛。
我本想上前安慰。
秦遠卻直接從一旁將我掀倒在地。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我抓向一切能抓到的東西。
肉體落地的沉悶聲響起。
無人在意我手裏攥著幾根短發。
「陳嵐錦,你是專門來挑事的吧。」
秦遠心疼的護著江蓓,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前幾天把蓓蓓氣進醫院不夠,今天又來。要是蓓蓓和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麼好歹,十個你都不夠賠的。」
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
我沒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重傷一年將將出院的人,有了個四月大的胎兒。
秦遠脖子上青筋暴起,猙獰的麵孔蓋住心虛。
「我算是看清了,你就是見不得蓓蓓過的比你好。你懷不了孩子,就見不得蓓蓓懷。當年林放真是瞎了眼,才娶了你這麼個毒婦。」
尖銳的話在心臟攪和,鮮血淋漓。
我仰頭,將洶湧的淚倒回眼眶。
「哎呀,嵐嵐她也是無心的。本來阿放去世,她就已經很難過了,你怎麼能這麼說呀。」
江蓓柔柔的補了一句。
語氣中的幸災樂禍太過明顯。
「她有什麼資格難過,就是她把阿放害死的。」
林放說的義正言辭,好像死掉的真是他。
兩人在我麵前一唱一和,你儂我儂。
最後,將我連人帶東西全丟了出去。
「你自己好好悔過,下次我要是再發現你對蓓蓓不利,別怪我不顧往日的情分。」
門嘭一聲關上,彈幕彈出。
【幸好幸好,虛驚一場。】
【女配就該老老實實管著公司,留個上市公司給蓓蓓的孩子。】
【蓓蓓和林放真善良。女配死後,還帶著孩子去給她掃墓了。】
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對我?
我做錯了什麼?
我如同行屍走肉般回到車上。
狹窄封閉的空間帶來些許安全感。
眼淚不再壓抑,洶湧而下。
【評論區三觀真是炸裂,男女主長得醜想的美,女配就應該直接打回去。】
迷糊間,唯一為我說話的彈幕飄了過去,遷走悲寂的心神。
如果媽媽還在,她一定會抱著我,溫柔但堅定的說:「小錦小錦別哭了,媽媽陪你打回去。」
3、
我把悄悄薅下來的頭發和公婆的送去做了基因檢驗。
結果不出所料。
現在的秦遠就是死去的林放。
我枯坐了許久,思考彈幕裏的字眼。
為什麼都說是我拆散了林放和江蓓?
我和江蓓,林放,秦遠一起長大。
兩個男的都喜歡江蓓。
但江蓓很早就主動和秦遠在一起了。
而我也是在林放多次暗示自己放下江蓓後才選擇的表白。
這和彈幕說的完全不一樣。
【喜報喜報:林放和蓓蓓準備解鎖婚房場景】
我被新的字眼吸引,將疑慮暫時拋在一邊。
【林父林母不還住在那裏嗎,這下可以看見蓓蓓隱忍的小表情了。】
【這個婚房還是林放親手為蓓蓓布置的,可惜被女配截胡了。】
他們說的婚房,應該在林家老宅。
我打開電腦,調出老宅的監控。
當初我怕公婆聽到林放去世的消息想不開。
便悄悄在老宅按了監控。
沒想到如今派上用場。
林放和江蓓一進門,公婆便熱情的迎了上去噓寒問暖。
之前被忽略的細節在腦海浮現。
出車禍後,公婆沒鬧幾天,便風風火火飛去慰問秦遠。
那時我單純的以為是兩家關係好。
合著是去見自己的親兒子。
林放一進門就摟著江蓓往房間走去。
不堪入耳的聲音從電腦裏傳來。
伴著惡意的彈幕。
【每日一問,女配怎麼還不死?】
【快了快了,算算日子,現在估計已經癌症早期了。】
胃裏一陣翻滾,惡心感如影隨形。
彈幕的話在腦海拉響警鈴。
或許我該好好做個體檢了。
【嵐嵐肯定健健康康。】
又是這條獨具一格的彈幕。
這次我看清了它的頭像。
是一個很醜的紙杯蛋糕,但我看著很熟悉。
我在哪裏見過它?
