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強取豪奪後,瘋批的周宴程突然厭了我。
當初為了得到我,他把我的初戀打成殘廢,又折斷了我的羽翼,將我困做一隻供他賞玩的籠中鳥。
那個日日夜夜強迫我說要愛他一輩子的人,毫不留情將我掃地出門。
而我的初戀搖身一變,成了周家剛找回的二少爺。
「一個卑賤的私生子,正好配你這隻破鞋,也算是天生一對了。」
周宴程高高在上的語氣,襯得我如同地裏的爛泥。
可他不知道,那份親子鑒定,是我偽造的。
並且,這隻是剛開始。
從別墅被趕出來,周宴程的代理律師就找到我,遞給我一份索賠文件。
上麵列舉了周宴程和我在一起的這三年,給我的所有大額轉賬跟貴重物品。
總價超過八位數。
這些,全是周宴程用手段強迫我收下的。
甚至我在離開別墅時,什麼都沒帶。
現在,他卻限我在一個月內歸還,否則就要起訴我。
我捏著紙張的手有些發抖。
「我要見周宴程。」
「周先生很忙,沒空見你。」
律師接著說,「他隻有一句話要我代為轉達,既然沈小姐已經不是他的伴侶,那麼就不應該享受他的付出。」
然而,這還沒完。
我接二連三接到了電話。
「沈煙,你這個喪門星又做了什麼,害我跟老鄭都丟了工作,你已經禍害了我一個家,還要再禍害我第二個嗎!」
「煙煙啊,你怎麼又不懂事了?現在周家撤資,公司資金鏈斷開,你何阿姨鬧著要和我離婚,沒有她,我欠的那些債怎麼還?你這不是害死爸爸嗎?」
「姐,你搞什麼飛機啊!我保送的名額原本都定下來了,現在因為你又被收回去,你讓我在那些同學麵前怎麼直得起腰?別那麼自私好不好!」
一字字,一句句。
都像千斤重的巨石,壓得我喘不過氣。
原本,我也有一個看似和睦的家。
可就是因為被周宴程看上,他設計讓我爸染上賭癮,從而拆散這個家,讓我成了千古罪人,逼我低頭。
現在,他用同樣的方式,要將我丟得幹幹淨淨。
不能坐以待斃,我便去找我的初戀陳予行。
卻沒想到剛走到他所在的出租屋,就聽到他和兄弟在裏麵嘲笑我的聲音。
「恭喜你啊予行,演了這麼久的戲,終於能踢開沈煙那種蠢貨了。」
「可不是,沒想到我是這樣的身份,就那種破爛貨,給我提鞋都不配。」
我如遭雷擊。
反應過來後,我難以置信地伸手,想去推開那扇虛掩的門。
去確認清楚那個聲音。
看看說那句話的人,是不是我認識了十年,視作家人一般的陳予行。
結果,就看到他雙腿直立的模樣,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怎麼會......
他的腿,居然是好的?
整整三年,我都清楚記得他被周宴程派人打斷腿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
以致於這三年,哪怕周宴程偏執的愛下透出了幾分真摯的心,讓我有所觸動,我也堅決不讓自己陷進去。
因為我記得,他就是個瘋子!
但如今眼前這一幕,卻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徹頭徹尾的傻子!
重擊下,雙腿都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我下意識扶著牆壁站穩,直到樓道的窗吹進來冷風,才將我的力氣慢慢吹了回來。
最終,我收回手,選擇轉身離開。
冬日的央城難得出了太陽,我站在街頭,卻隻感到噬骨的寒心。
三天後,鬆山別墅。
我沒想到這個囚禁了我三年的牢籠,會在我離開後開放,舉辦一場接風宴。
為了歡迎三年前出國留學的周家大小姐,顧悅惜。
她是周宴程的繼妹。
而我以侍應生的身份混了進來,想要見周宴程一麵。
宴會開始前,我憑著對別墅的熟悉,成功在書房見到周宴程。
他穿著我沒見過的白色西裝,正從容不迫地整理袖口,金絲邊的眼鏡將他的偏執和瘋狂藏得幹幹淨淨。
宛如一個翩翩君子。
看到我的出現,他並不意外,而是等著我求他。
我求了。
就像從前我一讓他不開心,就要主動認錯一樣。
我跪下來匍匐到他跟前,將他的手放到胸口按住,把自尊交給他任他踐踏。
「求你,周先生......」
他卻盯著我看了一會,然後抽回手。
「等會的宴會,缺了段表演。」
他意有所指。
我聽出來了,他要我去跳舞。
當初他就是在新生晚會上看到我的一段獨舞後,就不可控製地愛上了我。
於是我應了。
穿上他準備的裙裝,在宴會開始時表演。
但我沒想到,在我戴著麵紗,揮舞袖子在眾人麵前跳著當年那段獨舞時,落在我身上的燈光卻突然被移走。
落到另一道優美婀娜的身影上。
同樣的裙裝,質感卻更輕盈。
同樣一段舞,跳得卻更迷人。
就像粗劣贗品跟稀世珍寶出現在同一個畫麵,那麼不自量力。
一舞結束,在掌聲中,那道身影親昵地撲進周宴程的懷裏撒嬌著,尋求表揚。
而周宴程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溫和的笑意。
當麵紗揭開,我看到了一張和我相仿,卻比我明媚的臉。
也看到周宴程投來的眼神充滿嘲弄。
