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頭破血流的場景並沒有發生。
謝歸鶴用自己手掌做了肉盾,擋在了我的腦袋前。
而他白皙纖長的手指,卻被青銅缸劃破,淤青中還滲著血。
記得從前我靠賣湯圓養他的時候,為了保護他的這雙寫字的手,連根柴火都不讓他撿。
他怎麼現在就不知道愛惜了呢?
謝歸鶴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壓抑不住了。
“沈疏螢!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你以為你隨便做做戲,尋死覓活的,就能償還你對琳琅姐姐做的惡嗎?”
“你想的美!”
我自嘲地笑了笑。
“所以,你幹嘛還要攔著,就讓我用命來償還你最愛的琳琅姐不好嗎?”
謝歸鶴的表情瞬間變得很不自然。
“我......我隻是不能讓你今天死,今天是琳琅姐姐成為皇後的日子,你死了會損害她的名聲。”
我啞然,謝歸鶴對沈琳琅倒是貼心。
明明他們相識才不過四年,連我們在一起的一半時間都不到,謝歸鶴卻幾乎要視沈琳琅為親姐姐了。
看來有謝歸鶴在旁邊阻攔,我很難找到機會再尋死了。
我轉身回屋,去拿皇上賞的銀子。
“皇上說我可以出宮養老了,謝大人請自便吧。”
我向宮外走去,謝歸鶴卻並未離開,而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你一向詭計多端,誰知道你是不是要去打擾皇上和琳琅姐姐,身為首輔,我有責任看好你。”
“最起碼,得看你進了將軍府才行。”
我腳下的步伐突然一頓。
將軍府......
那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家。
裏麵有我在這世上真正的親人。
可我在將軍府生活的時間,卻隻有短短兩年,比不得沈琳琅從小在那裏長大。
在將軍府的人眼裏,我才是那個不速之客,還差點兒害死了他們更愛戴的假千金。
我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將軍府了。
可現在,那裏倒是擺脫謝歸鶴的好地方。
那裏有這世上最恨我的人,我的親生兄長,護國大將軍沈硯舟。
一進將軍府的大門,就看見下人們正在打掃沈琳琅的房間。
而隔壁我的那一間,房門上的鐵鎖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灰了。
沈硯舟坐在涼亭裏,正對著幾根牛油大蠟,熬夜製作一張玉骨弓。
我記得,沈琳琅好像一直想要學射箭來著,沈硯舟從來不會讓沈琳琅失望。
聽見我的腳步聲,沈硯舟冷哼一聲,舉起未完成的弓箭就朝我射了一箭。
箭頭看似直衝我麵門,卻又精準地落在了我的鞋尖前的土地上。
“誰叫你進來的,我說過,將軍府不歡迎你。”
我苦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自己剛被接回家的時候,沈硯舟看著我粗糙的雙手,也曾心疼到落淚。
“阿螢別怕,你到家了,以後都有兄長護你,你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
沈琳琅麵上也親親熱熱地喊我姐姐,可一轉頭,就跳入刺骨的冰湖裏,謊稱是我推的她。
沈硯舟不顧一切把沈琳琅抱起,再看向我時就多了一份指責。
“阿螢,琳琅也是我的妹妹。”
甚至在沈琳琅失蹤時,沈硯舟不惜將我關進死牢,親自挑斷了我的手筋,逼問沈琳琅的下落。
我也想學沈家的家傳武學,卻從此變成了個提不起劍的廢人。
後來在宮裏挨打,也無力再自保。
謝歸鶴看見沈硯舟對我的態度,語氣有些遲疑。
“沈將軍,剛剛在浣衣局,沈疏螢曾兩次尋死......”
沈硯舟臉上的厭惡越加明顯。
“尋死覓活的把戲,也能騙得過首輔大人?”
“你難道不清楚沈疏螢的為人麼,天底下哪裏還有比她更狡猾的女子。”
“懂得拿性命當籌碼,來換取好處。”
謝歸鶴像是被沈硯舟的話說服了,苦笑著點頭。
“是我大意了,差點忘了她的本性。”
沈硯舟給手裏的玉骨弓安好最後一件裝飾,就準備起身進宮道賀沈琳琅成為皇後了。
他輕蔑地瞥了我一眼。
“你最多隻能在沈家待一晚,明天白天必須離開,我不想琳琅回門的時候看見討厭的人......”
沈硯舟話音未落,我已經附身撿起了地上的羽箭。
狠狠紮進自己的胸膛。
沈硯舟頓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