我在回憶中搜尋,直到晚上林家三口齊聚。
畫麵裏,公公婆婆略帶怒氣,圍著漫不經心的林放。
「放放,你對嵐錦客氣些,別真跟她鬧掰。」
林放冷哼一聲。
「她不會。車禍的事夠她愧疚一輩子。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屁顛屁顛過來道歉。」
婆婆歎息一聲,聲音輕了下去。
「就算她不會,你們也對人家好點,給蓓蓓肚子裏的孩子積點德。」
「當初你和秦遠放火害死了她媽,現在又假死騙她,總歸要對她好點。」
4、
我腦袋嗡一下炸開。
18歲那年,媽媽為我舉辦成人禮的場地突然起火。
火勢猛烈,我困在後台,被倒下的櫃子砸到肚子。
那天,我同時失去了媽媽和做媽媽的資格。
在醫院我幾欲輕生,卻都被林放攔下。
他眉目掙紮,將我拉回人間。
他說:「我把你從火裏救出來可不容易,你可得為我的努力好好活著。」
我以為他是深淵裏的光。
卻沒想到他就是深淵。
林放的聲音冰冷至極。
「誰讓她整天在蓓蓓麵前媽媽長媽媽短,惹蓓蓓傷心。」
「她難道不知道蓓蓓父母離異沒人疼她嗎?」
「這都是她自找的。」
我心痛得幾乎窒息。
瘋一般的翻出櫃子裏媽媽的相冊。
相冊裏的媽媽永恒溫柔,透過歲月和生死向我望來。
此刻壓抑的哭聲再也克製不住。
「媽媽,是我對不起您。」
嫁給了殺害您的凶手。
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相冊上,模糊了媽媽的臉。
我慌忙抽出紙巾擦拭。
可淚水卻越擦越多。
【小錦小錦,別哭啦。】
彈幕緩緩飄過,如同媽媽撫過我的頭頂。
哭聲漸止。
我好像知道在哪裏見過那個醜醜的紙杯蛋糕了。
林放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皺著眉,嘴角扯成一條線,臉上掛著嫌惡。
「要不是蓓蓓知道了,於心不忍,求我去救她。我才懶得管她死活,和她媽一起死裏麵最好。」
公公重咳一聲,不滿的訓斥。
「給我住嘴。都說了要給我乖孫積點口德,你看看你個當父親的,一點都不上心。」
婆婆也在一旁幫腔,說的眉飛色舞。
「就是,你說話好聽點,哄著嵐錦把公司做大,旺我乖孫的運勢。」
我麻木的盯著裏麵一張張臉。
熟悉的麵容底下遍布獠牙,關懷原來隻是算計。
為的就是哄著我為他們賣命。
「我找大師算過了,她就是個當累死鬼的命。累她一世,旺三代。」
她比劃了個三字,貪婪溢出屏幕。
【這一家子真惡心。】
【女配快跑。】
【女配不死,男女主怎麼幸福生活,樓上幾個看不了就別看。】
江蓓一襲蕾絲睡裙出現在門口,紅豔的指甲劃過嘴唇,臉上掛著譏諷倨傲的笑。
「那林姨你可得謝謝我。」
「要不是我看她可憐,叫阿放多照顧她點,她現在可不會是你們的好兒媳。」
林放神色溫柔,摟著江蓓的腰,將毯子蓋在她身上。
提起我就眉頭緊皺,仿佛臟了他的嘴。
「我可看不上陳嵐錦那個死人樣。娶了個不能生的女人,好聲好氣捧了她十年,讓外麵笑話我十年,也夠償還當年放火的事了。現在還想讓我繼續哄著她,真是臉大。」
江蓓捂唇,靠著他輕笑,嘴上卻說的漂亮。
「阿放,別這麼說。人命債哪有那麼好還的呀。」
「她可是把‘林放’害死了,一命還一命,那這些年她還倒欠我的。」
林放對此嗤之以鼻,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江蓓裙角的蕾絲花邊。