「沈煙,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惜惜比?」
2
周宴程的話就像一枚枚帶刺的鉤子,殘忍剮蹭著我的尊嚴。
「這人誰啊,這麼不要臉?」
「不就是央大當年舞蹈係係花沈煙,據說大一那年,偷了舞團的首飾去變賣,被抓到後趕出學校了。」
「我也知道她,我還聽說她這三年為了錢去當交際花,給那些富豪睡爛了,沒想到居然還敢把主意打到周少身上。」
「也不看看就她那樣,跟悅惜哪裏比得上,簡直是東施效顰,笑死人!」
「就是......」
我就像被扒光了衣服,赤條條地接受在場所有人的審判,那些目光一道一道,就跟淩遲一樣。
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這三年,被硬生生折斷羽翼,成為一隻困在籠中的金絲雀,供周宴程玩弄。
無數個夜裏,他一遍又一遍地說愛我。
到頭來,全是假的。
「你就是沈煙。」
顧悅惜帶著敵意朝我走來,上下打量了我一圈後,突然抄起旁邊放著的一杯紅酒,從我頭頂上倒下。
猩紅的液體一下模糊了我的視線。
一片叫好中,顧惜悅湊近我,用隻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隻聽說名字的那種。」
「你不知道吧,鬆山別墅的女主人是我,這裏有我布置的眼線,你跟宴程哥做的那些畫麵,我都看到了。」
「沈煙,你真的很賤,又浪得像隻發情的母狗,嘴上說不要,身體卻一直纏著宴程哥,可惜了,你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替代品。」
「那你呢?」
經過幾番羞辱的我沒有因為顧悅惜的話變得憤怒,而是在抹去心底最後一點良知後,平靜地看著她。
「你又怎麼能肯定,周宴程不是故意做給你看的,你應該知道,他很喜歡在沙發那些地方......」
我的話讓顧悅惜嫉妒不已。
但下一秒,她就變了個臉,扭頭衝周宴程撒嬌,「宴程哥,我的手臟了,怎麼辦?」
她伸出剛才潑我紅酒的那隻手,纖細潔白,唯獨指尖沾了一抹紅。
「沒關係,擦掉就好了。」
周宴程語氣寵溺,說完走上前,拿出隨身攜帶的手帕,頗有耐心地把顧悅惜弄臟的手指擦幹淨。
那條手帕,是曾經他得知我給陳予行送過後,硬逼著我也送的,還讓我往後每一年都要送一條。
現在,它成了周宴程手中用完就丟的抹布。
就像我一樣。
顧悅惜拉著周宴程的胳膊又繼續,「宴程哥,我的眼睛也臟了呢。」
我知道,她說的是我。
周宴程也知道,所以聞言眼也沒抬一下,「那就丟出去,別礙了你的眼。」
說完手一揮,我就在眾目睽睽下被架著從別墅丟了出去。
深冬的夜,寒風呼嘯。
被潑濕的裙子緊緊貼在皮膚上,黏膩,冰冷。
風一吹,帶起的顫栗幾乎要撕開皮膚,從骨縫裏透出來。
至少這一趟,沒有白來。
讓我確定了自己所做的事,要對付的人,都是應該的。
下了一道坡,還有一段路才能走到車站。
一輛車從身旁疾馳而過。
卻在我沒走兩步時又倒退回來,停在我麵前。
「煙煙?」
熟悉的聲音響起,陳予行下車走到我跟前。
我以為我的自尊在經過剛才的踐踏已經變得麻木,但此刻,我還是忍不住掙紮。
「有事嗎,周先生。」
周家二少爺認祖歸宗的事早在前兩天就傳開了。
窮小子變成富家少爺,豪車,名牌,從頭到腳都是富貴精致的。
但最刺眼的,還是他那兩條行動自如的腿。
「煙煙,你怎麼會這副模樣......」
陳予行在我麵前繼續裝作溫和貼心的模樣,甚至因為我的狼狽還變得心疼。
他脫下外套給我披上,「天氣冷,你這樣會生病的。」
我覺得惡心想取下,卻被他一把抓住手。
「煙煙,我知道你那天就在門外。」
「那些話不是我想說的。」
兩句話,我的反感和憤怒就被全數壓下,「你說什麼?」
「先上車吧,這裏不安全。」
就這樣,我上了陳予行的車,直到車子開出市區,他才停下向我解釋。
「煙煙,我沒有騙你,我的腿是真的斷了,是周宴程命人將我治好,以此威脅我,讓我故意說那些話給你聽的。」
我以為我聽錯了。
見我不信,陳予行忍不住提高音量。
「是真的,煙煙!」
他痛恨道,「周宴程讓人給我治腿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些年我的腿不是治不好,而是他不給我治,所以整個央城,沒有一個醫生敢說能治!」
「周宴程在央城一手遮天,哪怕我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他也不會留情的,所以,我隻能先委屈你,強大自身。」
說完拉高褲腿,露出腿上猙獰的縫合。
他的腿以前沒有的。
「為什麼?」
我感到不解。
更不解的是,周宴程明明棄我如敝履。
他當我隻不過是一個消遣,對我毫不留情......不,他甚至都沒有情。
隻有高高在上的羞辱。
甚至在剛才的宴會上,他還不想再見到我。
「你還不明白嗎,煙煙。」
「周宴程就是想讓你討厭我,遠離我,他根本沒想過放你離開!」
陳予行一臉急切,眼中充滿擔憂。
但我總覺得,他的眼睛裏有另外的話想說,隻不過不是現在。
但也沒關係了。
因為如今的我,也沒想過離開。