「她要是把公司做到五百強,然後乖乖轉給我們,也就將將抵過。看在多年情分上,等她死了,我會去給她燒根香。」
我被這些無恥言論氣得渾身發抖。
恨不得衝上去給他們一人一刀。
媽媽的命,多年的欺騙。
這筆賬該好好算算。
客廳的水果刀散發著寒芒。
我赤紅著眼,光腳踩在地板上,一步步向它走去。
不過是四個人而已,再脆弱不過了。
惡魔在耳邊低語。
鋒刃刺痛指尖,血色滴落,複仇的火焰越燃越高。
我的視線牢牢鎖在不斷淌血的指尖,任由彈幕刷的飛快。
【清醒一點,背上他們的人命不值得,想想媽媽,媽媽隻會希望你幸福的活著。】
「媽媽。」
紙杯蛋糕飄過,凝滯的瞳孔轉動。
我的手驀然一軟,尖刀滑落,在地上砸出脆響。
是啊,媽媽希望我好好活著。
手機的幽光刺痛幹澀的眼球。
我強忍著不適,編輯好文字一鍵發出。
「公公婆婆,謝謝你們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這幾天我仔細想了想,我確實像蓓蓓說的那樣是個災星。媽媽死了,阿放也去了。我不能把禍害帶給你們和蓓蓓他們。我一人走走散散心,公司就先交給你們了。」
監控下的幾人很快便注意到這條消息。
公公婆婆懊惱的拍著大腿。
「都說了要你們態度好點。現在好了,嵐錦不幹了。」
「說幾句好話又要不了你的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著急忙慌。
林放嗤笑一聲,將手機隨意丟到桌上,發出脆響。
「你們放一萬個心,她就是用這個來搏關注。這次你們去哄了,之後就會有兩次三次。」
「之前她就慣喜歡用自殺、抑鬱什麼的威脅我,我一直沒理,後麵不也好好的,再沒提過。」
「像她這種人,你就不能順著她,到時候蹬鼻子上臉,你們可別找我哭。」
公公婆婆一臉恍然大悟,厭惡的朝手機淬了口。
心臟已經痛的麻木。
原來婚後我患抑鬱症的那一年,林放不是因為公司忙而沒辦法陪我,僅僅是不想不在意呀。
獨自去醫院的路上,我不止一次看到他滿臉笑意的接送江蓓。
我衝過去質問,他卻滿臉不耐煩的說是因為要見客戶。
現在想想,這個理由真的太假。
監控裏,林放還在和江蓓小聲調笑,親密的貼坐在一起。
以前我也試圖在他麵前撒嬌,但得到的從來都是敷衍和冷臉。
隻有在親熱時,他的溫柔才會對我展露。
我以為那時的他隻是不善表達,現在看來不過是不愛罷了。
「陳嵐錦不是在裝內疚傷心嗎,林叔林姨你們也裝。」
江蓓勾著唇,玩味的拿起婆婆的手機。
不一會消息便發了過來。
「嵐錦,媽知道你心裏難受,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一切還有爸媽在呢。」
「媽昨天又夢見放放了,他抱著我哭,說他好想你,怕你想不開,要我多勸勸你。為了放放,你可要振作起來。」
「蓓蓓他們說的都是氣話,你別往心裏去。放放是自己命不好才過的,別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要是還有誰嚼這爛舌根,告訴媽,媽幫你罵回去。」
若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隻怕我現在已經感動的稀裏嘩啦。
恨不得直接飛到她身邊,聲淚俱下的保證自己會繼續管好公司好好生活。
但一切沒有如果。
我沒有回話,直直丟了手機,抱著馬桶大吐特吐。
惡心,痛恨,憤怒再次將我淹沒。
沉寂已久的彈幕跳了出來。
【就一段時間沒看,女配怎麼發現了!!!】
【發現了才好,男女主真給我惡心吐了。】
【平台終於整改了。法製咖當什麼男女主。】
【整改了?平台大大不要呀,想看蓓蓓和林放肆意做恨,孕期真的很斯哈。】
【想看女配獨美,又美又慘又有能力,她不成大女主誰成!】
彈幕將惡意對準林放和江蓓。
我好心情的勾了勾唇,咀嚼著大女主三個字。
【就一直向前走。】
紙杯蛋糕飛速掠過,帶起心臟劇烈搏動。
像很多年前陷入媽媽溫暖的懷抱。
「我的小錦,你就一直向前走,走錯了有媽媽在,別怕。」
決心已下,訂了最早的航班飛去M國,無縫銜接頂尖醫院的體檢。
手機早在登機前便關機。
我不去管林家人的反應。
讓子彈先飛一會兒。
體檢結果出來的很快。
身體各處小毛病不少。
我看向唯一標紅的一項——胃癌早期。
在手術同意書上利落簽了字。
冰冷的麻藥注進身體。
6、
手術很成功。
出院後,我決定把自己好好養養,畢竟回去還有一場惡戰。
打開手機,消息不停的彈出。
「嵐錦,你回消息呀,不要嚇媽。」
「有什麼委屈和爸媽說,千萬別想不開。」
「你想一個人靜靜,爸沒意見,但總得給家裏報個平安吧。」
「嵐錦,快回來吧。見不到你,爸媽心不安呀。」
開始兩天,公婆兩人關切的消息發個不停。
看著是著急擔心我,實際不過怕沒人當林家的累死鬼罷了。
【要是真擔心,怎麼會一個電話都沒有。】
【還以為嵐嵐是被蒙在鼓裏,連演都不帶演的。】
我冷笑著往下翻。
中途隔了差不多一個月才有消息發來。
「嵐錦,你要是看到消息就趕回來一趟吧。爸媽沒用,身體不行了,最近老夢到放放,怕是很快就要去陪他了。」
「你一個人不要覺得自責難過。爸媽愛你,有你當兒媳,是我們的福氣。」
最後一條消息是前天發的。
還打了不少次電話,看來是真著急了。
我依次戳開林放和江蓓的頭像。
在我離開的第四天,兩人裝模作樣的發了道歉。
「嵐錦,那天是我太敏感了,衝你說了難聽的話,對不起。」
「嵐嵐,你不是災星。我就是孕期情緒波動太大,口不擇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開心果,小福星。等孩子出生,還要認你作幹媽呢。我已經罵過秦遠了,要他給你道歉。你也好好罵罵他,出出氣。」
林放發的相當敷衍,江蓓倒裝出幾分真情實感來。
畢竟他都“死”了。
陳嵐錦肯定會上趕著給林家當累死鬼贖罪。
【林放有點過於普信了。】
【他這種高高在上,打一頓就好。】
【江蓓也是一股綠茶味,看著道歉,實則捅刀子。】
【蓓蓓寶貝明明很真誠,你們就是嫉妒她。】
道歉的過了一個月變成了指責和勸說。
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
「陳嵐錦,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林叔林姨都病得住院了,你還裝死不回來。你這樣,對得起林放嗎!」
「嵐嵐,我知道你一個人難過委屈。你要是心裏有氣,衝我發就好。別賭氣不回來,林姨他們想你成疾,你快回來看看吧。」
四個人真是演得一出好戲,打得一手好算盤。
監控裏,公婆每次看到林放,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來了。
哪有半點想我的樣子。
不過算算日子,我也該回去了。
資產轉移得差不多,好戲要登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